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百姓,纷纷议论:“老天开眼了,不但惩罚了恶人,还救回了余航的命……”
“小沙,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余海扶着喜极而泣的娘子,对孱弱的儿子轻声细语地问道。
余航瘦得脱形的脸上,努力挤出一抹安抚的笑,艰难地道:“爹,娘!我没事的,让你们担心了……”
“都是娘不好,都是娘的错!要是早将你接回家,我的儿就不会遭这么大的罪……”柳氏哭得眼睛都肿得快要睁不开了,担惊受怕的了一天,身心俱疲。
余小草见哥哥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忙阻止道:“哥,你的肋骨断了三根,孙大夫刚刚帮你接起来,可不能乱动啊!娘,哥哥醒了是好事,快别哭了,你身体不好,免得哥哥还要担心你。”
“哥哥,咱们回家!爹和石头保护你,就不会有坏人欺负你了!!”小石头眼睛红得像只兔子,带着哭腔地安慰着余航。余航对他勉力笑了笑。
余小草却转身对着从地上爬起来的章掌柜道:“章掌柜,我们把哥哥领回去,你没有意见吧?”
“呃……照理说,学徒期未满领回去,是要付违约金的……”章掌柜悄悄瞥了一眼远去的乌云,努力站直了腿软不已的身子,又打起了官腔。
听说了消息,从码头急急赶过来的周三少下了马,挤进了人群,听到章掌柜无耻之语,冷笑一声道:“姓章的!打伤人的账,我们还没跟你算,你还有脸提什么违约金!!要不,我们到县衙去好好说道说道?”
珍馐楼最近发展势头凶猛,包间都预定到三个月以后了,再加上有皇商周家做后盾,章掌柜怎么可能不认识珍馐楼的主人?
“周三少,不知您跟这余航,有什么关系?”在章东明看来,一个是大家子弟,一个渔家贫民,是八竿子也打不到的。可听这周三少的口气,怎么是站在姓余的一边的?
周子旭顾不上拂去自己衣衫上的尘土,细细询问了余航的伤势,以及这件事的细节始末,才斜睨着被自己冷落良久的章掌柜,郑重地道:“这位余姑娘,是我认下的妹子!谁要是欺负我妹子,就是跟我周三少过不去!!”
余小草在心里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姓周的,本姑娘啥时候成了你妹子了?咱顶多算是合伙人,好不?
周子旭仿佛感受到她的腹诽,回头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过头去,似笑非笑地看着章掌柜。小小少年单薄的背影,这一瞬间仿佛变得高大起来。
章掌柜能够在商场上混得如鱼得水,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得罪,什么样的人只能陪小心。周家三少爷年纪虽小,却得周家老爷子的看重,将来的前途自然不在话下。
更何况,他跟吴县令的公子关系匪浅,这件事又是自己理亏,闹到县衙的话,只怕吃亏的还是自己。
章东明马上表演了“变脸”的绝活,满脸堆满笑意,道:“老朽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既然周三少帮着说情,老朽就看周少的面子,把签下的契约归还余家……”
周三少看过余航的惨状,心中对于章掌柜的残暴感到愤怒和不耻,他截住章掌柜的话头,冷厉地道:“章掌柜,你不用看我的面子!孰是孰非,到了县衙自见分晓!!斯墨,去县衙报案,就说章记木器店掌柜酒后致人重伤……”
“等一下,等一下!”春寒中章东明青紫的额头冷汗淋漓,他马上作揖鞠躬,连声道,“周少爷,您说怎么办,老朽听命便是!”
周三少回身看向沉默的小草,轻声问道:“小草,你看这章掌柜该如何处置……”
“章掌柜殴打我哥,导致我哥重伤濒死,给我哥身心带来严重的伤害。精神损失费就免了,医药费、护理费、误工费、营养费……这些理该过错方承担。还有,章掌柜诬赖我哥偷窃,损害了我哥的名声,必须在众人面前郑重向我哥道歉!”
