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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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宋-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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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又一桩酒铺生意立了起来,酒铺不像水火行,关系简单,所以只是林继盛、李十八和王冲三人合股。这桩生意里,王冲就偶尔出出主意,只出了一百贯,占三成股。

“尽早动工,月内必须开门营业!”

王冲没把许光凝的透露道出来,就只催着酒铺赶紧弄出来。

“这名儿,怕不能再叫十八铺了吧……”

李十八虽一下子从独主变作三掌柜,但有两根大腿抱,已乐得合不拢嘴,赶紧清理茶铺里属于自己的那些痕迹。

“就叫……”

《水浒传》的故事涌上心头,王冲有了计较。

“就叫快活林!立的酒招上写……三碗不过江!”

林继盛和李十八品着这个名字,这个酒招,就觉一股豪气迎面扑来,那是一种炎热夏rì里,汉子们挥汗如雨,抡起胳膊,腋窝压脸般的气息。

“二郎,你真是张口就来,这名儿真不错。”

林继盛由衷地赞叹道,王冲赶紧摆手:“这是从古书上看来的。”

李十八奉承道:“二郎真是大学问,天下古书怕都被你看遍了……”

王冲翻白眼,知道你是奉承,可怎么听起来就是讽刺呢。

此事安排妥当,正要与林继盛谈水火行的事,一个老妇人挽着篮子急急进了海棠楼,边走边嚷,那嘴那舌头似乎有万向转子般的,语速极快,如机枪连shè一般。

“林掌柜啊,听说咱们铺子的地面让给了王二郎,就代我们姐妹与二郎分说分说,让他在百花潘或者他的学校里找点杂活给我们姐妹作,哟,二郎你在!真是太好了!哎哟,我们黄家人苦哟……”

见着王冲,shè速再快一番,瓜噪得王冲一边塞耳朵一边摆手。

来人正是黄牙婆,听刚才的话,王冲才记起,杂货铺的黄婆婆是她姐姐。

“怎么,你们也不想作杂货铺子生意了?”

王冲一问,黄牙婆的诉苦比李十八惨烈十倍,别看她姐姐就办了个杂货铺,内里的门道比李十八的茶铺麻烦得太多。

油盐酱醋,针织百物,玩具糖果,灯烛纸张,至少上百类货物,大部分货物都是找当地的小作坊甚至农家供应。可问题是,海棠渡就荒凉,生意难做。而她组织起来的货物,需要的人不多,顾客想要的货物,她又找不来。

不仅如此,乡邻作生意都讲赊欠,顾客欠她,她又欠“供货商”的,同时帮“供货商”采买原料杂物时,“供货商”也欠她。rì积月累,光是拖帐催钱就耗尽了黄婆婆的jīng力,连黄牙婆也都帮着来催,依旧解不开这一团乱麻,生意也越做越差。

杂货铺所在地面都是林家的,林继盛好心,一直没怎么收地租。现在海棠渡里,海棠楼和官道以南的大片地面都转给了王冲。一方面是怕王冲来收地租,生意再没法做了,一方面是王冲要建学校,自然要雇仆役,对黄婆婆黄牙婆姐妹来说,正是解脱的好时机。

“你们这铺子就继续做吧,二郎会给你们指点的,最好让二郎入伙。”

林继盛帮着黄牙婆说话,有刚才茶铺的商量,他很相信王冲的事。不过杂货铺这种小生意,他可没兴趣掺和。

对上黄牙婆惊喜加渴盼的眼神,王冲心说等立起了学校,酒铺和海棠楼生意也起来了,这杂货铺的生意自然没问题,他微笑着点头道:“林掌柜说得没错,这杂货铺可不能关了,至于入伙就免……”

黄牙婆那机枪嘟嘟开火,将王冲的话压回喉管:“六成!二郎怎的也该得六成份子!不够还可以商量,这杂货铺,就由二郎作主了!”

杂货铺一大堆三角债,没有外资注进来就是死帐。黄牙婆自是千肯万肯。王冲埋怨地看向林继盛,要当善人,给钱就够了,何必还要把他人也拖进去?

