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法医秦明系列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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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法医秦明系列5)-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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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案时间呢?”我问,“作案时间可能是几点?”
  “从9月7日下午6点半,赵梦涵吃完饭回到房间开始,一直到9月8日早晨5点,赵母敲门喊她起床化妆,这十个多小时内,都有可能。”李萌说,“从监控上看,赵梦涵回到房间以后,708号房就没有任何动静了。赵梦涵父母反映,他们吃完饭就要求赵梦涵回去早点儿休息,毕竟结婚是—件很累的事情。”
  “换句话说,作案时间没法确定。”我摸着下巴沉吟道。
  林涛说:“我们现场勘查组有一个发现。”
  大伙儿一起抬眼看着林涛。
  林涛一边把自己的U盘插进连接会场大屏幕的电脑,一边说:“我们在现场门链上,和屋外的攀爬痕迹上,都发现了一枚指纹。”
  “有指纹?”周浩局长眉毛挑了挑。
  林涛点点头,说:“可以肯定,这两枚指纹来自一个人的右手拇指。而且,两枚指纹有几个特征点是吻合的。也就是说,这枚指纹应该就是凶手的指纹。可惜……”
  “怎么了?”我急着问。
  林涛说:“因为载体不好,指纹也很不清楚。对照这两枚残缺的指纹,我可以很有把握地排除嫌疑人,但是没有把握去认定嫌疑人。”
  “也就是说,我们抓了嫌疑人,你可以确定他不是凶手,但是不能肯定他就是凶手对吧?”主办侦查员说。
  林涛点了点头。
  我皱起眉头说:“虽说不是大好消息,但是提取到了东西,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会场陷入沉默。
  我说:“还有个问题。凶手那么早就进入了现场,他躲在哪里呢?”
  林涛说:“李萌的发现,今天下午就告诉我了,所以我又去对现场进行了二次勘查。大家看大屏幕。”
  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宾馆的房间概貌。
  林涛说:“一个宾馆的房间,不过就是一个卧室和一个卫生间。我看了一下,唯一可以藏人让别人发现不了的,只有床底下,还有衣柜里。”
  “如果是赵梦涵吃完饭刚进房间就被害呢?”我说,“凶手没有藏匿,直接在房间里等着不可以吗?”
  “哦,这个是我汇报遗漏了。”李萌说,“吃完饭后,赵梦涵父母和赵梦涵一起进了708号房间,说了大约十分钟话,大概的意思就是让赵梦涵早点儿休息。这期间,赵父还用了卫生间。”
  “看来,凶手只有这两个地方可以藏身了。”我说。
  林涛播放出一张大衣柜的照片,说:“床底下我认真看了,灰尘均匀,肯定没有藏人的痕迹。只有大衣柜,这个大衣柜。”
  说完,林涛指了指大屏幕,说:“我们发现宝嫂的时候,宝嫂就是在这个大衣柜里的,根据血迹形态,她应该是蜷缩在大衣柜的西侧。然而,在二次现场勘查中,我发现大衣柜东侧有变化。首先,东侧放了一个小的保险箱,保险箱上面的灰尘有一部分被蹭掉了。我分析凶手就是坐在这个保险箱上等待机会的。其次,保险箱的上方应该悬挂着两件宾馆的睡袍,而我去看的时候,发现有一件从衣架上脱落了,落在保险箱和大衣柜壁之间的夹缝里。我问了宾馆服务员,他们每次退房查房的时候,都会检查睡袍。也就是说,这件睡袍要么是宝嫂弄掉的,要么就是凶手弄掉的。综合考虑,凶手的藏身地点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大衣柜的东侧。”
  “那这个地方有什么痕迹物证吗?”我问。
  “没有任何痕迹物证。”林涛说,“除了大衣柜内壁上,有钝器的剐划痕迹。”
  说完,林涛把一张照片放大。这是大衣柜靠墙壁内侧的内壁,暗红的油漆面上有一些钝器剐划的凌乱痕迹。
  “如果人坐在保险箱上,这个痕迹对应的人体位置是什么?”我问。
  林涛说:“是后腰部。”
  “那就是裤带上别着的钥匙划的喽?”周局长插话道。
  “不可能。”我说,“这个剐划面积有一个手掌大小,哪有钥匙可以形成这么大的剐划面积的?”
