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凯特布莱克中的一位往小乔杯里下的毒?”记得奥斯蒙爵士整晚都在国王身边。
“我可没这么说,”培提尔用匕首将血橙切为两半,并将一半递给珊莎,“这三个小伙子反复无常,怎能参与此等密谋?……尤其是奥斯蒙,加入了御林铁卫,白袍多少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智,连他那样的无赖也难保不受影响。”他张开嘴巴,用手将血橙一挤,果汁便没有溅出来。“我喜欢果汁,但讨厌它们粘上手指,”他一边抱怨,一边揩手,“把手擦干净,珊莎,无论做什么,记得把手擦干净。”
珊莎优雅地用匙子挖果肉吃,“如果既不是凯特布莱克,也不是唐托斯爵士,您……您自己不在城中,又不是提利昂……”
“猜不出来啦,亲爱的?”
她摇摇头,“我……”
培提尔微笑,“我敢肯定,那天早些时候有人感叹你乱了头发,好心地为你整理发网。”
珊莎惊得以手掩嘴,“您是说……可她要带我去高庭,让我嫁给她……”
c(●…—温和、虔诚、好心肠的孙子维拉斯·提利尔。幸亏你没和他结婚,否则定然无聊至死。不过这老太婆倒泼辣得紧,连我也不得不甘拜下风。她是个可怕的泼妇,外表虚弱不过是装装样子。当初我去高庭联络玛格丽的婚事,她一面安排自己的公爵儿子来吓唬我,一面私下旁敲侧击乔佛里的情况。当然哕,我在那边大吹法螺,把小乔捧上了天……然而我的部下却在提利尔公爵的下人中间散播一些令人困扰的谣言。这场游戏就这样开始了。”
“让洛拉斯爵士穿上白袍出自我的计谋。很明显,我不会笨到直接建议,我先要手下在席间肆意宣扬某些毛骨悚然的故事,比如暴民们如何杀害普列斯顿·格林菲尔爵士飞口何强暴洛丽丝小姐等等,然后呢,高庭圈养的歌手那么多,给点银子,
他们很乐意把莱安‘雷德温、‘镜盾’萨文和龙骑士伊蒙王子颂扬一番。时机恰当的
话,竖琴比宝剑更管用。”
“于是乎梅斯·提利尔头脑发热,以为自己想出个高招儿,坚持要在婚约条款中
加上洛拉斯爵士参加御林铁卫这一条。用光鲜英勇的骑士儿子来保护宝贝女儿,不
是最合适之道么?再说,这还一并省却不少麻烦,洛拉斯只是三子,将来需要领地和
新娘,而他这个人……呵呵,要找对象可不容易。” .
“事态发展必定触动奥莲娜夫人,她比她儿子精明,一方面不容许小乔对自己
宝贝孙女可能的伤害,另一方面更清楚洛拉斯爵士固然外表光鲜英勇,骨子里却是
个不折不扣的詹姆·兰尼斯特。把他、乔佛里和玛格丽放在一起,迟早会出大事。老
太婆看得很明白,虽然她儿子打定主意要玛格丽当上王后,因此需要一个国王……
但并非一定是乔佛里。瞧好了,君临城内很快又得上演一出婚礼,主角则换成托
曼和玛格丽。玛格丽保住了后冠和贞操,虽然两样都不一定合她的意,可她的愿望
又有什么打紧?关键是西部大联盟得以延续……至少,暂时如此。”
玛格丽和托曼。珊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喜欢过玛格丽·提利尔与她那瘦小
尖酸的祖母,渴望过繁花遍地、莺声蕊舞的高庭,梦想过乘坐花船沿曼德河观
光一而今却来到这片荒凉孤寂的海岸。至少我在这里彳艮安全,她安慰自己,乔
佛里死了,再不可能来伤害我。我成了私生女,阿莲·石东没有丈夫,没有
继承权,也没有人关注。姨妈就要到来,君临的长长噩梦将被抛诸身后,连带我
可笑的婚姻。正如培提尔所说,我可以在这里打造一个属于我的家。
他们等了八天,其中五天下雨,珊莎只能无聊地坐在壁炉边,暗自焦虑。有只瞎
眼老狗陪着她,它没了牙齿、病恹恹的,已无法跟随拜兰四处巡逻,只能成天睡大
觉。不过当珊莎拍它时,它会哀叫几声,舔她的手掌,于是他们很快成了朋友。雨停
之后,培提尔带她参观领地,不出半日就走了个遍。正如他先前所言,他的确只继承
了一堆石头。海边某块岩石中央有个洞,潮水涌来,形成三十尺高的喷泉,便是最好
的风景;另一块岩崖上凿了七芒星——培提尔说这是纪念昔日安达尔人登陆之处,
他们渡海而来,将先民赶出谷地。
十几户人家住在内地,靠着个泥沼,搭了些石屋。“这就是我的子民。”培提尔介
绍,不过他们中似乎只有长者才认得他。据说领内还有一个隐者居住的山洞,但里
面已没人了。“他死了。小时候父亲带我去见过他一面,这人四十年没洗一次澡,你
可以想象那种味道。他自称具有预言能力,看了我的手相后,说我将来会成为大人
物,然后父亲给了他一袋酒。”培提尔嗤之以鼻,“这把戏我也做得来,半杯酒也不该
给他。”
第九天下午,灰暗多风,拜兰领着狂吠不休的狗群回来,报告西南方向有大群
骑士出现。“莱莎到了,”培提尔大人说,“来,阿莲,我们去迎接。”
于是他们穿好斗篷,在塔楼外等候。来者不到二十人,就鹰巢城夫人这般显赫的大贵族而言,规格算是很朴素了。队伍中有三位侍女,十来个全副武装的骑士,一位修士和一个留小胡子、有沙色长卷发的英俊歌手。
这就是我姨妈?莱莎应该比母亲晚两年出生,可眼前的女人看上去却足足年长十岁。她蓬厚的红棕色头发流泻至腰,昂贵的天鹅绒裙服和宝石胸衣下,身体显得臃肿松弛。她苍白的脸颊扑了粉,乳房硕大,四肢肥胖,不仅身高超过小指头,体重也肯定超过了他。莱莎急切地下马,不带一丝一毫的优雅。
培提尔跪在地上亲吻她的手指,“我受御前会议差遣,不远万里前来赢取您的芳心。夫人,您愿意接受我为您的夫君和依靠吗?”
