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斓听了他肯定的话,反而镇定了下来。
“这些我都不知道,但是我都梦到了。如果只是无缘无故的梦,怎么会知道殿下乘的什么船,穿的什么衣裳?”
南青青曾经告诉过她,双生子之间有心灵感应,彼此的想法几乎都能感受到。
就连南子衿的手指被割破,她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手指隐隐作痛。
而她生产那一日,沈风斓也清楚地看到,南子衿泪流满面。
她是痛得流泪,准确地说,是因为南青青的痛而痛到流泪。
而沈风斓现在,对于轩辕玦,就是这种感觉。
有一道强烈的声音在告诉她——
他有危险!
“明日把云旗和龙婉的衣裳鞋袜收拾收拾,我要带他们进宫去见母妃。”
沈风斓忽然扯开了话题,让浣纱不由一愣。
“娘娘这是,要把大公子和大小姐,送到贵妃娘娘那里小住吗?”
沈风斓摆了摆手,蒋烽从室中退出,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嗯,我要亲自去岭南。”
“什么?娘娘要亲自去?岭南山高水长,娘娘自己怎么去呢?”
浣纱自小长在京城中,从来没有离开过京城的范围。
在她看来,岭南是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去的,远方的远方。
沈风斓已经重新卧在了床上,将锦被盖好。
她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帐子顶上,镇定而沉稳。
做的了决定,她就不会再更改。
“睡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这一夜,天斓居中除了沈风斓之外,竟没人能睡一个好觉。
沈风斓的一梦,惊了所有的人。
她要亲自去岭南的决定,也让人惴惴不安。
轩辕玦已经去了,若是她也去了,晋王府就没有人主持了。
次日,沈风斓起了一个大早。
她目光清明,神色镇静,丝毫没有昨夜梦魇时的慌乱。
浣纱还以为她改变主意了,没想到她一面用早膳,一面问着浣纱。
“云旗和龙婉的衣裳,都收拾好了没有?”
浣纱点了点头,“妈妈连夜收拾好了,只是大公子和大小姐,问妈妈发生了什么事。妈妈不敢告诉他们。”
沈风斓点了点头。
“让他们进来吧,我亲自告诉他们。”
云旗和龙婉虽小,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早慧。
有些事她和他们沟通,是完全可以说得通的。
她也要求自己,尊重他们的决定。
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似的,云旗和龙婉走进来的时候,面带正色。
小小的孩子装大人样,叫沈风斓看了便控制不住笑意。
“大约你们也听说了什么,那娘亲就直说了。娘亲想去岭南找你们爹爹,府里没有大人在,你们去宫里陪皇奶奶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听了她的话,云旗和龙婉对视一眼,如释重负。
“娘亲,是不是爹爹有危险,所以你要去找爹爹?!”
沈风斓愣了愣。
这样吓人的话,是谁告诉他们的?
浣纱给了她一个无辜的眼神,表示她没有告诉他们。
云旗柔声道:“娘亲,不是她们说的。是我和妹妹也梦见了,爹爹出事了,浑身都是血。”
沈风斓越发惊讶,一旁伺候的浣纱等人,更是大惊失色。
她一个人梦到不祥的情景,或许只是巧合。
想不到竟连云旗和龙婉都梦见了……
“娘亲,你快去吧。你要提醒爹爹,千万别往山崖边走!”
龙婉奶声奶气地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老虎,牢牢地抓着。
“我和哥哥在宫里陪皇奶奶,会很高兴的。皇爷爷和皇奶奶都喜欢我们,大家也都喜欢我们。”
云旗也努力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沈风斓眼眶湿润,几乎落下了眼泪。
他们还只有一岁半,却懂事得令人鼻酸。
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她收起了情绪,深吸了一口气。
“好,我们这就进宫去。皇奶奶要是听说你们要住在宫里,一定很高兴!”
