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年文士从容一笑,举起了手中的卷轴,说道:“在下一介穷书生,辗转流浪至此,平日卖些书法,作几蹙脚小诗,以图生计罢了。”
那几名青桑弟子都哄笑起来,说道:“原来是个穷酸书生!”带头那人将中年文士的那幅字展开看了一看,却忽然变了脸色。
原来,纸上只写了两句话: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那青桑弟子一看飞扬跋扈四字,立刻便变了脸色,一掌往那中年文士脸上扇去!但只见白光一闪,又听“啊。的一声惨叫,那青桑弟子竟触电般把手缩回来,整只手都已被鲜血染红了!
其余三名青桑弟子都面色大变!刚才那几下来得极快,他们都还没看清楚对方是如何动作,自己的师兄却已着了那人的道!
只有李心白与皇茗月看清楚了。那中年文士看似惶恐地一拂袖来护住脸面,那白色的衣袖随之轻轻一甩。薄薄的布条竟变得如同剑刃一般锋利,在那青桑弟子的掌上一割而过!
挥衣成剑”这个中年文士绝非什么普通穷书生!
另三人立刻拔剑,但剑一出鞘。那上等的钢剑竟都同时铮然爆碎,洒了满桌满地亮闪闪的铁屑!那几人面面相觑,大张的嘴巴几乎可以吞下一个人头。
带头那人心知遇上高人了,一拱手。狠声道:“我等学艺未精,谢过阁下赐教!请问阁下高姓大名。他日我们青桑剑派一定登门求教!”
中年文士哈哈大笑两声,声音甚为雄豪。他又自背后抽集一卷墨字。说道:“把这幅字交给木夜心,他便知道的了。”
那青桑弟子听对方竟敢直称自己师父名讳,心知此人必定来头不当下也不敢造次,只铁青着脸收下了那幅字,然后便率那几名师弟愤然离去了。
等酒馆里再次安静下来时,却又有一个人轻身笑道:“痛饮狂歌空度日 飞扬跋扈为谁雄。好诗,好字!”
中年文士扭头,原来是李心白在对着自己说话。
他摇了摇头,大声苦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除了抄书写字,我却是什么也不会了。如果不是还有这样一门手艺,只怕三日夜也换不的一滴酒饮。三日无酒,我便是要死的了!”
李心白笑道:“原来先生别无所好。却是十分喜欢饮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世上万事东流水,此境唯有醉中真。先生真乃大隐隐于市,佩服,佩服!”
中年文士又笑道:“天地逆旅。光阴过客。浮生如梦,悲欢几何?若果没有酒,这日子又该如何打?。李心白见此人性格豁达放旷。心中又生了几分亲近之意。
一旁的皇茗月却忽然冷冷问道:“先生的字多少钱一幅?”
中年文士含笑不语,伸出了一只手指。皇茗月问道:“一两银子?。
中年文士含笑摇头。皇茗月又问道:“十两?”中年文士还是摇头。此后,皇茗月依次问到“一百两一千两”都被中年文士含笑否定。
皇茗月终于沉不住气了,冷声质问道:“难道要一万两?”中年文士这才哈哈笑道,说:“若是姑娘要买,便是一万两。若是这位小小哥要买,只需一杯酒即可他的手指,指着的正是李心白。
皇茗月柳眉一蹙,嗔道:“你这人怎么如此做生意?卖给我便要一万两,卖给他却只需一杯酒?。
中年文士摇头轻笑,道:“姑娘乃天潢贵胄,一万两我还嫌价格开得低了。而这位小哥则称得上忘年之交,一字一言,甚得我心,故而只需一杯酒,便交了这个朋友了。”
皇茗月不由得为之气结,于是便霜冻了玉面,不再言语。
李心白却莞尔一笑,命店家拿酒上来。他掏尽了口袋,也只有几钱碎银,只能请中年文士喝上两壶酒。于是便有些羞涩地笑道:“难的先生青眼相视,只可惜在下囊中羞涩。只能请先生喝这么一点酒了。如若不然,定是要与先生醉上一千杯的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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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我醉欲飞卿且去
年文十将幅字放在李心白面前,旁若人地举酒笑蜘一宙是意兴相投,纵是一滴酒,也可醉上三日。Www!若是话不投机,便是饮上一千杯,只怕也会淡寡如水。”
李心白与之相望一笑,然后便同时举起了酒杯。连饮了三杯。李心白原本苍白的脸也有了些红润。一旁的皇茗月忽然冷声说道:“你若想死得快些,便再多喝几杯。”
李心白哈哈一笑,又向中年文士举起了酒杯,说道:“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如今我是朝见君,夕死可矣。人生难得一知己,便是死了,也有人替我在坟前酹酒一杯,值了,值了!”