莱莎夫人热切地舔舔嘴唇,拉他起来,在他脸上印下深深一吻,“噢,那得看你的表现哕,”她咯咯笑道,“为赢取我的芳心,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王国的和平。”
“噢,去他的和平,你到底准备礼物没有?”
“我带来了我的女儿,”小指头招手示意珊莎上前,“夫人,请允许我向您介绍阿莲·石东小姐。”
看到她,莱莎夫人似乎不太高兴。珊莎深深地屈膝行礼,头压得很低。“私生女?”她听见姨妈说,“培提尔,你这大坏蛋,她的娘是谁?”
“那女人已经死了。我想把阿莲带到鹰巢城抚养。”
“那我该拿她怎么办?” ‘
“这些我都考虑周全了,”培提尔大人道,“现在嘛……我只想知道我该拿您怎么办,夫人。”
听到这话,姨妈那张粉红圆脸上所有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珊莎觉得莱莎几乎要哭了。“培提尔宝贝儿,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想你,不,你不知道,你不可能知道。约恩‘罗伊斯成天给我制造麻烦,鼓吹应该召集封臣,投入战争。其他人更是像乌鸦一样聚集在我身边,杭特、科布瑞还有奈斯特·罗伊斯那头笨牛……个个都想娶我为妻,收养我的孩子,但他们都不爱我。只有你,培提尔,只有你。我天天梦见你。”
“我也一样,夫人,”他伸手抱住她,亲吻她的脖子,“放心,过不多久我们就要结女昏了。”
“不,我现在就要,”莱莎激动地说,“我把我的修士带来了,还有歌手和美酒,立即操办婚宴。”
“在这里?”他不太高兴,“我觉得还是缓一缓,到鹰巢城当着全谷地诸侯的面结合比较妥当。”
“去他的谷地诸侯,我只要你。等了这么久,不能再等下去了,”她紧紧回抱住
他,“亲爱的,我们今晚就同床。我想为你再生个孩子,为劳勃再添个可爱的弟弟或
者妹妹。”
“这也是我的梦想,亲爱的。但请你仔细想想,举办一次盛大的婚礼,当着全谷
地诸侯的面,有很多好——”
“不行,”她顿足道,“我已经说了,现在就要你,今晚就要你。我跟你说,这么多
年来我被迫遮遮掩掩、躲躲藏藏,此刻只想尖叫呐喊。噢,亲爱的培提尔,我想我
的呻吟会让他们在鹰巢城上都听得到!”
“或许,我们可以先上床,后结婚?”
