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描述倒也还行,节奏剧情也颇有雅意。
但看着看着,许青珂的脸色越来越古怪,一会儿后,素来冷静克制的人猛地将这话本扔到了桌子那头,清冷雅致的脸蛋儿活生生染上了嗔怒。
嗔是因为见着了极为不堪入目的□□描写,因着文采不错,是以这描绘更加深入详细,竟似眼前栩栩如生似的。
怒是因那人竟把这种十八禁的黄书偷偷放进了她珍藏的学术古籍里面。
真真是……好想打他!
可人不在眼前,打不着。
又因着人不在,她脑子里浑还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些描述,竟不自觉就想到了那一夜骑在他身上的事儿。
那是她此生最大胆最出格的放肆。
喜怒不形于色是心性,非脸皮,其实许青珂脸皮一向很薄,若是自我而生的尴尬,那是如何也压不住的,于是娇嫩的雪肤愣是染了红霞,偏开脸倒了一杯茶,却在茶水入喉的时候瞥到了床榻,于是瞬时又想到了自己的双腿被某人强行架到他腰上被他折腾来去……
才几日过去的事儿,当时还好,离别愁绪在心头,如今淡了几日,反而能想起这事儿了。
许青珂闭眼扶额,仿佛那床榻上有另一个她跟那人云雨欢好。
不过也就一会,赵娘子来了,“公子,厨房有淮山热汤炖着,您稍许喝点,先洗浴吧,药水已经备好了。”
虽是天寒地冻,但这么多人还伺候不起一个公子了?
热水多得是,必不能让她就这么囫囵睡了。
赵娘子把许青珂当眼珠子伺候着,就算许青珂怜惜他们辛苦,不强求每日沐浴,可后者们在这点上并不肯退让。
“这几日赶路也就算了,可您身子骨差,若是不勤着沐浴汤药,寒疾再来,我们可就更难过了。”赵娘子软硬兼施,许青珂也就应了。
入了药桶,药的味道扑鼻而来,混着浅浅的薄荷香,许青珂感觉到了身心寒冷的疲乏缓解。
“味道变了,跟从前的不一样。”许青珂的声音冷清又带点柔软,能让人淡了所有敌意,赵娘子取了衣物搁置边上,看向她,斟酌了下,才点点头,“是新改过的,说是药效更好,也好闻。”
之前的药味太重,那人怕你闻着恶心,时时叮嘱,每每上心。
可赵娘子终究不提,因她知道眼前人都知晓,否则眸色神情不会那般悠远殇然。
沉默中,赵娘子低头退去,要去厨房看炖的淮山汤。
许青珂垂眸不语,整个房间一片冷清,直到烛火忽然熄灭了一盏,烛火光一下子暗了许多,暖色舔了阴沉,而外面张青站着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外面风雪索索,炉子里的炭依旧烧红。
许青珂秀美略压,心中幽幽滑过一念——他来了。
房门被推开。
他走进来,又关了门,仿佛怕冷风灌进来冷到了他那娇弱的好徒儿。
然后缓缓踱步,坐了下来,抬眸就看到帘子后面坐在浴桶里泡澡的人。
他心中有妻子,对天下间其他女子的美好颜色都视若无睹,是以,哪怕眼前徒儿倾国倾城胜似神魔美姿容,他的眼也是静的,静得像是外面冰冷的风雪。
“送了空纸条过来,是为了缓你那小男人的疑心,却也让为师很不欢喜。”
修长的手指摸了下酒壶,确定还温热的,这才倒了一杯喝。
这人总在何时何地都能维持风度,只有少数几件事让他失态。
但现在不会。
他温和看着对面沐浴的许青珂。
“还好你主动还晓得主动来,否则少不得要让为师亲自去接你了。”
许青珂:“本就是你我之间的事情,犯不着让你迁怒了他人。”
她知道她若是不来,他过去,那必是要死人的。
这个人的邪意跟狠辣她深深记刻入了骨子里。
“把为师想得这么歹毒,倒显得你来得有几分孤勇了。”
“师傅来得也很急。”
是很急。
一知道她到了,就来了。
一刻都不肯浪费。
弗阮指尖摩挲了下上好的衣袍绸缎,微微笑着:“冰原这么大,我来了一段时日才晓得自己往日还是犯了两个错误,一是从前养着的犬马太少了,二是无辜疼爱了你几分,白白把你送给了那姓师的小男人游山玩水去。”
笑意越来越淡。
“我却依旧找不到她的半点踪迹,若非是落光诓我,就是你在糊弄我。”
他隐隐勃发冷意。
许青珂却身无寸缕,但淡然,“早晚的事儿,师傅不是已经等到了?”
