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嘉宝这下确定了,周宁是真的醉了。放在往日,这话她也就敢跟她说说,哪敢在大家面前开口?
董明月笑,道:“我中意谁,你看不出来?”
周宁撇撇嘴,道:“董姐姐不算。”
崔嘉惠戳了戳她,问道:“就知道问别人,你又中意谁?”
周宁认真地想了起来,道:“温大哥容貌昳丽,我有些中意。但董大哥风流多情,我亦有些中意。仔细想来,容貌招蜂引蝶些的,我都中意。但中意,应当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事,所以啊,我应当是一个都不中意。”
周宁这话中意来中意去的,也难免大家还能听懂。
崔嘉宝笑出声来,她见周宁和崔嘉惠抱成一团,生怕过去做了夹心,连忙靠在董明月身上。董明月便将她揽入怀中,口中不忘笑话周宁:“我们阿宁是生错朝代,若是那等女子为尊的时候,阿宁便可以来个真正中意了。”
周宁有些醉了,但还能听懂她是在嘲笑她,起身便想闹上一闹,身子却软绵绵的,好歹崔嘉惠扶了一把,才没摔倒。崔嘉惠嘴上也不放过她,道:“一看她便是个容易被美色所迷的,若是男人,定是个爱慕新鲜颜色的登徒子、无情郎。”
周宁不服气,道:“你们难道不觉得温师兄好看?不觉得董师兄好看?”
崔嘉惠唇边笑一收,道:“他们两个啊,一个是对谁都好,一个是眼里只有妹妹,好看不好看,与我何干?”
周宁又看向董明月,董明月道:“我哥那张脸,我早就看腻,你非要我说个美丑,我是说不出来。温师兄的话,不是我的风格,我喜欢崔崇安那样的。”
周宁问了句:“哪样的?”
董明月眨眨眼,道:“文弱书生小白脸样。”
崔嘉宝和崔嘉惠同时笑出声。
董明月懒洋洋道:“心肝们嘴上把个门,别让他知道,我这追夫之路本就漫漫,他要是知道,就更难啦。”
周宁又看向崔嘉宝,十分希望从她嘴里得到点认同。
崔嘉宝道:“我总觉得温师兄和董师兄长得有些柔美了……”
董明月的手已经在她头上了,崔嘉宝顺势躲进她怀里,董明月这一掌到底没拍下来。崔嘉宝笑嘻嘻,继续道:“我偏好那种清冷自持的相貌,棱角分明,五官俊漠,浑身上下都充满着男子汉气概。”
辱兄之仇,不能不报,董明月精辟总结:“你喜欢薛师兄那样的。”
周宁喝了杯酒,感叹道:“可是薛师兄走啦,就算真喜欢也没有用。”
董明月暗叹周宁哪壶不开提哪壶,崔嘉宝趴在她怀里毫无精神,董明月给她斟了杯酒,端着喂了下去。崔嘉宝接过酒杯,一口喝完。
除了周宁外,三人各怀心事,但此刻都懒得去想,痛痛快快地喝起酒来。
崔嘉宝直到晚膳前才有些清醒过来,果酒后劲不大,她头有些疼,但不算太严重。董明月和周宁已经归家去了,晚膳要与家人一同庆祝。
小周氏给她新打了一副头面,极为精致,款式倒不是眼下时兴的,而是端庄不出错的那种。崔嘉宝拉着她的手撒娇,道:“这东西我现在用不了呢,看看就觉得脑袋重。”
小周氏笑她:“谁让你现在用,本就是再为你以后慢慢准备着。总比到时候临时准备一大堆,仓仓促促来得好。过了生辰你就十岁了,也是个小大人了,别成天像个孩子一样撒娇。”
小周氏暗含的意思让崔嘉宝心情一下低落起来,但很快崔语堂便唤她过去。崔语堂准备的礼物是一匹骏马,崔嘉宝完全没有想到,十分惊讶。
崔语堂有些赫然,以为她不喜欢,解释道:“从前听你提过骑射之事,以为你喜欢,想着书院里那点课程可能不够……你若是不喜欢,爹再给你买别的。”
崔嘉宝拉住崔语堂不知所措乱晃的手,笑道:“喜欢极了。”
董明月说的对,哪有先生不在就偷懒的道理,若是有朝一日再见,怎么也要让他知道,她是他最出色的弟子。
就连崇文、崇武兄弟俩都给她准备了礼物,还是自个亲手做的,看起来有些粗糙,却是一片心意。
崔嘉宝就等着崔崇安了,崔崇安偏还卖着关子,非要饭后带她去书房取。
崔嘉宝坐在椅子上,两腿荡来荡去,等着崔崇安。崔崇安却拿了东西放在书桌上,道:“比起我的礼物,你可能想先看这个?”