中年文士也放声而笑,拍着李心白的肩膀说道:小哥脱通达,当真性情中人,痛快,痛快!”忽然又压低声音道:“只是看来弟媳管你管得甚严,怕是在家中也常常作河东狮吼吧?”
两人于是便同时互相指着对方的鼻子放声大笑,皇茗月当然听到了中年文士的那句话,一时气得脸色通红,霍的一声便站了起来,冷声说道:“李心白,你走是不走?若是不走,便在这里醉死罢了!”
李心白忍着笑意道:“皇小姐,只是个玩笑罢了,何必生气。”他又向着中年文士行了咋。礼,问道:“在下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了。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中年文士却是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地,举杯笑道:“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你我既是朋友,又何须记挂一个名字?”
李心白听那人言语中隐约有种沧桑深凉之意,一时不觉无言。那人便又笑道:“罢了罢了,看来我确是与你有缘,我与你同姓,虚长你几十岁,你便叫我李先生罢!”
说着,将那酒一饮而尽,再与三人各一抱拳,便飘然而去了。
远远地,传来了那人放旷的大笑声:“两人对酌春花笑。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飞卿且去,明朝有意抱剑来。千山共饮一杯月,与君永结无情游!”
李心白急步赶出酒馆,只见纷纷扬扬的落花之中,那白衣之人却已潇洒远去。李心白低叹一声,心中不觉有些怅然。
千山共饮一杯月,若是知交好友,纵然分隔千山,也是可以对月共酌,同饮一杯思念的吧。
缓缓地摊开那人赠送的一幅字,只见上头只有“逍遥”两个大大的墨字。翰墨淋漓,沉香隐隐,清俊飘逸小竟无一点尘俗之气,显然是大家手笔!
李心白缓缓地合上那幅字,自言自语地说:“这个人的真武剑法,已经有了极高的造诣了。”
欧邪子闻言一惊:“什么?他也懂得真武剑 法?我怎么从未在真武宗内见过这样一号人物?”
李心白无语而立,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头说道:“我们走罢。”
这日的晚间。寺院刚刚敲过二更天的钟声,三人便终于回到了少室山上。只一飞近般若寺,守夜的般若僧人便现了三人,立刻坐着那大孔雀飞了过来。
因为李心白与欧邪子都曾是般若寺的客人,李心白更是般若寺的俗家弟子,因而那接引僧很快便将三人带到了寺门之前。
欧邪子直接问道:“释怀空第二长老及释怀明第三长老在不在寺内?”
那接引僧合掌答道:“怀空、怀明二位长老都在大梵天内替怀素长老护法,如今寺内由辩机、辩空二个师兄在主持。”
欧邪子有些奇怪,问道:“释怀素长老莫非在修炼什么禅学心法?为何竟要二位长老同时护法?”
那僧人摇头道:“这个贫僧也不得而知。”
将三人安顿下来之后,那僧人便去请暂时主事的辩机及辩空前来。临出门前,那僧人看了一眼皇茗月,眼中露出了些奇怪的神色。
李心白这才注意到,自从上到这般若寺来,皇茗月的脸色便一直冷若月霜,眼中更是有股逼人的寒意。
等那僧人离去,皇茗月才缓缓起身,走到那厢房的窗前,冷冷地凝视着夜色之中的塔庙楼阁。夜风缥缈,处处菩提叶动,空中隐然带些香火气息,间或一声远钟,令人心生旷远空寂之感。
这山,这寺,这菩提,这晚钟,在岁月之中孤寂地存在着,已不知有多久了。那个伤心女子的魂灵,是否仍痴心地守在这山上?十年苦守,青丝化雪,只为了那心如铁石的男子的一次回眸,是痴,是傻,或是她自己才能深味的一份爱恋?