母子三人进宫去后,并没有将那个不祥的梦,告诉萧贵妃。
她怕萧贵妃为此担心。
“母妃,是我在京中待不住了。想念殿下,也想趁机去名山大川走走,散一散心。”
萧贵妃觉得她的理由有些古怪。
放在平时,她还能信,也乐于和云旗、龙婉住在一起。
可是沈风翎被赐婚给宁王的事,才刚刚发生,她怎么会有心情去游玩?
“本宫听说你的妹妹还住在晋王府,你怎会此时忽然起意,要去找玦儿?”
沈风斓故作无奈地撇了撇嘴。
“正是叫这事闹得心烦,母妃,你就应了我吧。”
她难得撒起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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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副本正式开启,有惊喜哟。
第172章 美人计
一艘商船由京城出发,一路顺流南下,历经从北到南的风光。
正是春末之时,两岸桃花盛开千顷,水面落红星星点点,淡香清雅。
船桨在水面滑过,碧波一圈圈荡漾开,将那点点落红荡开又引来,乐此不疲。
两个船夫一前以后,各自操控着船桨和风帆,安静无声。
不但是他们,就连船上数十个商人和护卫,也都保持着奇异的宁静。
船头之上,一个面上裹着孔雀蓝纱丽的女子,迎风而立。
一袭素色长裙迎风而开,似蝴蝶蹁跹,振翅而飞。
她的长发包裹在纱丽之下,面庞同样模糊,只露出一双幽若深潭的眼来。
那双从容平静的眼中,失了平素的轻松笑意,反而显出些许凝重。
叫人只看着那双眼,便觉得纱丽底下,裹的定是倾城的容颜。
朝着水面前头看去,船只多了起来,似乎在等待码头官员的审查。
纱丽之下,女子眉头微蹙,随后转身钻进了船舱。
浣纱端上一碗姜茶,捧到了她的面前。
“江山风大,娘娘小心着了风寒。还是喝碗姜茶,来去去寒气吧。”
沈风斓解下了纱丽,随手披在了肩上,露出一头垂顺的秀发。
正是发若流泉,衣似蝴蝶。
她端起茶盏来,捧在手心,这才发觉指尖冰凉。
虽是春末温暖季节,这江上的寒风,仍是不可小觑。
“你和浣葛也要记得喝,回头我没受凉,你们染上了倒不好了。”
他们这一路往南急行,运气颇好,算是顺风顺水。
眼下看着已经经过扬州府,快到九江府的地界了。
从北往南,沈风斓倒不觉得什么,浣纱和浣葛一辈子没出过京城,是很容易水土不服的。
“娘娘放心吧,我们喝着呢。在船上闲来无事,我们日日都喝。”
浣纱笑着同她说话,努力掩饰自己面上,那一抹不正常的苍白之色。
沈风斓握着茶盏暖了暖手,而后将不再冰凉的手,拉住了浣纱。
她顺势坐在了沈风斓旁边。
“你是不是有些晕船?都怪我忘了,你连水都不会,晕船也是常事。”
说着把手搭在浣纱额头上,幸而没有发烧。
浣纱强笑道:“是有一点点。不过萧太医已经给奴婢开了药了,奴婢都喝着呢。喝完之后好多了,想必过一两日就不要紧了。”
她原是可以在京城之中,甜蜜而欢喜地绣自己的嫁衣。
却因为沈风斓的起意,毫不犹豫就跟了她来。
“委屈你和浣葛了,幸好还带了萧太医出来。”
她这一趟出门准备得匆忙,把云旗和龙婉交给了萧贵妃之后,她匆匆赶回府收拾行装。
当日就乘船出发了。
除了浣纱和浣葛以外,她只带了萧太医和蒋烽。
以及二三十个晋王府的护卫,一路随行保护。
因为准备匆忙,也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一行乘坐的是商船,对外也假称是去岭南贩鲜果的商队。
浣纱连忙站起来道:“小姐说的是哪里话?小姐去哪我们就去哪!我们打小就没有分开过,小姐都能千里迢迢受这委屈,我们怎么不能?”
