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待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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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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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用药,得慢慢料理起来才成,怕一碗药下去反要了性命。
  叶文心怔怔坐着,石桂忍了泪意,进屋子先看床褥枕头,东西虽简陋,到底是干净的,婆子把家里带来的东西拿进来,石桂正抖落开帐子正要挂起来,叶文心摇一摇头:“不必挂了。”
  说着看看石桂,问道:“你可知道瑞叶她们……”说着又闭了口,那院里头先还住满了人的,跟着人就越来越少,分成两拨,一拨发卖了去,一拨入了教坊。
  叶家后来的那两年里,是有妾有通房的,原来也不是没有,只沈氏还在,妾跟开了脸的丫头都不往跟前凑,等沈氏病了,到病得快不行,这些个自然就没这么安分。
  叶文心跟叶文澜两个住在扬州郊外的庄子上,叶益清身边自不会无人服侍,提起当妾当通房,若是有孕了,就正经当姨娘。
  沈氏过世一年之后,又折腾着要续弦,做儿女的不能管父亲的房里事,两姐弟住在乡下,只作不知,到押解进金陵的时候才知道叶益清竟有两个姨娘两个通房,沈氏没了,就是这两个妾操持着家事。
  瑞叶也不知叫卖到了哪里,她原来只当生死一处,哪知道行到半路换过车,竟同她们越行越远,被人送到了城外。这会儿想起来脑子里还嗡嗡作响,也不知道她们好与不好,去了哪里。
  叶文心看着石桂张罗,悬上帐钩摆起妆奁,又使了婆子把门上的竹帘挂起来,太阳落下去,落日余晖把小院里种着两株石榴花映得越发红了,石桂从自家箱子里取出那个旧陶瓶,剪上一把,把那花儿插在这里头。
  摆到叶文心的桌边,眼看着她发怔,石桂沉吟得会,把枕头塞到叶文心的怀里:“姑娘把枕头摆到床上去。”
  叶文心木木呆呆的,听见说话便依着她说的办起来,到回过神来,她自个儿把妆奁梳子都摆好了,捏着木梳苦笑一回:“文澜是不是立时就要走了?”
  石桂还真不知道,她连叶文心是怎么出来的都不知道,叶氏的打算一件都没落实,又不敢这时节触着叶文心的心事,干脆不提,没成想叶文心自己问出了口。
  她摇摇头:“只叫我尽快来,甚事都没同我说,家里怎么安排的,且不知道。”
  叶文心轻轻叹一口气,声儿压得极低:“半路出脱,绝不桩好事,家里已经这样,难道还要连累姑姑不成?”
  石桂不知怎么回答,干脆不开口,铺了被子,又要散开自己的铺盖,叶文澜那儿有高升家的儿子,倒不必她来打理,出去提了水回来,就看见叶文心把她的被子也铺到床上去,竟很是平整,冲她笑一笑。
  石桂点了熏香熏蚊虫,垂了帐子盖上薄毯子,外头连着田庄,这时节正是听取蛙声一片,此起彼伏,没个停歇,仓促间不及挂帘子,外头月亮明晃晃的,等了许久就是没有困意。
  这一夜却不论如何都睡不着,旁边躺着的叶文心却安安静静半点没有声息,石桂还当她睡了,伸手一摸,枕头上一边凉意,这才觉出她闭了眼睛流泪,身子半点不动,叹一声:“姑娘要是想哭,就大声哭出来。”
  叶文心听得这一句,这才胸膛起伏,一声声抽着气,石桂也想不到什么话能劝她的,叶文心哭得许久:“早知道,早知道就该把她们都放出去。”也不知道哪个主家买了去。
  石桂听着她哭,叶文心哭到痛处背过身去,口里呜呜咽咽,还抑制着不放悲声,石桂伸手抚了她的背:“姑娘经过的,我不懂,也劝不了姑娘,可人活着,总要活个指望。”
