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陈羲手里有一颗雁雨楼特意留给他的上品灵石,足够他到天枢城了。
陈羲是一个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放松自己的人,而且他习惯了对所过之处留心观察。上次来蓝星城的时候,陈羲就把自己看到的蓝星城的环境都记了下来。他是一个做任何事都有所准备的人,所以再走一次蓝星城的时候他对路线并不陌生。一进城,脑子里的路线就已经规划好。
陈羲从小巷子里出来,也没有打算隐藏身形,提了一口气朝着传送法阵那边疾掠。蓝星城里的修行者数量众多,基本上都靠着做佣兵过活。而城主手下的修行者,差不多都分派了出去。所以陈羲对遇到的修行者,没有一点在意。
这里的人极为彪悍,根本就不会在意一个人为什么要赶路。蓝星城里不管发生什么事,似乎都很合理。谁也不知道谁下一秒被谁追杀,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秒要去杀谁。只要给足了好处,中午还在一起喝酒的好朋友,下午就能反目成仇。
这里是一个利益至重的地方,而且毫不掩饰。所以当初敖浅才会说,蓝星城里的人倒是比天枢城西南那些黑道上的人还要纯粹些。蓝星城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欺负人,没有好处的事他们不干。而天枢城西南黑道上那些人,对百姓的欺压完全看心情。心情好了欺负人,心情不好了还是欺负人。
陈羲计算了一下路程,进城门之后,按照那个速度的话,鬼疤到城主府最少需要半个小时,而陈羲全力赶往传送法阵,只需要十分钟左右。解决三个鸦,哪怕其中有一个白鸦,对于现在的陈羲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
再加上还有藤儿帮忙,十五分钟之内清除传送法阵的守卫,然后逼问出如何开启法阵。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城主子桑长恨赶来之前,陈羲有可能离开。
传送法阵就在前面,陈羲已经看到了那一片建筑。
驿站上,还飘扬着大楚的战旗。
……
……
“什么人?”
守在外面的一个身穿甲胄的修行者看到陈羲的时候大声问了一句,如果鬼疤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人就是假扮的兵衙甲士。之前鬼疤说过,守护驿站的兵衙甲士,都已经被子桑长恨的人杀死了。
“神司百爵!”
陈羲居然没有出手!
他猛的停住身形,然后掏出自己的玉佩晃了晃:“有紧要之事,需要立刻赶回天枢城。”
那甲士显然犹豫了一下,回头喊了一声。驿站上面的守卫也被惊动,巨大的弩车调转过来瞄准陈羲,其他甲士已经将连弩端起来。不管是连弩还是弩车,都有符文加持了力量。陈羲停下来之后看了看,发现驿站上面的守卫五个人一组,配合默契。
片刻之后,从驿站里出来至少二十名甲士,以一个半圆形的阵型对着陈羲。只要一声令下,这些甲士立刻就会扣动连弩的机栝。
“神司的人?”
一个身穿将军甲胄的人快步从驿站里出来,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陈羲后问道:“什么要紧事?我是负责守护这里的兵衙果毅将军赖豪,按照规矩,你要告诉我去天枢城做什么。每一个使用传送法阵的人,都要在我这里报备画押,以备以后查询之用。”
“蓝星城城主造反了。”
陈羲出乎预料的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
赖豪显然愣了一下。
陈羲看了看四周,心里已经很明白了。鬼疤说的话,是假的。他没有贸然出手,就是因为他知道鬼疤不可信。如果他一到驿站就出手的话,已经和兵衙的人打的不可开交。陈羲到了这里就看得出来,这些甲士绝对不是假扮的。
大楚的雄兵,又怎么可能是蓝星城里那些散漫的修行者能假扮的?就算是那些修行者穿上甲胄,可也不可能如此训练有素。那些修行者,只怕连重弩如何操作都不会。现在驿站的这些士兵个个身手都带着一股子军人特有的气质,哪怕他们身上没有甲胄也一样能看出来他们的身份。
听赖豪追问了一句,陈羲道:“蓝星城城主子桑长恨,勾结平江王试图谋反。现在青州和雍州的驿站,已经都被平江王的人攻占了,兵衙的甲士已经被杀尽。我们神司的人也损失惨重,不得已才赶来蓝星城。”
“你……确定?”
赖豪显然不敢相信陈羲说的话。
“如果你这样耗下去,那么咱们可能会陷入困局。”
陈羲缓了一口气后说道:“我现在郑重的告诉你,平江王谋反了,蓝星城城主子桑长恨就是他的手下。如果你拦着我,用不了多长时间子桑长恨就会赶来。这件事有多大你应该知道,青州,雍州,已经被平江王的人彻底控制……你拦住我,看起来是职责所在,其实是在为虎作伥。”
“我凭什么信你?!”
赖豪问。
陈羲昂起下颌:“凭我是神司的百爵,凭天下任何人造反神司的人也不会造反!”
