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行李，一手搀扶着一个。
入夜，莫小小坐在火堆前，今天雨停了，他们还好受些，只是想要找到干柴是不可能，湿柴烧起来很久都是浓烟滚滚，呛得人直流泪。莫小小去领了热水，回来喂给秋娘、多福。
好容易安顿好他们两个，莫小小才坐下来歇歇。
移民四下坐着，为了取暖，亲近的人都挤成一团。偶尔有病人的咳嗽声，小孩子的哭声响起，大多数人都又累又饿，一坐下就昏睡过去了。
天上黑蒙蒙的，看不见星辰。莫小小想到自己学的算命之术，四下一看，随手拔了几株草，数了数，又按照星象之术中的卦术摆好，演算起命途来。
坎上兑下，水在泽上。
这就是要往西北去了。但是他们这是往北走啊，那不是要反困于水？
不过这样说起来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大水在西南，他们往北走刚好，且从地势上来讲，往北是最好的，翻过了一道双龙山，那就安全的很了。。。。。。
双龙山？
正在苦思，突然眼前一晃，出现了一副场景。
远看青山隐隐，两道山脉绞缠在一起，仿佛卧酣的两条巨龙，近看山上两条有银色蜿蜒的山路，一条宽阔些的斜爬着上了山背，经过山背又斜斜蜿蜒着下去，底下有一个湖泊，湖泊对面是另一道龙山。。。。。。
莫小小眼皮一跳，脑海中场景一换，静谧的双龙山变得喧闹起来，到处是面有菜色的移民，相互搀扶着攀爬着崎岖的山路。。。。。。
翻过了一道山梁，衣衫已经有些褴褛的移民们欢呼起来，觉得自己暂时安全了，连日来的劳累一下子发作起来，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再也走不动了。于是推举了代表到将军跟前请愿，请求在这里休息半日。
多年来，虽说不上一直风调雨顺，但也平安的很，即便是乡下的庄稼人，也没有过这样颠沛流离的经历了，更不用提里面还有许多富户、地主。
小将军连日来焦虑无比，生怕引起民变民闹，也是累得很，顺水推舟的就答应了。
移民们随地而坐，纷纷拿出吃食来。原本宁静无波的湖面突然开始不正常的波动起来，湖心一串串水泡咕咕的往上冒。
几个胆大的小伙子要去湖里抓鱼，刚一入水，突然惨呼一声就没了踪影。
移民们恐慌地暴动起来，莫小小看到自己、秋娘、多福被人推着往后跑，而身后的湖里，一道巨大的水花飞起，露出一条墨青色的巨蛇来。。。。。
莫小小心头一跳，场景刷地消失，四下还是安静地睡着的移民，身旁秋娘还靠着她静谧的呼吸着。
莫小小脸色有些发白，如果预见没错，那她这次就是提前预见到了未来的危险。
那条巨蛇对于有法力的她而言不算什么，可是对于*凡胎的她就好比洪荒巨兽了。
一定不能按照那一条路走！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是巨蛇的对手！
可她怎么样才能让人相信她说的话呢？莫小小有些头疼。
她是要自救，也想能够顺便救这些凡人，可她可不想被当成胡言乱语的妖女巫婆，被扔到水里先喂了巨蛇。
莫小小思前想后，直到半夜才睡着。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莫小小被喧哗声吵醒。
领头的官兵一路喊着走来，莫小小仔细一听，原来是要提前上路。
人们埋怨着不肯，官兵就用手中的皮鞭抽了一下地面，卷起一片泥花，众人就不敢吭声了。
莫小小心下着急，上前一步，“军爷，好好的，为什么要提前上路啊？我弟弟妹妹都病了，实在走不动呀？”
官兵本来语气不耐，但是转头看见莫小小清秀的脸上白惨惨的，又看了一眼靠着她的秋娘多福一个个病怏怏的，忍住了脾气，道：“这是将军的命令，军中有天师算出今日大雨，将军说最好赶在雨前翻过山。”
莫小小心下高兴，如此一来还省了她的功夫，昨天想好的理由恐怕还得跟着改动，于是就装作一脸焦急的样子对官兵道：“军爷，小女子突然想起来，从前我家住在山村，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双龙山里有一条暗河，若是我们就这样翻过山，又下起了雨，里面的湖涨了水，岂不是刚好要淹在里面？求您去和将军说下吧，小女子说的都是真的！”
官兵是北方的人，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但是见她说的言辞恳切，不像撒谎的样子，也有几分犹豫。
莫小小不敢催促，只是装作心急的样子：“我弟弟妹妹都病了，若是到时候涨了水，山又高，跑也跑不动，那可怎么办哪？”说着就要掉下泪来。
官兵本就犹豫，被她一哭更心软了，于是放下手中皮鞭，硬邦邦说了句：“我去禀报一声。”说着就往前面跑去了。
莫小小见他走了，这才算成功了一半，万一要是那将军不听怎么办呢？她的原意是找里正去说，毕竟将军在里正家里住了几天的，如今也只好先等着，见机行事了。
过了一会，就传出让大家先原地休息的消息。然后就有官兵喊着让知晓双龙山地理的老人、猎户、山里人去军前问话。
没人来叫她，莫小小就只好焦急地等着消息。