崔嘉宝一愣,放在桌上的是一个大圣的面具和一只小金猴。那猴子看起来灵动可爱,还透着点娇憨意味,而那个大圣面具也和外面卖的不尽相同,瞧着格外有精神些。
她打开信封,里面只有四个字。
恭贺芳辰。
崔嘉宝笑,轻声道:“不是亲手送的,才不算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是喜闻乐见的跳时间线了
第39章 变化
“宝代兄书。”
崔崇安嘴边噙着笑意; 一字一句念到。
崔嘉宝对他回信的内容丝毫不感兴趣,只专注地写着,生怕多溅一个墨点,毁了这封信。崔嘉宝的字不像寻常女儿家; 簪花小楷,也不比男儿铁画银钩; 倒是介于这两者之间。字体瘦长; 棱角分明,王先生赞她自有风骨。崔嘉宝虽内敛; 但还是有小小得意情绪; 更觉用此给薛明泽回信最好。
薛明泽一去三年; 人无影踪,但信守承诺; 果然与崔崇安保持通信。崔嘉宝使了点小花招,回回都帮崔崇安书写回信。一来二去,崔崇安也看出些什么。但见崔嘉宝不自知,也没有点破的意思。
薛明泽若是在此; 那是最好不过,想来崔语堂和小周氏也会满意。但如今; 战场刀剑无眼,两人又是多年不见; 崔崇安如今放纵崔嘉宝回信已是最大的纵容。
崔嘉宝不知道崔崇安心里想了这么多,欢欢喜喜地把信写完,才反应过来最后写了什么。崔崇安却眼疾手快; 已抢过了信,笑眯眯地举高。崔嘉宝跳起来想去夺,却怎么也碰不到。崔崇安年过十六,身量一日高过一日,这三年勤练武艺,肩也宽厚了许多。崔嘉宝身量也高了些,但跟不上崔崇安的速度,与崔崇安的差距反而更大了,反倒是身段玲珑了许多,透着股少女的韵味。
崔嘉宝气急,锤了一下崔崇安的胸口,道:“这种话怎么能写在里面呢!”
崔崇安笑,道:“这么多年了,也该让薛大哥知道,若是有心,他便早些回来。”
崔嘉宝不知他意有所指,见抢不过他,便气呼呼地到一旁坐下,道:“人在战场,身不由己,哪有想回就回的道理?”
薛明泽于信中很少提自己的生活,兄妹俩也不知他现在到底如何。这信也是有一封没一封的,时间飘忽不定,但能收到信,便是还活着,总归是个好消息。
说到薛明泽,崔崇安又想到温瑜之,叹了句:“不知道瑜之兄现在如何。”
温瑜之参加了此次秋闱,一举夺得解元,抚州几大户都蜂拥而上,试图资助他上京盘缠。真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温瑜之自是笑脸迎人,好话说尽,双方皆有心,便和几家都处下不错的关系。但那盘缠却是分毫未收,有他这些年的经营,没必要贪图眼前这点蝇头小利,反被人捉了小辫子。
拿了解元,温瑜之便要赴京准备明年的春闱。知道温瑜之拒了人赠送盘缠,崔语堂便另辟蹊径,给京中好友去信,让他帮忙多照拂一二。这些年来,周锦和崔语堂一直对温瑜之多有照拂,一来是救命恩人,二来是他本身杰出,此去想来是直上青云,能扶一把是一把。
温瑜之此刻应当已到京城,不知他安顿下来没有。
崔崇安又想起前些日子崔语堂所说,有些高兴道:“或许我们也要回京了。”
这年初,董家人便入京了,崔嘉宝甚是想念董明月,看崔崇安高兴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也想见明月姐姐了?”
