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怪石越来越疏,林木越来越密,最后一块黑色的巨石过去,就是一大片松林。
脚一踏进林子,姚姚和苏宓都松了一口气。
终于逃出了石阵,看样子,尸娘并没有追上来。
两人躬身撑着膝盖喘了一会,苏宓笑盈盈对着姚姚:
“姚姚你幻象控制得越来越熟练了~”
“哪里哪里~~还是苏宓哥英明神武~~”
关键时刻,多亏苏宓想到用楚凶歌的幻象来干扰尸娘,否则两人真是连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想起第一次见面就能跟苏宓眼神交流,姚姚不禁失笑,与其说她控制幻象的本事越来越熟练,还不如说他俩“眉来眼去”的熟练度略有提高。( ̄▽ ̄)~*
穿过松林取南麓上山,是苏宓以前所在的右弼殿,两人选择这条路也是考虑到苏宓对自己管辖内的情况最为熟悉,相对危险也最低。
心有余悸的看了眼身后嶙峋怪石,姚姚和苏宓不敢多耽搁,马上启程继续登山。
然而没走两步,两人脚下都是一僵。
琴声,从身后的怪石阵中传来。
先是绵如缠丝,细细密密蔓延过来,听得人骨头都酥了一般,迈也迈不开脚。
紧接着铮铮如战鼓齐鸣,隆隆的卷着满地飞雪,呼啸而至。
姚姚保持着回望的姿势,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气浪迎面劈来,轰的一声,感觉就像被飞来巨石砸中,整个身子都飞了出去。
然而琴声未绝,声声变得更加尖锐,一波接着一波,躲无可躲,箭雨一般贯穿了两人的身体。
这个尸娘,竟能百米之外以音律伤人。
琴声铮铮,一下一下,好似在人的脑子里挑拨,又似在五脏六腑穿刺而过,令人痛苦万分。眼见姚姚的耳、鼻、口都淌出了鲜血,苏宓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
尸娘躲在怪石阵中并不现身,琴声则越来越近,苏宓和姚姚便越来越痛苦。情急下苏宓甩出几个火球,打在山石上轰隆作响,可惜完全干扰不了尸娘的琴声。
再这样下去,两人都要葬身于此。
刹那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苏宓直直的看向姚姚,那本来娇艳的小脸已经被血和眼泪糊成一片,头发乱蓬蓬的粘在上面,让人心生不忍。
苏宓张了张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艰难的爬过去,抓住姚姚的手。
姚姚挣扎着抬了抬眼,眼神已经混沌,却努力的安慰苏宓:
苏宓哥,我没事。
傻丫头,这个时候还顾得上安慰别人。
苏宓重重握了握姚姚的手,嘴巴一张一合,是无声的两个字:
保重。
像是意识到什么,姚姚反手紧紧握住苏宓的手。
却见苏宓淡淡一笑。
风诀,却是对着他自己的。
一条血线贯穿双耳,可他只是微微的皱了下眉头。
这一刻,好像一切都静止了。
姚姚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苏宓慢慢站了起来,月牙儿般的眉眼里噙着淡淡的笑。
保重。
姚姚,保重。
眼前那抹红色一晃,便决然奔出了松林,消失在那黑色的巨石后面。
姚姚想伸手去抓,可是无休止的琴声使她动也不能动,头像是要炸开一般,心却落入了无底的深渊。
苏宓的笑容一点点碎裂,再聚集,万花筒一般,漫天都是。姚姚使劲抓扯头发,拼命的喊着苏宓的名字,可是嗓子里就像有千万个刀片绞割着,一张嘴,血就喷了出来。
苏宓他,再也听不见了。
为了救她。
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
为了救她!!!
