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淡淡一笑,“我们又见面了”。
李明濛恢复从容,嘻嘻笑道:“先生,不知道你还收不收学生,我可是很羡慕易兄能成为你的学生”。
苏洛笑道:“我今生不再单独授业”。
李明濛正大感可惜,苏洛又道:“不过,你若能帮我一个忙,就再破例一次”。
李明濛喜道:“女先生,尽管说来”,他刚刚本来就不存诚心,只不过装模作样与苏洛说些逗俏话。
苏洛未言,明修代劳道:“李兄,女先生想见方夫人一面,不知道你可否有法子办到”。
“方夫人岂是相见就能见到,我没这个能耐”,三人听到这里不免失望,“不过对家姐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明修情不自禁喊道:“奇女玄观!”明修不止一次品赏到玄观流传出来的诗句,仅凭诗境,便可窥其瑟鸣凤跃,剑合龙飞,关河岁月之韵致,他很少在才学方面对一个人心悦诚服,玄观就是其中之一,且丝毫不因为对方是个女子。
李明濛淡道:“家姐的轿子就在外面”。
明修连忙道:“李兄,快将玄观小姐请进来”,能见这奇女子一面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就算明修也不能例外。
李明濛脸露难色道:“你知道的,家姐名气大,又极少露面,想见到她的人排起来能将整个金陵围上一圈,我怕她一出现这观月楼立即炸开锅,最怕是有人听到风声,闻风而来,漫说这观月楼,恐怕这大街之上人多的连踮脚之地都没有”。
明修道:“李兄顾虑的是,反正这酒宴也差不多了,我这便去散席,再请玄观小姐进来”。
第二十一节 各谋其利
明修将想法告之于杰,众人正在兴头之上,自然不能让人家捐了钱就把人给赶走。
于杰听完微微一笑,立刻有了主意,朗声道:“诸位,只有美景才能触发诗意,不如我们到莫愁湖畔,边赏美景边吟诗作对可好”。
这个建议,众人纷纷附和,三五结伴离开观月楼往莫愁湖方向走去。
再说沐彤在门口等了老半天,低声埋怨道:“怎么这么久,难道要我们等到天黑”,话刚说完,便看见观月楼内的公子们三五成群走了出来,一会的功夫观月楼便变得门可罗雀。
待诸位公子走远之后,李明濛与明修才朝轿子走近,李明濛道:“姐姐,我们进去吧”。
玄观轻轻揭开帘幕,优雅的探出身来,绿色的绣花鞋蜻蜓点水般沾地,似在地面上骤然开出一朵绿荷。
明修惊艳的看着玄观,没想到她竟如此超凡脱俗,气质与容貌无可挑剔,明修是个君子,他正视玄观,丝毫没有半点忸怩作态,同时他也情不自禁的露出爱慕,就像看到美丽的景色一般,内心油然而生的感慨。
玄观望向自己,可明修有种感觉她没有在看自己,她的眸子像两弘不见底的清潭又神秘似渺渺星空,他心中震惊,什么样的女子才有这样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对于眼前这个女子他丝毫捉摸不出她半分性情来。
玄观淡淡一笑,“明修吗?”她讲话的口吻似与李明濛一般,没有初次见面的陌生,也免去了那些俗套。
明修只是一愣,旋即回神,笑道:“正是明修,有幸见得玄观小姐真容,明修快慰非常”。