  叶文心哪里听得见去,哭上一阵,声音渐小,外头的蛙声一声比一声响亮,石桂摸到叶文心身上汗津津的,因着痛哭力竭,起床摸索着给她倒水,连灯都不必点,月亮就好似挂在院墙上似的。
  等端了茶到床边,叶文心已经睡了过去,石桂反倒在床沿上坐了许久,好半天才躺下去,钻进耳朵的蛙鸣越来越模样,一声比一声低,眼儿一阖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叶文心醒的时候,石桂早已经起来了,院子里头悄无人声,叶文心一时之间分不清今夕何夕,待只见风铃阵阵,这才坐起来,屋子里头焕然一新,石桂把带来的东西铺满了屋子,衣架上还摆着给叶文心预备的衣裳。
  石桂端了水盆进来,笑眯眯一声:“姑娘醒了,我打了水,灶上炖了粥,立时就能吃了,姑娘再等等。”
  苦难都挨了过来,这会儿闻见院子里头的石榴花香,竟一时撑不住要哭,看着石桂里里外外的张罗,叶文心自家穿衣洗漱,托盘里已经奉上了茶。
  石桂没来的时候,叶文心独自能坐一天,弟弟病着,她就守着,不说不动,也无人打扰,这会儿石桂进进出出,帘子卷起来,太阳光投了一地的窗格影子,一只只蝙蝠投在地上,统共九九八十一只。
  石桂盛了粥来,佐粥的只有一碟子酱瓜脯,石桂抹了抹鼻尖上的汗珠:“表少爷那儿我已经送去了,姑娘可有什么打算?”
  宋家是再不能久留的,不论是对叶文心还是对宋家来说,她都不能留在这样近的地方,若不是早做打算,出了事再想可就来不及了。
  叶文心托了粥碗,人怔怔出神:“依我想,把我跟弟弟分开是最好的法子。”查点少了犯人,又是两个一块少的,要捉要寻也是一道,头一家要找的便是宋家。
  “立时三刻也不会捉拿,家里还不知道商量得怎么样了。”石桂也说不明白,到底里头出了什么茬子,两姐弟怎么个出路,还得看老太爷如何定夺。
  宋家也知这事儿赶早不赶晚,尽早把人送到穗州去,就说是海上来的,那地方常有外来人,有传教的也有做生意的,形形□□,说是倭国高丽仰慕中原教化,再立个户不难,就隐姓埋名,再不是叶文澜。
  人都死了,这样的天儿也不会留着尸身,当地焚烧,到底烧了没烧,只有两个押解的狱卒知道,报给官衙说人没了,两个确是要担责,可一个少年,本来就饥病交加,再上天气暑热,死了再寻常不过。
  当地官府上呈报上去,再由着官府报给穗州府,穗州府归了档,隔年申报上去,这一圈就算走完了,叶文澜这个名字,也就死得透透的了。
  叶文心的事反不如叶文澜好办,叶文澜那一个是死无对证,由着狱卒报上去,给钱打点的不是宋家,纵查证起来,一时三刻也查不到宋家来。
  教坊里该进去的人一个没少,也不知道是哪一个顶了叶文心的名头,事情办了半半截,宋老太爷猜测着不知哪一位说上一句,底下办事的不得力,办出这么一桩事来。
  宋老太爷的法子依旧未变,不独未变,既叫人欺到了这份上,总归想着告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叫宋家捏着这件事,处处受制于人,不如尽早挑破了疮口,假的也把她当成真的,还是去托情,把人赎出来,赎出来的就是真的叶文心。
  宋家一样派了人出去,跟着那个假的叶文澜出城,一路车马不停,也好吃好喝的供着,口里称了表少爷,还要落泪一番,走了一个多月,当时便说犯人年少体薄,走了一个多月才刚到延平府,快要进赣州的时候,人没能撑过去。
  宋老太爷派了高升,高升备下了薄棺,等过了三七才上路,运了一口空棺回来,因是犯人,也不大办丧事,东寺里却替叶文澜点了一盏长明灯。
  还没等宋老太爷把假的叶文心赎出来,朝里便有一件喜事,太子妃有了身孕,三个月胎稳了,东宫这才把这喜事宣扬出去。
  陈湘宁自当了太子妃,从来挑不出一丝错处,唯一一样叫人心焦的,就是成亲了三年也没怀上孩子。
