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女吃喝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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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室女吃喝日常-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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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线轻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带病的缘故,还是为了即将说出口的话。

    崔崇安听她跟交代遗言似的事无巨细,蓦地红了眼眶,强行压了压,不让她听出他话中梗咽:“哥哥听着。”

    “若是无人照顾,光靠几位大夫,别说大夫要累死了,这些病人也会因为得不到足够照看而死去,而大夫们也未必能解出方子来。若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便把城西烧了吧。”

    让他们这些活不下来的人干干净净地去了,也给琼州城剩下的人留下一线生机。

    崔崇安还是没忍住,道:“我不……”

    “哥哥。”

    崔嘉宝唤他,就好像从前每一次他无理取闹的时候一样。

    崔崇安突然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他不是像温瑜之那样有七巧玲珑心,又为什么他不像薛明泽一样饱经沙场浑身威仪,若是他们两个在这,兴许就不会像他一样,自认没有管理的才干便做了甩手掌柜,让妹妹落到这个地步。

    崔崇安抹了把脸,少年清冽的嗓音一下变得有些低沉起来:“我知道了。”

    “还有,这城里已经这样了,若是太子到了或者……或者相公回来了,不要让他们进城。”

    崔崇安一一应下。

    屋里的声音变得细细小小:“那哥哥你先走吧,我好累了……”

    崔崇安道:“阿年。”

    “嗯?”

    “你给我记好了,你若是敢死,哥哥就给你赔命。”

    崔嘉宝被气得不轻,勉力从床上撑起,再说话时却发现屋外早就没了人。

    后来的事情,崔嘉宝便不知道了,她成日里昏昏沉沉,只能感到有人给她喂些又苦又烫的药汁。她不知道,那个医师只是普通的伤寒发热,并无疫病。那些个曾经照顾了许久病人的雇工,在城中观察了好些天也没事。只有崔嘉宝的运气不好,得的不是什么普通的头昏脑热,而是确确凿凿的疫症无疑。

    年岁最长的那位廖大夫最后也只能感叹一句时也命也,像他们这样的人,累归累,每天都能吃饱饭,晚上一沾枕头就睡,身体倒是没事。只这年纪小小的薛夫人,白日里走动走西,晚上还要殚精竭虑,筹谋整个城的事,只怕就是这样掏空了身子,外里看起来无碍,内里却虚的不得了。这才有了数十个人里,唯独她中招的事来。

    崔崇安是真的不适合管理,每日焦头烂额,却始终达不成效果。有时心灰意冷,却又想到崔嘉宝的话,不愿放弃,真的一把火把城西给烧了。

    崔嘉宝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城西每日都在死人,火化的光影都映在人心里。每日都有人从城东被拉到城中、拉到城西去,城东的人不了解城西是个什么景况,只知道每日都有人死去,连全尸都不留。要城东的人自己说,就好像待宰的牲畜一样,日复一日地等待被人拉去屠杀。

    在这种情况下,几个大户人家先是搭上了线,紧接着百姓也加了进去,这队伍愈发庞大,全都齐心协力地要破城而出。

    崔崇安冷眼瞧着,竟生了同归于尽的想法。要他说,只烧了城西算什么?若不是有损阴德,烧了整个琼州城才是解了后顾之忧。好在有这突如其来的冷风吹了他一下,把他魔怔一样的状态给吹去了,崔崇安才恍然惊悟自己生了多可怕的想法。

    他冷着眉眼,看了看城下的百姓,知道只能暴力镇压,他说不出格杀勿论的话来,但也知道如今不能心软,对方人多,他们人少,便对莫羽道:“生死不论。”

    崔崇安的声音不大,这话却要让所有人听见,莫羽运了运气,朝城下喊道:“崔大人说了,生死不论。”

    这声音洪亮,以确保城下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听见。那些想要破城而出的人瑟缩一下,便又往前冲。

    先前缩手缩脚的守城侍卫一下放开了手脚,虽没有像平常杀敌一样刀刀冲着要害去,手里却少了几分顾忌,一时血花四溅。

    一边是手无寸铁的乌合之众,一边是刀剑锋利又训练有素的侍卫。一时间倒是人少的杀退了人多的。只是对面到底人数占着优,崔崇安面上淡定,心里却有些慌了。

    莫羽惊喜道:“崔大人,是我们的大人回来了!”