人初次见她无不动容,易寒在她面前表现的放诞无礼将她视若俗女,这个男子却是落落大方是个真正的谦谦君子,玄观大有好感,淡道:“明修,你很好”。
李明濛闻言大吃一惊,淡淡一言以足可见姐姐对他另眼相看。
明修谦虚道:“玄观小姐你才是真正的天人,明修只不过是凡夫俗人”。
玄观不置可否,只是将这个男子当个美丽的景色一刹那间的舒心惬意。
四人步入观月楼,往客房方向走去。
李明濛笑道:“姐姐,你凑不了热闹了”。
玄观微笑道:“一样热闹”。
进入客房,两女目光顿时交迎在一起,就这样静静的凝视着对方,当旁人当做无物。
若明修是美丽的景色一刹那间的舒心惬意,那眼前这个女子便是天山上恒久不化的冰雪,点点清凉渗透入体,玄观看到了对方眼睛内的坚毅与宽阔无边的胸怀,除了她便只有静明大师的眼睛能让她如此入神。
苏洛从这个气质优雅的女子眼中看到的却是睿智,同一时间,两人微微露出笑容。
苏洛起身盈盈一礼,“玄观小姐,苏洛有礼”,玄观微微弯腰还了一礼。
李明濛觉得气氛有点冷,哈哈笑道:“都是自己人,这么客气干什么,女先生乃易兄的老师,姐姐又是易兄的”话说一半却突然闭嘴。
玄观并不吃惊,一脸平静道:“女先生,你却把他给教坏了”。
苏洛微笑回道:“我是教不好他,若论才学他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明修与李明濛看着两人打着哑谜,倒揣摩出一点来,玄观的意思是,作为先生为何会教出一个如此放。荡的人来,可是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玄观口中的“坏”似隐隐暗含赞赏。
苏洛的回答更为巧妙,说坏,后面一句点睛之语,又在说好。
明、李二人都乃巧思之人,若是旁人听来,却会认为玄观在责问,师者不严,教出一个祸害来,而苏洛回答,他天性顽劣,我拿他没有办法。(本来不打算解释出来的,留给各位看官慢慢品味)
玄观嫣然笑道:“芸芸众生皆一般,出一两个妖魔鬼怪也未尝不可”。
苏洛莞尔一笑,“却不知像玄观小姐这样的仙子可有降妖伏魔之法”。
玄观轻轻摇头,“他乃妖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我是人道,损不足而益有余,彼彼相辅,何理伏之”。
李明濛朝明修问道:“明兄,你听懂了没有”。
明修笑道:“玄观小姐引用玄学之理,我也只是听出点皮毛来,应该是世间万物均有其存在的理由,便像月之盈缺”。
李明濛不悦道:“故弄玄虚”。
明修笑道:“这却不是用一两句话便能解释出来的”。
玄观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番八竿子打不着的话来,也许在场除了苏洛没有人能够明白,他了解易寒,眼前的玄观也看的透切,礼道:“玄观小姐,受教了”。
玄观道:“女先生,我们不要讲他了,提起我便烦心”,每每想起易寒总能乱她心静。
苏洛轻轻点头,道:“玄观小姐,我想拜托你一件情,听闻你与方夫人交好,能不能引荐我见她一面”。
“好”,玄观没有丝毫犹豫。
苏洛道:“玄观小姐不问为什么”。
玄观微笑道:“女先生你不是准备要说了吗?