  太子头一年还忍耐着,他知道父亲母亲看重嫡子,可一年多都没有,便把自当上太子婕妤太子嫔之后一向不曾沾着雨露的两个妃嫔临幸过,依旧没有,太子妃这一胎,还是东宫里头一个喜讯。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看病虽然现代化了很多
  但还是人多啊辣辣多啊
  我以后再也不乱吃了
  胃镜太恐怖了
  我保证好好吃,绝不做胃镜
  今天大概可能有二更,大概可能没二更……
  有妹子表示她扔了雷,**扣了钱,可是我里并没有的
  妹子们自查一下,别白扣钱啊~~


☆、第221章 离京

  睿王妃早就怀了胎,才刚到封地没多久就报了喜讯过来,这会儿小郡主已经两岁了,睿王还送了画影来,用的是郑笔,每过一回生日,就给圣人皇后送一付小儿画影。
  刚生下来时吮着手指头睡在悠车里,眼睛还没睁开来,等第二幅,便能把坐起来,蹬着两条藕结似的腿儿,举起一只手来,眼睛里全是光,咧着嘴儿不知道在看什么。
  圣人得着画作最欢喜不过,还叫安康公主看:“那会儿倒没想着要替你也画一幅,都说侄女肖姑,她同你生得很像。”
  郡主不过丁点大的年纪,就已经有了封号,就叫作长宁郡主,依仗冠服自有规格,圣人特意命人制了一套小冠服去,让她按着身量长,到长到能穿进去,上金陵城来见一见祖父祖母。
  一同送去的还有许多玩物,琉璃珠石的小摇鼓,金打的嵌珠嵌宝摇车,皇后还特意从库里翻出一个烧彩的瓷缸来,里头几枝出水荷花,每到准点,花苞便会打开,上头还站着小人。
  这西洋东西是穗州当地进贡上来的,是皇后的爱物,年年到了暑天都要拿出来摆在屋里赏玩,赏了给小孙女儿。
  东宫一系自来怕的就是睿王争先,他已经回回争先了,这一胎是女儿,也不知道多少人放下了心,睿王同睿王妃这番情谊,只要他脑子没转过弯来急着生儿子,太子这头还是能赶得上的。
  可谁知道太子妃三年无孕,不独太子妃无孕,东宫女眷没一个有喜信,为着太子身子弱,不敢早叫他碰这些坏了身子,皇后一向看得很紧,太子又是从小跟着张老仙人服药的,这些年七病八灾的活了下来,隔几年就要大病一回,闻得太子妃有孕了,竟生起病来。
  圣人原来对这个儿子再有不满,此时也全抹去了,皇后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太子妃怀着身子还想跪经,头一回叫皇后斥责了:“你这时候旁的再不必想,把你肚里的孩子养好了才是正经。”
  圣人一看过太子的病情,就立时召见了张老仙人,太子三四岁上也生过一场大病,那会儿就是靠着张老仙人的丹药转危为安,若是别的年份,也还罢了,偏偏是今岁。
  张老仙人太极功夫了得,有许多事,纵圣人问了,他也说得云山雾罩,掐着圣人心里头那点影子,只不肯说明白,圣人也不多问,两个上了角楼,推开窗看着星子漫天,圣人蹙了眉头,把心里压了许多年的话问了出来:“这个孩子,可是来替父母挡灾的?”
  张老仙人摇了羽扇,只笑不肯言明,圣人心里已经认准了七八分,此时再说,他也是不信的,那一件事只有他心里明白,张老仙人告退,圣人便在角楼一直坐到月落星沉。
  太子病了跟太子妃有孕,是朝中的一喜一忧,太子妃不知落了多少泪,眼看着情势凶险,眼看着丈夫病得晕晕沉沉,譬如把她放在火上烤,虽皇后不许她陪着,她怎么能不陪,夜深人静时东宫里半点气息也无,越发叫她心慌,她肚里这一个且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陈家送了许多药材来,太医院几位会诊,隔着帘子听都能听昏了头,皇后轻声细语:“我不论你们哪一个拿主意,总要有个说法给我,医理药理千金方还是百草谱,我不必听。”
  几个太医联名开了药方出来,里头一味味的药用得几分恨不得能争上几天几夜,太子身子就没有一年不补的,补了这许多年也还是虚,胎里的弱症,能精心养到这光景且不容易,哪一个敢下重药。
  总归是病来无山倒,病去如抽丝的,这话说出来,皇后隔着帘子拍了案:“回回都拿这话唬人,给了你们这十来年的功夫抽丝,竟还抽不尽?”
