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嘉宝有些提心吊胆起来,崔嘉惠的性格她是清楚的,虽不至于莽撞,有时候却太过耿直,到了那种要步步小心的地方,她自然要为她多担几分心。
还是薛明泽反过来安慰她:“崔姑娘如何我不知,但瑜之这人你也懂得,生就一副七巧玲珑心,有他在,自然不会有大问题。”
“若是让他们俩分开了呢?”
“你便相信瑜之一回吧,毕竟以后,你姐姐还是要他来照顾。”
说这话时他看着她,倒让崔嘉宝想到了些别的,低头嗯了一声。
第69章 景王
薛明泽一朝身居高位; 在旁人眼里就是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得了皇上青眼。镇国公已经致仕许多年,成日里窝在宅门里斗鸡走犬,玩的不亦乐乎。镇国公世子倒是还在朝中,可也是个十足的酒囊饭袋; 更不用说与薛明泽同龄,却成日里混迹花楼的薛明成了。
京卫指挥使司换了一个名叫薛明成的指挥佥事这事; 镇国公府竟是无一人注意。
镇国公府没发现薛明泽; 其他人自然不会想到这是多年前出走的镇国公嫡子之子,摸不清薛明泽的脉门; 行事里便多了一分忌讳。
也有那不长眼的; 薛明泽虽没有温瑜之的玲珑手腕; 却有一点,他的刀又快又冷。
这京卫指挥使司里倒有一个多年不见的老熟人; 正是董成济,他最近日子过的艰难。先前两位公主追着他跑时,他能脱身是因为两位公主自己吵吵嘴便忽略了他。现在柔福公主销声匿迹,只剩下敏仪公主一个; 他摆脱起来就有诸多不易。董成济本来对这份职务只是七分伤心,让敏仪公主给逼的; 硬是成了十分,便是休沐日也要来逛上一逛。
薛明泽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若是真不想娶,那便干干净净地拒了。”
董成济苦笑,斜睨他一眼; 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天之娇女,哪是那么好拒的?”
这话一说,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人,董成济连忙为自己辩白,道:“人家那是有喜欢的姑娘了才豁得出去,我这可有可无的,豁出去这一场只怕把我娘吓死了,最可怕的时候没有其他姑娘敢嫁我,到时候真是一场空。不过你说,嘉惠嫁出去了,还剩下嘉宝呢,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指不定嘉宝是唯一敢嫁我的。”
董成济说这话时完全没往男女之情想,只是单纯地从认识的姑娘家里想了想有可能在他拒了公主后还敢嫁他的人,崔嘉惠不就与温瑜之定了亲吗?指不定崔家的姑娘胆子都大。
薛明泽手一顿,握紧了刀柄,竟是有些心绪不宁起来。他想了想崔嘉宝如今愈发皎如明月的面容,再过两三月便是她十四岁的生辰,京城里的姑娘家,及笄前后多半会定下婚事,最迟十七八岁也要出嫁。
他想来想去,竟是觉得什么样的人都配不上她,董成济虽算他半个朋友,平日里也相处的颇为自在,如今却觉得满眼都是缺点。
薛明泽没有直言他人缺憾的习惯,看了董成济半晌,也只冷冷道:“你太老了。”
才十九过半的董成济有些傻眼,若是崔崇安那个小子这么说他也就罢了,薛明泽比他还大上几月,竟然嫌弃他老,董成济道:“薛师兄,你可比我还大啊?”
薛明泽脚下一顿,走的愈发快了起来,想来是不愿与董成济再多说。
董成济也是练过的,没那么容易被甩开,还在他一旁絮絮叨叨道:“我只是开个玩笑,明月对崔崇安那傻小子的心思我们几个有谁不知道?我和崔家的姑娘不可能啦。不过薛师兄,你看看你孤身一人在京中,马上就弱冠了,是该讨媳妇的时候了,娶个知冷知热的放在家里多好。敏仪公主虽然是公主,性子可比柔福公主好多了,你看怎么样?”
