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并非体贴,反而在提醒她外面那个人当年出于报复让她经历了何等惨痛的失去。
阖眼,片刻后,睁开眼,眼里已经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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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主。”魁生过来的时候,落光依旧无反应,因他是个聋子,但他看到了魁生后面跟着的女人。
风姿婀娜,仪态万千。
白月溪。
她没死,活得好好的,而且半点都没有差点死去的阴影,当然,对于翻手间就让她差点送命的主子,她依旧是恭敬的。
卑躬屈膝。
对许青珂尚且游刃有余,何况是这个败在许青珂手底下的女人。
他甚至懒得刺探。
“去蜀照顾你那可爱的胖儿子吧。”
白月溪眼里嘴角都有喜意,在这个人面前无需遮掩,非信任,是因为遮掩不过。
于是就不遮掩了。
“多谢主人安排。”
不过白月溪心里也有计较,“主人是要让我驱逐许青珂在蜀的力量?进而执掌朝政?”
在晋就是这样的,去蜀也算驾轻就熟。
何况不管是许青珂还是师宁远,如今两个人拧在一起也被这位阁主玩弄在手心。
她去蜀,自然会比在晋结果更喜人一些。
“执掌朝政?帝国会一统,你执掌什么?”弗阮冷淡,瞥了她一眼。
白月溪表情一窒,但沉思……
那又是为了哪般?
只是为了击溃许青珂所有的力量,让她一无所有,溃不成军?
还是……只是为了击溃整个白氏。
白月溪忽想到一件事——她也姓白。
而她的那个傻儿子也有一半血脉……
心惊不定中,弗阮已经踱步出门,风吹来,白袍翩翩,顺带了他的话。
“我快找到她了,她最喜欢小孩子……”
他这人,他这话,都美好得不像话,但他忽转头。
因为听到很轻的脚步声。
隔着敞开的扇门,魁生跟白月溪也看见了。
不管仇恨敌对与否,他们都必须承认这个一袭长裙长发披肩的女子……
如月泽,如星芒,千山止水,仿若神祇。
她会让人失神,让人恍惚,让人忘记天上人间。
弗阮忽皱眉,偏开脸,问一个人。
“像吗?”
白月溪回神,压下妒忌,道:“七八分,但更卓越。”
从前她的那位姐姐被称为仙,然这个侄女却多了神。
骨子里散发出的强大让她成了神。
只是……一个被魔鬼困住的神。
她嘴角略撇,许青珂出来了,目光越过魁生,在白月溪身上扫过,落在院子里的落光身上。
她没看弗阮。
弗阮也不在意,双手负背,宽大的袖摆随风飘扬,只看着许青珂顾自走下台阶。
这个弟子深得他心。
用不着逼,用不着催,比任何人都聪明。
就是偶尔犯傻。
想起她脖子上的那个红印,他眸色微转。
明明有机会脱身,非要为了一些旁人留下来。
不是傻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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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光只是聋哑,却有眼睛。
眼睛为何用?
观人观天地。
许青珂有这天地造物出的钟灵美色,步履缓缓无风情,却是风姿卓越,还未到身前,落光就恍惚了,扫地的动作也顿住了。
只看着她恍恍惚惚。
许青珂上前,隔着两米顿足,心中闪过诸多残念,但终究缓缓开口:“这位师傅……”
声音跟当年她母亲的一般无二,温柔温婉。
能酥人骨。
许青珂从未有这般温婉的时候。
此时,她才是真正的女人,一个像她母亲温柔宽容的女人。
莫说别人,最了解白星河的白月溪都变了脸色。
太像了。
但他们两个不能留下,因为弗阮转头瞥了他们一眼,两人顿时凛然,知道有些秘密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的。
不是弗阮怕了他们,而是太重要太谨慎了。
虽然可惜不甘,两人终究不敢。
于是一起退了出去。
落光显然也有触动,眼神变化被弗阮看见了,喉咙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好像差了点什么。
弗阮眯起眼,忽踱步上前,说:“夫人,这位师傅是?”
他上前来,那便是当年陪在白星河身边的男子。
她的相公,也就是许致远。
一样清华绝世。
看她深情似海。
他站在许青珂身边,两人气质完美契合,仿佛天造地设。
落光终眸色颤抖,喉中出了声。
“好像……”
隔了这么多年,他依旧下意识念出了这样轻微颤抖的两个字。
好像?好像什么?
许青珂跟弗阮都算聪明绝顶,愣是没想出大概,而更糟糕的是,这落光……昏了。
忽然昏迷的落光让这一切戛然而止,许青珂眉头紧锁,弗阮给落光把脉,脸色越来越凝重,过了一会直接抱起落光,看了她一眼。
“跟上。”
许青珂也只能跟上。
等安置好落光,已经是入夜了,许青珂站在屋檐下看着晚霞熄灭,黑暗来临。
弗阮从屋里出来,“自己去西厢房。”
竟是要把她留下了。
“怎么,不愿意?还想回君王身边让他好生欺负?”