“是等到了……”弗阮放下茶杯,眯起眼,“洗澡还是这么磨蹭,跟小时候倒是一模一样。”
许青珂不理这茬,看向屋外,“你把张青如何了?”
“这么聪明还猜不到?手头攥着把柄,我能把他如何?若是死了,你又得多情伤心,又扭扭捏捏不肯坦白……”
弗阮起身,“但我也最讨厌别人不自量力自以为是。”
张青那一副要守她的样子,让他看着不喜。
守得住?
他要动的人,现在还没人守得住。
弗阮虽冷戾,但这一起身背对她,也是告诉她该起来了。
他已没了耐心。
许青珂看了他一眼,起身出了浴桶更衣。
水声清澈,穿衣的声音也不大,但弗阮忽皱了眉,神色也多了几分冷沉。
穿好了衣物,外面有声音。
赵娘子他们过来了,许青珂看了他一眼,“可能让我跟他们说几句话?”
弗阮不置可否。
门打开,外面的赵娘子跟已经被掐穴弄醒的张青等人都看到了屋内的弗阮。
那人似笑非笑,蔑视一切。
屈辱是次要的,担忧才占据了所有的内心,但许青珂神色很沉稳,看了赵娘子一眼,“汤好了?”
赵娘子下意识点头,“好了”
“拿来吧,我喝一碗再走。”
弗阮皱眉,盯着她,忽挑眉笑了,“多拿一碗。”
赵娘子咬牙,不怕下毒?
“毒不死我的话,你们家的公子可就惨了。”弗阮笑容温和,但让人不寒而栗。
最后赵娘子还是端来了两碗热汤,然后眼看着两个人对坐慢条斯理得喝完了它们。
然后……那弗阮还赞了一句不错。
赵娘子死的心都有了。
许青珂先起身,“我跟他去几日,你们就按原来的计划走吧。”
她提起了计划,但弗阮一点反应也没有。
若是这人没有半点准备,他反而觉得没意思,但就算她有准备,也越不过他的手掌心。
赵娘子等人沉默了下,最终弯腰作揖。
茫茫风雪,外面很冷,弗阮的手按在了许青珂肩头,巧的是这肩头恰好是他曾一指穿透的。
许青珂皱眉,他视若无睹,外头有一匹高大的黑马,马背上还搭着一件厚重的黑袍,他抓了黑袍甩手裹在了她身上。
“可别死了,你的命可金贵得很——至少在我得偿所愿之前。”他慢条斯理替她盖好帽子,在许青珂面无表情的时候提着她上了马。
赵娘子吓得心肝都跳了,“这杀千刀的就这么带公子走了!这么大的风雪,还骑快马!”