薛明泽停下脚步,刷地便拔出了刀,他的动作极快,那“刺啦——”的一声,董成济听在耳里还没反应过来,雪白的刀身便在光下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让他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
董成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后才惊讶道:“不是吧,薛师兄,我只是开个玩笑,还没实施呢,你就要拿刀砍我?”
薛明泽倒是心情颇好,面上不作喜色,问道:“吓到了?”
董成济点头。
薛明泽道:“把你的那些念头给我憋回去,你要是真把什么公主往我跟前带,吓到了人,让人非你不嫁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本是来诉苦,结果被薛明泽怼了一通,董成济一下子苦了脸,也说不出找他一起用饭的话来,只念叨了一句:“也不知道你要去哪里找不怕你的姑娘做媳妇!”
薛明泽花了好半晌才冷静下来,思考了一下自己莫名其妙的失控和莫名其妙的欣喜,反应过来是为什么以后,难得在原地放空了脑子。
真是禽兽啊。
不怕他的姑娘,可不就有一位吗?
薛明泽只觉举步维艰,花了好久才到了下属报上来的那间书肆,那对小夫妇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这间书肆,排查来排查去这是最有嫌疑的地方。
书肆看上去很清贵,属下查了书店老板,没查出什么可疑的痕迹来,亦或者是年代久远,痕迹早被人抹平了,薛明泽这才生出了亲自来看的的念头。
这书肆有不少珍品,都是非卖品,只供人在书肆阅览,这新颖的方式吸引了许多附庸风雅之人,其中也不乏真心冲着那些珍品来的读书人。书肆二楼是雅间,可供人借阅书时使用,因着要保持安静,雅间的墙体都是费了心思的,算是个安静隐蔽的地方,也有人花些银子定下一间在其中谈事。
薛明泽走进书肆,没有贸贸然上了雅间,他现在身居要职,奉的是皇上的令,有时候难免要做些得罪人的事,朝上位置高些的人见了他就跟惊弓之鸟似的,把要找的人吓跑了可不好。
薛明泽将书肆里的书看了一遍,果真看到不少他都未曾见过的书籍,眉毛微微一挑,为了不显得突兀,挑了两本书籍便去结账。
那是两本游记,虽说少见了些,与那些珍品不是放在一块,自然是可卖的,等着伙计的功夫,听见有人从楼上下来。
那脚步声很沉很稳,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这是一个胸有成竹的人。
薛明泽付了钱收了书,装作不经意地抬头看一眼,发现是景王。
景王也见着了他,面上似乎有些不确定,半晌问道:“可是薛指挥?”
他与景王有过几面之缘,此刻不得不回话。
景王见着他手里拿的书,似乎有些吃惊,很快又摆摆手解释道:“我不是觉得薛指挥不能读书,只是见惯了薛指挥挥刀持弓的样子,一下无法将薛指挥与文人的东西联系起来罢了。”
薛明泽看了看手上的书,他若是不读书,那就对不起先生从前的教导了,虽然选了武路,有些东西也是不能丢的,不过这书还真不是给自己买的,但这话不用对他说。
景王见薛明泽摇头示意无事,一时也有些难以挑起话题,暗道薛明泽看起来方正,处起来果然也是油盐不进。今日这一见只是碰巧,景王也没有现在就拿下他的打算,想了想不若就放他离开,想到这里,景王朝薛明泽一拱手,道:“我这刚是看完了一本,如今想向掌柜的寻下册呢,心里惦记着这书的内容,也没心思说话,就不留薛指挥啦。”
薛明泽道:“那微臣便先行一步。”
见薛明泽走了,景王走到掌柜面前,道:“帮我将刚刚那本书的下册拿上来。”
自己就走回了雅间。
掌柜的认真地找了一番,拿书上楼,一进雅间,那书也就没了作用。
掌柜的虽不知主子找自己是为了什么,还是先跪下。
景王向来不是个苛待人的,便让掌柜的起来,掌柜也就顺水推舟地坐在一边。两人都心知肚明,面上却维持着这一番动作,现在一个是忠心为主,一个是礼贤下士,心里都极为熨贴。
景王问道:“薛明泽刚刚来都做了什么?”