这人总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在我看来,师傅比他更危险。”许青珂淡淡回应。
两人目光交锋,不剑锋芒不见退缩。
“你什么时候去敦煌?”许青珂问她。
“看我心情。”
弗阮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
夜下走廊迂回婉转,许青珂还在想这人刚刚那一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走到了西厢房。
忽觉得不对劲——房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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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珂走后,弗阮进屋,朝着躺在床榻上的落光走去。
一步一步。
一句一句。
“佛家有闭口禅,我知道你在不得不老去之前给自己下了闭口禅,是在防着我吧?”
“族里唯一的祭祀,从前染衣说你有特殊的能力我并不信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
“但你也该清醒了,告诉我,染衣在哪里。”
“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喃喃自语,后盯着落光。
“我知道你在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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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故人是欢喜的,哪怕在凶险的巢穴。
许青珂看到秦笙的时候,愣了下,倒是秦笙错愕之后大喜,顾不得淑女风范,快步跑来,直接抱住了许青珂。
两个人相拥欢喜,但很快也陷入无奈。
无奈的是秦笙。
“你……你怎也被抓到这里来了。”
等两人彼此阐述完各自的遭遇,已经很久了。
都是聪明淡然的女子,何须哀怜境遇,左右不过死罢了。
不过秦笙不管在哪里也算得到礼遇了,并未受到什么亏待。
但许青珂来了,她反而待遇下降了——没有饭吃。
“看来是你得罪了这位阁主。”秦笙对这位阁主并无好感,尤是知道对方是幕后人物后,但她尽量不在许青珂面前露出情绪。
有时候怨憎只会让痛苦加剧。
她想让许青珂的心平静,将苦痛淡化,这比复仇更加重要。
还好,许青珂是有慧心的人,对于再次落入仇敌手中也并无难忍的怨恨。
反而问她:“饿了吗?”
秦笙惊讶,继而失笑:“嗯,饿了,莫不是你还要给我煮吃的?”
稍后……她们到了厨房。
秦笙靠着门,惊讶得看着许青珂将袖子撸起,然后后者抬头看她,有三分窘迫:“我给你洗菜,你来煮好么?”
她以前看养母煮过,刚刚以为自己会的,可到了灶台前……
忽然发现自己不会。
沉默半响,秦笙顿时轻掩嘴笑了。
傻珂珂!
第284章 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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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菜; 许青珂是会的,但做菜的区别在于——能不能吃或者好不好吃。
她做的菜能吃,也不难吃; 但秦笙是自小养在钟鼎勋贵士族中的嫡亲大小姐; 平凡食物于她是不适的吧。
反正许青珂下意识想照顾好这位儿时唯一留下的故人。
她值得最好的。
所以她站在灶台前想的是自己养母做的那些美味佳肴,奈何这些年纵横权术; 却是对厨艺得过且过,且好多年没下手; 顿时失了自信; 何况……
秦笙笑的时候; 其实是看到了她的手的。
之前许青珂将包扎了的手藏在宽大袖子里,秦笙没发觉,此时看到了; 目光定了一会,却不上前嘘寒问暖,只轻轻说:“你碰不得水,不用洗菜; 给我生火吧,我来弄。
许青珂惊讶,若有所思; 但也没拒绝,只是坐在了灶炉后面生火的时候,才轻描淡写说起了在宫里的事情。
无非差点被冒犯。
她不说,秦笙大概也猜到了; 因为看到了许青珂脖子上的印记。
碍于这种事情比较隐私,对于女子而言总是难以启齿的,所以秦笙选择不问。
没什么比安生活着更重要的,何况她看许青珂的神态,也不像是是被完全吃尽了便宜。
但许青珂自己主动说了又不一样……
她只是交代了自己,好方便问秦笙另一件事。
“彧掠教你的?”
本在洗菜的秦笙动作顿了顿,脸色微红,嗯了一声。
“那段时日都是他弄的吃食,但后来他受伤,我就学着弄了,不太好吃,勉强糊口。”
既提到彧掠,她就忍不住问了,“他如何了?我当时已经昏迷,并不知后来如何,他可是……”
这段时日,她最怕的就是他遭遇不测,但她知道他生还的概率很小,因这群人太强太强了。
但哪怕怀着一点点希望,她也要伪装出无比强大的模样。
她不能给青珂带来更大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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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活着,只是回阿戈拉部落去了。”余下的,许青珂没说,秦笙也猜不到。
她们素来不喜高估自己对男人的影响,但可以预判对方对男人的影像。
许青珂揣度这次秦笙才是真正惹怒彧掠这头草原孤狼进而残忍报复父亲兄弟的主因。
不然从前也不是第一次被父兄暗算,为何这次才发作。
但弑父在中原看来到底也是不好的,何必把这种责任冠在秦笙身上,所以许青珂不再提。
这饭菜一出来,许青珂吃了几口,问秦笙:“你以前煮的时候,他都吃光了吧。
秦笙再次脸红,顾左右而言他,“不太好吃是吗?我也觉得不太好吃……”
“看来是吃光了。”许青珂淡然说。
秦笙越发羞了,抬手就要打她。
明明是阶下囚,却是怡然自得,这两个女人多奇怪啊。
但不知何时到的弗阮只淡淡瞟了她们一眼。
两女都很冷漠。
刚刚的笑颜仿佛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进了厨房,弗阮看了下饭菜,说:“不太好吃。”
仿佛他吃过。
秦笙可不会为此尴尬歉意,左右也不是给这人吃的,若是给他吃的,活该煮□□了。
“你去给我下碗面。”弗阮对许青珂命令。
秦笙错愕,许青珂也皱眉了,这人弄什么幺蛾子?
