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大臣无异议,皇上又下旨,要把北王移交大理寺,由大理寺审理北王谋反一事。
众大臣听到这话,倒抽了一口气,同样无一人开口为北王说话……
还说那句话,北王大势已去,他们就是站出来为北王说话,除了惹祸上身外,一点用处也没有。
一连两道旨意皆无顺利丰达,无人质疑,皇上顿时容光焕发。
看着底下俯首帖耳的大臣们,皇上意气风发,亢奋得不行,又发出数道命令,把先前想办却没有办成的事,全都办了……
皇上锋芒正盛,众大臣自是聪明的避其锋芒,且除去与北王相关的两道圣旨外,其余皆是小命令,他们愿意办就听着,不愿意办就拖着,等着皇上从这一拨亢奋中冷静下来,他们再跟皇上谈就行了。
在一众大臣的退让下,今天的早朝成了皇上一个人的专场,偌大的官殿几乎只有皇上一个人在说话,一众大臣只有附和的份……
皇上极享受这一刻,他许多年都不曾这么意气风发过,许多年都不曾这么张狂高调过。
此刻,他才觉得自己是掌握众生命脉的帝王,生杀予夺全在他一念间……
皇上一亢奋,就出事了。
一连下达数十个命令,没有被大臣们驳回来,皇上一激动,便道:“朕记得,荣兰已连续五年没有加岁贡,传朕旨意,荣兰明年岁贡加两成。”
“陛下,不可!”皇上一连下了数十道命令,其中还有不少涉及官员调整,都没有大臣出来反对,但这一刻,众大臣却齐齐出声反对。
“陛下,荣兰连续三年旱灾,本就颗粒无收,再加岁贡,怕是要反了。”
荣兰是东林的附属国,国小但富饶,盛产粮食,被临近的北林、西凤、南凉觊觎,为了保住自己的国家,荣兰对相对好说话的东林称臣,每年缴上大笔的粮食做岁贡,以求东林庇护。
数十年来,荣兰皆按时按量上缴岁贡,哪怕遇到灾年,哪怕荣兰百姓饿死,哪怕东林隔个两三年,就寻理由加岁贡,荣兰也不敢少了东林的岁贡,年年按时上缴,就怕东林一个不高兴,不再庇护荣兰。
有了荣兰这个粮仓,东林这十几年越发的强大,隐隐有四国之首的趋势。
近几年来,东林索求越来越多,凭荣兰的国力只能勉励承担,一旦遇到灾年,荣兰上下皆要饿肚子。
好巧不巧,这三年,荣兰连续遇灾,几乎没有收成,百姓饿死无数,荣兰的国王连续三年,不间断地给皇上写折子,希望皇上看在荣兰遇到大灾年的份上,能让荣兰缓一缓岁贡,待来年收成好再补上……
没有意外,皇上没有同意,众大臣劝说无效也不管了,反正这三年荣兰也按时上缴了岁贡,至于荣兰百姓的死活?
那与他们何干?
但是,不劝阻皇上暂缓荣兰岁贡,并不表示他们能同意,皇上在这个时候,给荣兰加岁贡。
荣兰这几年本就对他们不满,只是国小不敢吱声,再加上其他三国更狠,只能忍受东林的压榨,但这并不表示,荣兰毫无反抗之力。
兔子急了还咬人,皇上在荣兰遭遇大灾年的时候,不给予荣兰帮且还加岁贡,这不是逼荣兰反吗?
皇上刚收回应家的兵权,北域的兵权还在交接,皇上看似集权,实则他手中的权利根本没有稳定下来,荣兰这个时候要对他们出兵,东林肯定大乱……
第259章 落子,北王不好惹
东林大乱,身为东林的臣子,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且皇上此举实在是太过了,他们虽不是荣兰人,但也要说两句……
一众大臣皆跪下,劝说皇上收回成命,甚至有大臣趁机提议,让皇上暂缓荣兰今年的岁贡。
这两年,荣兰为了上缴岁贡,每年都有头有大量百姓饿死。
一个盛产粮食的国家,百姓却饿死,你说这事可笑不可笑?