李心白见皇茗月眸中忽地闪过一丝伤悲,心里不由得大为诧异。
佛门净地,青灯古佛,这神秘美丽如云中暗月的女子,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一份神情?
他也勉力站起来,走到了另一扇窗口前。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远方的那尊释若天的金身佛像,似是自言自语地说:“般若剑圣一剑斩去三千烦恼丝,自此远遁红尘,面壁七年,终于立地成圣。若非大彻大悟,色空俱忘,又怎得这样一份大圆满?”
没想到皇茗月竟忽地冷笑一声,说道:“他自己一人忘却誓言,挥剑断红尘,却要令别个女子为他痴恋一生。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真应该一剑刺死!甚么剑圣,只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罢了!”
李心白与欧邪子都是一愣。般若剑圣名动天下,一颗慈悲心,一把大梵利,不知渡了多少迷途世人,现在皇茗月竟将之斥为欺世盗名之辈,甚至还要一剑刺死他,实在是不能不令人震惊!
皇茗月自幼生活在深宫大院,从未出过远门,难道还与昔日的释若天有什么恩怨不成?
皇茗月又冷冷地瞥了远方那般若剑圣的佛像一眼,夜星般的眸中竟闪出几分仇恨之光。她将目光收回来,冷冷地扫了李心白与欧邪子一眼,便又恢复了冷静。
黑夜,此刻便又完美地与这个女子融为了一体,只余淡淡的哀怨,一如独自开放在夜之中心的月馨晨。
李心白与欧邪子对视一眼,各自苦笑了一下。
这个女人,实在是难以理喻。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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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玉臂凤纹
辩机便与辩空起到了门外
辩空与李心白等人是旧相识,这辩机却是第一次与他们见面。wWW!上次上山之时,辩机奉了释怀空长老之命,在外云游参禅,故而不曾与李心白等人见面。
听人说,此人却是般若宗年轻一辈之中修为最高的弟子,般若寺的三大长老,都对他赏识有加。即便是释怀明那极为挑剔的老头子。对辩机的态度也与其他弟子大不一样。
经辩空引见,辩机双掌合十,对三人行了一个礼。
这年轻的僧人身披一件明黄袈裟,身姿秀逸,眉清目秀,样貌竟是十分的英俊。若果是身处在朝歌城的烟花巷陌之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要为之倾心呢。
欧邪子于是便向辩机及辩空介绍皇茗月。两个年轻僧人听说此人竟是大周宫廷中的贵妃,便都同时吃了一惊。微微抬眼看了一看皇茗月,两人眼中竟都是微微一亮,显是被皇茗月的容貌及气质撩动了心澜。
好在二人禅学修为都不弱,心中暗念几句般若经,便控住了心神。纵是如此,两人都有些心惊。
修禅数十年,竟然还被如此色相拨动心弦,实在是罪过。此人美色,实在是非同小可!