  “那就是凶手闲着无聊,用作案工具划的?”周局长说。
  我皱眉摇摇头,说:“第一,如果这是刻意划的,不应该这么浅。第二,下意识的剐划动作,应该在人的侧面或侧前方,那就应该是柜门或者柜子的侧壁,怎么会在内壁?那样也不顺手啊。林涛,你怎么看?”
  林涛摇摇头,说:“想不出来。”
  “当然,这不是重要的线索。”周局长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说,“第一,要对李大宝同志的社会矛盾关系,尤其是工作矛盾关系进行深入调查,排查每一个可疑的人。第二,视频组继续寻找周边视频,对模糊图像竭尽全力处理,实在不行,请部里帮忙。”
  专案会议结束,我们一起来到了省立医院重症加强护理病房(ICU)的门口。透过隔离玻璃,我们看到了守在宝嫂身边的大宝。
  宝嫂的头上缠着纱布,浑身插满了管子。虽说各项生命体征基本正常,但是没有任何有意识的反应。大宝背对着我们,坐在宝嫂的身边,握着宝嫂的手。我们似乎可以看见那一滴一滴落在宝嫂手上的眼泪。
  “怎么会这样?”小羽毛的双眼噙满了泪水。
  “虽然不该这样说,但是我现在真的没信心能破获这个案子。”林涛沮丧地说。
  “警力有限,很难把大量警力压在这个重伤案件上。’’我说,“但是毕竟涉及可能存在报复的情况,市局一定会很重视的。”
  “我知道。”林涛说,“但是,没有物证,太难了。”
  “你怎么这么没有用?”小羽毛推了推林涛的肩膀,带着哭腔说。
  “我尽力了。”林涛低下了头。
  “我以为记者连脑死亡和植物人都分不清楚呢。”林涛说。
  “我也分不清楚。”小羽毛说。
  我说:“脑死亡是指大脑、小脑、脑干等全部脑功能不可逆丧失和停止,是人个体死亡的概念。植物人是指脑中枢的高级部位,如大脑皮质,功能丧失,病人呈意识障碍或永久性昏迷状态,但可能长期生存,甚至恢复。”
  ¨宝嫂能恢复吗?”小羽毛的眼中闪着点点泪光。
  我叹了口气说:“吉人自有天相吧!”
  “又是一夜,调查组也该反馈一些情况了吧。”我说。
  “刚才有反馈,仍然毫无进展。”林涛说。
  “那模糊图像,能处理得清楚吗?”我说。
  林涛沮丧地摇摇头,说:“宾馆的视频实在是差得很,数据传到公安部了,部里的专家不眠不休一晚上,也没能处理出清晰的嫌疑人图像。”
  我们几个人重新陷入了沉默,只能听见林涛手中鼠标滚轮的声音。
  “我们的新闻媒体确实没有报道此事。”林涛上网浏览着网页说。
  我点点头,说:“涉及报复警察,为了案件需要肯定要封锁消息的。”
  “那你说,这个报道了的新娘被害案,会是个什么情况?”小羽毛拿起报纸说。
  “小羽毛倒是提醒了我。”我说,“怎么会在同一时间,发生两起同一性质的案件?而且根据报道来看,当地警方也没能够判断案件的作案动机。”
  “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干的?”小羽毛说。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啊!”我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说,“我现在就去向师父汇报,我看我们有必要去南和省一趟,发案地就在和我们省毗邻的城市啊。”
  “我也去!”大宝出现在了门口。
  他两只眼睛肿得很,大大的黑眼圈印在眼眶下面。
  “你这两天都没睡好吧?”我说,“你现在需要休息。”
  “不!我要去。”大宝很坚决。
  我看了看林涛和小羽毛,他们的眼神中都和大宝一样,充满了期待。
  “好吧,振奋精神,我们出发!”我说。
  
  3
  “这两天,你好好思考过没有?”我坐在车的后排,转脸看了看大宝。
  大宝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指甲,没说话。
  “你有得罪过什么人吗?”我接着问,“或者说,你有怀疑什么人吗?”