莱莎夫人像今小女孩似的咯咯娇笑,“噢,培提尔·贝里席,你真是个名副其
实的大坏蛋。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我是鹰巢城夫人,我命令你必须立刻与我成
女昏! ”
培提尔耸耸肩,“那好吧,谨遵夫人吩咐。在您面前,我从来都那么无力。”
于是他俩一小时之后就站在一块天蓝色篷布前发下婚誓。夕阳西沉,人们把搁
板桌搬到小塔楼下,享用了一顿包括鹅肉、鹿肉、烤野猪和上等轻度蜜酒的婚宴。暮
色深重,火炬燃起,莱莎的歌手唱起伴不可破的誓言》(》,
但歌声和琴声加在一起都无法压过莱莎的尖叫。“给我一个孩子,培提尔,”她叫道,
“再给我一个甜蜜的小可爱。噢,培提尔,我的心肝,我的心肝,培提提提提提提
提尔!”她拖长的声调惹得狗们吠叫回应,两名侍女忍不住笑出声来。
珊莎独下楼梯,没入夜色之中。绵薄细雨,洒在宴会的残局上,空气清新而洁
净。她不由得想起与提利昂的新婚之夜。吹灭蜡烛,我就是你的百花骑士,他这
样说,我可以当你的好丈夫。但这不过是又一个兰尼斯特的谎言。狗是可以嗅
出谎话的,猎狗曾提醒她,那暗哑粗噶的声调犹在耳际,你好好瞧瞧这地方,再
闻个仔细,他们全都是…~…7………而且每一个都比你高明。她不知桑锋·克里
冈如今身在何处?知道乔佛里被害的消息吗?知道又会关心吗?他可是小乔多年的
贴身护卫啊。
她在楼下伫立良久,回去时又湿又冷。黑暗的大厅内只剩一点炭火余烬,呻吟
声已然停止。年轻歌手坐在角落里,悠然哼着小曲。一名姨妈的侍女正和一位坐了
培提尔大入座位的骑士接吻,他们的手在彼此衣服下面忙个不休。其他人都喝醉
了,有的甚至在厕所内呕吐。珊莎找到自己位于阶梯下的小凹室,发觉拜兰的盲狗
也在,于是便偎到它身边。它醒过来,舔舔她的脸。“可怜的老猎狗。”她边说边摸它
的毛。
“阿莲,”姨妈的歌手走过来,“可爱的阿莲。我叫马瑞里安,刚才见你从雨夜中
返回,外面又冷又湿,只怕甚是难受,请让我给你一点温暖吧。”
老狗抬头咆哮,但歌手扬手就是一拳,打得他呜咽着逃开。
“马瑞里安?”珊莎迟疑地说,“你……你真体贴,但……但请原谅,我今天太累
了。”
“噢,你真是太美了。你知道吗?整晚我都在脑海里为你编织歌曲。我为你的眼
眸写了一首小调,为你的嘴唇描绘一张曲谱,为你的乳房作下一篇词话。可是,我不
能把它们唱出来,因为与你的美丽相比,统统黯然失色,不值一提,”他坐上床,将手
放到她大腿上,“噢,阿莲,还是让我的躯体来代替我的声带,为你放声高歌吧。”
她闻到他的喘息,“你醉了。”
“不,我没醉,蜜酒让我兴奋,我就像着了魔的诗人,”他的手滑进她股间,“你也
一样。”
“放手!你疯了吗?”
“发发慈悲吧,我的美人儿。唱了那么久的恋歌,我早巳热情难耐,而你呢,我知
道……私生女最有欲望。你今天为我而湿了吗?”
“我还是个黄花闺女。”她大声抗议。
“真的?噢,阿莲,阿莲,我可爱的处女情人,把你的贞操献给我吧。诸神眷顾我
们,我会叫得比莱莎夫人更嘹亮。”
珊莎用力挣脱,满心恐惧,“你——你再不走开,我姨——我父亲就会吊死你。
你可知道?他乃堂堂的赫伦堡公爵。”
“你说小指头?”他吃吃笑道,“小姐啊,莱莎夫人喜欢我,劳勃大人更是离我不
开。倘若你父亲胆敢冒犯,我几句歌词便能毁了他。”他一只手放到她乳房,开始挤
压。“来吧,把这身湿衣服脱掉。我知道,你舍不得它们被撕烂。来吧,可爱的小姐,听
听自己的心——”
对面传来钢铁在皮革上滑动的细微声响,“唱歌的,”某人粗声道,“不想惹麻烦
的话,快滚。”光线昏暗,但她看到金属的反光。
歌手也发现了。“自己找乐子去——”刀光一闪,他厉声惨嚎,“你动家伙!”
“再不滚,就要你的命。”
马瑞里安眨眼间不见踪影。她的救星没有离开,而是在黑暗中笼罩着她。“培
提尔大人命我保护你,”原来是罗索·布伦。不是猎狗,怎么可能是猎狗?这里只有
罗索……
当晚珊莎彻底失眠,像在“人鱼王号”上一般难受,辗转反侧。她梦见垂死的乔
佛里,抓向喉咙,鲜血流下手指,但仔细一看,眼前竟是哥哥罗柏。她也梦见自己的
新婚之夜,提利昂用饥渴的眼神注视着她脱衣服,梦中的提利昂生得十分高大,等
爬上床来,她才发现他的一半脸颊已遭焚伤。“我要听你唱一首歌。”他粗声道,吓
得珊莎立刻惊醒。老盲狗又回到身旁,“你要是淑女就好了。”她对它说。
清晨,吉赛尔爬上三楼,为领主和夫人送上一盘配有黄油、蜂蜜、水果和乳酪的
早餐面包。她下楼时宣阿莲上去。珊莎昏沉沉地想了半天才意识到指的是自己。
莱莎夫人还在床上,但培提尔大人业已穿戴整齐。“你姨妈想和你谈谈,”他边
穿鞋边对珊莎说,“我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她。”
诸神保佑,“非……非常感谢,大人。”
培提尔套上第二只鞋。“我受够了家乡的滋味,今天下午,我们就启程前往鹰巢
城。”他吻别夫人,从她唇上舔了一点蜂蜜,出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