许青珂没动的时候,弗阮微笑补充,“吃饱了才好上路,没吃饱,我就不去敦煌了。”
秦笙已经知道景萱的事情,闻言顿时觉得这位阁主国师真真是妖孽一般。
阴晴不定,兵行鬼招。
但也致命。
许青珂起身,好在菜还有多,加一个鸡蛋,加上这厨房许是早上做过面,面条还留有一些,放点面条下去煮也不为难人。
一碗面好了。
她跟秦笙就起身走了。
弗阮并不介意两个阶下囚的冷淡,只顾自用筷子夹起几根面条放进嘴里。
咀嚼了下,他幽幽吐出一口气。
“还不如人家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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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太诡异,看似好人,实则无情无心,难为你这些年与之周旋,但我总觉得他……”秦笙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许青珂正倚着门,背影被月光袭染得有几分落寞。
秦笙想,被养在身边那么多年,手把手教育长大,明知养大了要跟自己复仇……
这弗阮的心态也是诡异。
可对于许青珂而言,恐怕也不能那么容易释怀。
不过她隐约觉得许青珂还有事情瞒着她。
不能说的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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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阮第二天就走了,走之前还特地来见许青珂,说了一句让许青珂十分错愕的话。
“魁生跟你小姨走了,倒是你的小男人又来了,如今还放出了消息。”
“你猜猜是什么消息。”
聪明人就喜欢考聪明人。
许秦珂眉梢上扬:“《江川河图》”
“不假思索,看来早有准备。”弗阮轻笑了下,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
“《江川河图》换美人,是江山还是美人,让一个帝王跟一个胜似帝王的人为你取舍,许青珂,希望师傅回来的时候,你不会跟着这两个男人跑了。”
弗阮就这么走了,从始至终都没把边上的秦夜看在眼里。
但秦夜手中却有秦川的旨意。
关于带回许青珂的旨意……
“是怎么回事?”许青珂问秦夜,秦夜想起秦川的吩咐,却说:“大人可以回去问君上,君上会亲自跟您说。”
现在外面已经有传言起,再过几日恐怕要传遍诸国。
那师宁远的用意无非是要救回许青珂,但估计没人会想到他会用这么“光明正大”的方式。
许青珂也没想到。
江川河图的确有用,她给严松的预定计划是以此为引,显然上师阁下改变了计划。
一种更疯狂更危险的计划。
突兀的,许青珂想到了一个地方。
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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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那师宁远已放言手头有完整的《江川河图》,要跟我们换许相。”
“君上,此贼胆大包天,不可不除。”
“君上,此人若真的有完整的《江川河图》,那可是大功于社稷的绝密啊!”
朝堂纷扰,民间沸腾。
那师宁远是动用了手头所有在诸国的根基,将消息大范围传播,用不着两三天就举世皆知。
若是无人知,秦川大可暗杀此人,管它什么《江川河图》还是什么,可如今渊国境子民皆知,而诸国也知。
若是换,情有可原,毕竟无利不起早,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的价值能跟《江川河图》并论。
若是不换,说明帝王者高傲强大不愿屈服?不,只会盛传君王独宠许青珂,为她甘愿放弃可助益问鼎天下的至宝,朝堂百姓不会允,天下人也会看轻渊的强大。
——他们的王,已经为一个人无限度折腰,还能帝国一统?
师宁远已经将自己的选择摆出来,于是逼着秦川选——是一统帝国的野心跟威严还是许青珂?
歹毒啊,不愧是上师,狼狈败走才多少天,转头就给他们杀了一个如此锋利的回马枪。
明森等老臣感慨,却也等着君王的选择。
他们也想知道自己一心辅佐的帝王是不是已经把许青珂看得比帝国野心还要大,若是如此……
那这许青珂是必然不能留在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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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锵!桌上物件全部被扫落在地,宫人们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秦兮进书房后正好看到这一幕,眉头一皱,挥手让其余人出去了,书房中只剩下兄妹两人。
“哥,你失态了。”
秦川坐在椅子上,看向自己的妹妹,愤怒压制了一大半,但仍有一半隐在灵魂深处。
“我失态了,大概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的卑劣,我不该犹豫不决。”
秦兮原本设想过很多该说的话,却在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