  大宝默默地摇摇头。
  坐在副驾驶座的林涛从倒车镜看到大宝的表情,说:“其实我觉得可能性也不太大.我们刑事技术人员都是幕后人员,只负责案件的前期工作,后期的抓人什么的,都是侦查部门的事情。而且,鉴定人出庭制度也还没有完善,我们也没怎么出过庭,嫌疑人一般也不会认识我们啊。”
  “是啊,只听说过刑警被报复,还真没听过法医被报复的。”小羽毛说,“而且还报复得这么极端。”
  “可是,这起案件实在是找不到作案动机啊。我摸着下巴说。
  “你们说,会不会是盗窃转化为抢劫?”林涛说,“嫌疑人准备去盗窃,结果被刚回去的宝嫂发现了,于是就……”
  “不会。”我说,“如果是被刚回去的宝嫂发现了,应该是立即发生的事情。你们注意到没有,宝嫂是穿着婚纱的。显然,她当天下午以及去吃晚饭的时候,不可能穿婚纱。”
  大宝颤抖了一下,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在房间有个潜伏的过程。”林涛说,“有道理。我刚才的推论不成立,毕竟宝嫂的财物没有任何丢失,凶手有充足的时间在伤人后找钱。”
  “也可能是因为伤人后,害怕了,来不及找钱就跑了?”小羽毛说。
  “不,老秦说得对。”大宝沙哑着嗓子说,“他伤害梦涵的时间应该是晚上9点左右,他在房间潜伏了很久。”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地问道。
  死亡时间推断对法医来说不是难事,但损伤时间受个体差异、环境因素、损伤轻重的影响则很难推断。法医不可能通过伤者头部的损伤轻易推算出受伤的具体时间,而且还精确到几点。
  大宝叹了口气,又低下头抠起了指甲。
  “你说话啊。”我说。
  “他不愿意说就别逼他了。”小羽毛对我说,“让他安静一下吧!”
  三个小时后,我们驶下了高速。
  南和省的同行热情地接待了我们,直接引着我们来到了同样被称为“9·7”专案的发案地乐源县。
  “案发时间是9月7日晚间。”负责给我们介绍案情的警察一边播放幻灯片,一边说,“案发地点位于我县风兴大道边的一栋六层民居内,被害人叫石安娜,女,22岁,原定于9月8日早晨接亲结婚。这栋民居是六层,每层八户的结构,现场位于503室。根据现场勘查,可以判断凶手是从原本开着的厨房窗户进出的。”
  “攀墙入室?”我问。
  民警点点头,说:“攀爬的痕迹非常明显。而且因为这栋楼的四楼窗户进行了修补,白水泥还没有完全凝固,凶手在爬墙的时候踩了上去,留下了完整的、可以作为证据使用的鞋印。带着白水泥的鞋印也在中心现场出现。”
  “那凶手有在现场潜伏停留的过程吗?”我紧接着问。
  民警说:“根据调查情况,死者石安娜当天整天都在家中未出门,家里也有很多亲戚。亲戚们是从下午6点左右陆续离开现场的,但是死者的父母和死者一直都在。潜伏估计是很难做到的。而且根据现场遗留的白水泥痕迹,凶手入室后,到大房间也就是死者父母睡觉的房间门口看了看,然后径直走到小房间实施杀人,没有任何侵财、性侵的迹象存在。”
  “那她父母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听见?”我问,“他们几点钟睡觉的?”