但这么可笑的事,就发生在他们身边,就是他们一身造成的。
当然,他们虽然不忍,却不会对荣兰心软。
弱国无外交,小国无国威。
小小荣兰能得他们东林庇护,没有被四国吞并,国民没有成为奴隶已是万幸,他们还想怎么样?
如果是平时,皇上要给荣兰加岁贡,他们意思意思的劝说一二,能劝动皇上最好,劝不动也就无所谓,反正头痛的是荣兰,又不是他们……
小小荣兰,要是敢反,他们正好借机踏平荣兰,把荣兰纳入东林的版图,但是什么时候东林都可以跟荣兰打,现在不行……
皇上的人刚代替应家将,接收兵权,还没有服众,没有收服底下的兵,没有在军中站稳脚步,这个时候开战对他们东林极为不利。
应家这些兵马还是小问题,最重要的是北域!
北域有足足三十万兵马,北王现在看着失势,被皇上带的把兵权和北域的领地交出来了,但并不表示北王对北域的兵马失去掌控。
他们可以肯定,一旦皇上要荣兰加岁贡,荣兰承受不住必然会反,甚至还会与北王合作。
这事真要发生了,也怪不得荣兰和北王。在东林这个庞然大物面前,荣兰一再退让,已退无可退。
在皇上面前,北王也一直妥协配合,任由皇上派兵接收北域,也是退到了不能再退的边缘,但是……
皇上不满足,皇上非要把人逼死才甘愿,这个时候荣兰反、北王反,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事,甚至都没有人能说他们不对。
因为,换作是他们,被皇上逼到那个份上,也会那么做。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大不了鱼死网破!
……
但是,这些话,众朝臣只能放在心里,不敢说给皇上听,就算说了,依皇上的自大也不会信,甚至还会引起皇上的反感,让皇上用更偏激的手段,来对付荣兰和北王。
众大臣深知皇上的性格,并不敢把这些威胁说出来,只说皇上此举有违天合,不是仁义之君所为。
但凡当皇帝的,但凡有一点报负的皇帝,就不想被人冠上暴君的名声,皇上也不例外,但是……
皇上这一次却没有妥协!
他必须要荣兰加岁贡,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他有足够的粮食,以便在北王反的时候,跟北王打持久战,让北王没有补充粮草的机会。
和众大臣的想法一样,皇上也不认为北王会俯首听命,把兵权交出来,把命交出来,北王肯定会反……
北域那块地方不产粮食,每年都靠朝廷拨粮,如若北王反了,最大的困难就是粮草不够。
他先一步把荣兰的粮食搜刮干净,让荣兰和北王无粮草补给,他们拿什么跟他这个皇上斗?跟他的百万大军打?
皇上心中自有盘算,但这些他不能跟朝臣说,他只能强硬的要求荣兰加岁贡,不顾朝臣的反对,当场下旨,让人将圣旨送给荣兰留在东林的使者,让荣兰在秋收后将粮食备上。
“皇上,皇上,不可呀……”一众大臣鬼哭狼嚎,但皇上今天被众大臣宠出了脾气,正值意气风发的时候,根本不搭理这群朝臣,下了旨,就宣布退朝。
皇上一下朝就走了,众大臣心有不安,几位重臣不约而同的去求见皇上,但皇上拒见。
而这时,圣旨已经出宫,就是想拦也拦不住了,众大臣欲哭无泪,纷纷后悔今天太纵着皇上了,让皇上这般胡来……
北王虽在大牢里,但大殿上发生的事,他却在第一时间知晓了。
得知皇上真的让荣兰加岁贡,北王笑了。
最关键的一步棋,如他所想落在了该落的位置,皇上此局已露败势。
接下来,他只要看着皇上怎么输就行了……
他会让皇上明白,这世间最痛苦的事,不是你永远爬不到山顶,而是你差最后一步就登顶了,却一脚踏空,摔得粉身碎骨……
给荣兰的圣旨一出宫,宫中的侍卫就奉命,押解北王去大理寺:“北王,皇上有旨,将您移交大理寺,还请北王您配合。”
“好。”北王放下手中的手,起身,往外走,主动的不像是被移交的犯人,而是来大牢视察的钦差。
侍卫反应过来,忙追上去:“北王,您是犯人,请先让我们给您带枷锁!”