可又能如何?想到许青珂的吩咐,他们也只能压着心中惊惧担忧,看着她远离。
这一去,生死渺茫。
她的计划是后路,可谁能知道她把自己的前路如何设计的——但必然是跟这个弗阮纠缠至死。
第306章 寂罗
——————————
深夜奔马; 许青珂的确冒着严寒风雪,但马上另一个人是内力超凡超越限度的高手,风雪仿佛被阻隔; 她竟缓缓有了昏倦之感。
大概是药效上来了; 每次泡完药后,她都很是深眠; 这对身体是有益处的,只是现在不合时宜。
所以她索性撑着精神; 直到她恍惚看到了茫茫冰原中的一栋木屋; 木屋不大不小; 是那种精致红木屋,像是被能工巧匠精雕细琢的,这样的建筑在王都并不少见; 但在如此开阔且远离人群居住地的渺茫冰原中,它显得如此绰约妖异。
进了屋子,已是一片温暖,壁炉中的火烧得正旺。
许青珂脚踏在红木板上; 听到身后关门上,弗阮走上前来,脱了外袍; 优雅得将它放在屏风上,转眸看向她。
“怕了?”
“不过是开口说几句话的事儿,非要搞得跟生死离别似的……”
弗阮似觉得她十分幼稚天真无理取闹。
许青珂疲惫,对他这话也不予回应; 只看了下这宽敞明丽的客厅,瞥到屋中摆设并没有中原的习惯。
而且喜好趋于女性。
这人仿佛在迫不及待得等着自己的妻子归来。
“她在寂罗山”
冰原辽阔深远,有许多高耸可怕的冰山,其中一座名寂罗。
弗阮没料到许青珂会这么快就告诉他,但他好像也不是很激动,只是盯着她。
才刚坐下,又起身了。
走过来……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得俯视她。
一双眼对视,仿佛能看穿所有。
他的眼里藏着疯戾阴狠的魔,也藏着强大无双的神。
许青珂的眼里却只有外面的辽阔风雪。
片刻,他才信了她。
“寂罗……”眼中光芒顿一闪,轻轻呢喃了它的名字,仿佛含了缱绻。
终于知道了,她在哪里。
“很高的山,终年风雪,她必是冷极了吧……”
活人可以住吗?
他的眼里越来越冷,仿佛已经要放出那个魔。
但又有强大的希望支撑他。
她怎么会死呢?她比落光更得天眷顾,该长生不死的。
许青珂应该说服他,打消他这样可怕的状态,但她只是偏过脸,仿佛不太想看这个人。
“她的事情,这世间也只有你能去度量,他人说什么都是错。”
“但我今夜既已说了……可以去睡了?”
她如此冷淡,不卑不亢,弗阮反而笑了,手稍稍抬起,几乎靠近她咽喉。
“我既已经知道……你不怕死?”
过河拆桥是好习惯,一了百了,免留后患。
“你越珍惜她,越小心翼翼,我越安全,除非百分百确定,否则你不会拿我的命开玩笑。”
许青珂说完,弗阮的手落下了,手指点了下她身上的黑袍。
“脱下它,去睡吧。”
温和得很。
许青珂睨了他一眼,脱下它放在了旁边椅子扶手上,转身进了屋,自寻了一间客房。
看着她袅袅消失的背影,弗阮坐在椅子上,目光深沉不见底,但很快,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风雪中隐隐偌现的几座雪山,其中一座……
“染衣……”
我就快寻到你了。
——————
许青珂不知为何到了这个关头她反睡了一个好觉,次日凌晨起来的时候,精神颇好。
只是弗阮的速度也是极快,前往寂罗的队伍已经准备好了。
庞大而强大。
许青珂倚着门看着外面黑袍冷肃的暗部高手,这些高手也自看到了她。
许青珂他们是认得的,但这个人……
他们很快齐刷刷低头。
弗阮踱步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清隽干净的笑,且瞧到了她一袭素裙,目光便深了几分。
“他让你穿的?为君着卿装,倒是乖巧……”
这话颇有几分玩味,也有几分冷削。
但一向在言辞上不落任何人下风,如今也鲜少会朝他低头的好徒儿此时却只是……
“嗯”
她没有反对。
弗阮当时便眯起了眼,暗部的人最恐惧这位主子,也深知他的不悦会带来血气。
但……他忽笑了下,“那这一路也便这么穿就是了,就是外面多裹几件,怕你冷。”
竟不发作。
许青珂也只能感慨这个人对染衣的情深,不过这寂罗山甚远,加上风雪强大,怕是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到吧。
——————
或许是老天相助弗阮,风雪在第二日停了,以至于许青珂以为十天半月才能到的寂罗山却是六天就到了。
但到了山脚的这日,又开始下了漫天飞雪,且茫茫浓烈得很。
直接上去?
