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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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行-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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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消息传出以后,无数人津津乐道,倒无人质疑这晋江书院能不能办到所许诺的,魏王就是个金字招牌在此。
  一时间,前去打探消息者无数。
  而书院虽暂时还未开放,但却可提前供人游觅,据说这书院是魏王和魏王妃精心修建而成。从授课的讲堂,到住宿的宿馆,到拥有大量藏书的藏书楼,光那藏书楼都让人叹为观止,里面藏书应有尽有,其中不乏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孤本和藏本。
  书院的前身是个庄园,依山而建,还有射圃,练习骑马的马场等等。且风景极为优美,不下于一些天下闻名的书院。
  据说会在书院里讲课的先生,也都是难得一见的大儒,不乏国子监及翰林院一些学者,都是魏王靠着身份请来的。
  这些前来的游觅书院的人,本身不过是好奇,谁曾想享受了马车专送被送到书院,沿路都有人负责讲解和引领,光是听着这些人诉说,便蠢蠢欲动不可止。有的直接当场就报名了,还有的回去鼓动家人,将家中适合条件的子弟送入书院。
  不过也不是随便来个人报名即可,报名之后,书院这一方会进行入院试,挑选合适的学生收入。
  沸沸扬扬折腾了近一个月,到了书院进行入院试之时,书院里外是人山人海。
  其中贫苦人家的学生占大多数,当然也不乏一些小门小户和高门大户家的子弟。最为惹眼的就是那些前来参加入院试的女学生,这些人大多数出自贫苦人家,很多都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宽裕,冲着免一年的束脩及包食宿来的。
  且大多年纪很小,一见到这么人,即使有家人陪着,也是惧怕不已。幸亏凤笙早有安排,专门辟了条路,并命了专人将她们接入书院。
  当然少不了有人提出‘男女七岁不同席’之说,来质疑书院中是否有必要男女同院而读。
  对此,书院中也给出了说法,首先男女馆是分开而设,另外书院中也有严格的规矩来杜绝一切可能会发生的事,同时书院中有大量的看司、堂夫用以监督,所以尽可不必担忧。
  男子馆的入院试不用凤笙操心,她只需要操心女子馆。
  见到这些来参加入院试的女孩们,即使她心中早有预料,还是不免叹了口气。
  “好了,让她们的家人都先出去。”凤笙命道。
  听闻这个从外面走进来的女子这么说,一些带着孩子来的父母不禁面面相觑,直到有人说这是王妃,他们才吓得低头退下去了。
  而站在凤笙面前这二十多个女孩,看得出出身都不好,多数是穿得粗布衣裳,洗得泛白,只有极少个别能看出家境尚可,而这个尚可不过是小康之家。
  “你叫什么名字?”凤笙来到一个女孩面前问道。
  “我叫小丫。”
  小丫只有不到六岁,比同龄的孩子要更瘦小一点,一头微微泛黄的头发,穿着蓝绿色的粗布衣裤,脚上的鞋破了洞。她似乎非常不安,脚忍不住动了动,从那个洞里露出脚趾。
  “那你能告诉我,为何会来这里读书吗?”凤笙尽量让嗓音柔和。
  “我娘、我娘说这里有饭吃。”
  小丫已经很紧张了,这里的房子那么高那么大,里面的人一看都是贵人。像她这个年纪还不太懂贵人是什么人,她只知道贵人都是不能惹的,是看见就要远远走开的。而且贵人的脾气都不太好,可能会随便打骂人,而他们只能受着。
  可眼前这个姨姨却很温柔,也很好看,小丫心想这个姨姨肯定不会打骂人,才敢悄悄把娘说的不能告诉别人的话说了出来。
  “只是为了吃饭吗?家里没有饭吃?”