移民们都是附近几个县的人，熟悉情况的也不少。听说不赶路，就开始七嘴八舌猜测起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何为命运
人们猜测时的想象力是惊人的，空口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更何况这双龙山本来就有一些神神秘秘的传说。
渐渐地就有了不同的版本开始流传。
有的人说，双龙山是龙眠之地，很多年前有个帝王在此修建了陵墓，所以官兵不叫从这里走，怕惊扰了先人。
旁边的人就不同意，说双龙山是顾名思义，明明就是两条龙的埋骨之地，那山都是龙骨化的，不敢从龙背上走咧。
年轻人不信这一套，就说明明听说是有人说山谷里有暗河，怕涨水淹了人，哪有这么多事。
老人就摇摇头，年轻人到底见识的少啊，过去，也有人从双龙山走，结果进了山出不来呢。听说，山里还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呢。
莫小小没想到有关双龙山的传说还真的不少，心下盘算着这些会不会影响那位将军的判断，只是怕反而帮了倒忙了呢。
闹闹腾腾了半日，终于传下话来。
军令即时出发，不许乱传谣言，违令者斩。不过，传令官兵又道，为免意外，今日先停在首龙山顶。已经派人前方探路，让众人稍安勿躁。
莫小小微微皱了下眉头，若是走另外一条道，就要从首龙山山前就分道呢。只是如今的她人微言轻，她也没那么自信人为自己跑去军前一通说就让人相信她的预言。
扶起秋娘，多福，莫小小跟着人群重新上路。
秋娘病的迷迷糊糊的，喝了些热水好了些，靠着莫小小的肩头微微睁开了眼睛。朦朦胧胧中，似乎看到一缕白色在眼前晃荡。
天近黄昏，天色阴沉沉的，仿佛风雨将至。
今日不下雨到底好了些，人们也走得快了，半日的功夫，就走到了首龙山山脚。
山路绕着首龙山山脚蜿蜒如蛇，一条逶迤着攀爬上首龙山，一条斜斜的走向西北，淹没在重重密林之中。
将军派去前头探路的人没回来，消息虽然没有传到移民中，可是那些官兵匆忙奔走的身影还是让莫小小感觉到了异常。本想暗度陈仓，可现在恐怕很可能已惊动了巨蛇了。
用胳膊夹住瘦小的多福，莫小小伸出左手，掐指一算，竟算不出凶吉。
莫小小眉头略皱，默算时令，推演起时家。
泽风大过，兑上巽下，风波将至。
莫小小叹了口气，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了。时令变化，情景也跟着变化了，她本来还想昨日算到巨蛇在水，不从这里过就是了，可是以现在的卦看来，就算他们不从这里走，这一关还是过不去。
预言之道，本来也就只能趋吉避凶，但是若想要完全的避免灾祸，那还是做不到的。究其因缘，也无非天道二字罢了。
莫小小扶着秋娘、多福，跟着人群慢慢走。
狭窄的山路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影，四个县的人，虽然地处偏远贫瘠之地，可也起码有五六万人口，这样浩浩荡荡的走着，却只让人觉得有种凄惶的感觉来。
虽然如今不过一个小小女子，但她却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驱动这些人。
世间之人所求，无非利己二字。前世读史，许多事情看似偶然，其实仔细一想就明白，都是有心人在背后驱使罢了。只需稍加言语挑拨，民意就会变成汹涌之火。
她是应该登高一呼，或者散步些流言加以恐吓，还是继续三缄其口，泯然众人？
若是往常，她一定会选择积极进取，想方设法活命也活人。可是在话说出口的一瞬间，莫小小突然想起了死去的杨大夫和姜氏。
万事万物牵一发而动全身，也许，不动如山才是对的？道法自然，这世界不是有它自己的规律吗？自己解得了一时，解不了一世。解得了一人，解不了众人。
似乎本来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可她现在却迷茫了。
那个世界的她，性格偏向内敛不爱出头一些，这是她自己为自己选择的处世之道，可却也从不会在危难关头犹豫不决、瞻前顾后。
在这镜中的这些日子，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会不自觉的思考这些问题，若是往常，她从来都是顺其自然，不过分强求的，可现在，一个个问题重重的敲在她的脑海，想的她脑仁直疼，仿佛一定要问个明白才行了。
何为推演？何为预测？能够后知历史过往，中知当下，前知命运走向，怎么听都是非常惹人心动的，一如当日灵谷中初识修仙之道的她。可是如今越修越是迷茫，虽然她一直坚守本心，故我如法。可是压在心底的疑惑并不是不存在的。
知道了如何推演时局，又该如何？阻挡不好的命运，改变成有利的局面？
可谁又能说，这不是命运本身的安排。若是如此，自己看到命运又如何？命运已经不是命运了，又何必改变？
前世有句话，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然而，又何为物化呢？
*
造化飞天镜之外，掌门脸色晦暗不明。
