黄月英也同意地连连点头:“是呀,芸姐姐说的真对,在这里,是能感受到那种远离尘世的宁静与安详。怪不得姐姐要在这里修建住处,要是我先见到这里,我也会这样做。”
我笑着对她言道:“现在,你也一样可以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呀!只是,千万不要让小童误以为这里是你变法术弄出来哟!”
黄月英咯咯笑了起来:“不只是他。相公说,他刚开始也以为你不是人呢!芸姐姐,你这样在水面上躺着不动,真能吓人。”
我想起这样见到诸葛亮的情形,他那发呆的样子实在好笑:“是呀,不光先生,晓春她们第一次陪我来,见我这样都吓哭了呢!其实很简单呀,我教你。”
转眼间,诸葛亮夫妻已经在这里盘桓了三日,我主要是陪着黄月英在周围游玩,而诸葛亮则扎在我的书屋里临摹书法和阅览群书。这天,回到家里,黄月英献宝似的捧出一把我们从泉边捡来的石头给诸葛亮看。诸葛亮呵呵笑着,也拿出一块雪白的晶石:“你们两个还像孩子。这是我捡到的,比你们的都漂亮吧!”
真的呀,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洁白无瑕的石头。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审视了半天:“呀,真的没有一点瑕疵,好美。不知道石头有没有心,有心的话,它的心是不是也这么雪白无暇。”
诸葛亮笑了:“你要看很简单,砸开就是了。”
我想了想,还给他:“不好,这法子一点都不好。”
诸葛亮接在手中顿了顿,笑道:“你不舍得吗?要看它是否有心,只能砸开。要不,我来砸好了。”
我的心突地一跳,急忙阻止:“不要。这么美的石头,砸了太可惜了。再说,它要真的有心,你砸了它,就相当于杀死了它;如果它没心,砸了也白砸,不如留着它,看着还好些。”
黄月英在旁笑了:“一块小小的石头,芸姐姐也这么怜惜,你的心太善良了。”
我笑了:“这也算不上。我只是不愿意损害看上去就美丽的事物罢了。再说,很多事情还是不要弄明白的好。”
老天也算遂人愿,终于撒下了满天花。我早就在梅林中搭建了一个绸棚,见到飘洒的雪花,真是高兴极了。
飘飘洒洒的雪花下了一夜和一上午,山谷中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银白色的地毯,梅林也全部笼罩在白雪皑皑之中,看似轻柔的雪花把树枝压着,沉甸甸地坠下枝条。而刚刚吐露红蕊的梅花在白雪得环绕下,害羞似地在雪花飘过时露出颜面笑一下,更显得分外妖娆。
我和诸葛亮夫妻在雪还飘舞的时候,就来到了绸棚里,里面升了三个火炉,暖烘烘的,让人舒坦。案几上的暖炉里温着酒,我给炉中加了两块碳后,笑着为诸葛亮和黄月英斟上一盅酒:“要在屋里赏雪,就看不见梅花。这要看梅花,我们也只好浪费梅的清香,代之这样的俗物了。”
诸葛亮也不客气,端酒细品:“世间的事,总难两全。也只好取自己所需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仔细看看诸葛亮,却看不出什么特别来,只好一笑而过:“等用了酒,我来沏茶。我的茶艺不如哥哥,但这水是用的梅花雪水,很好的。”
诸葛亮眼睛亮了:“梅花雪水?听姐夫提过,士元来信,专门提到在许都喝过子云的梅花雪水茶。士元可是把姐夫馋的够呛。”
我呵呵直笑,想起庞统说起用这个来馋庞德公,以报复庞德公喝了我留给他的酒:“士元兄还真写信来馋人呀?他的报复心好大。”
黄月英掩嘴笑了起来:“这些人里,就士元的报复心重。”
三人都笑了起来。轻松愉快地用完这餐饭,我们才发现,外面的雪停了。漫步走出绸棚,踏着白毛毯在几株开的最美的梅花树下徘徊着,细细品味梅的芳颜。偶尔摇一摇树枝,雪白从头顶洒落,在你闪开的时候,粉红娇艳的花儿就笑嘻嘻地在枝头颤抖,如同在为我们展露一曲欢快的舞蹈一般。我和黄月英孩子气地在梅林中穿梭了好一阵子,直到感到有些累了,才会到棚子里。诸葛亮已经回来了,正在听绛雪说些什么。
“绛雪,你在跟先生说什么呢?”