周子旭见眼前小小的人儿,手背在身后,装作一副大人的模样,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更加感觉到小姑娘的可爱。他目光中忍不住流露出温暖的笑意。
“听到了没?医药费、护理费……什么的,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便宜你了,就意思意思给个一百两,不算多吧?”周三少面对友人如春天般温暖,面对敌人如严冬般无情。
本来他是准备狮子大开口,要上个三五百两的,可是又怕小草他们家落下讹人的口实来,便开出个还算公道的赔偿来。
章掌柜哪里敢说什么,心里滴着血,脸上还要陪着笑,点头不已地道:“不多,不多!周少爷提的条件很公道,很公道!”
周三少从章掌柜手中接过一百两银票,又朝着躺在驴车上的余航示意道:“赔偿金已经付清,那就赶紧道歉吧!我们还等着去医馆复查呢!”
让他跟一个穷鬼学徒道歉,章掌柜心里还真过不去这个坎儿,可是如果不道歉的话,自己很有可能被带到县衙——那样的话,更是里子面子都丢尽。权衡之下,他还是装出一副诚恳的模样,捏着鼻子跟余航道了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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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回家
从木器店取回了余航的衣物,尤其是那一百七十文钱——那可是家人对余航的关爱和心意,决不能便宜这个姓章的!
虽然醒来的余航坚决反对,一家人还是把他拉到同仁堂,让孙大夫给复诊。在去同仁堂的路上,余小草又让小补天石用灵力给躺在驴车上的哥哥治疗一番。
孙大夫再次给余航诊脉的时候,惊讶于他的恢复能力。难道这余家人体质异于常人?他给诊断过的三个,几乎都是必死的结局。可现在呢,胎里带弱症的余小草,活蹦乱跳跟当初卧床的她判若两人;被熊瞎子咬得支离破碎的余海,此时除了右脚有一点点跛之外,跟正常人没啥区别;而刚刚内腑破裂的余航,换做别人早就吐血身亡了,才半天时间就已经清醒,还能够说话了!
这些堪称奇迹的现象,偏偏只出现在余家人身上,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余家有什么疗伤的圣法?
好在孙大夫医德过人,压下心中的疑虑,并未盯着余家人不放,而是把这件事深深埋藏的心中。余家人经历的苦难够多的了,不应该再承受更多的麻烦。
在孙大夫的许可,和余航的再三坚持下,余家人拒绝了周三少提出在他的别院暂住的好意,赶着驴车把余航接回家。
驴车上铺了厚厚的被褥,赶车的余海尽量让车子走的慢些平稳些。可山路的颠簸,还是让余航受了些罪。好在小草一路上喂他喝了些高浓度的灵石液,又有小补天石护住他的伤口,这才挺了过来。
不放心哥哥而请了假的小石头,心疼地嘟哝着:“咱家的驴车啥都好,就是轮子是木头的不减震,要是能够弄到橡胶轮子就好了。”
“橡胶轮子?是不是那种外面是黑色橡胶,里面能够充气的轮子?”余小草没想到这个世界,已经出现了橡胶制品,并运用于车轮上。
小石头点头不已,继续道:“镇上周家老爷夫人出行时乘坐的马车,轮子就是橡胶的,跑起来一点都不颠。听说,橡胶车轮是当今建文帝年少时捣腾出来的呢。”
建文帝还是皇太孙时,兴建船厂,组建船队,远洋航行到南洋一带,发现了橡胶树,并把它应用于车轮制造,经过大半年的试验,终于做出了弹性好,能够减震的橡胶车轮。据说,研制橡胶车轮,是为了方便建文帝自己出门。好像橡胶还有其他作用,不过暂时没受到什么重视。
余小草挑了挑眉,这个穿越老乡应该是工科的,又是造船又是捣腾橡胶的。建文帝要不是穿越到皇家,应该是工部大臣的料!