掌柜心想,薛明泽便是刚刚那位冷冰冰的主了。作为掌柜的,他不会将每个客人都盯得死死的,但薛明泽这种见过血的人物,一走进来便与别人不同。他下意识地多看了几分,要不此刻还真回不上景王的话。
“那位薛大人进来时,虽说打量了一下书肆,倒不像带什么恶意的,只是随意看了几眼,倒是将书肆里摆的书都看了遍,最后挑了两本游记。”
“游记……他那样的人,会看游记?”
景王突然冷笑一声。
对于父皇身边突然多了这么一号备受宠幸的人,景王自然是暗地里派人查了查,知道的也没比旁人多多少,却知道他是从边关回来的。
瑞王造反那一夜,他杀的人摆起来可能成一座尸山。
对于这样的人物,景王是又怕又想用,怕是怕刀不称手,反过来伤了自己,可要想成事,手里怎么能没有这样一把刀呢?
这样一个人物,突然出现在书肆,莫不是父皇突然想查他了?想到这里,景王背后一凉,他手上的事还有些尾巴没有处理干净。
景王吩咐道:“这些日子你给我盯紧了,要是他再来,立马派人通知我,也不一定是他自个,旁边有什么异动也警醒点。”
掌柜的自是应下不提。
第70章 登山
薛明泽早寻个机会将外甥、外甥女带出来,邢大夫看完两个小孩子倒是没多少事; 只是饮食上不太精细出了点小问题; 连药都不用,注意些就好。
两个小不点太久没见到母亲; 那回难得出来便缠在母亲身边不愿挪动;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泪眼汪汪地看着薛明泽,薛明泽哪里受得住?
这回休沐他便登门领了陈绍、陈绮两个。
因着外甥、外甥女; 这段时日薛明泽没少和他姐夫陈全打交道。陈全行事颇为实心眼,对他们家当年的事有所了解,每次与他见面都难免关心他行事是否有艰难处。对于他带陈绍、陈绮出门这件事; 陈全十分放心; 也乐于见他们舅甥和乐; 只时常催薛迎曼回府; 不放心她在外边住那么久。陈全倒是有心上门; 可那庄子是定安侯府世子夫人的; 他上门多有不便,只得每次见着薛明泽都念叨两句。
薛明泽本是抱有戒心,见他这样倒觉得他不像知情的模样。可薛明泽也知道; 自己和温瑜之那种一眼看透人心的家伙不一样,不敢贸然下判断,只默默记在心里。
薛迎曼的身体好了许多,到底不能一下根治,这种慢性的毒素,要抽干净也只能慢慢来。见薛迎曼行走已经没有太大问题; 邢大夫倒是建议薛迎曼可以适当地出行,崔嘉宝听在耳里,索性建议几人在薛明泽休沐那日去登山。两个孩子都到了懂事的年纪,又有薛明泽看着,崔嘉宝在一边也能照看薛迎曼几分,倒不会出什么岔子。
薛迎曼一想到很久没有和子女一同出行,对这个提议就心动的不行,只这件事最辛苦的便是薛明泽了,薛明泽见她们俩都兴致勃勃自然是不会拒绝的,这件事便这么定了。
京郊多山,又有薛明泽在,倒不用一味往人多的地方去。几人挑来选去定了灵山,灵山峻秀,山上有一座灵修庙,正对着一座灵月庵,倒也是建的有意思。京城的香火多半都被护国寺抢去了,这里来的人不多。
几人便打算上去看一看。
薛明泽一手牵着一个,陈绍倒还好些,年纪小小便知道男子汉不怕吃苦,勉力跟上他的步伐,陈绮本就体弱些,平日里哥哥又护得紧,走得累了便委屈巴巴起来。
崔嘉宝扶着薛迎曼,眼风没少往那里扫,一下便注意到了,摇了摇薛迎曼的手,示意她看,笑道:“薛姐姐,你快说说他,绮儿都要哭了。”
陈绮听见崔嘉宝这么一说,眼泪吓得憋了回去,可怜兮兮地看了薛明泽一眼。薛明泽待他兄妹二人好,她还是感觉的到的,可到底是有些怵这个冷面舅舅。