诸葛亮笑着道:“你们两个玩得高兴,绛雪她们可烦心了。她刚才说,今年的梅花雪水要少收集一坛了。”
我想着刚刚被我们摇落的梅花雪,也笑了起来:“绛雪,不过就少一点,无所谓了。对了,今天要用的水准备好了吗?”
绛雪笑得摇头,她是三人中最大的,性子也是最稳重:“早准备好了,先生来之前,就拿了出来。”
那边,诸葛亮刚对黄月英解释了梅花雪水的来历,听的她好生盼望:“明天,我和芸姐姐一起来收雪,肯定很香吧?”
我摇摇头:“香气并不浓厚,淡雅的很。但是,刚从梅花上采下的雪,有股很淡很淡的甜味,就像把花瓣放在嘴里一样。只是,那水用来泡茶,味道就不好了,会冲淡茶的清雅,所以要储藏一年后,取来用才好。”
诸葛亮微微一笑:“司马老师他们都没品过这水吧?”
我笑了笑:“应该没有。这水只有冬日取用才好,兄长没来取过。孔明兄回去的时候,带两坛好了。”
诸葛亮摇摇头:“还是不要。我沏茶的本事没有,浪费了这水就可惜了。还是等子云自己来好了。”
我淡淡一笑,不再多说。这一会儿的功夫,晓春带着风荷将一套精细的茶具捧了过来。不用我再介绍,诸葛亮已经把这些用具都一一介绍给黄月英听,可见,当年庞统的信中描述的多么仔细,也可以想象,庞德公这些人眼馋成什么样了。
把火点起,我笑着说:“这炉碳不是松木了,就是老梅枝。这里梅树多,才能得到它,否则,也只有找松木来了。茶盅也是梅树径干做的。梅树老了以后,径干并不硬,太柔了,这套茶具很难得到,本应该是六只茶盅,也只得到四只。”
诸葛亮叹气:“看来,你做任何事都很讲究完美。”
我闻言抬头一笑:“能够尽力做到完美,就要努力去做,否则,徒留遗憾。我又是最不愿意留下遗憾的人。其实,孔明兄也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吧?否则,你早就屈居荆州牧府了。”
诸葛亮一愣,接着笑了起来:“那不一样。审时度势,择人选物和追求完美是不同的概念。我虽然不是很讲究完美的人,也不想留下遗憾。”
“遗憾?你的意思是在刘荆州手下做过事会成为你的遗憾?为什么?”我故作不解。
诸葛亮呵呵一笑:“从一而不终,岂不是遗憾?”
“孔明兄,你这话我不理解。相反,我倒是认为,不管在那里,都是积累经验而已。你又不是刘家发誓效力终身的家奴,何来从一而终的说法?看的上,我就留下,看不上,我就走。物竞天择,人也可以做出多种选择呀!”