姚姚狠狠的抓住身边的枯草,疯了似的想要往回爬,哪怕四肢关节都像被人敲碎了般的痛,她只想寻回苏宓。
突然间,远处火光窜起,琴声戛然而止,世界突然静了下来,就像大脑被瞬间抽空,姚姚眼前一黑,一头栽进雪里。
失去意识前,姚姚似乎听到有人在唱歌,不是尸娘那般怨毒,而是男子慨而慷慷:
清风扫凉月,
红罗倚偏舟。
醉笑轻生死,
江入大荒流。
姚姚,你问我为什么能分清你和楚夭夭。
那是因为他们爱上的是楚夭夭,而我,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你。
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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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第一次被召入紫微殿之下的地宫。
九百九十九阶石梯盘旋而下,一侧是一间间临壁而筑的囚室,另一侧是黑黢黢的深渊。
单单走完这狭窄密集的石阶已经让人双腿发抖,何况还要对付囚室中关押的疯子。
碧落尽量无视身侧传来的哀嚎声,可还是会被突然探出来的各种肢体吓到。
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达底部,却发现遍地都是行尸走肉,见了他就不管不顾的往上扑咬。碧落不得不一路清过去,终于看到尽头,只见一青衣女子颔首站立在石壁旁,自她十步距离,那些行尸走肉便不再过去。
女子见了碧落只微微一点头,碧落看清她的脸,不由皱紧了眉头——又是一张楚夭夭的脸。
一个尸娘已经够恶心了,楚老怪到底要造几个玩偶才满意?
碧落一脸厌恶,女子却完全不在意,只是执行命令般引着碧落来到地宫正殿。
一进殿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四周黑洞洞的,只一片惨绿的光,不知道从哪里映进来,波光粼粼的,拖着一个瘦长的影子。
碧落对那影子单膝跪下:
“跪见庄主。”
影子挥了挥手,青衣女子便转身退了下去。
碧落不敢抬头,用余光在黑暗中找寻楚凶歌的位置,可除了那个扭曲可怖的影子一无所获,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楚凶歌的声音适时在黑暗中响起:
“楚夭夭,还没回来吗?”
“回庄主,据尸娘传回的消息,少庄主和苏宓已经来到山下怪石阵。”
咣当一声,像是金属碰撞的声音,碧落不禁循声望去,一看就吓了一大跳。
地宫正上方,悬着一口冰棺。
冰棺由几根碗口粗的铁链牵引着,里面装满诡异的绿色液体,这室内绿惨惨的光正是由这口冰棺发出的。
而令碧落毛发倒竖的是,那绿色的液体中,浸泡着一个人。
那人全身□□,白花花的,手脚都被铁链缚着,犹如琥珀中的昆虫一般,只是人还活着,听到碧落刚刚的话,不停的扭动挣扎,想从铁链中挣脱,一双眼睛像怪物一般,血红血红的直瞪着碧落。
碧落只看了一眼就立马低下头去,汗珠从额角不断渗出。
冰棺中的人他认得。
那是韶尊。
曾经天魁殿的主人韶尊!
那个四殿中最强大的男人,因为背叛楚凶歌,已经被折磨成这副鬼样子。
碧落手脚冰凉,暗暗握紧了双拳,却听楚凶歌轻蔑的一声:“哼!”
地上那个瘦长的影子伸手向空中一抓,韶尊身上的铁链“咯拉咯拉”的蠕动起来,蟒蛇似的越缠越紧,直要将他的骨头根根绞碎。
“不听话的狗就是要严加管教!”
这句话说的是韶尊,听在碧落耳里却是一惊。因为心存私心,时纤的事情他还一直没有向楚凶歌报告,莫非楚老怪已经知道了?他还该不该继续隐瞒下去?
碧落正犹疑着,楚凶歌的手又重新落下:
“左辅。”
左辅?左辅不就是那个千雪楼的大少爷“捡捡”?他回到万重天了??
“在。”
声音闷闷的从角落里响起。
碧落猛地抬头,从黑暗中走出的,正是捡捡。
“少庄主不懂事,你去把她接回来。”
“是。”
捡捡抱拳退下,依旧一身华衣,金光灿灿,脸上的表情却是从未见过的冷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有一更哦~~~~
☆、重练玉骨
好久没有回到课堂,老师仍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周围除了整齐划一的翻书声,安静得让人忍不住困意。
姚姚努力去听老师讲的什么,英语?化学?