一路上走走停停,天都快黑透了,才回到东山村。远远地看到村口一个瘦削佝偻的身影,焦急地踱来踱去。走近了,才看清是小草的爷爷老余头。
“小沙的伤势怎么样?怎么到现在才回来?”老余头对于孙子的关心是不掺假的。听到消息后,他第一反应就是向自家老太婆拿钱。余海家什么情况他这个当爹的心中有数,孙子受伤不轻,肯定需要不少银钱。
可张氏属貔貅的,到了她手中的银钱,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休想从她手中抠出一个半个铜板。要不到钱的老余头,也没脸跟去镇上,只在家中在等待中煎熬。
看到余航苍白的脸紧闭的眼,老余头脚底踉跄了一下,以为自己的大孙子已遭不测。
虽说大山自张氏改嫁入余家后就改姓了,不过黑子毕竟不是余家的骨血,余航才是余家的长孙。余航出生后,哪怕有张氏虎视眈眈地盯着,老余头还是能想方设法地在吃食上贴补些这个大孙子。
平时不不出海的时候,除了修补渔网,就是逗弄大孙子。余家孙子辈中,都没余航在老余头心中的分量重。看着紧闭双眼一动不动的大孙子,老余头顿时老泪纵横。
“爹,小沙没事了,您就别难过了!”余海轻轻为儿子掖好被子,口中安慰着自家老爹。
余小草对于便宜爷爷,倒没多大的恶感,她扶着老余头的胳膊,轻声道:“爷爷,我哥这次可遭了大罪了。浑身没有一处好地方,肋骨断了三根,内腑破裂,同仁堂的孙大夫都没办法了。好在哥哥福大命大,好容易捡回一条命来!爷爷,咱家那时候也不是过不下去啊,怎么连打听都没打听,就把我哥送去木器店当学徒了呢?”
老余头闻言自责不已:“是我这个当爷爷的没用,做不得主!我当初琢磨着让小沙学个手艺傍身也不是坏事,一时听信了张氏和李氏的话,松口同意了。谁知道那章记木器店是虎狼窝呀!我可怜的大孙子,差点就……”
余海也知道自家闺女是在给张氏那老太婆上眼药呢,不过看着老爹涕泪纵横满脸悔恨的模样,顿时心软下来:“村口风大,咱们回家再说!”
老余头哆嗦着手从怀中掏出几十个铜板,塞进儿子的手中,哽咽着道:“我就不去老宅了,免得那老婆子又生事端。爹没用,多的没有,这些钱,你拿去给小沙买些鸡蛋补补身子。”
余海惊讶于老爹也知道攒私房钱了,不过他也清楚老爹的钱来的不容易,哪里肯要。父子俩推让了一阵,余海还是不敌老余头的坚决,收下了当爷爷的一番心意。
望着老余头日渐衰老的背影,余海心中一阵感慨。余小草怕自家老爹又心软,忙拉了拉他的大手,道:“爹,等咱家条件好了,把爷爷接过来好好孝敬他老人家!爷爷的这番心意,咱记下了!赶紧回去吧,哥哥的身子虚弱,小心着了凉。”
老宅在修葺的时候,只重点修了正房和旁边的隔间。平时,余海夫妻俩住正房,几个孩子住旁边的隔间。为了方便照顾重伤的儿子,余海把余航抱上了自己睡的炕。
余航被放到炕上时,睁开了青肿的双眼,接着微弱的灯光,看到比余家西间要敞亮许多的正房,消瘦而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终于回家了!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心随时被虐打了。看着父母弟妹们关心的表情,余航再次陷入沉睡前,心中浮现出四个字——回家,真好!