  “家里有饭,但是家里有弟弟,还有妹妹……”
  小丫还在想说辞,凤笙已经不忍心问下去了,她抚了抚小丫的头发,又换了下一个女孩询问。
  一番询问下来,差不多都是同样的情况,倒是有几个家境尚且不错的,说是为了读书识字做女官而来。
  也有说谎的,这个年纪的孩子说谎太容易辨别了,明明家境不好,穿得衣裳破旧,可能根本不懂读书识字是什么,却是捡了好听的说。凤笙猜测是家里人教的,怕书院不收,又或是已经有了自尊心,不管因为什么,她都不忍心拒绝。
  最后这二十多个女孩都被收入了,而凤笙也突然觉得,她似乎有些想当然了。教导女子读书识字,告诉她们天有多高地有多大没错,可在这之前该是让她们能靠自己双手获得温饱,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第97章 
  这几日为了书院的事; 凤笙总会忙到很晚才会回。
  这晋江书院名义上是魏王所办,但魏王却不适宜出面打理杂物,如今山长未定; 一切事物都得凤笙担着; 不过每天不管忙多晚; 魏王都会亲自来接凤笙回去。
  等进了左安门,天已经黑了,马车顺着平整的青石板路往前奔去; 凤笙也把今日遇见之事和魏王说了。
  “看不出你倒是个心软了; 真若觉得可怜; 都养着也没什么。”
  魏王说得风淡云轻; 好像养那二十多个女孩不过是养一群小鸡崽。可实际上还真就是这样; 堂堂一个亲王光王府上下便千余人; 这还是明面上的; 暗地里的私卫以及放出去在外替魏王办事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只说那现在改成书院以前是庄子的,光庄头佃农及服侍的下人便有一百多人,所以养几个人对魏王来说; 还真就像养了一群小鸡崽。
  凤笙乜了他一眼,调侃道:“魏王殿下好气派。”
  她这样把魏王气笑了; 揉了她腰一把,道:“你个没良心的; 不是你心疼她们; 本王府上的粮食又不是多的没地方洒。”
  “我听着你那口气; 就好像就是府里粮食多得没地方洒,”说着,她换了正经的口气,“不玩笑,我不是只想着可怜她们,我总觉得以前的想法有些想当然。”
  魏王挑了挑眉,往后靠了靠,摆出一个愿闻其详的姿势。
  凤笙撩起车帘往外看了看,见还没进内城,离到家至少还要走一刻钟,便将今日因此引发的感叹大概说了一下。
  以前魏王听凤笙说要办女子学馆,只当她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做,万万没想到还有范晋川的事,顿时眼神就变了。
  “没想到魏王妃还是个体贴的,一个罗敷有夫,一个使君有妇,你还操心上人家两口子有没有话说。”
  “你说什么呢!”凤笙抬头,一看魏王那眼神,就知道这厮老毛病又犯了。
  两人成婚有些日子了,凤笙也算极为了解魏王的秉性,这人素来是个言不由衷的,通常是心里搞事,面上还是皮笑肉不笑,能让他今儿把这话说出来,是基于两人现在也算是心心相印了,但他却是个十足的醋桶,这件事若是解释不清楚,她今晚肯定要遭殃。
  “你想什么,我不过觉得曼儿有些可惜。”
  “人家用得着你可惜?你不知道男人的脑子通常被裤腰带管着,只要女人能让男人解开裤腰带,谁还管有没有话说。”
  听到这话,凤笙诧异得眼睛差点没掉出来,再去想魏王少年时期有些经历,曾走过一段日子的江湖,江湖人三教九流,想当初他潜进盐帮总舵,扮勾庆扮得无懈可击,又不诧异他为何会说这些粗话了。
  她一面觉得有点臊,一面又觉得这话似乎挺有道理,心里多少有点略微不自在。再去看他,一张俊脸不自觉绷紧,看样子话说出口后,似乎也有点后悔,她心里一笑,拿出当年跟那些衙役们开黄腔的架势。
  “看样子魏王殿下很有经验了,是不是喜欢的不要紧,能解开裤腰带就行。”话说完,凤笙顿时后悔了,怎么这话说得好像拈酸?