赖豪犹豫了一会儿,让开路:“跟我来。”
陈羲心里松了一口气,跟上赖豪往里面走。其实在城外审问鬼疤的时候,陈羲就知道鬼疤不可信。如果子桑长恨不是白痴,就不会贸然的把驿站兵衙的人都杀掉。只要他不暴露,谁会怀疑他什么?毕竟平江王安排给他的事,只是让他监视有没有神司的人逃过来。子桑长恨只要不傻,就知道维持原来的平静才是最好的掩饰。
子桑长恨,根本就没有理由把兵衙的人都杀了。蓝星城里并不团结,就算是子桑长恨这个城主也不可能保证他杀了兵衙的人这件事不会泄露出去。一旦泄露出去,子桑长恨还有退路吗?
一个聪明人,是不会这么快让自己明显的站在任何一边的。不管他是投靠安阳王还是平江王,杀了驿站的人他就是反贼。
正因为很清楚这一点,陈羲才坚信鬼疤的话是不可信。鬼疤那样告诉陈羲,只是想让陈羲和兵衙的人打起来。到时候不需要他去城主府报信,子桑长恨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起来鬼疤是个怕死的懦夫,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想到怎么暗算陈羲,也算是颇有心计了。但……说道心计,他和陈羲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而陈羲之所以和兵衙的人如实说出来,是因为他确定蓝星城里守护驿站的人肯定是兵衙最精锐最有军规的人。因为蓝星城是流放之地,如果不看护好了传送法阵,这些为了好处可以干出任何事的修行者早就已经利用传送法阵闹翻了天。既然是兵衙之中的精锐,那么肯定知道兵衙对平江王的态度……兵衙,向来是和安阳王比较亲近的。
看起来陈羲没有时间去想什么,可是从抓住鬼疤到回蓝星城的一路上,陈羲思考的已经足够多了。
“既然来了,何必这么急着走?”
就在这时候,有人声音很懒散的说了一句。陈羲心里立刻一紧,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慢了些。
驿站上方,穿着一身颜色很夸张的锦衣的大汉子桑长恨抱着双臂站在那往下看着。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得意,还有一些自傲。
“你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子桑长恨感慨了一句,看着陈羲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这样的人,可以做我的对手了。”
第256章 蓝星城的灾难
陈羲抬起头看向子桑长恨,看的很认真仔细。他的眼神,让本来还带着些得意的子桑长恨忽然觉得有些别扭,那种感觉很不好。明明是他站在高处,明明是他俯视着陈羲,可是为什么陈羲昂着下颌看他时候的那种眼神如此的让他觉得自己才是站在下面的那个?
“你们走。”
陈羲忽然说了一句出乎身边人预料的话。
“我来拖住他,你们走。”
当陈羲说完这句话之后,驿站守将赖豪愣住了,但是很快他就明白过来。陈羲的选择很冷静,他们这些守护驿站的人最清楚传送法阵如何开启,而且陈羲现在已经把消息告诉了他们,回天枢城报信的话,谁回去都一样。
“不!”
赖豪却格外坚定的摇了摇头:“那是你的任务,而我的职责是守护蓝星城传送法阵。一个军人,如果放弃了自己的职责就不配称之为军人。你走吧,我派人给你开启传送法阵。这是叛国,驿站就是我们的战场,就算敌人再强大,想要踏入驿站也有我们的尸体拦在他面前。”
陈羲知道,自己劝不住的。
有些时候,军人就是这样的固执,令人敬畏的固执。赖豪说的没错,这是叛国……那么他们这些兵衙的军人,要守护的驿站就是他们的阵地,就是浴血的战场。如果军人在叛国者面前选择逃避,那么军人的尊严何在?
“好!”
陈羲点了点头,因为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了。一旦子桑长恨的手下尽数赶来的话,那么想走都走不了了。
“谁也走不了的,蓝星城还是我说了算。只要你们在蓝星城里,就由不得你们。”
说完这句话之后,子桑长恨往下踩了一脚。
轰的一声,驿站外面的这三层木楼轰然倒塌,驿站上面那些瞄准了他的甲士全都摔了下去,弩车掉下去之后被坍塌的房屋埋住。几十个甲士从上面掉下来,被砖石土木砸中,手里的兵器都掉了。
子桑长恨缓缓从半空飘落,拦在传送法阵之前。
“叛国?”
他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我倒是从不认为自己属于什么国……人啊,就是习惯了给自己太多束缚。你是一个自由的人,偏偏要让自己属于什么国属于什么家,哪里还有自由呢?一旦你属于了什么国,你就有太多的规矩要去遵守。要我说,别说家国,便是你姓什么也根本没意义。”
赖豪上前一步,看着子桑长恨冷笑:“实在想不到,原来你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我也懒得跟你说这些,因为你无法理解。”
“我理解啊。”
子桑长恨看起来像是很悠然地说道:“你们这些人,觉得守护一个国,守护这个国里的人是你们的职责,可是你们为什么这样做?你们得到了什么?你们拼了命的守护老百姓,老百姓说你们好?还是觉得你们伟大?”