林继盛笑笑说:“杂货铺虽小,却关联着这几十里地无数桩生意,二郎这般有能,可以借着这生意看看。”

这倒是金玉之言,王冲勉强接受了,只是他没想到,林继盛的话,这么快就应验了。

“黄牙婆,你在这里!?你且说说,我这纸怎生不堪用了!?”

一个汉子在海棠楼外嚷嚷着,听起来是造纸户。

“你那纸又软又粗,鼻涕似的,便是去坟头烧给死人,死人都不知拿了作甚!对喽,铺子的大掌柜在这,你要怎的,大掌柜与你分说!”

黄牙婆牙尖嘴利地回道,再恍悟自己已不是作主的人,赶紧把王冲推了出去。

纸……

王冲有了兴趣。

PS:

第六十七章变乱骤起人心慌

黄黄黑黑如翔一般,软塌塌的毫无韧xìng,沾点水就会糊,纸面毛糙无比,这样的纸还真是找不到用处,除了……

王冲感慨地摩挲纸面,品味着这种亲切的触感,大半年了,他一直在用竹签解决问题,现在总算找着了擦屁股的草纸。

“揩腚!?小秀才,你不是读书人么?是在诳小的有辱斯文?”

这纸户姓胡名金,听王冲说这纸擦屁股正合适,顿时大惊小怪地叫开了。再见王冲愣住,才明白王冲是认真的,压低了声音道:“小的这纸虽不堪用,一刀也要十来文大钱,小秀才你是贵人,揩腚也用钱,小的们哪敢?”

王冲审视记忆,这才恍悟,在这个时代,还没多少人用纸擦屁股,都是用竹片木片做的厕筹。南唐后主李煜崇拜佛,就曾亲手削制竹片,供和尚使用,还将作好的厕筹贴在脸颊上检查,看是不是还有毛刺……

此时纸业兴盛,有贵达百文一张的澄心堂纸,早前范小石在对江楼为jì女抄似诗词的薛涛笺,也有几十文一张的,但一般的纸都很便宜。王冲印的两本书,百张书页用纸还不到二十文大铁钱,胡金这纸只值印书纸的几分之一。用这种劣纸擦屁股,一月也花不到几文钱。

因此胡金后面的话,其实不是在说纸贵,而是在说此时的“消费习惯”。擦屁股用厕筹不要钱,天经地义,如后世人呼吸空气。有人说可以用纸。就是得花钱,就如对后世人说呼吸也要钱一般。没多少人能够接受。

这“消费习惯”不仅与钱有关,也与观念有关。即是“有辱斯文”。大家都习惯xìng地将纸当作洁物,不管是写字作画还是祭奠,都不沾秽事。用来擦屁股,那是秽中之秽,也就一些“不知廉耻”的暴发户才这么做。

胡金当然不敢骂王冲不知廉耻,就拐着弯地说贵人。

若是换了他人,估计也就死了作草纸生意的心思,这消费习惯是千年文化积淀下来的传统,不可能轻易撼动。自己闷头享受就好。可王冲是销售出身,这事就像是去非洲卖鞋一样,他看到的是机会。

“这纸也配提斯文?只能拿来揩腚!”

王冲鄙夷地道,胡金涨红着脸,面上唯唯诺诺,心中却生了恼。

“若是再将这纸细作一番,价钱增个十倍百倍,便能大卖了。”

接着这话让胡金呆住,提价十倍百倍。反而能大卖?

王冲也不在意将自己扫了进去:“用纸揩腚的,都是有辱斯文之辈嘛,此辈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不值钱的物事。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

胡金继续发愣,又听王冲道:“我倒是记得古书说起过一些事,有法子替你作大这纸生意。不过,你能容外人入伙么?”

胡金终于回过神来。苦笑道:“小的村里都是纸户,别家的纸也比小的好不了多少。就作些黄纸、麻纸生意。连书纸都作不得,讨口饭吃罢了,哪指望作出大生意,小秀才莫开玩笑……”

一旁憋了好半天的黄牙婆顿时开喷了:“胡十五,你还把土坷垃当菩萨像抱了!?二郎哪看得起你们那点家业!不过是本着善心帮村乡亲,不然怎会与我们黄家姐妹合了伙,现在黄氏杂货铺已经改名了,二郎就是大掌柜……”

不愧是黄牙婆,上来就歪曲胡金的用心,逼得胡金连声道:“入得入得!便是小的当伙计都行,只要小秀才赏口饭吃!”