  太子生着病,太子妃怀着胎,宋老太爷这时候递了折子上去,又被圣人驳了,不必薛太医去给他看病,换了院正去,看看宋老太爷是哪儿不好。
  宋老太爷的年纪跟陈阁老比起来还是后生晚辈,那头陈阁老不断想着要起复,宋老太爷却不住上折子要告老,太医摸得一回脉,宋老太爷身上除老人病,还真没什么要紧的。
  太子从立夏病到仲夏时分,蝉闹蛙跳的时候,叶文澜的病养得差不多了,高升家的亲自走一回,送他去到穗州,到了地方落下户来,再替他置下屋子田地,买上小厮,若是能赎出叶家的旧仆来,倒还能更好些。
  叶文澜沉默不言,家里遭了灾,坐了一年牢狱,来了宋家,也依旧没个安稳,他跟叶文心两个原是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可看着彼此偏又说不出话来。
  夏日将尽的时候,宋家的人车都已经预备好了,叶氏病着不便动,宋荫堂想来不能来,宋老太太把他看得紧紧的,半步也不许他出门,就怕他性子一犟,非得娶了叶文心。
  叶氏没能来,春燕来了,她要嫁的夫家就在左近,寻了个由头过来,见着了叶文心叶文澜姐弟:“太太病得起不得身,原是想着怎么也要见一见,可她……可她连坐都坐不起来,便派了我来,送表少爷一程。”
  说着又看一看石桂,她这回来,还有把石桂的卖身契给了叶文心的,往后这个丫头便不是宋家人,只归得叶文心管,是放是留都看她怎么想。
  “多累得姑姑替我们担惊受怕。”叶文心想到叶氏,再想到沈氏,眼眶里含了泪,拿帕子按了道:“往后我跟弟弟,再不必姑姑忧心,他去穗州,我在此间,便不能去看她,也替她日日祝祷。”
  她身上穿着孝,更显得荏弱,春燕赶紧把她扶着坐下:“表姑娘放宽心,家里已经想了办法的,往后姑娘还能去找表少爷,太太一直撑着,压着病势,知道你们俩个都好,这才松下劲。”
  人心里这根弦一松,立时就被病痛压了过去,叶氏心里口里还念着要见一见侄女侄子,无奈人起不来,两个又不能进城去,只得托了春燕代为转告。
  春燕还带了老太爷的信,里头有银票三千两,说是旧年寄存在宋家的旧物折了银子给他,却不能一次给得太多,似这样年年都有,让他安身立命,往后才能扶持叶文心。
  叶文澜好歹算是有了念想,车上满满当当装着衣裳吃食,看姐姐一眼,清瘦少年想露点笑意,到底没能笑出来。
  叶文心养了一个多月,身上也没能多长些肉出来,她拉了弟弟的手:“咱们姐弟不过暂时相别,我总有来寻你的一日,你到了地方,也得仔细,别叫人识破,别被人骗,老老实实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娘的灵牌,你供一个我供一个,叫娘受我们两个的香火。”
  她针线上头手慢,做得极精心,这一个月里,坐在屋中甚也不想,只是做衣裳,把叶文澜的衣裳做了个遍,夏衣做到冬衣,心里怎么也放心不下,叶文澜再是男子也还是少年,懂得甚么,怎么能自个儿立起一个家来。
  石桂不知如何劝她,她埋头苦做衣裳,手指尖不知扎了多少针,好歹也算有件事做,等叶文澜走了,这个小院里只有她们俩,叶文心还不知道要怎么自处。
  叶氏给叶文澜预备了许多东西,最要紧的是钱,除了高升,还有一个陪房跟着一道,处处都打点好了,只有姐弟别离,两个才能新生。
  叶文澜原来骄傲聪明,这一年里却被关的没了生气,养病的一个月里,姐弟两个至亲,却无话可说,碰都不碰家里遭了难的事,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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