她还记得,临出门前,古妈妈偷空找她说了几句话。
“娘娘待你多好,待咱们一家多好,你心里有数。这一趟远行,你一定要照顾好娘娘。就算拼了自己的命,也要保护好娘娘,知道吗?”
类似这样的话,浣纱是从小听到大的。
她小时候还有些委屈,觉得古妈妈心中只看重沈风斓,根本没把自己当做亲生的女儿。
可沈风斓从来没把她当做奴才丫头来看,带她到晋王府,让她认清朱小郎的真面目,给她细心挑选了最好的夫婿……
她那么美那么好,却能把卑微的自己当成姊妹一样,坦诚相待。
这让浣纱无法抵抗,要对沈风斓好这个心愿。
即便古妈妈不说,她也会全心全力,照顾好沈风斓的。
沈风斓拉着她坐下,道:“这是在外面,比府里更不必拘礼了。你还晕船就歇着吧,我要喝茶自己倒便是了。”
又朝外头看了两眼,没有看到浣葛的影子。
“浣葛做什么去了,难道也晕船?我记得她水性很好,是从不晕船的。”
说到浣葛,浣纱不禁掩着嘴笑。
“娘娘还说什么委屈不委屈呢!你都不知道,浣葛在后头捉鱼多开心!”
沈风斓一听,也起了好奇心,暂时把担忧都放下了。
“你在船舱里歇着罢,我去后头瞧瞧,她是怎么捉鱼的。”
说着就站了起来。
浣纱不放心她自己走到水边,还是站起来陪着她去。
“奴婢陪娘娘去。萧太医说多看看水,反而对晕船有好处,习惯了以后就不晕了。”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船舱后头,只见不远处一个船夫正在忙着,浣葛就蹲在一旁的船沿上。
她手里抓着一柄长长的网兜,网兜足有脸盆大小。
等见到水里的游鱼经过,她就迅速用网兜兜住,然后用力地抬起来。
两人靠近的时候,她正好兜住了一尾鲫鱼。
见到沈风斓和浣纱,她连忙大声喊道:“小姐,浣纱姐姐,你们快过来看看!”
船上的两个船夫不是晋王府的人,而是在船行雇来的人。
所以沈风斓早就告诉她们,娘娘这一称呼太刺耳了,外人一听便知是皇族女眷。
还是按照从前,称呼小姐便是。
浣葛虽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嘴巴倒很严谨,一次都没叫错过。
鲜活的小鲫鱼形体黑胖,腹部鼓鼓囊囊地隆起,看起来十分肥美。
措手不及地被浣葛捞了上来,这会子正在使劲扑腾,溅了浣葛一身的水。
浣葛一边伸手去按它,一边嘴里嘟囔,“你们快离远些,溅了我一身腥气就罢了,千万别溅到小姐身上!”
她将网兜打开,鲫鱼肥胖滑腻,一下子跳到了船板上。
浣葛吓了一大跳,正要把它抓进木桶里头,它忽然又是一跳——
这一回直接跳到了水里,噗通一声就不见了。
浣葛把头探出船沿,似乎还想试图挽留,忽然觉得后脖领子被人提了起来。
回头一看,竟是沈风斓。
“鱼没了就没了,你要是掉下去了怎么办?”
说着把她朝里头拉了拉。
虽然她掉下去的话,船上的护卫也能保证,将她迅速救起。
可水中的寒气沁入身体,那可不是好玩的。
浣葛吐了吐舌头,抱紧了自己的木桶。
“幸好我还有这些。”
沈风斓朝那个小木桶里看去,只见几尾大小不一的游鱼,正在桶里轻轻游动。
最大的有巴掌那么大,最小的不到小指头粗细,难为浣葛竟然看得见。
三人正在说话,忽听得呦呵一声。
那站在船尾的船夫,吃力地从水里拉着什么,一下又一下。
见他似乎力有不迨,一个护卫上前帮他拉着,很快就把水底的重物提出了水面。
那护卫转头拱手道:“请小姐和二位姐姐往里头走一走,恐怕那东西提起来,会把小姐身上弄脏。”
沈风斓三人依言走进船舱,隔着一道门朝外头看去。
那护卫单手一提,将一大股什么丢在了船板上,活蹦乱跳腥水四溅。
定睛一看,竟是满满一网挤挤挨挨的鱼!