  果然魏王误会了,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将她人搂了过来,一手拈起她的下巴,摆出一副冷淡脸。
  “本王修佛悟禅多年,早已不近女色,除非有那女妖精蛊惑,本王见你眉眼清淡,却媚态天成,老实交代到底偷了哪家女儿的皮囊?”
  凤笙没忍住想笑,可还没笑出声,就听见噗地一声。
  魏王依旧还端着,一张得道高僧脸,她没笑,那是谁?她将目光投向车门,难道说是?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
  “殿下,王妃,到了。”
  魏王先下去了,瞅了耷拉着脑袋的德旺一眼,凤笙随后,他素来不喜麻烦,直接将她抱了下来。
  待她站稳,两人往里面行去。
  期间魏王什么都没说,倒是德旺,一路悄然尾随在后,离两人老远,臊眉耷眼的,像打了霜的茄子,若不是府里人都认识他,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刺客。
  等进了屋子,凤笙没忍住笑起来了,笑得腰快直不起来。知秋好奇,却又不敢问,等魏王将她拉坐了下,又端了水给她喝,她才终于止住笑,对知秋使个眼色,让她去看看德旺人呢。
  知秋不解,但也出去看了,过了会儿回来,说德旺杵在院门墙根下蹲着,还不准人问他在干什么。
  凤笙又笑了,一面笑,一面咳着,拿着帕子掩着嘴,眼睛却看着魏王。
  “这没出息的东西!”魏王笑骂,也有点忍俊不住。
  *
  因为这场笑话,之后用晚膳凤笙多吃了半碗饭,因此让德旺逃过一劫,就不细说。
  之后歇息时,又说起这事,不谈玩笑,凤笙将自己的想法大概说了说。
  “你的想法不错,可行度却太低。”
  凤笙也知道,女子可以自食其力,供己温饱,实在太难了。她在脑子里划拉了下,能让女子做的工有什么,她想来想去都没想到几样。
  做丫鬟做帮佣,身不由己;三姑六婆,这三姑六婆不是贬义,而是几类人,三姑指的是尼姑、道姑、卦姑,其中卦姑的意义很广泛,也就是指利用给妇人算卦招摇撞骗的。六婆指的是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其中师婆也就是神婆,同属招摇撞骗的一种,虔婆则是指老鸨。
  再来就是青楼女子了,这些都不是正道,也不是正途。
  当然也有正途,绣女,此绣乃是擅绣也。还有一样,这是凤笙在江南时所见所闻,苏州有织户,再加上当地商业发达,几乎家家养蚕,户户都有织机,织布这活儿男子做得较少,女子倒是极多。有的女子手巧,倒有不少仗着织机,自家丈夫没自己挣的多,是女人当家做主的。
  凤笙把这想法跟魏王说了。
  魏王挑了挑眉道:“怎么魏王妃准备改行做织户?”
  凤笙眼睛一亮,坐了起来:“我觉得这法子不错,禹叔在扬州做盐,现在官盐铺遍布大江南北,已做到极致,倒不如试试做点别的,反正不会亏钱,可以先探探水有多深。”
  魏王将她拉躺下,道:“你倒会给人找事做,不过这法子也不是不行。”
  而凤笙因此打开了思路,又道:“其实我觉得女子被困于家宅之中,多数是你们男人瞧低了女子。女子心细手巧,很多活儿都挺适合女子做的,就好比知秋,我教了她一阵子,她现在算盘打得比我好,现在禹叔他们送过来的账本,都是她帮我看的,看得倒是有模有样,哪有问题了,都能看出来。还有庖馔之类的灶上活儿,就比方做点心,在家里都是丫鬟厨娘做,去了酒楼点心铺子,白案师傅倒都是男人了。”
  “世俗如此,三纲五常,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乃世人固有认知,你若想打破这个,实在太难了。而且你不觉得你想这个太早了?一群才八九岁大的女娃,就算能让你教成十八般武艺都会,样样都能独当一面,也是几年以后的事了。且女子十五六岁便要出嫁,出嫁从夫,她就算都学会了,也不一定会像你说的那样自食其力。”
  不可否认,凤笙被打击到了,她其实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就是在有些事上有些天真的想当然。
  当然,这种天真不是指她蠢,若是换做几年前的凤笙,是绝对不会想这些不够实务的事情。可能现在没有替父翻案的担子压着,也没有谁说女子不如男的迷惘,再加上魏王一直纵着她,几乎是想干什么干什么。
  她懂得为其让步,在考虑魏王立场上,去做一些可以让自己觉得自由有趣的事情,致使她投入进去越想越多,倒合了当初‘那种谁说女子不如男’的不甘。
  这种不甘是对整个世俗阶层固化的不甘,是对伦常桎梏了女子这个身份的不甘,也许就如魏王所言她想得太多,要想做成也太难,但恰恰很多事情的萌芽就是在一个最初始的想法中。
  也许这颗萌芽若干年后会长成参天大树,谁也不知。
  “对了,茅单推荐了个可以作为副山长的人,你明天要不要见一见?”