苏洛朝明修望去,对方回报于微笑,“此次明修募捐之举其实是我的主意,方夫人富可敌国,我希望她能帮我,永解贵州贫瘠之疾”。
永解二字出口,玄观已心知肚明,道:“欲治根本,一者人气,二者天赋”。
苏洛道:“不错,贵州不适宜居,人烟稀少,外搬者多,入迁者无,之所以如此便是多山林而少平地,不适种作导致粮食匮乏,又因山路难行与外界交通不便,只能自给自足,其实贵州山灵水秀,物产丰富,若是道路畅通无阻,加强与外部的交流,以物换银,以银换粮,贵州百姓便能日趋富裕,而那些珍惜物产又能顺利流入市场,平抑价格,造福万民”。
玄观笑道:“方夫人是个商人,无利而不为之,女先生你说这些恐怕她很难心动”。
苏洛决然道:“我敢保证方夫人若有胆略,整个贵州以后便是她的天下,便看方夫人是不是有远见的商人”。
玄观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贵州虽是个三不管之地,可终究是在大东国版图之内,女先生这话可是有杀头之罪”。
苏洛微微一笑,“若能换的无数人无需忍受挨饿之苦,苏洛的性命算的了什么”,又道:“玄观小姐请听我说来,方夫人会不会动心,贵州有古木大树,坚可建造船只画舫,高可做宫殿阁楼顶梁之柱,贵州有虎皮貂绒可做御寒之衣,贵州有名贵珍稀药材可入药治病,贵州有丰富矿产资源,采之炼之可成兵器盔甲,乃强国之基本,贵州有”
玄观点了点头,心中有了主意,贵州乃三不管之地,她正想找个地方安置那一万五千兵马,贵州这个地方很合适,非但如此,她还可以招兵买马,扩展实力,想来已经有个大概的计划,玄观虽一介女儿身,实却是一世枭雄。
苏洛道:“贵州百姓最需要的就是粮食,只要方夫人在贵州各地开设粮铺,一开始百姓无银购之,方夫人可用银购其物产,再运至全国各地卖之,而当地百姓又能用所得银两购得粮食,各取其利,久而久之,财富积累形成一个商业帝国,再开设其它行业,便民所需”。
玄观接话道:“生活无一离开不了方夫人的产业,到时候贵州便成了方夫人的天下”。
苏洛点了点头,玄观反问道:“女先生,你又可知贵州虽物产丰富而又无人采之”。
苏洛淡道:“道路不通,运输艰难,所耗人力财力远胜物品价值”。
玄观道:“这才是问题之关键所在,差的就是一条通往贵州境内的宽敞粮道”。
苏洛道:“这正是我所烦恼的地方,我希望能同时得到官家的支持”。
玄观轻轻摇头,“女先生,你不会得到官家支持的,眼下国库空虚,而铺设一条通往贵州境内的粮道却是一件大工程,就算耗费数万人力,最短也需三年,漫说国库没有这笔银两,就算有,在工部眼中还不如多修建几座堤防,提防洪水暴发,在他们眼中此刻最重要的是充足的粮产,以供应各边防军,而却不是那个三不管之地贵州”。
苏洛决然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玄观笑道:“女先生我佩服你的坚毅,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岂不愚蠢,何不另寻它法”。
苏洛正色道:“玄观小姐的意思是不用依靠官府,以方夫人富可敌国的财力便能做到”。
玄观道:“铺设道路乃举国之力,方夫人虽富可敌国却也不能,不过我可以帮你”。
向来淡然的苏洛也闻言色变,“玄观小姐,此话当真”。
“当真不假,不过女先生还得随我去方府一趟,寻求方夫人的帮助”。
苏洛虽是情郎的老师,玄观为图大事也打算毫不客气的将其利用,只是苏洛却不在乎是不是被人利用。
第二十二节 三个女人一台戏
李明濛与明修想随行,玄观直言拒绝。
李明濛不悦道:“姐姐,为何你老把我当孩子看待,我已不是你眼中那个蒙昧无知的李明濛”。
玄观嫣然笑道:“一个成熟的人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李家一切有我,你还是做你的逍遥少爷,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在玄观眼中,李明濛外表虽与易寒一般嬉笑怒骂,不正不经,但她认为与易寒相比却差远了,其掌控局势的能力稍弱,不足以独挡一面。
李明濛阴沉着脸挥袖离去,玄观轻轻摇头,明修微笑的看了两人一眼,“我去看看李兄”。
其实李明濛的能力并不是玄观所想的那般不济,只是他素来敬重这个姐姐,在她面前少了平常的那份大度骄傲。