诸葛亮笑笑:“我们的想法不同。出仕不是做生意。做生意,我可以看好某件货物或者看好某处地方。生意做失败了,不过是陪上银两,出仕要是不能把握好时机,就可能赔进身家性命,更会贻误一生抱负。”
我沉默了一下,慢慢在茶盅里放进几朵收起的落花:“孔明兄看人看来很准。兄长也说过,刘荆州怕是没有能力保住荆州,跟随他的确比较危险。”
诸葛亮摇摇头:“我也不是怕什么危险。只是刘大人实在是保土不足,开拓也没有。在这样的乱世中,他守住荆州这么多年,也是不易了。”
我叹气:“上次见孔明兄,你也不看好曹大人和吴侯,益州的刘大人也是不行。这样一来,你恐怕只能闲散士林了。这样也好,不用过操心受累的日子,等天下太平了,兄再出来做事,也不迟。否则,你一身才华隐没了也太可惜了。”
诸葛亮笑道:“你和子云的观点简直一样,他也这样说我多次了。”
我冲他一笑:“我们兄妹是双子,不仅相貌一样,性情也一样。就连心里想的,都是一样。所以,很多情况下,赵如就和赵芸一样,几乎是一体的。”
诸葛亮只是笑,并不答话。我不甘心,慢慢把茶水沏好后,才笑道:“莫非,孔明兄还是看好了那位刘皇叔不成?恕我直言,我还是看不出刘皇叔有什么机会。”
诸葛亮呵呵笑着,端茶品了一口:“果然很舒适。好的事物和机遇一样,是要你耐心等待的,比如品这盅茶,若没有耐心,就不会有口福了。只是,这几朵花放的不对,有些多了。”
耐心?哈,既然你有耐心那就好,你最好一直等下去,等到我们拿下荆州,等到刘备玩完:“孔明兄如此一说,倒也有理。这几朵花叫锦上添花。今日这茶已是旧茶,没有开春新茶的芬芳淡雅,故放上几朵花,提味而已。孔明兄不信,可饮白茶,保管味道差了少许。”等我们拿下荆州或统一了天下,你再出仕,也相当于锦上添花了。
诸葛亮没有动,黄月英好奇地另取茶盅品了品水,意味深长地道:“呀,是不如有花的味道香,过于清淡了。”
诸葛亮似乎苦笑了一下,却没说话。三人慢慢把茶水品完,收了茶具,晓春把梅韵捧了出来。我笑着接了过来,递给黄月英:“这就是梅韵琴了,妹妹看看可好?”
黄月英惊奇地抚摸了梅韵好一会儿,才还给我:“真是好琴呢,怪不得相公一直都赞不绝口。芸姐姐,快弹一曲,我都等不及了。”
我笑着把琴放好:“世间之花以梅为花之最清雅,世间之乐器以琴为声之最清雅,以最清之声奏最清之物,才有脱离凡尘之韵。赵芸不才,谱了一曲,就请孔明兄和月英妹妹鉴赏一二。”
第一百九十五章 梅花三弄(3)
优雅婉转的琴声响起,轻柔曼舞,一层一层慢慢环绕,就在周围,缓缓地展现出一种恬适,一种幽静来,思绪随着琴音的变幻而游走于音乐背后的风景之中。听琴的人仿若置身在梅林之,万物萧条、百花凋零后,看着梅树的绿叶在初冬的风中缓缓飘落,将深藏其中的新蕾露出。小小的花苞黄黄的,粉粉的,在褐色的枝杈间慢慢长大,轻轻抚摸一下,如同抚摸婴儿那娇嫩的皮肤。细嫩的小花苞带给人的那种欣喜和快乐在我的指尖流露着,而对花蕾开放的急切渴望也在轻轻拔高的琴弦上吐露无疑。
突地,琴音突然上扬,急促而激烈,寒风骤起,冬日无温,山上的流水都在这样的凛冽下放缓了自己的奔涌,大地都在寒风的怒吼中发抖,可花蕾没有半点屈服,它努力着,将美丽的身姿都立了起来。风吹过梅枝,带动枝条左右摇摆,枝条上微颤颤的花苞在寒风的肆虐中,扬起了头,用刚刚露出的一点红蕊述说着它的不屈与抗争。用刚刚能张开的粉嫩小嘴,嘲笑寒风的无奈。阵阵幽香在它的身上向周围散发着,寒风不仅没有让它屈服,反而被它所屈服,放缓了风势,带着臣服的姿态,将这股幽香向周围发送了出去。
梅花依然是笑得,可这笑却带上了一点无奈,一丝不解。因为它看见,百花都凋零了,青草也枯萎了,天地之间只有它依然挺立绽放着美丽,而这种美丽,却无人理解,无人欣赏,而它多么希望有人和它一起庆祝它的胜利。一串低吟涓涓的琴音,用轻柔、舒缓的声调,把人们带进了这样一个凄美、娓婉、略带了一丝忧伤的世界。顿时,连空气中都充满了这种浓郁的,痴痴的哀怨缠绵。回味无穷的琴音,萦绕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搅乱了所有人那宁静、淡然地心,都顺着琴音,深深陷入到梅的清香中去了。