若是这生意只能给胡金赏口饭吃,王冲也没兴趣了,他要入伙,是觉得这桩生意定能大赚,而且有了自己的造纸作坊,与藏书楼相关的产业更有了基础。

跟胡金作了大致交代,具体事务稍后再处置,王冲就去了黄氏杂货铺视察。

不得不说,林继盛的建议非常专业,这个杂货铺虽小,却能由此摸到这一带上百类商货的供应链。王冲在其中寻着了药材、五金等好几项生意,有些与计划中的生意相关,有些则有希望作成大生意。

他正在寻思该怎么安排rì程,一桩桩生意追下去,却见隔壁质库的邓三带着一帮布衣短褐找了过来,还跟着一条赖皮老狗。那老狗见着王冲,亲热地绕了几圈,正是他初次来海棠渡时见着的那条晒太阳的老狗,那些人也见过,当时就聚在一起赌博。

“二郎,这地面都归你了,乡亲们都怕你另有安排,没了卖东西的地方,二郎是不是说个章程,让大家安安心?”

邓三质库那片地是他自己的,可左右这些人却是占着林继盛的地面,倚着官道搭起临时棚子,卖柴炭米粮,瓜果蔬菜。都怕地面换了主人,他们要被赶走,央着跟王冲关系很好的邓三来打探情况。

加上杂货铺,真是什么都有了……

王冲一边安抚这些人一边想,有这些货源,足够开个超市。接着又暗自失笑,不是把杂货铺作大就能叫超市的,进货和销售的一整套管理体系,尤其是食品的保存保鲜,才让杂货铺升级成了超市,依赖的需求和所需的技术,大大超前于这个时代。

正要将这念头甩开,王冲又心中一动,为什么不能作超市……又不是非要将后世的超市原原本本地搬过来,只要用上类似的思路就好。

不过,真要作这事吗?王冲有些犹豫了,算算他现在已铺开了偌大一个摊子,学校、藏书楼、水火行、快活林、杂货铺、造纸作坊,还跟潘寡妇商定了合伙作香水生意,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对了,潘寡妇……想想她之前就主持着华阳百花潘的诸般生意,以她的能力,出面统揽这些生意。肯定游刃有余。他完全可以只出点子,潘寡妇来实际cāo办。可问题是。潘寡妇与他王家就没什么名分相连,这般交托事业。双方都难放心。

“到底是后娘,还是丈母娘?”

王冲开始认真衡量起这事,想了好一阵,才觉得还是后娘最妥当。如此潘寡妇才会整个人都属于王家,为王家事业发光发热才顺理成章。于是,在王冲的待办事项中,撮合王彦中和潘寡妇这一项,就列作了最优先的事务。

这事可不是直接找两人谈一番就能成事的,两人不仅脾xìng不合。似乎还有现实顾忌,尤其是潘家寡妇那边。王冲决定谨慎行事,作足准备再说。

接下来几rì,王冲忙得昏头涨脑,几乎变身为八核处理器,同时cāo办一摊子事务。海棠渡也渐渐热闹起来,方圆百里内的泥瓦工都聚作一处,一车车沙石砖瓦拉来,一船船木材载来。钱也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

“许大府说的大变,不知是什么大变……”

这一rì,王冲在海棠楼歇息,林继盛随口谈到王冲转告的消息。海棠渡里正喧嚣不止。哗哗的铲土声,咚咚的打桩声,拉着横木平地的黄牛哞哞叫唤混作一处。背景音则是凿石刨木那如雨点般的细碎响声。

可林继盛话音刚落,喧嚣猛然生变。铲土声顿止,打桩的节奏也不再那般急促有力。黄牛再没叫唤,密集的雨点也疏了不少,显得杂乱不已。

“守正,不好了!晏州大乱!”

宇文柏急急冲了进来,大声嚷嚷着。王冲和林继盛愣住,晏州不早就乱了吗?

“官兵大败!有人说晏州蛮已经过了泸江,正要大掠蜀中!”

鲜于萌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两眼更是慌得失了焦距。

看向脸sè也瞬间发白的林继盛,王冲恍然,原来大变,是变在此处啊。

“守正,你是怎么算到的!?”