崔崇安照着她的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道:“说了多少遍了,我……”
“喜欢说话细声细气,文文弱弱的姑娘,最好脸上还有一个梨涡,笑起来很可爱的样子。”崔嘉宝闭着眼都能背出来。
崔崇安自打编出这套与董明月完全相反的标准便念叨个不停,崔嘉宝实在不想听他另说一遍。崔崇安见她如此熟练便笑,道:“我的同窗有许多都赴京赶考去了,只剩我一人在这里实在是寂寞得很,自然想早些入京。”
崔嘉宝道:“所以爹让你也去考秋闱的时候,你为什么拒绝?”
崔崇安道:“你哥哥虽然不如温师兄惊才绝艳,但也想放手一搏,如今是半瓶水响叮当,还是再伏三年,厚积薄发来的好。”
崔嘉宝却不这么想,道:“若我们真要回京,你想好好做学问却难了,京中学风不若抚州盛,还有大房、三房的人未必见得你好。倒时,你只怕磨不了学问,只能磨一磨心志。”
崔崇安对这事也渐渐有了些了解,哀嚎一声:“你怎么不早说?”
崔嘉宝懒得理他,他那时也没说回京的事,不过事已至此,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崔崇安站在她旁边,她本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突然暴起,去抢他怀中的书信。崔崇安脚下微动,便退了几步,嬉皮笑脸。
“早便防着你这一手了,我要去接嘉惠回府,你要一起走吗?”
崔嘉宝气恼,却还是应下。
崔嘉惠再过几个月便及笄。本朝女子婚嫁之年多在十七八,但往往亲事在及笄前后便定下。崔语堂和小周氏很早便开始考虑崔嘉惠的婚事,但崔嘉惠自己表现得兴致缺缺,后来又想到可能要调回京中,这事才缓了下来。
崔嘉宝从旁看着,终究是确认了,她姐姐喜欢温瑜之这件事。就着这结论,再往从前看,竟是很早就有的苗头。许是从温瑜之斩断马缰的那一刻,这份情便埋下了因果。
崔嘉惠的表现并不明显,但桩桩件件合在一块,便再无其他可能。
可温瑜之呢?温瑜之又是怎么想的?崔嘉宝冷眼瞧着,只觉得温瑜之待周宁要殷勤些,可也守着礼,看不出来对她二人有无情愫。
温瑜之赴京备考,温家人却留在了抚州,一来是他一双弟妹都在白鹭书院求学,二来是京中贵人多,怕冲撞,还是留在抚州自在些。若温瑜之考得功名,前途已定,再接不迟。
温瑜之这一走,温家只有一双幼子幼女和寡母当家,怕族人趁机刁难,温瑜之便将家人托付给了崔崇安,借崔、周两家的官威镇压。
崔崇安自然是将温瑜之的嘱咐记在心上,但没想到还赔了一个妹妹进去,崔嘉惠常去温家,说是和温瑜之妹妹投缘,倒也照看了这一家老弱不少。
崔崇安不若崔嘉宝细腻,且许多事只有崔嘉宝见着了,他倒没往别处想,只想着她一个人回来不放心。但凡崔嘉惠去了,他便去接,也拜访一下温母。
温家并不富裕,不像崔、周两家,有重重叠叠的庭院。这还是温瑜之尽力保下的家产,熟悉的几人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他的家事。温父早亡,弟妹尚在襁褓之中,温母柔弱,努力护着长子,家产却被族人瓜分。温瑜之便看着平日可亲的族人一下换了一副面孔,强取豪夺。后来温瑜之发了狠,才保住了点东西,又入书院,过了童生试。族长见他大有可为,才一改原先不理事的风格,主持起公道来。
温瑜之得了那些东西,任住在这小院子里,只做不时之需。对着那些族人,见着也先带三分笑。不说别的,温瑜之能走到今天,崔嘉宝是极为佩服他的。
温母对崔家三兄妹已是极为熟悉,见是他俩,面上便带出笑来,连忙请人进门。
温母拉着崔嘉宝的手,也不忘另一边的崔崇安,谢道:“前些日子那事,真是多谢你了,瑜之不在,若是没有你,我们这一家子孤儿寡母,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崔崇安在外极为正经,笑的风度翩翩,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当年温师兄也没少照顾我,都是应当的。我想着好久没上门了,便来见见伯母,顺带还要接嘉惠家去。”
