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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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人皮-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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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菲怔怔地看着他,目光痴迷。

她喃喃地说:“风子,风子——”

风子一手把她揽过来,说:“菲,别怕,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保护你!别怕。”

江菲说:“风子,我不怕了,不怕了,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了。”

他们就像演话剧一样,花荣冷眼看着他们,点燃了一根烟。抽了两口,觉得牙又疼痛起来,他把烟扔在地上,踩灭了烟头。花荣冷冷地说:“好了,你们俩正常点好不好。天很快就黑了,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吧。”

江菲说:“花师傅说得对,我们还是要想想对策。”

风子说:“这样吧,让江菲在车里呆着,我们一前一后守着她。”

这话让江菲感动。

花荣说:“这天好像要下雪,会把我们冻死的。”

风子说:“我们现在去山林里捡些干柴,在车前燃起一堆篝火,这样可以防止野狼的袭击,也可以取暖。”

花荣说:“好吧,那赶快去捡干柴吧。”

江菲坐在车里守着车,他们分头去捡干柴。临走时,花荣交代江菲:“如果有过路的车辆,你一定要拦下来。另外,如果有什么人从山里出来,一定不要开车门,等我们回来。”风子也说:“花师傅说得对,切记,切记。”江菲说:“你们放心去吧,我记住了。你们要快点回来。”

篝火在土路中间熊熊燃烧,照亮了路两边的草地。风吹得野草瑟瑟作响,他们十分警惕,生怕草丛里突然窜出杀人越货的家伙。他们烤着火,吃着面包和饼干,喝着矿泉水,谁也不想说话。风子和江菲依偎在一起,花荣坐在他们对面。在花荣眼里,他们就是两只兔子。

夜深了,江菲明显支撑不住了,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地打架。

风子说:“菲,你到车里去睡吧,我和花师傅守着,没事的,天亮了会有办法的。”

江菲钻进车里,把身体套在睡袋里,躺在后座上睡了。

风子和花荣面对面坐着。

风子说:“应该不会有强盗吧。”

花荣说:“不一定,告诉你吧,就在前面有间小木屋,好像有人住的,可是门锁着,可能人藏起来了。”

风子回头看了看黑漆漆的远方,心里发寒,说:“他们要是有家伙,我们俩也顶不住的。”

花荣冷笑道:“你不是很厉害吗,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风子说:“那是装逼话,哄她的。”

花荣说:“你他妈的真不是东西。”

风子说:“后备箱里不是有把尖刀吗,你怎么不拿出来防身。”

第十一章 两双鞋,一双朝南一双朝北(3)

花荣说:“那不是杀人的刀。”

风子说:“为什么?”

花荣说:“那只是剥皮的刀,剥兔子皮的。现在没有兔子皮可剥,拿出来干什么。”

风子说:“你还有剥兔子皮的嗜好?”

花荣说:“从小就喜欢剥兔子皮。”

风子说:“你还是拿出来吧,这样我心安些,可以壮胆。”

花荣说:“好吧。”

他把剔骨尖刀取出来,还拿了把手电出来。花荣重新坐在风子对面,手电放在左边,剔骨尖刀放在右边。看着在火光中散发出寒光的尖刀,风子的确有了某种安全感,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真正的恶魔就坐在他的对面。

花荣说:“我只知道你是诗人,可是从来没有读过你的诗歌。”

风子说;“你上网搜我的名字,可以搜到很多我的诗歌。”

花荣说:“现在哪里来的网。”

风子说:“你回去后再搜吧。”

花荣说:“还能回去吗?”

风子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花荣笑了笑,说:“我有个请求,朗诵一首你写的诗歌给我听听,怎么样?也不枉我认识你一场。”

风子说:“没有问题。”

于是,他站起来,站在寒野的风中,火光把他的脸照得通红,眼睛里也跳跃着鲜活的火苗。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诗歌朗诵:起风了

衰草瑟瑟作响

暮秋的长夜

鬼魂哭号

无处安息

寒雨飘落

打湿苍茫目光

哀歌四起

山和水的黑暗

一如心灵的沉寂

惊鸟掠过天空

没有痕迹

被藐视的赶路人

步履匆匆

坚定地往前奔走

义无反顾

在诡异残酷的暗黑世界奔走

只有穿过长夜

才能回家

才能看到光

风子朗诵完,坐了下来,说:“花师傅,怎么样。”

花荣叹了口气,说:“好诗呀,只是我理解不了。”

风子说:“不一定要理解,不一定要理解。”

花荣说:“你闭眼休息会吧,我看着。等你休息好了,我也要合会眼,累死了。”风子说:“这样也好。”其实,他早就撑不住了。风子在篝火边打瞌睡,不一会就把头顶在膝盖上睡着了。

花荣脸上挂着莫测的笑意,缓缓地站起来,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拿着刀。他蹑手蹑脚地来到车后面,把刀放回了后备箱,然后把那个皮箱提了出来。他把后备箱盖了回去,提着沉重的皮箱,穿过路边的草丛,朝山林里奔去。