两女来到方府,方府下人看见玄观,却立即将她请了进去,再行禀报。
三人便在厢房等候,待方夫人过来。
一会之后,进来一人却是方夫人的贴身侍女春儿,春儿向玄观行礼:“李小姐,夫人与韩家主正在商议要事,怕你等久了,令春儿先来传话,她一会就过来,李小姐勿要离开”。
玄观点头,明白方夫人与韩若南定是商议运送粮饷之事,这事太重要了,出不得半点差错,才会让托韩家护送,看来这些日子粮食她已经筹备好了,果然非寻常人。
方夫人未到,两女聊了起来,苏洛道:“看来这方夫人日理万机,忙的很”。
玄观笑道:“其实平时她都将琐事交给下边的人去做,并不事事亲为,只是眼下这件事对她太重要了,重要到不惜一切代价要一定要办好”。
苏洛颇有深意道:“事分轻重,重者全力以赴,轻者可有可无”。
玄观道:“正是如此,若事事挂心,却难免心力不足,得不偿失”。
又聊了一会,方夫人才神色匆匆赶来,人未到声音先到,“妹妹,没让你等久了吧”。
苏洛心中暗忖,听着亲昵的语气,看来这玄观与方夫人关系不错,此事看来有戏。
林黛傲不负易寒期望,这一次连带收购来的粮食,清点一番之后竟有十三万石之多,即不误玄观的粮饷又能给足易寒,这几天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可以落下,昨夜清点完之后,她就连夜立即将粮食装上马车,丝毫不想有半刻耽搁,亲自督查一直忙到天亮,一大早又将韩若南请了过来,商议运送之事,一夜没睡,喝了几杯浓茶还是难以掩盖脸上的疲惫之态。
玄观以少有的关切口吻道:“夫人,看你一脸疲惫之态,这些日子定是心力交瘁,可苦了你啦”。
林黛傲身体虽疲惫不堪,心情却是特别愉悦,笑道:“难得听妹妹说一次关心我的话,姐姐我累的值”。
苏洛一直在注视着方夫人,看她亲近随和,丝毫没有半点傲慢,林黛傲也注意到苏洛,虽不认识,与玄观同来足可见非寻常女子,报于微笑,“这位是?”
玄观介绍道:“这位苏洛小姐是洛游书院的女先生”。
此刻苏洛一身儒服,并未着女子裙钗,林黛傲笑道:“刚刚我看了苏洛小姐,便觉的像位先生,没想到还真是先生,苏洛小姐不如就由你来当我家柔儿与雄霸的先生吧”,那日与玄观说要找个人来管教导柔儿雄霸,想必玄观挂心了,先不论玄观眼界如何之高,便是她刚刚观此女气韵风度就肯定能够降服那两个调皮鬼,干脆先行道明,以表诚心诚意。
苏洛道:“夫人误会了,苏洛这次是有事与你商议”。
“哦”,她是个商人,对方又是个先生,八竿子打不着,又有何事可商议的。
苏洛道明来意,方夫人越听越惊,这可是惊天之举,一旦能成,必远远将其余三大家族抛之脑后,一枝独秀,到时候非但真正富可敌国且成了一方土皇帝,只是利益越大所要冒的风险就越大,付出的代价也越多,便光说铺设粮道这样的大工程,所耗财力人力惊人,若半途发生了什么变故,又或者资金周转不灵,工程不能如期完成,便会生生将她拖垮,她不是冒险家,以她现在财力也无需冒险,更不用孤注一掷,她虽然心动,但依然无法让她下定决心冒险,再者她对苏洛一无所知,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若是玄观与她讲,也许她会真正好好考虑一下。
林黛傲道:“苏洛小姐,你这个主意很好,只是我目前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你刚刚也看到了,光这些生意就让我忙的心力交瘁,我如何还有精力做这样的大事”,却考虑也不考虑便拒绝了。
苏洛道:“方夫人,这也是一件功在社稷的事啊”。巨大利益不能让她动心,苏洛只好从别的方面劝说。
林黛傲毫不动容道:“这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苏洛小姐,你若让我捐赠财物接济贫瘠人家,黛傲义不容辞,只是这件事情太过惊天动地了,恕我推辞”。
眼看此事就要胎死腹中,一直沉默不语的玄观道:“夫人此事可行之,要不你先考虑考虑,金陵城郊那个地方太小了,是该换个地方了”。
这句话让苏洛似懂非懂,林黛傲却心知肚明,看来玄观也有打算,这事却不方便在苏洛面前提起,只能从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