山脚扎营的时候,弗阮看着眼前高耸巍峨的冰山,目光很远,却忽然说:“你想跟我一起上去吗?”
许青珂垂眸,任由风雪落在帽檐,但也有些许落在脸上,冰冷得很。
“我并不想死。”
“我也不希望你死。”弗阮莫名其妙来一句,许青珂心头一顿,看向他。
他是否察觉到什么了?
“这寂罗山是落光告诉你的……落光这人,我怕是了解的,他想杀我。”
弗阮似笑非笑,绝顶的皮囊超凡的气度让他在风雪中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就是眼神跟言辞很可怕。
“你也想杀我。”
这话一说,附近的暗部都握住了腰上的兵刃。
杀意凛然。
许青珂:“我想杀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坦白得很。
“所以啊,这山是他告诉你的,十有八九也藏了害我的路数。”
弗阮双手负背,语气轻慢:“可这样的路数又算死了我必然会上去,不管多危险,我都得上去。”
许青珂:“因为必须上去,也自知风险,但你有把握自己依旧会成为赢家——只是怕我死了,会绝了救染衣的生路,所以想留我一命?”
一个人深情跟无情会极端到这个地步吗?
为了一个人,不惜杀天下人,也为了一个人,不惜放了要杀自己的人。
“是啊,这也是无奈之举不是么……”弗阮的算计如此简单,既让许青珂庆幸,又觉得可怕。
难道今日他依旧不死?
转头看向那白芒的山峰,落光啊落光,你的谋划可能成?以我为诱引可能成?
本来这打算是有利于许青珂的,谁愿意死?至少目前的她心中有牵挂,贪恋了人间烟火。
若有绝境可逢生,她不想死。
不过就在此时,天上有鸟鸣,一转头,白头翁飞来。
弗阮伸手,它落在手臂上,一张小密信到弗阮手里,他看了一眼,又瞥了许青珂一眼,忽勾唇笑了。
“我改变主意了”
许青珂顿时心里一咯噔。
为何忽有变故,是不是……
弗阮忽然改变注意,把许青珂往最凶险的绝境逼,可她没有反抗的余地,还好这样的发展也没有脱离原来的计划。
只是她心中的惊恐担忧衍生,看向身后的茫茫冰原。
山顶是最冷的,雪层厚重,许青珂就算近些年身体好了一些,也有些扛不住,只是她性子倔,始终不肯表露任何弱态,但弗阮忽然转身,伸手便捏住她的下巴,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吞下去”
不容拒绝的命令。
许青珂并不愿,但喉咙被一掐就咽下了,但如火烧,疼得她牙齿发颤。
“过一会就好了,让你暖身的玩意儿……省得死在半道上。”
越接近那山峰,弗阮就越显得阴晴不定,时常会露出阴狠的姿态,许青珂便减少跟他冲突,但此时也是被迫的。
暖身的?
果然过一会就好了,竟不再惧怕这恐怖严寒,只是……
“火蛊,三天后,没有我的解药吊着命就会肠穿肚烂从里面活活烧死。”
弗阮说完就瞧着她,似想从她伸手领教下锋芒,可她只是伸手抚了下干裂的喉咙,垂眸,什么也没说。
比这山中的冰雪还冷。
弗阮心情越发不好。
他恐惧见到山上的不定数,那是无法发泄的情绪,但不知为何就是想发在她身上。
仿佛折磨她会让他骨子里的戾气缓解几分。
终于到了。
山顶有一悬崖顶,平面开阔,连着一锥型山洞,洞口并不狭窄,甚至还有门,仿佛有人居住。
这山上……怎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