该死!是数学!
满黑板的数学公式,她一个都不会!而且果不其然,老师偏偏点名让她起来回答问题。
姚姚站起来窘得不知该怎么办,旁边的答案就递了过来,一支很好看的手指在答案的位置点点。
姚姚顺着手看去,居然是苏宓!
头发长长,笑眼弯弯,穿着白衬衣,中山服很随意的搭载肩上,竟然那么好看!
姚姚真想鄙视他,在学校留这么长的头发真的可以吗?却见老师怒气冲冲的走下讲台,眼看就要走到跟前,适时被另一个同学挡下问问题。
她看见那个同学的脸,心儿就怦怦的乱跳起来——韶尊也变成她的同学了!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扑克脸,也穿着中山装样式的校服,捧着课本很有书呆子的架势!
姚姚想走过去跟韶尊道谢,却被一个人牢牢扯住了,姚姚回头,好吧,这次换作是奸商,可是大家都穿越回现代了,捡捡你怎么还是一身金灿灿的袍子??
“姚姚!”
“奸商你不穿校服会被扣分!”
“……什么校服?”
“还学苏宓留这么长的头发!违反校规了啦!剪了剪了!”
“……姚姚,你醒醒。”
“哎哟,奸商你别摇,头好痛啦!别摇~~”
姚姚睁开眼,才发现四周一片茫茫的白雪,捡捡的头发、身上都落了厚厚一层,自己正被捡捡抱在怀里,手啊脚啊,都一点知觉也没有。
“捡捡……”
情不自禁往温暖的地方又钻了钻:
“好像又被你捡到了呢……”
“嗯……”
“我的手和脚呢?冻掉了吗??”
“瞎扯,我揣着呢。”
“苏宓呢?”
“……”
捡捡赶到怪石阵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苏宓,大雪掩盖了一切痕迹。捡捡一寸寸的翻找过去,才发现大片大片的血迹……
“我要去找苏宓。”
“先帮你恢复体温。”
“带我去找苏宓!”
“听话,我们先去万重天。”
“放开我!我要去找苏宓!!!”
再也忍不住,姚姚崩溃的哭喊出来:
“苏宓他!!苏宓他会死的!!他已经救了我好几次!!他为了我把自己弄聋了!!他已经少了一条胳膊!怎么办?怎么办?!!!我什么都做不了!!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了苏宓!!!”
捡捡沉默的紧紧搂住姚姚,任凭她在自己怀里哭得一塌糊涂,只是沉默而耐心的等待姚姚自己冷静下来。
雪越下越大,完全没有止住的意思。终于哭喊变成呜咽,呜咽渐渐平息,怀中传来平稳的呼吸,这丫头哭着哭着居然又睡着了。
捡捡小心的拂去姚姚脸上的泪迹,又仔细把她身上的袍子裹严实,打横抱起她,往山上走去。
时纤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一股暖暖的涌动从胸口渐渐下移,停留在小腹附近,好像那里有一团跃动的小火苗。时纤催动它慢慢散开,化成潺潺的溪流,沿着四肢平缓流淌,最后聚集到掌心。
她已经能感到某种力量的存在,但是还不足以将其唤出,而且坚持不了几分钟就感到疲惫。
按照碧落教的办法,把气息再收回丹田,时纤才慢慢睁开眼睛。
一睁眼就吓了一跳。
在她面前,端端坐着个女人。
女人面目有点模糊,肚子还开了个大洞,看起来不太像活人。
好久没见到“那个”,又是大白天的,时纤一下子有些不太适应。
默默思考片刻,时纤决定礼貌的打个招呼先:
“你好。”
女人不说话,用手比划了个形状。
可惜时纤辨认半天也没看出来是什么。
女人比划了好几遍,见还是时纤一脸茫然,便干脆站起来,用手指了指门外。
“你是让我跟你出去?”