“枷锁?”北王脚步一顿,转身,看着举起枷锁的侍卫,冷讽:“谁敢?”
“北,北王……这,这是规矩。”侍卫吓得腿软,差点就给跪下了。
“哼……”北王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皇上真当他的配合是好欺了?
“这,这……”一众侍卫面面相觑,尤其是拿着枷锁的两个侍卫,更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来之前,皇上特意提了,必须要让北王带上枷锁,并且还要北王带着枷锁绕皇城走一圈,让全城的百姓都看到,北王带着枷锁游街的画面,但是……
北王不配合,怎么办?
众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发现北王已走出大牢了,不由得急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
带枷锁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把北王顺利的送到大理寺……
一众侍卫连忙追了出去,见本王走在皇宫,如同逛自家花园一般随意,一众侍卫顿时歇了让北王带枷锁的心思……
北王看着就不好惹,最主要的是,他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北王的对手,真要惹毛了北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么一想,侍卫们更不敢上前了,只得拿着枷锁,老老实实的跟在北王身后。那样子,哪里像是押解犯人,那是护送北王……
第260章 无能,耍我玩呢
早朝上发生的事,对普通百姓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事,但对谢家这样的阀门世家来说,要知道早朝上发生的事,太容易不过了……
北王还未出宫,谢家就收到了消息,知道皇上对北王下了狠手,也知道皇上要对荣兰出手。
“皇上终于忍不住,要对北王出手了,但同时对荣兰出手,皇上这心也太大了。”谢老太爷摇了摇头,心中暗暗盘算,他们谢家下一步要怎么走。
谢家枝繁叶茂,哪里都有插足,跟北王的关系也不算差,在荣兰也有生意在,皇上要对这两人出手,谢家自然要调整对他们的策略。
虽然,他并不看好皇上这次的行动……
如果只是对北王,或者只是对荣兰出手,谢老太爷还觉得皇上有胜算,但同时对这两家出手,皇上的赢面并不大。
只是,不等谢家老太爷多想,谢家的下人就急急的跑了过来:“老太爷,丹清大师说……丹清大师说小公子的病他没有办法,让咱们另请高明。”
“什么?没有办法?”谢老太爷一惊,猛地站了起来,“怎么会没有办法,瑾亦不是已经退烧了吗?”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下人一脸不安的摇头。
谢老太爷眉头一皱,根本坐不住,快步来到偏院,去看谢瑾亦。
屋内,一股浓浓的丹药味,谢老太爷还未进去,就听到下人道:“快,快,瑾亦公子又吐了,快拿清水来,拿干净的衣服来。”
“瑾亦怎么吐了?昨天不是好好的吗?还把鸡汤喝下去了。”谢老太爷心中一急,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进来,“丹清大师,我孙儿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丹清正在给谢瑾亦诊治,看到谢老太爷进来便停了下来,转身朝谢老太爷作了个揖,一脸无力的道:“老夫无能,没有办法医治令孙的病。”
身为丹药堂排名第一的丹医,丹清是骄傲的,对自己的医术也十分的自信,但是……
自打进城后,他就一连受挫。先是北王的丹毒解不了,后又是暗枭少主的魔毒清不掉,再来又遇到谢家小公子的病。
“丹清大师,你是丹药堂排名第一的大师,你若不行,还有谁能医好我孙儿?”谢老太爷强压下怒火,问道。
“老太爷,我实在不擅长医治孩童的病症。先前,小公子不是已经退烧了吗?你是请的哪位丹医医治的?不如,你还是继续让他医治吧。”对丹清来说,说行不是难事,说不行却需要极大的勇气,哪怕有一点办法,丹清也不想说自己无能为力。
“先前,先前是……楚九歌医治的,她没有那个能力,不过是运气好,正好碰到我孙儿退烧了。”谢老太爷不喜楚九歌,自然不会承认她的能力。
“楚九歌?我知道她……北王的丹毒就是她解的。楚九歌既然让小公子退了热,老太爷又来找我,是逗我玩吗?”丹清一脸不快的道。
前面一个人没有治好,谢家来找他还情有可原,前面的大夫能治好,还跑来找了,这是故意打他的脸吗?