其实,江菲一直没有睡着,只是静静地躺在车里,风子朗诵诗歌时,她泪流满面,她想起了自己和风子的相识,就是在一次诗歌朗诵会上,爱上了这个流浪的诗人。她听到了花荣合上后备箱盖子的声音,她猛地坐起来,看着花荣提着皮箱窜进了山林。她想推开车门冲出去,无奈花荣锁死了车门。没有想到,花荣就是那个强盗,江菲大声呼喊:“风子,风子——”

无论她怎么喊,风子就是听不见。

江菲使劲地用手掌拍着窗玻璃。

风子终于醒过来了,不是被江菲唤醒了,而是在噩梦中惊醒,他梦见有个蒙面人追杀他。醒来后,他才听到江菲拍打车窗玻璃的声音。他走到车子跟前,大声说:“菲,怎么了?”江菲喊叫道:“花荣把皮箱提走了。”风子说:“他往哪里去了?”江菲说:“往那片林子里去了,快去追呀。”风子怒吼了一声,朝山林里奔跑而去。

山林里一片漆黑。

进入山林后,风子才真正感觉到了危险。

黑暗将他无情淹没。

他不知道花荣往何处去了,而他自己却像瞎子般寸步难行。

他吼叫道:“花荣,你这个天杀的,给老子滚出来。”

他的吼声在山林里回响,显得十分诡异。

突然,他看到前面不远处亮光一闪,然后灭了。有个阴测测的声音说:“风子,来呀,来呀,来抓我呀,我最喜欢捉迷藏了。”

那是花荣的声音。

风子朝亮光闪过的地方扑了过去。

到了那地方,他还是什么也看不见,急得他破口大骂。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有亮光划破黑暗,那亮光又很快消失。那阴测测的声音又出现了:“风子,我在这里,过来捉我呀。只要你捉住我,我把皮箱还给你,这里面装的可都是钱哪,我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来呀,来捉我呀,诗人,情圣——”

风子又朝那地方扑了过去。

他怎么也捉不住和黑暗融为一体的花荣,也许,他就是黑暗的化身。就这样,花荣一遍遍地折腾着风子。他站在森林里,闻到了松香的味道,那么浓烈。这回,他没有看到亮光,也没有听到花荣阴测测的声音。他站在黑暗中,想到了被锁在车里的江菲。江菲会不会有危险?风子企图回到汽车那边,却怎么也走不出去了,他迷路了。他站在森林里,气喘吁吁。突然,有根什么东西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他想喊,却喊不出来了,挣扎也无济于事。

是花荣用皮带勒住了他的脖子。

皮带越勒越紧,风子喉咙里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

花荣在他耳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杀你吗,我告诉你,你听好了,我从小就仇恨偷情的人,要不是我父亲和寡妇偷情,我妈也不会那么早就死。还有,你看到了我头上的秘密,我心里很清楚,你在嘲笑我,尽管你没有说出口。”

不一会,风子的腿蹬了几下,浑身就瘫软了下去。

他拖着风子的尸体走出了山林。

那堆篝火还没有燃尽。

江菲看到了风子的尸体,睁大了惊恐的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花荣往火堆里添了些干柴,火苗噼噼啪啪作响,火星子在风中乱窜。

添完干柴,花荣打开了车门。

他把吓傻了的江菲从车里拖了出来,扔到火堆旁,风子的尸体离她一步之遥。江菲浑身颤抖,喃喃地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让我回气自首,那些钱全部归你。”

花荣冷笑着说:“钱,钱是什么东西?”

风子跪在他面前,说:“你饶了我吧,我家里还有5岁的孩子,他需要我,我要回家,回家。饶了我吧——”

花荣说:“你孩子和丈夫还需要你吗?”

江菲说:“需要,需要,我丈夫说过,他会原谅我的,他是个厚道的人,他爱我,真的爱我。我在银行工作,利用职务之便,贪了不少钱,是我丈夫发现的,他举报了我,之前还劝我投案自首,我就是坐牢他也会等着我。我鬼迷心窍呀,为了风子这个流浪汉,毁了好好的一个家。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花荣咬着牙说:“你他妈的也配说爱,去死吧!”

天亮后,下起了大雪。

林子里堆起了一个土包,土包前堆着花花绿绿的钞票。

花荣取了两万五千块钱,塞进自己的口袋,说:“这是我的所得,其他的我烧给你们,你们不是爱钱吗,你们就拿着这些钱好好享受吧。”

他点燃了那堆钱。

看着那些钱烧成灰烬,他提着那个皮箱走出了山林。

花荣撬开了那个小木屋。

他把轮胎补好,推着轮胎走出小木屋时,地上已经铺满了积雪。

他开着车离开了这荒无人烟之地。

大雪覆盖了山林中的那个土包,覆盖了林地中的血迹,覆盖了一个真相。

天气渐渐温暖,马路边悬铃木也长出了鲜嫩的叶子。白晓洁讨厌的冬天将要过去,心里有些小兴奋。

可是,白晓洁的心情很快又阴郁起来。

因为朱燕辞职了。

朱燕辞职和杨红有关。

杨红在大老板面前的建议奏效。他们搞了个方案,公司机构重组,把市场部和另外一个部门合并,而从这两个部门的总监中选择一个做新组部门的头。那个部门总监和杨红是一伙的,也是个阿谀奉承之人,公司全球的大老板对她也不错,于是,她就铁定为新组部门的总总监。他们把这个决定告诉朱燕后,还假惺惺地让她到另外一个部门当总监。朱燕用三个字回绝了他们:“没兴趣。”朱燕在这个公司干了5年,对这个公司的发展功不可没,因为她是个实在干事的人,靠真本事吃饭,可还是被挤出了公司。朱燕不以为然,她到哪里都可以做得很出色,白晓洁却有点惶恐不安。