温母连连道:“都是我不好,天色竟这般晚了,不该纵着幼仪缠着嘉惠。”
温母感念崔家兄妹,但心中又有些自卑,从来不敢留饭。
温母领着两人去温幼仪的屋子。
温幼仪年岁尚小,也不用避讳什么。崔嘉宝便见崔嘉惠正带着温幼仪做女红,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崔嘉惠抬头见崔嘉宝捂着嘴笑,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继续教了。温幼仪连忙站起来朝他俩行礼,道:“崇安哥好,嘉宝姐好。”
崔嘉宝走过去坐在温幼仪另一边,拉着她重新坐下,道:“让我看看你们在做什么?”
温幼仪兴奋道:“嘉惠姐在教我绣兰草呢。”
崔嘉宝又笑。
崔嘉惠左手从温幼仪背后绕过去戳了崔嘉宝一下,示意她适可而止。崔嘉宝表示自己就最后笑一下,尔后紧紧抿着唇,强行忍笑。平心而论,崔嘉惠的女红进步了许多,教初学者还是绰绰有余,但一想到她曾经最不耐烦做这种细腻活,崔嘉宝便停不下来。
直到崔嘉惠有些恼了,崔嘉宝才真正停下来。要指点,崔嘉宝仍能说个一二三四五,但此时做这个未免太讨人嫌了。崔嘉宝只笑着夸了两句,问道:“这是做给谁的?”
崔嘉惠抓紧手中娟帕,听温幼仪答道:“还在练呢,但这是我绣的最好的一个了,想给哥哥做个荷包。”
崔嘉宝看向崔嘉惠,崔嘉惠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第40章 拜别
崇武淘气; 用完饭便在一边玩着崔嘉宝的袖角,也不用力,只轻轻一拉,松开; 复又一拉。崔嘉宝被他闹得没脾气,又舍不得骂他。两兄弟正是用功的时候; 平日也只有晚膳时放松些。
小周氏对两兄弟向来严厉; 此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崇文看不过眼; 将崔嘉宝的袖角拯救出来。
崇武暗骂崇文“假正经”; 崇文施施然坐端正; 连个眼风也不分给他,把他气的不轻。
崔语堂则说起返京一事。
私心里; 崔嘉宝是不想回京城的,京城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反倒是来抚州以后一家人才过的松快些。但这件事并不是她能决定的,只能多加准备。
崔语堂给自己斟了杯酒; 叹道:“这一次是铁定要回去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周氏问道:“可打听清楚是怎么回事了?怎么好端端地调你回京; 二哥那儿恐怕还要再待上几年,大哥才好去活动活动。”
两人并不避讳几个小的; 起初是小周氏带着崔嘉宝听。崔语堂习惯后,在其他几个孩子面前也便放开了,久而久之; 一家人也就习惯了晚饭后商量些大事。
崔语堂点头,复又摇头,道:“我这信去是去了,但没个定论,许是我外祖那边施了力。”
小周氏垂眼,她极喜欢抚州的生活,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干什么崔语堂也由着她。白鹭书院又是一等一的书院,几个孩子在那里她也放心,学风一盛,青年才俊也多。在京中见多了后宅阴私,她也不那么在意身世,只想挑个身家干净的,给孩子们婚嫁之事可考虑的选择便多了。
可她一直顾虑着以后回京的可能,这一天终归是来了。
小周氏道:“那头不愿意你外放,但你一旦外放,她只有不想你回去,先把世子位定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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