    崔崇安一惊,回头,果然是薛明泽带着人手回来了,此时正示意他们开城门。莫羽正乐颠颠地就要去开门,却被崔崇安拦了。

    之前崔嘉宝也嘱咐过不进不出,可莫羽从来没想过里面是包含自家大人的。

    崔崇安解释道:“我妹妹她吩咐的,不要让你们大人进城。”

    莫羽迟疑道:“这……”

    另一边薛明泽等了好一会儿,又清晰地看见城墙上两人的举动,心生疑窦。琼州城的城墙虽高,却比边关那些滑不溜秋的高墙要好攀爬的多,薛明泽打定主意要上城,谁能拦得住?只见他一个鹞子翻身,从马上脱出,在马背上轻轻一借力,整个人便腾空而起,在城墙上略不平整处几个踏步便上了顶,最后一个翻身,正正落在崔崇安面前。回头看那匹被借力的马儿,一点也没有受惊,可见那力道多么的轻。

    崔崇安看着一下就到了眼前的薛明泽,气势一下颓了起来,低头道:“薛师兄。”

    薛明泽应了声,问道:“怎么回事?”

    崔崇安还没说话,莫羽倒是一个激灵,道:“夫人生病了……”

    薛明泽临走前,特意嘱咐过他照顾好夫人,他自觉失职,薛明泽这么一问,他就给抖搂出来了。

 第94章 威吓

    崔嘉宝染病的消息要瞒过别人还好; 像莫羽这种成日里听凭崔嘉宝调遣的却是瞒不住的。莫羽早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想给薛明泽送信了; 只是纠结着不得出城这个命令。若是崔嘉宝还清醒着; 他还可以去请教崔嘉宝; 现下崔嘉宝昏迷了; 崔崇安的指令又是一切从旧。薛明泽临走时便说了,一切全凭夫人吩咐。莫羽纠结再三; 最终还是没有送这封信。

    此刻薛明泽扫过他脸的目光让他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很快又反应过来; 狼狈地低下头。

    崔崇安倒没想瞒,垂头丧气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薛明泽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刀柄上; 紧紧地攥了起来。

    “夫人病糊涂了; 你也跟着糊涂了不成?”

    崔崇安红着眼; 茫茫然抬头。

    薛明泽望着底下喧闹人群,不知在想些什么; 嘴里道:“琼州城正是缺人管理的时候,你还跟着她胡闹; 把我挡在城外?她是自己病了,就不想牵连到别人,想的法子一个比一个悲观; 你照着做,是想要她安安静静地去死不成?”

    崔崇安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师兄严酷,只是当年循规蹈矩从来没有犯到他手上过,偶尔听的也只是旁人口中的只言片语; 竟不知道他训起人来是入骨三分。

    崔崇安听垂了头,薛明泽命他做什么也就去做了,首先做的,自然是开城门,将薛明泽的那队人马给放进来。

    薛明泽则是拿过莫羽递上的弓箭。

    他心里无比平静,不管是离开边关之前,还是离开边关之后,他拿着弓箭,都是要见血的。

    莫羽他们先前不放箭,是因为准度有失,怕威慑力不如刀砍。换做薛明泽就不一样了,他准度极好,从来只对准一个小腿的某个部位。这个地方中了箭,处理好了并不影响行走。可此刻他们一个个倒下,完全失去了行动力。又因为薛明泽这一箭箭极准,从不落空,让人生了如影随形之感,如今射的是腿,若是他要射的是咽喉呢?