  “当然要。”
  以她和魏王的身份,实在不适宜打理书院日常杂务,也是没时间,所以凤笙对副山长这个位置十分看重,自然要见一见。


第98章 
  由于对副山长的看重; 以及考虑到是时方便交谈,也是清楚文人多傲骨,恐怕不会和一个妇道人家剖心析肝; 凤笙特意换了男装。
  对于这个叫管谦的人; 凤笙是提前了解过的。
  此人乃建平十八年的举子,这些年来一直在功名上蹉跎; 恐怕也心知肚明自己考不上了,才会另谋出路。
  很平庸的人生经历,若不是举荐人是茅单,又是魏王亲自说的; 恐怕凤笙不会见他,不过她也清楚魏王的性格,不是此人确实有出挑的地方,魏王是不会亲自与她提。
  果然第二天见到管谦后,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怎么说呢,在凤笙想象中; 此人是个人生不太得意的举人,应该是个沉默消瘦,留一绺山羊胡; 穿着洗白了文士衫的人,而不是一个膀大腰圆,看起来不像个读书人; 倒像个厨子的胖子。
  倒也不是太胖; 但看其面色红润; 能言善道,反正是有点出乎凤笙的意料。事后一问才知道,这管谦也算是个经历丰富的人。
  此人乃西北人士,出身不过小康之家,须知在文风不太鼎盛的西北,要想考个功名出来,所耗费远远超过南方。因为不管是从名师来说,还是当地风气也好,少则贵,贵则价昂。
  就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一刀竹纸在南方不过卖二三十文不等,在西北却远远要高过南方两倍不止,若是家境优越也就罢,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供一个读书人却是极难的。
  确实也难,所以管谦能考上这个举人,是拼上了人老几辈的家底。即使如此,为了考功名及养家糊口,这管谦给人当过跑堂,做过账房,给书铺里抄过书,街头代写过书信,还开馆做过塾师。而且凤笙也没猜错,他还给人颠勺做过厨子。
  反正只要能挣钱,他不拘什么都干,他年过四十,为何在举业上驻足不前,恐怕这些事也占上一头,实在精力不济。
  而且管谦也并不如凤笙所想那样,是个一头就撞在科举这座大山上,不知道回头的。现在他逢上有科试,还是会来考的,考得过就过,考不过就继续回去做工,之前没上京时,他白天在一家学馆中做先生,散了学在一家酒楼里当厨子,也算是士林中难得一见的奇葩了。
  这管谦丝毫不以为耻,谈起过往经历夸夸其谈,凤笙倒是目中异光连连,明白魏王为何会提他了。
  其实之前就这事,她和魏王论过,书院里该寻一个什么样的副山长。凤笙按照固有思想,觉得当是学识渊博者,魏王却是摇头,她才明白其中意思。
  书院的山长之位会空着,是因为她和魏王都不适合挂上这个名,看似空着,其实都知道怎么回事,这么一来副山长的责任就大了。
  他要上能管得住书院里那些臭脾气的讲书,需知文人多傲骨,脾气臭的更多。尤其魏王仗着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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