没过多久,张浚也来了,还跟着王昂。张浚劈头就来了这么一句,让王冲一时没反应过来。

“年初你不是占了一课,说当时晏州之乱只是小乱,还有大乱等着,而且是因人妄为所至?德远说与我听时,我还不信,如今竟然成真了!”

王昂急声道,王冲这才恍然,原来是自己早预言了此事。

张浚愤慨地道:“年初卜漏作乱,赵遹以梓州转运使节制本路,一面安抚卜漏,一面聚本路及成都府、利州和夔州路兵马进剿。泸帅贾宗谅领兵驻江安,见贼出没,轻兵冒进,却遭上万蛮人伏击。泸兵大溃,裨将陈世基、王士杰并数百兵将殁阵……”

王昂补充道:“这是三月底的事,怕蜀中震动,这事一直瞒着。可接着乐共城兵马监押潘虎诱数十蛮酋来降,却尽数斩杀示众,激起蛮人大愤!晏州蛮无侗不叛,无寨不反,光靠蜀地兵马,已难挡其势。赵遹不得不明奏朝廷,请调陕西兵入蜀,此事再也遮掩不住!”

听明白了此事的来龙去脉,还真是边臣将帅恣意妄为,才把这事越搞越大,与之前的占卜竟分毫不差。

此时宇文柏等人也都记起早前的占卜,嘴巴大张,与林继盛一同又敬又畏地看向王冲。王冲心说,这可不是我占卜到的,我早知晏州蛮乱可不止年初那点光景,不过具体是怎么搞大的,还真是我蒙的,看来是蒙对了。

对上众人敬畏中又有急切的目光,王冲道:“德远你莫非忘了,我所占的那一课,卦辞还是你解的,有赵遹在,终会风平浪静的。”

张浚哎呀道:“晏州蛮真过了泸江,成都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便是最后平定了蛮乱,却不知成都是不是躲过此劫!你名动蜀地,本是府学生员,又与许大府交好,我是来找你去府学与大家商量上书之事,请许大府厉兵秣马,备战待变!”

第六十八章谁人天下谁载覆

王冲笑道:“德远真是高看我了,不是有叔兴兄在吗?”

王昂叹道:“叔父早劝过学士,整训禁军,修葺城防。可学士却当我们是杞人忧天,半句听不进去,还有心筹办游乐之事。”

林继盛看向王冲的眼神又深了一层,这话证明王冲所言不差,许光凝真是给王冲先透了风。

王冲语气舒缓地道:“许大府的话没错啊,你们真是杞人忧天,晏州蛮过不了泸江的。要依你们的作法,蜀中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许大府的应对才是上策。”

王昂追问道:“晏州蛮真过不了泸江?”

华阳王氏家大业大,晏州蛮真要冲到成都来,他们这些豪门巨户损失最大,王昂自然很上心。王冲点头道:“此事不必占卜就知,官军不过是小挫。即便蜀兵羸弱,也不过是野战无能,只要老老实实守城,晏州蛮这种山蛮怎可能破城?”

“现在泸州诸城寨不都还好好的,就连一个寨子都没被攻破?晏州蛮又没飞天之能,能够越过这些城寨去渡泸江。赵遹请调西兵,那是征剿所需,不是守不住泸州。”

几句话就将形势分析得清清楚楚,众人正加快的心跳也缓了下来,王昂还皱着眉头,不怎么放心,张浚却道:“守正,你难道还知兵事?”

王冲伸指戳戳脑袋:“我脑子里存着很多兵书。”

张浚嘴上不服地道:“纸上谈兵……”可他神sè也平静了许多,显是被王冲一番话说服了。

“所以,大家别徒生烦扰,还是准备着小游江游乐吧,对了,德远。叔兴兄,许大府要办小游江,我们海棠渡这边也准备办些盛事呼应,就不知你们是否愿意代传消息……”

王冲打起了张浚和王昂的主意,两人对视一眼,一同苦笑,本是要找王冲办事,却没想被王冲抓了壮丁。

已是五月中,成都西面。永康军城以北二十里处的博马场,热闹集市已冷冷清清,满地马粪杂物。扎着细碎辫子,穿着左衽布衫,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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