她知道在这个社会,很难碰到像朱燕这样的头。

而且,新上任的总监对她一定很不利。

离职的那天,市场部的同事们给她举行了送别晚宴。同事们大都舍不得她走,她对下属好是出了名的,总是为下属争取应有的利益,而不是像很多人那样,只顾自己捞钱。她的离开,对公司是重要的损失,大家都明白,这种损失在不久的将来会自然显现。朱燕谈笑风生,好像是和同事们进行一场普通的聚会,她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同事们心里也就越难过。有几个心软的同事眼睛都湿了。

朱燕笑着对她们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来,喝酒!开心点,又不是生离死别,我还在这个城市里,大家要是想我了,可以请我吃饭呀。也许,某一天,我们还会在一起工作呢,铁打的公司流水的员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晓洁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默默地看着那边桌子上说话的朱燕,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慌。

第十二章 两双鞋,一双朝南一双朝北(4)

大学毕业后,她应聘了几十家公司,都没有被录用,最后还是朱燕留下了她。朱燕走后,杨红她们一定会给她小鞋穿,逼她走的,她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这个时候,她不能失业,父亲治病还要她掏钱,她还要交房租,还要吃饭。如果被公司开掉了,找份新工作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可如何是好。白晓洁心里有事,很容易表现在脸上。同桌的一个同事说:“晓洁,朱姐平常对你不错,你也不去敬她一杯酒,我们都敬过了,就你了。”白晓洁尴尬地笑笑:“这就去,这就去。”

她端起一杯红酒,走到朱燕面前,说:“朱姐,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敬你一杯酒了,我先干为敬。”

说着,她就把那杯红酒倒进了喉咙。

见她喝得如此爽气,朱燕站起来,端起酒杯,也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朱燕说:“晓洁,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要怕,无论怎么样,人总得走自己的路。”

白晓洁听了她的话,一阵心酸,眼泪情不自禁流下来:“朱姐,我记住你的话了。”

朱燕说:“晓洁,开心点,世界末日还没有来呢,就是来了,我们也要面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明白吗,找我。”

白晓洁说:“明白了。”

送别晚宴结束后,白晓洁独自在街上行走。

她的心情十分复杂。

夜色中的城市鬼魅而妖冶。

到处都充满了纸醉金迷的味道。

她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

此时,家乡那个小城是那么遥远。有时,她也想回小城,随便找个人嫁了,过安宁的日子。父亲刚刚得病时,她回去照顾他。那时,父亲也有这个愿望,希望她回小城生活。她也考虑这个问题,母亲托人给她介绍了几个男子,她都看不上眼,因为每次相亲,她脑海里就会不断浮现阿南上吊的样子。这个南方小城一定是被阿南诅咒了的,只要待在这里一天,白晓洁的心就不会安宁。她还是选择了离开,只有在外面的世界,她才能够不被阿南折磨。其实,这个世界里,没有一块净土,能够让她平静生活。

到处都是物欲横流。

她的手机铃声响了。

白晓洁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是猪头来电。猪头自从情人节那晚后,就一直没有和她联系过,她也已经把他忘记了,如果不是他来电话,她也不会想起他来。离开小城后,白晓洁经历了一些男人,有时是自己生理的需要,有时是别人生理的需要,有是还是礼貌性的接触和交往甚至上床,那都不是爱情。对于床上那点事,她看得不重,就像是撒泡尿那么简单,她从来不想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复杂。但是,她会把爱情看得很重,大多时候爱情和做爱是两码事,她也渴望爱情和做爱结合得天衣无缝的情事,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白晓洁不想理猪头,拒绝接听。

现在她没有生理上的需要,也不会去管猪头有没有生理需要。

一个可以在情人节之夜把她扔下的男人,完全可以忽略,可以从她的脑海里彻底删除,不会和他保持任何关系,那怕是真情还是假意,还是逢场作戏。

猪头没有再来电话。

她很清楚,猪头的电话只是个试探。

如果她接了,证明他还是有机可乘,她要不接,他也就算了。现在很多男人,手握着很多钓竿,总觉得会有上钩的鱼。白晓洁想,自己不可能再是猪头的鱼了,他只是猪头而已,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拒听猪头电话后,白晓洁突然想起了衡水公园树下埋在土中的头发。

她坐了辆出租车,来到了衡水路的衡水公园。

公园里有些人在游走,大都是情侣。

天不冷了,这里是约会的好地方。

白晓洁找到了那棵香樟树。

她蹲在香樟树底下,看到那松软的泥土上长出了青草。

白晓洁想,是不是埋在泥土里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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