薛明泽其实已经有意识地放慢步伐了,没想到两只还是跟不上,他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让他上阵杀敌简单,让他面对这样玉雪可爱的小孩子,却着实是为难了。
薛迎曼看了看崔嘉宝眼角含笑的样子,也跟着笑了,道:“你别为难他了,这么个五大三粗的人,还要他多细心?好妹妹,快去帮他一把。”
崔嘉宝愣了一下。
薛迎曼已经将手从她手中抽出,将小双从后面招来,让小双扶着她。
崔嘉宝见她这样,索性便过去牵过陈绮,笑睨了薛明泽一眼,道:“薛哥哥,你便走我后面吧。”
陈绮也见了崔嘉宝好几次,知道崔嘉宝脾气好,母亲就在身边,倒比被舅舅牵着的时候放心一些。崔嘉宝走的慢,薛迎曼又在一边和陈绮、陈绍说话,陈绮一下便开心起来。
薛明泽走在崔嘉宝身后,见她偶尔回头看自己一眼,倒想起从前送她上书院那回。多少个年岁就这样过去,只眼前人还是眼前人。
薛迎曼倒想自己牵着两个孩子,一来是和孩子们亲近亲近,二来是让两个年轻人说自己的话去。只她自己还要别人扶着一把,牵着孩子别到时候一起摔了,现在这局面倒也顶好。
薛迎曼这些日子住的极为顺心,也便分出些心神来看崔嘉宝和薛明泽。薛明泽马上就要弱冠,一个人来了京城,爹娘都在边关未回,她这个做长姐的,难免要对他的婚事上点心。薛明泽身边跟的是薛家的老人,跟她漏了一两句口风,她才得知薛明泽求学时和崔家交好,崔家又有那么两位姑娘。
薛明泽到边关去时两个姑娘年纪都不大,薛迎曼倒不是觉得他会和谁早有情愫,但这多少算半个青梅竹马的情谊,对上薛明泽这冷冰冰的性格,在一起才能有个知冷知热。
便是抱着这种心思,她先前才想看看崔家的两位姑娘,没想到只来了一位,偏偏就是对的那个,最后更是扯出这么一大段事来。如今她的生活有指望了,再看两人,中间许多默契便是她这个分离多年的姐姐都比不上,又何须她来操心,说来说去,绕不过缘分二字。薛迎曼想着等她身子骨好了,把伯府那堆糟心事扯起来,便要探探崔嘉宝和崔府的说话,早点把这样的好姑娘定下才是。
崔嘉宝在薛明泽上两个台阶,薛明泽又要时不时地看一眼左手边的陈绍,目光放的不高,不经意就被崔嘉宝那被腰封裹得细细的腰肢吸引了目光。
小姑娘骨架生的纤细,浑身都被宽大的外袍遮个严实,唯有那细细的腰肢在腰封的束缚下显得格外明显,走起路来明明没有多大的动作,就是格外吸引人眼光。
薛明泽不是热衷于这些的人,往日里与那些糙汉子在一块,他们开些荤段子,他向来是听着,不笑也不想,跟个木头人似的。此刻看了两眼便垂下眼帘,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想着小姑娘还是穿些襦裙好。
一边的陈绍却惊奇地看着他,陈绍是个谨慎的孩子,但对于薛明泽这个舅舅却格外亲近,倒也不算怕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拉了拉薛明泽的袖子。
薛明泽弯身,道:“怎么了?”
陈绍凑到薛明泽耳边,惊奇道:“舅舅,你耳朵红了。”
这下薛明泽连脸都红了起来,只盼着崔嘉宝不要再回头看他。
几人脚程再慢,到了晌午也到了山顶,灵修庙是座小庙,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几人上了香,便被引到间禅房休息,用了斋饭。
这斋饭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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