跟这一网兜的鱼相比,浣葛捞到的那三两只,就完全不够看了。
她不禁有些挫败。
沈风斓这才明白,为什么护卫要请她们进去避一避。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船夫和护卫两人,身上都已经溅满了水点子了。
那船夫嘿嘿一笑,似乎对此轻车熟路,直接蹲下身去挑拣起了鱼来。
浣纱道:“我就说,咱们每日在船上都有鱼吃。要是靠浣葛这样捞,几个人才能分得到一口鱼?原来船夫是这样抓鱼的。”
她难得找到机会,揶揄浣葛一把。
浣葛不服气道:“那你们吃船夫捕的鱼好啦,我的小鱼自己吃!”
说着低下头看了看,很快改口了。
“呸,小姐,你就当奴婢方才没说过,好不好?”
在肥美的鱼肉面前,什么尊严都是浮云。
几人在船尾这处说笑,忽然听见船头有喧哗之声。
细看此处已经到了码头,又要例行官员搜检了。
果然,她们走回船舱之中,便听得一个狂妄的声音在吆喝着。
“你们这条船是买卖什么的?本官瞧着你们这些人,怎么不像商人?”
沈风斓倚在窗边听着,便听得蒋烽的声音响起。
“这位大人,我们是去岭南贩鲜果的,所以船上是空船,没有货品。”
而后他凑近了那个官员,将手中一块银子递给他。
“烦请大人让我们先行过去,我们赶着鲜果的季节呢。”
岭南的鲜果最早五月就成熟了,眼下已是四月下旬,要说赶时间也是极好的理由。
那个狂妄的小吏,却朝着船舱里头看来。
“空船?本官方才听说,你们这船上一群年轻男子,还夹杂着几个美貌女子。这到底是去贩鲜果,还是贩卖人口啊!”
说着便朝船舱中闯来,一副不见到人不罢休的模样。
蒋烽一听这话,便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了。
大约是码头岸上,有人不经意瞧见了沈风斓容貌,这小吏色心大起罢了。
就凭这样的货色,也敢觊觎沈风斓?
蒋烽一剑在手,半出鞘的剑锋挡在他脖子前。
那小吏急忙刹住了脚,一旁看着的差役也紧张了起来。
这一艘商船,果然有问题!
蒋烽身为晋王府精锐的暗卫,哪里受过这等小吏的气?
待要发作,忽然想起沈风斓说过的,不可引人注目。
他飞快收回了剑,掌心一翻,在那小吏面前露出一块令牌。
同时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我们是晋王府的人,办的什么事情你就不需要多问了。若是敢外传半句,即刻要了你的性命,你信不信?”
猖狂的小吏眼睛尖得很,一眼便认了出来,蒋烽手中的令牌他是见过。
小半个月前,晋王殿下的龙船经过此地,那些护卫身上都配着这样的令牌。
这算是对了景了。
“哎,是是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位爷别跟小的计较!小的保证不说出去!”
晋王殿下是何等人物,他府里的事情,轮得到他一个小小的码头小吏管吗?
当下便朝身后挥手,示意自己手下的差役放松。
“这位爷跟本官开玩笑呢,你们都紧张什么?快,先让这位爷的船过去,不必检查了!”
说着怯怯地朝蒋烽看了一眼,见后者没有动作,连忙下了船。
在差役们的指挥下,停留在码头检查的船只,纷纷退避到了一旁。
沈风斓所在的商船顺流直下,继续朝着岭南而去。
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