    先前那股要冲出城门的气势早就颓了下去。

    薛明泽却像没有玩够一样,不紧不慢地射着箭,直到只剩几个妇孺时,他箭筒里的箭终于用完了。

    薛明泽略一挥手,旁边便有人要递箭,底下未中箭的人早被下一个就是自己的感觉吓破了胆,见状连忙跪了一地,是再无反抗之心。

    薛明泽静静看了一会儿,似乎连她们背部的细微颤抖都能收入眼底,才决定放过她们一样没伸出手。薛明泽走下城墙,走到了这群不得不或跪或坐的人中间,尚未开口,便有那血性十足的,拖着条残腿也要向他做出最后的反击。

    那大汉看着骇人,可就算他腿未伤,这样的人,薛明泽也能同时打四五个。见大汉扑身而来,薛明泽身形一闪,手已经不知不觉地扣上他的脖颈,虎口一缩,小臂一用力,竟将这个彪形大汉硬生生提起。

    因着这大汉本就凶神恶煞,能轻而易举把他逼到这份上的薛明泽,便是面若冠玉,也是活脱脱的杀神一尊。

    这大汉憋得脸色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气来,两只手努力想掰开薛明泽勒住他脖子的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力,眼见着就要厥过去,薛明泽却突然放松了手。只那手还停留在他脖颈上,仿佛一不顺心就要再来一次。大汉的热血早被浇灭了,此刻哆哆嗦嗦,连反抗的想法都不敢有。

    薛明泽问道:“你全家可都在这?”

    大汉不知他要作甚,模模糊糊地点了头尔后又摇了摇头。

    薛明泽收了收手,有些不耐烦道:“是还是不是?”

    旁边一个小男孩扑了上来,抱住薛明泽的腿,道:“娘和祖母都病了,被带走了,只有我和妹妹在这里,求你了大人,不要杀我爹,我给你磕头。”

    薛明泽眉头微皱,弯腰拎着小男孩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另一边也松开了大汉,那大汉一把抱过小男孩,也不敢跑,就缩在那儿,看起来怪可怜的。

    薛明泽环视了周围人一圈,道:“这疫情是怎么回事,这里有人不知道吗?”

    被他看到的人都低下了头,早在一开始,崔嘉宝便将这件事广而告之,日日煮了药汁,发了药材,让人预防,人人都喝过她的药,没人敢说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薛明泽又道:“被带到城西的人是带去做什么了,这里有人不知道吗?”

    小男孩本该是怕他的,但见他没有伤害自己父亲,模样又实在威风,反倒生出了点奇怪的孺慕来,怯生生道:“爹说娘和祖母都被带去治病了,那里有药材又有人照顾,比我们自己照顾好。”

    薛明泽淡淡扫了孩子父亲一眼。那大汉脸一下变得通红,他本来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不妥,偏偏被他那一眼看的生了些心虚。

    薛明泽道:“如今城西空有大夫与草药,却没有足够的人手照料,这样下去,那些病人非但不能好转,疫情还会加重。圣上仁德,特地派人来施医布药,希望能救百姓于水火。可若是阻止不了疫情,为了避免更大的危害,只能放火烧城,将这疫情也一并烧个干净,相信圣上最终也会理解。”

    周围人一下议论纷纷,有那胆子大些的,又想起城西死了人都是用火烧成灰的,藏在人群里嘀咕了一句:“反正也治不好,倒是烧了干净。”

    这其中,有许多人的亲人在里面,他们想逃出琼州城是一回事,可让他们在言语上推波助澜,害死自己的亲人,又是万万做不到的。那稍有良心的,便反驳了一两句。大部分倒是一副十分犹豫却又不愿开口的样子。

    薛明泽将众人表现收入眼底,道:“谁说是烧城西的患者了?我也不想轻易放弃大家的性命,可如果走到那一步,半个城的人和一个城的人,又有什么区别?要烧,自然要烧的干干净净。你们谁能保证自己没有被染上瘟疫?就算你们能保证,我又为什么要相信?”