赖豪将长刀抽出来,面色坚毅:“我对你无话可说,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杀了你。”
“你行吗?”
子桑长恨问。
赖豪摇头:“我不行,但还是要杀。”
子桑长恨摇了摇头:“你们这些人啊,活着太累了……没有种族的观念,没有国家的观念才是最轻松的。谁强大谁就是主人,这样不好吗?大楚只是一个国号而已,皇族是谁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外族来了,只要够强大,照样做你们的主人。况且现在只是圣皇子之间的争斗,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他有些遗憾地说道:“我只需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管他什么国,管他什么家?甚至,管他什么外人亲人。谁给我我想要的,我就可以帮谁。谁阻挡我去追求我要的,谁就是我的敌人。”
“所以,你就可以想杀谁杀谁了?”
陈羲忍不住叹息一声:“或许,你这样的人真的以为自己没有了约束没有了负担,会觉得很自由快乐吧?赖将军说,你不懂,所以懒得和你说。现在看来,你不是不懂,而是你根本懒得去在意别人,当你想动手杀死自己亲妹妹的那一刻,你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了。”
子桑长恨的脸色猛的一变:“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他一回头,冷冰冰的看向远处才刚刚被人抬着赶到这里的鬼疤:“有些时候,人就是这么贱,连嘴巴都管不住的人就更贱。”
他伸手一指,砰地一声,原本重伤的鬼疤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就被他击杀。鬼疤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修为之力震碎,血肉纷飞。碎肉和骨头渣子飞的到处都是,四周的人被溅了一身一脸。
……
……
子桑长恨杀了鬼疤之后,脸上的阴戾越来越重。他看向陈羲,眼神里的凶狠已经不再掩饰:“我的就是我的,谁抢走就是我的敌人。我说过,家,国,这些都是你们这些人心里的桎梏。有这些桎梏,你们就活得很累。妹妹?就因为是一个娘生出来的,就需要去另眼看待?别跟我提什么血缘关系……那一个铜钱都不值。”
陈羲耸了耸肩膀,似乎也懒得再说什么。
“蓝星城是我的!”
子桑长恨张开双臂,四周的气场立刻就变了。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从天空之中降下来,压的所有人都透不过气。
“当初他们把我从天枢城赶出来的时候,可能念着什么狗屁的血缘关系?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有什么割舍不断的东西。只要你想开了,也就无所谓什么荣耀还是卑贱。你们这些人,是不是觉得自己心里有一种感情需要坚守?那么你们注定了不会有个美好的结局。”
“想想被大楚灭掉的诏国。”
子桑长恨大声道:“诏国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诏国那些愿意为了保护国和家而拼死一战的人,都死了。而笑着欢迎大楚军队进入的人,还都好好的活着。依然过着人上人的日子,而那些战死的人呢,得到了什么?”
赖豪忽然笑起来:“原本我还觉得你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毕竟这么多年蓝星城在你治下还算稳定。但是现在看来,原来你只是个可怜虫……我相信,如果有人说给你想要的东西,让你杀死你的爹娘你也会动手吧?”
子桑长恨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赖豪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长刀,眼神里竟是有一种罕见的温柔,而这种温柔后面有的是钢铁一般的坚强:“我是一个军人,从穿上甲胄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你所认为最没有价值的那些东西,恰恰是我觉得最值得用自己生命去守护的。你说国无用,家无用,人情无用,我没有必要和你辩论,因为我守护这些用的不是自己的嘴巴,用的是我的刀和我的命。”
“将士们!”
“呼!”
驿站里还能动的所有甲士都应了一声,每个人都那么的坚毅。
“告诉我,你们要做什么!”
赖豪大声问。
“战!”
“战!”
“战!”
上百名甲士迅速的聚拢在一起,列出了大楚军队最标准的攻击阵型。他们都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一个修为恐怖的人,可能他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根本不是子桑长恨的对手。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退缩。
战意,强大的战意。
“有人说,大楚的军队已经太多年没有打过仗,早就忘记了如何杀敌。有人说,和平时期养着军队就是浪费钱粮。还有人说,军人就是一个摆设……”
赖豪的脸上,有一种别人无法理解的自豪:“但是危险到来的时候,所有人还是会第一时间想到我们这些军人。不管是面对外敌还是灾难,不管是面对什么凶险,我们始终都是老百姓面前最坚固的那面盾牌。而对敌人,我们是最锋利的长刀。”
陈羲站在赖豪身边,看着子桑长恨说道:“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约束才是最好的事,没有人情才是真的自由,如果真的是这样,可能你出生就死了,哪里还轮得到你想去杀你的妹妹?因为你妹妹体质比你好,你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杀了她。那么你的体质比别人好,你出生别人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杀了你。”
“不要跟我说这些!”
子桑长恨猛的一摆手:“最讨厌你们这些唧唧歪歪的人,听起来像是满嘴道理,其实都是一群蠢货白痴。人人都为自己有什么不好?人人都为自己才是真正的公平!流放之地蓝星城就是一个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