特别是辩空,上次见李心白携了姬玉儿上山,此次又带了皇茗月前来,无一不是天下绝色,心中不觉狐疑。
辩机缓声问道:“三位施主深夜上山。不知有何贵干?”听他的口吻,却并没有因为皇茗月的贵妃身份而对她另眼相看。
李心白苦笑一声,对着皇茗月说道:“你先说你的事吧。”
皇茗月也不推让,冷声说道:“般若寺这种清冷无情之地,原本我是绝不愿前来的。但我这次上山,却是为了大周的苍生百姓而来。”
辩机与辩空对视一眼,都合掌说道:“还请贵妃娘娘指教。”
皇茗月又缓步走到窗前,对着黑夜中的远方说起了苍驹关内外的战事。她特别提到了乌鸾飞骑损失惨重之事。若果乌鸾飞骑不能得到有效补充,只怕赢武剪真要渡江南下,东周耸队连一个月也抵抗不住。
到那时,山河沦陷,生灵涂炭,恐怕般若寺这一片佛门净土。也无法独善其身。
因此,皇茗具明确地提出要向般若寺借调少室山上的金孔雀灵禽,用以补充乌鸾飞骑的实力。
辩机与辩空又对视了一眼。辩机说道:“贵妃娘娘,此事关系重大,贫僧不能做主。须得请示了怀空长老才能答复你
哪知皇茗月忽然冷冷地呸了一声,说道:“那几个老秃驴一定是知道我上了山,所以故意躲起来不肯见我了”。
辩机一怔,依旧淡笑道:“贵妃娘娘何出此言,娘娘移鸾驾上山,敝寺蓬耸生辉,几位长老欢迎还来不及,又怎会故意躲避娘娘呢?。
皇茗月哼的冷笑一声,说道:“若果你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只怕便不会如此说话了。”
辩机与辩空都暗吃一惊。又彼此对视了一眼。辩空说道:“娘娘”娘娘是大周皇庭里的贵妃。身份高贵,但在我佛眼中,众生一概平等。自然不会对娘娘另眼相看的”小
皇茗月也不说话,忽地一捋长袖,露出了银雪般洁白无瑕的一只王小臂。另外四人只觉眼前一亮,都同是吃了一惊。这一下来得没头没脑,皇茗月究竟是要做什么? 但辩机与辩空忽然看到了皇茗月上臂处的一个五彩暗纹,竟都同时面色大变,口中也不自觉地“啊”了一声!那暗纹有若凤尾上的彩纹,形状极是美丽,与姬玉儿的玉臂浑然相生,似是天然印在肌肤里的一般。
李心白与欧邪子见辩机与辩空二人神色大变,更是摸不着头脑。
皇茗了迅速地放下那黑色长袖,连看也不看辩机二人一眼,便又转身走到了那窗前。
辩机与辩空二人这才回过神来。辩机对着皇茗月的背影颤声道:“原来姑娘是”是,,贫僧这就去禀报二位长老!”
说着,两人竟顾不得与李心白等人打招呼,匆匆忙忙地便出门去了。李心白见两人突然间仪态尽失,更是惊奇不已。他转头向着皇茗月的背影问道:“你手臂上的那个是什么印记?为什么辩机他们见了那印记就像见了鬼一般?”
皇茗月冷冷地回了一句:“不关你的事,你又何必多问!”
李心白碰了一鼻子灰,便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我记得你是极喜欢那月馨晨之花的。这花虽然只在夜间开放。但一放便是散尽满腹心事。我记得在明王府里初见你那次,你
馨晨花丛中孤身哭泣的若不开心了,便要找卫宣泄一下。何必终日以冰山美人的样貌示人,实在是一点也不可爱。
皇茗月听他忽然提起自己孤身哭泣被他撞破的一事,心中不知怎的便是一慌。自父亲被谋害以来。她为守护身世秘密,为复仇大计,一直便是将所有心事埋藏心头,平时也没个可以真心说话的亲友,故而便形成了这样冷漠高傲的性格。如今这男子竟似稍微窥破了自己的内心,竟教她一时有种惊慌失措的感觉。
她想得几想,那慌乱便忽然变成了恼怒,便冷声道:“我可爱不可爱,又关你什么事”。
李心白一愣,然后自我解嘲地笑了笑。道:“也是,你又不是我老婆,可爱不可爱也不关我的事。老猴子,给我拿床棉被过来,免得我被这个冰山美人冷死
皇茗月听了李心白这一番无礼之极的调侃,心头大怒,柳眉一竖道:“大胆!你这轻薄之徒,住嘴!”声未歇,一只玉掌已经扇了过来!
李心白重伤在身,自然躲闪不及,“啪”的一声,竟着着实实挨了皇茗月的一巴掌!
李心白一下子便懵了,这女人说打就打。一点面子也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