    崔崇安没想到这个只是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就这样被薛明泽大大方方的说出了口,且看他满脸严苛之色,竟不像是在吓唬人的。

    有人觉得他气焰太过嚣张,却也是敢怒不敢言,深怕惹恼了这个煞星,今日就陨了命。

    薛明泽拔了刀,他这佩刀开了锋,见过血,和刀鞘相刮发出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城西中人的身份我会让人一个个排查,他的亲眷可以不去照顾,但是若生了逃城的心思,杀无赦。弃老抛幼,夫妻相离者,不孝不义不慈之徒,死有余辜。余下者,第一次抓到杖刑五十,第二次抓到杖刑百,事不过三,凡有第三次,斩。”

    他的刀从大汉头上挥过,将他发髻削去,道:“这规矩我此前未曾声明,如今割发代首,饶你一回。”

    他挥刀的动作太快,那大汉尚不及反应,便觉脑袋一轻,此刻听他说话才回味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登时吓出浑身冷汗,连忙朝他磕了三个头,嘴里念叨道:“谢大人不杀之恩。”

    他这一番不孝不义不慈下来,早就有人羞愧的头都抬不起来,那往往是些良心未泯的,做出决定抛下亲人离城也经了许多挣扎,如今被薛明泽这番话打的抬不起头来,反而生出股胆气来:“大人,我愿意去城西照顾我的妻子。”

    薛明泽看了看他,面色倒似柔和了些,有一就有二,既有了这第一个站出来的人,紧接着又跟了几个,薛明泽没说什么,他这红脸唱完了,自然要换个人来唱白脸。

    莫羽轻轻推了推崔崇安,崔崇安才缓过神来,走上前安抚起了各位。

    薛明泽在人群里找了一番,果然看到了方知府的家眷,他走到方氏母女跟前,见她两人瑟缩不敢抬眼看他也浑不在意,径直道:“方知府找到了。”

    方夫人这才敢抬眼,惊喜道:“我夫君人在何处?”

    崔崇安已领着方知府走了过来,方知府在一边将这闹剧看了个全,心中实在是羞愧难当。他自认是个好官,为民为公,和薛明泽同行的这几日,早将他们的盘算都听了个全,自认就算是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是还需几个带头人家的配合。没想到,这带头作乱的,就是自己家的两个。

    方知府对方夫人道了句:“糊涂啊!”

    也不看她变得无措的脸,便径直转向薛明泽,向他鞠了一躬,薛明泽往日还算尊敬这位老大人,今日却不闪不避受了这一拜。方夫人自然知道方知府这是为谁弯的腰,见薛明泽受下了,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薛明泽不想多言,对崔崇安道:“我先行一步,剩下的事交给你处理。”

 第95章 夫妻

    崔崇安见方知府态度; 倒觉得他兴许是个好官,能帮上大忙也不一定; 对他态度还算客气。

    薛明泽的人一个个持刀立在城门; 周围那些个人; 腿上没中箭的扶一把腿上中箭的; 倒也慢慢退开了。

    崔崇安有心和方知府打好关系,便想送他们一家人回方府。方巧巧天生小胆; 薛明泽虽未伤及妇孺,可看他一箭箭射中人腿; 方巧巧早就站不住了。后来又见方知府活着回来,一惊一喜之下; 方巧巧这腿骨是彻底软了下去。

    崔崇安见方巧巧倒在方母身上; 眼见是走不成了; 本想唤个守城的小将来背一把,又怕她母女二人多想。他本是想和方知府交好; 别不小心变成交恶了。

    这么一犹豫,崔崇安索性俯下/身道:“方姑娘若是不嫌弃; 便由崔某送几位一程吧。”

    方巧巧抬头看了方母一眼,不知该不该答应。

    方母实在是怕了他们这些京城来的人,又见方巧巧真的是走不动了; 也不敢多阻拦,便点了头。方巧巧小心翼翼地趴上他的背,将手夹在自己与他的背之间,搭住他的肩。崔崇安要背住她; 难免要碰触到她,这种情况更要避嫌,手是规规矩矩往下托。

    方母在后面看着,实在是忧心,问道:“这会不会于巧儿名节有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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