“让哥哥再睡会儿,我去熬点粥。哥哥瘦得不成人形,得好好养上一段时间才行!”余小莲抹掉眼角的泪痕,心中的担忧落地,一心想着要把哥哥身上的肉肉养回来。
余小草让脸色比哥哥还要惨白的娘亲躺下休息一会儿,自己跟小莲一起张罗晚饭。余海则在院中收拾早上买回来的猪头和猪下水,今天晚上还要把这些卤出来。
晚饭的时候,猪头猪下水已经炖在灶上,一家人围在炕头。柳氏温柔地喂大儿子吃粥,看着儿子吃得香甜的样子,她的眼泪又忍不住蕴满了眼眶。
“娘,我没事的,您别担心!”余航懂事地抬起无力的胳膊,帮柳氏擦去眼角的泪。
余小草也安慰道:“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哥将来的好日子再后头呢!你快别哭了,再哭就把咱家的炕给淹了!”
柳氏哭笑不得地拍了女儿胳膊一下:“就你这孩子爱作怪!草儿说的对,好日子在后头呢!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娘!照你这么说,那以后我跟小莲都要招上门女婿喽!”余小草有意驱走家人心中的阴霾,努力彩衣娱亲。
已经九岁的小莲,被她这么一说,顿时羞红了脸,啐了她一口,埋头飞快地收拾完碗筷,一头钻进厨房半天没出来。
柳氏在小女儿渐渐圆润的小脸上捏了一把,嗔怪地道:“女孩子家,没羞没躁的,说什么上门女婿?要是传出去,你们姐俩的名声要不要了?以后还找婆家不?”
无论在什么时代,上门女婿都让人歧视瞧不起,谁家的好儿郎会给人倒插门吃软饭的?
余小草这才想起,这时代并不是前世,女孩家不是想说啥都能说的,尤其是男婚女嫁之类的,更是保守异常。
余海给儿子擦了脸洗了手脚,笑呵呵地安抚柳氏:“草儿还小呢,以前七八年都窝在黑屋子里不出门,知道个啥?以后你多教教她就是,就别骂孩子了!”
余小草配合地做出一脸无辜的表情,仿佛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瘪瘪嘴委屈不已。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小莲带着小石头赶着驴车去码头卖卤菜。小草吃过早饭,跟哥哥聊了几句,对自家爹娘道:“听孙大夫说,黑鱼又生肌补血、祛瘀生新、滋补调养和促进伤口愈合的功效。我听晗哥说过,好像在山南的河水中逮着过黑鱼,我一会儿去看看!”
“我跟你一块去!”去山南不但要经过一片山林,还要翻过一座山头,中途还有一段乱葬岗。余海当然不放心自己的宝贝女儿,放下手中的鱼饵和网子,也不去院后的湖里网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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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送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出发
柳氏一听爷俩要去山南,登时急了:“都给我站住!以后,谁都不许给我进山!!”
自从余海在山里出事后,柳氏是谈山变色!以前也听说深山里有猛兽,不过她嫁到余家这十几年来,余海每年都进山无数回,碰上野猪的时候都不多,更别提虎狼之类的猛兽了。
余海被熊瞎子咬伤,让她真切地感受到山林的凶险,她差点失去了今生的依靠。怎能不让她心有余悸?所以,谁再说进山,她就跟谁急!
余小草见娘脸色都变了,忙安抚道:“娘!我不进山!!沿着山脚有条通往山南的小道,虽说绕远了点,不会有危险的!”
“真不进山?”见小草用力点头保证后,柳氏才松了口,“不进山就行,昨天网的鱼多,足够今天下午做糟鱼用的。就让你爹陪你跑一趟吧,多带些干粮,从山脚绕的话只怕不到晚上回不来!”
躺在炕上的余航闻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因胸口的剧痛而皱起了脸。小草见状忙扶着他,把被褥垫到身后让哥哥半躺着:“哥,你别乱动,有什么需要就叫娘帮忙!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小妹,孙大夫都说我恢复得快,黑鱼吃不吃也没啥区别!山南太远了,就别跑这一趟了!咱家不是有鱼吗?用那炖汤也挺好的!”余航不想家人为了他奔波辛苦,努力地劝说着。
“哥,你就少操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