有件事情他没有告诉莫小小，仙器虽然稀少，可以这修仙界的底蕴之丰厚，却也不是难找。然而即便和六大门派相比，天机门的造化飞天镜也依然是仙器之翘楚。
它在被炼制时，不求天下至强至尊之修为，不求天下至宝至灵之境遇，看似最无用，但它的功能说出来，恐怕天下修士都会将它奉若至宝。
只因造化飞天镜，以天地造化为道，谓助人飞升成仙为任，其中糅合了天地间万千大道，修士在其中历练，它就会根据你的本心，为你创造出一个最适合你的成道之境。
就如莫小小在其中的经历，看似不过是凡俗之人的生活，平淡无奇，却每时每刻都在拷问着她的道心。
天下之事如何，天地之规则是何，修行的终极目的是什么，她的道路应该如何选择。
修士修仙，心智坚毅者不可胜数，然而问其本心，知道自己真正的本心、自己的“道”的人却不多。早早就发现并坚定属于自己的道，日后的修行不说有如神助，但也称得上前途一片清明。有的修士，即便浑浑噩噩修炼到金丹，却也会因为不知道自己的道心，结果往往在结婴时的问道之劫上形神俱灭，前功尽弃。
祖师之所以创造出造化飞天镜，为门人弟子提供一个炼历道心的地方，是因为天机门的星象之术，却足足需要占星者有三条道心。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问慧心道
一问云，道法自然，然生死之境，人当何如？当顺天否？当逆天否？
现在，莫小小就被这一道道心之考折磨着。她并不知道原来她以为的用来作星象之考的造化飞天镜，其实是对她道心的拷问。她只是感到自己忍不住在想一些悟道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却也想不出来。
“姐姐，你的头发怎么有一缕白了？”
莫小小还在浑浑噩噩，靠在她肩头的秋娘却突然出声。
“啊？”莫小小吓了一跳，赶紧回神。
果然有一缕乌发变成了银白。莫小小拉着这一缕头发有些疑惑。不过仔细一想，却也明白了过来。
修士之神通，依赖的也不过是满身的修为，灵气、灵根散去，修士就和凡人无异。从前她身上有灵气，按照星象课教的占术推演时就需要耗费灵气，如今她灵气全无，再推演就消耗的是她的本命精气了。
精气耗损，因此才会头发变白。
这样一来，如果她接二连三的推演命运走向的话，恐怕还没有明白对她的考核是什么就先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她可不会认为，她大公无私的为了这些人消耗了自己的每一分生命力，然后就完成了考核。那是那些伪君子用来麻痹人心的说法，她脑袋还没有进水。
可是这样并不意味着，生死关头她就要选择顺天而为。
莫小小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变故有些出乎意料，却意外的帮她拉回了本来的神智。
莫小小嘴角扯起一个微笑，抬头看见头顶乌压压的黑云，一笑置之。
秋娘烧的迷迷糊糊的，“姐姐，你笑起来真吓人。。。。。。”
莫小小摸了摸她的额头，烧的越来越厉害了。她不能再等了。
非常之时，就应该采取非常之法。
*
旁边的两个妇女她认识，也是临水镇的人。其中一个手里抱着一个一岁大的婴儿，面上焦急。婴儿脸上烧的通红，若是再不医救，恐怕就危险了。
莫小小扶着秋娘，缓缓凑过去看了一眼，“孙大嫂子，这孩子我看着情况很不好啊。”
孙大嫂脸上滚下一串泪珠，“谁说不是，可眼下这可怎么好啊？听说晚上还要有雨，我的孩儿怎么挨得过？老天佛祖快保佑保佑我的孩子吧。”
莫小小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小孩子最怕些鬼魅伎俩的东西，听说这双龙山里不干净呢，难怪这么多孩子都病了。”
孙大嫂脸色惨白：“都说是有那些东西，可。。。。。。不走不行啊，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莫小小心里一转，装作随意道：“若是有些酒水就好了，听说那些抹在孩子身上可以驱邪的。”
孙大嫂眼睛一亮：“真的？方才王大娘和我说用狗血，我还愁哪里去弄狗血呢。”
莫小小装作高深莫测，“狗血只能降服一般的东西，再强些的就没用了，而且，酒水治撞邪发热之症最好，我家从前开医馆的，我听大夫说的。”
孙大嫂也认识莫小小和杨氏姐弟，这样一来就信了八分。急忙叫来她丈夫，叫他去寻些酒水。
莫小小也扶着秋娘、多福走开，也要了酒水给他们用，顺便再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半个时辰以后，凡是有病儿的人家都知道病儿可以用酒水驱邪了，同时，双龙山有鬼魅的消息也越说越玄乎，越说越真实。顺从的人们心中已经开始乱了，只差最后一株稻草。
莫小小自己呸了一声，自己这造谣的功夫真是无师自通，不过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她现在除了这个也没有本事去和巨蛇抗衡。
一边煞有介事的和旁边的王大娘李家婶子说些“听说”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