琴音慢慢变得飘逸,低缓,似有似无,然后又慢慢拉高,又轻又柔。雪下来了,带着一身的洁白,一身的妩媚。它飘向山峦,飘向河谷,飘到了山谷,看到了迎风绽放的梅花。美丽的身姿,不屈的笑容让雪感到了惊喜。它飘向了花朵,如同飘向了心爱的人。喜悦在雪的胸膛激荡,它围绕梅花,上下翩飞,似欢喜,似倾诉,在它身边喃喃自语。梅也欢喜起来,完全打开了自己的心扉,绽放出自己的快乐。雪轻轻捧起了梅,精心呵护着,将它包裹在自己的温柔里。天地间没有了寒冷,没有了严酷,只有温馨的爱,带着淡雅的香,飘扬在风里,直钻入人的心里去了。
琴音嘎然而止,水已淡,茶已冷,香却如故,久久不能消散,就如我的心情,花的魂、花的香穿过了我的指尖,落在了我的心里,也露在了在座各位的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黄月英才惊喜出声:“好美的琴曲。芸姐姐,真是太美了,我从来没听过这么美的曲子。”
我羞涩地一笑,对诸葛亮道:“孔明兄,下面该你了。”
诸葛亮长叹一声:“罢了,今日亮再也无法弹奏了。芸儿,请问此曲之名。”
我慢慢道:“梅花一弄,盼希冀;梅花二弄,寒风里;梅花三弄,有知己。此曲为梅花三弄。小妹去年作此曲的前两段,今年方完全曲,让孔明兄和月英妹妹见笑了。”
“好一曲梅花三弄。芸姐姐之心意表露无疑。相公,你说是吧?”黄月英一脸期盼地看向诸葛亮。
诸葛亮笑道:“不错,芸儿是把我们当知己呢!我们夫妻能得芸儿为知己,真乃有幸。这曲子在吗?”
我心中黯然,诸葛亮还是逃避了我的感情。做个知己也不错,至少目前我也无法渴望有其他的感情了。挥去心中的那点希望,我笑道:“是呀,我就是这个意思。孔明兄果然最懂我的心声。曲子在,回头就让孔明兄鉴赏。”
黄月英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我却是笑着说些其他的话题,慢慢天色已黄昏。
雪过天晴,今晚的月色也很好,月光洒在雪上,反映出淡淡的银光。我慢慢来到梅林,想着诸葛亮这几日的举动,看来,他是一定要把我表达的情感压制在知己朋友里了。也罢,我的身份也不允许我和他有更深的交往,这样的知己之情,也是我的收获了,这样对黄月英也是公平的,虽然我看出,黄月英比他还接受我。如果,我们拿下荆州以后,诸葛亮能为我们所用,我或许可以暴露身份。不,也是不行,这样,我和孙策他们的交往就要断了。看来,我们之间要突破这样的知己关系,只好等到拿下江东以后了。可是,我们真能突破这种关系吗?月光下的梅花除了余香,身形是朦胧的,就像我和诸葛亮的关系一样。
正徘徊着,一阵踏雪的声音传来,回身看时,诸葛亮正往我这边走来。默默看着他走到我身边,我才一笑而言:“孔明兄真有兴致,月下赏梅吗?”
诸葛亮明亮的目光在月亮下有点暗淡,他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别过脸去:“芸儿,我明白你的梅花三弄,可我……”
我急忙打断他:“孔明兄,你不用说,很多事情不需要说的那么清楚,就像人的心不需要表达的那么清楚一样。其实,我说的也是实话,能做你们的知己,我真的很满足了。”
诸葛亮沉默了一下,慢慢伸出手:“芸儿,你的心应该像它一样纯洁,我不能,也不应该去玷污了它。广元真的很……”
我叹气:“孔明兄,我说过,我这个人有自己的固执和执着,你不要再提这些好吗?既然我们是知己,就应该明白对方的心意,很多事情不可以强求。”接过他手中的物件,在月光下仔细一看,是那块白色晶石。我拿着它笑:“那天,我们一起谈论石头是否有心时,你让我砸开来看,我怎么说的,孔明兄还不明白吗?”
诸葛亮点头:“你说,如果它有心,砸了它那就是毁了它;如果它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