女人点点头,朝门外走去。
时纤赶忙跟上。虽然身在万重天这样危险的地方,还跟着个女鬼说走就走,确是随便了点……|||。
时纤从小总遇到这些事情,一开始也会被吓到,后来慢慢习惯了,也学会了与“他们”相处的方式。
大多数时候,“他们”对她还是善意的。
特别是初中时,因为被排挤,她只能跟一个几十年前就病逝的学长做朋友,对方在考试的时候甚至还帮她打小抄……时纤毕业后,学长却不能离开校园,为此时纤还哭了一场。现在想想,那段感情算是初恋也说不定。
走到门外,女人的身影就更淡了,好像风一吹就会散掉。因为太阳还没下山,女人只能溜着阴影走,兜兜转的好像绕了蛮大一圈,时纤确定自己已经不会找到回去的路了。……|||
终点是座跟碧落住的房子很像的建筑,只是殿顶的琉璃是琥珀色的,蓝色烫金匾额上书着三个字——“右弼殿”。
刚走到跟前就觉得一股阴森的气息逼得人喘不过起来,时纤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殿门。
门一开时纤就后悔了。
里面的景象甚是惊人。
她还没见过这么多聚在一起的鬼魂。
几乎是摩肩接踵,拥挤着塞满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
而且全都是女人的鬼魂,高矮胖瘦,什么年龄都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她们的肚子上都开了一个大洞。
这场景即使是时纤也接受不了,几乎要背过身去狂吐一阵先。
带她来的女人见她退缩,竟然一把把她拽了进来。
时纤一踏进来,那些本来神游状态的女人都哗哗的退开,硬是给她让出了一条道路。
带她来的女人往前一指,也退到一边去。
时纤顺着女人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一排很高的架子,架子上摆了些什么瓶瓶罐罐,奇怪的是,有些罐子还微微透着绿光。
时纤走过去。发现那些罐子里装的竟然是人类的胎儿!
一排一排,蜷缩着,全都是!
其中大多数已经萎缩了,还有几个仍然饱满鲜活。特别有一个装在玉盘里的,就像刚刚诞下一样,五官手脚都清晰可辨,似乎还能感到他微弱的呼吸,最不可思议的,整个胎儿如同翡翠一般微微发着绿光。
人类的胎儿怎么会发光?难道真是翡翠或是什么玉石雕刻成的??但这也太逼真了吧??时纤又怕又好奇,忍不住伸手去摸。
手还未及,“嗷”的一声怪叫,面前就出现了一张血盆大口。
时纤猛的一惊,连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在她和发光的胎儿之间,悬着一个女鬼,口鼻冒血,双目狰狞,一副吓死人不偿命的模样,时纤甚至有了必死的念头,然而转瞬间,变戏法一样,那张脸倏倏的收了回去,又变回一张普通的女人脸,原来是把时纤带来的那个女人。
女人指着胎儿,对时纤摆了摆手。
原来她是想告诉时纤,那个东西不能碰吗??
大姐,你的作风也太激进了吧??时纤抚了抚腾腾直跳的心脏——这完全是要把人吓死的节奏啊!!
女人又指了指架子,示意时纤过去。
时纤惊魂未定,脚还是软的,一百万个不愿意过去,奈何屋子里一圈女人都齐刷刷的看着她,好像要是她不愿意过去就要一哄而上吃了她似的,看得时纤浑身发毛,只得拍拍屁股爬起来,一切按照那女人的意思去做。
女人指着架子最下面一排,那里空荡荡的,也没有胎儿,只摆了一个不起眼的土罐子。
时纤蹲下试了试,罐子落了厚厚一层灰尘,拿不起来,但是可以转动。
这应该是个机关没错了。
时纤这次学乖了,先谨慎的看看女人,见女人点了头,才开始试探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