“楚九歌她一个小姑娘,她有那样的本事?”谢老太爷震惊的问道。
丹清摇了摇头,不愿意跟谢老太爷多言,说了一句:“我无能为力,请老太爷你另请高明。”便拿着药箱走了。
身为有名的丹医,他也是有脾气的,不管谢家是不是故意的,他都很不满……
“丹清大师,你先别走,我孙儿……”谢老太爷连忙让人去拦,但丹清说了,他无能为力。
他炼制的丹药谢瑾亦根本吞不下去,强行灌下去便吐出来,丹药根本发挥不了功效,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用武之地。
丹清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谢老太爷就是强留也没有意思,只得把人送走,但是……
丹清走了,谢瑾亦的病还要治。
“去,把三公子叫来。”谢老太爷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烧得小脸通红的谢瑾亦,终是妥协了。
谢玄昨天回来,就被谢老太爷罚跪祠堂了,到现在已跪了一天一夜,且滴水未进。
要不是现在要用谢玄,谢老太爷绝不会轻易的放过谢玄。
谢玄很快就过来了,嘴唇干得发裂,脸色惨白难看,蒙了一层病态的灰气,但他的背挺得直直的,走进花厅,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潇洒。
如若是平时,谢老太爷必会觉得高兴,觉得谢玄这是有世家公子的风范,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宁折不弯。
但此刻,谢老太爷只觉得谢玄这是在挑衅他,挑衅他这个谢家当家人的权威。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谢老太爷指着谢玄衣摆处,因久跪而出现一道道褶子,不悦的道。
谢玄却一点也不生气,而是淡然的道:“祖父若不急,便容我去换一件衣服。”
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
谢老太爷更气了,怒拍桌子:“站住!谢玄,你的教养去哪里了?这么跟我说话?”
“祖父息怒。”谢玄转过身,给谢老太爷请罪。
一举一动,无不透着浑然天成的贵气和风度,叫人挑不出半点错了。
谢老太爷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里的感觉,憋屈得不行……
挑不出谢玄的错,无法先声夺人,谢老太爷黑着脸道:“瑾亦又发烧了,你去把楚九歌叫来,我给她一次机会,要是她医好了瑾亦,我就不跟她计较先前的事,要是医不好……就叫她滚出京城。”
“祖父,这是京城,不是谢氏族地。”不是他们谢家一家独大,谢家说了就算的地方。
“放肆!”谢老太爷怒拍桌子,“你这是不肯去找楚九歌?为了你弟弟也不肯?”
“祖父,我的脸没那么大,先前五叔闯祸,我已经求了楚九歌一回,你觉得我再求楚九歌,楚九歌会给我面子吗?”这也就是他祖父,要换作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搭理。
“你是谢家继承人,她敢不给你面子?”区区一个楚九歌,还敢驳他们谢家的面子不成?
“祖父,楚九歌能在北王手底下活下来,你真以为她好欺负吗?”谢玄看着谢老太爷,微垂眸,掩去眼中的失望……
曾经,在他心中如同高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