  “原定于9月8日早晨7点08分来接亲的,毕竟县城小嘛。”民警说,“所以死者父母和死者睡得都很早,大约晚上8点就睡了。而我们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晚上11点左右。”
  “凶手是寻仇吗?”小羽毛问。
  民警说:“目前是从爱恨情仇这些方面开展工作的,毕竟是婚礼前夜这个特殊的时间段,所以主要调查工作是针对死者之前的感情纠葛。”
  “有进展吗?”林涛问。
  民警遗憾地摇了摇头。
  我皱着眉头喝了口茶,说:“你们觉得,凶手在杀人前,知道不知道死者第二天要结婚?这很重要。”
  “肯定知道。”民警说,“如果是前男友什么的,既然会杀人,肯定就是知道她第二天要结婚。如果是其他因素,凶手也应该知道。因为我们这边有风俗,就是结婚前一天,娘家要摆酒请客,然后在窗户上贴上迎亲花,哦,就是一种特别的窗花,只有在婚礼前夜,娘家窗户上才贴。”
  “会不会是凶手直接针对新娘下手?”我说。
  “不知道。反正性侵是排除了,现场也没有财物丢失,而且,这边的惯犯一般是不偷新娘娘家的。”民警说,“这也是我们明确因仇杀人动机的主要原因。”
  “我知道秦科长的意思。”南和省公安厅法医科的李磊法医说,“你是想串并对吗?把尸检情况介绍一下吧。”
  乐源县公安局的杨法医接过电脑,说:“死者是被绳索勒颈导致死亡的,现场没有发现作案工具;应该是睡梦中直接被勒死,没有任何抵抗搏斗的痕迹。可想而知,也没有能够发出声音。
  “身上有钝器伤吗?”我问。
  “头顶部有个钝器伤,但是不能判断是磕碰还是打击。”杨法医放出了一张照片。
  因为头部的损伤轻微,只是一个片状的皮下出血,脑内没有任何损伤,所以确实不能明确它的成伤机制。
  “攀爬入室,可能有钝器伤,针对新娘。”我说,“还是有串案的依据。”
  “作案时间呢?”林涛说,“石安娜是11点被杀死的。”
  “如果凶手在赵梦涵6点半回到宾馆后不久就行凶伤人,7点半就可以离开宾馆。”我说,“如果他自己可以驾车的话,三个小时就能到这里,加上攀爬的时间,11点可以杀人。”
  “不,梦涵是9点钟以后才被伤害的。”一直没说话的大宝说。
  “为什么?”我又问了一遍。
  大宝依旧不答。
  “秦科长提的思路很好。”李法医说,“我们可以这样试一试,就是查一下特定时间从龙番赶到乐源县的所有车辆,高速上都有监控。如果不是自己驾车,这个时间是没法赶过来的。”
  我点了点头。
  “不!梦涵是9点钟以后被伤害的。”大宝强调了一遍,“你们这样查是徒劳的。”
  “也就是说,你可以肯定,这两起案件不是一人所为,只是简单的巧合?”我说。
  大宝点点头。
  一路无话。
  坐在车上,我一直对大宝的武断感到担忧,只有默默地闭上眼睛回想着案件的细节。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睡着了。
  在我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了。
  “师父?”我说。
  “你们到哪儿了?”师父问道。
  “从乐源赶回来,现在,哦……”
  ¨还有半个小时下高速。”韩亮插话说。
  “还有半个小时到龙番。”我说。
  “下高速后直接往西。”师父说,“陇西县出了起案件,好像还有百姓围攻派出所。”
  “啊?什么情况?”我吓了一跳。
  “夫妻吵架引发命案了。”师父说,“你们抓紧赶过去,搞、清楚案件性质!”
  “好的。”我挂断电话,“大家伙儿,又有活儿了。”
  “大宝哥,你,可以吗?”小羽毛最细心,想到还沉浸在痛苦之中的大宝。
  大宝默默地点点头,说:“我参加。”
  “宝嫂需要你照顾吧?不行我们到地方后,让韩亮送你回去。”我说。
  大宝摇摇头,说:“家里人在轮流照顾她,而且医院规定,病人除了特殊情况,晚上是不准陪护的,有监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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