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不是在码头,发现了味道很不错的糟小鱼吗?”
不提这茬还好,周老爷子眉头忍不住皱起来,道:“珍飨楼的厨子,还没琢磨出糟鱼的做法吗?还自诩是天下名厨呢,还不如一个乡下丫头!”
“祖父息怒,并非珍飨楼的厨子徒负虚名,只不过厨艺一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那糟鱼估计是人家祖上穿的独门秘方,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仿效出来的。”大孙子周子方很乖觉地劝道。
周子旭也附和着:“是啊,是啊!再等等呗,如果真做不出来,我再跑一趟,向那小姑娘买了做糟鱼的方子就是了。”
周老太太心疼孙子,点头道:“旭儿说的是!家宴不谈生意,都吃饭吧……”
周子旭忙献宝似的拍拍手中的咸菜坛子,耍宝似的凑到祖母面前,挤眉弄眼地道:“奶奶最心疼孙儿了!孙儿也心疼您,知道您这几天胃口不好,特地亲自买来了开胃的小菜。您尝尝,孙儿一路都是亲手捧着过来的呢!”
周老太太看着孙儿的笑脸,心情就舒坦了许多,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抚摸着他的脑袋,道:“还是我们旭儿孝顺。青莲,去厨房把小菜调一调拌一拌,大家一起尝尝。”
周子旭的娘二夫人蒋氏,宠溺地瞪了儿子一眼,嗔道:“你在老太太面前夸了海口,待会儿不合胃口,看你怎么收场!”
周子旭在娘亲下首坐下,撒娇似的抱着她的胳膊,甩了甩道:“娘,别人也就算了,您怎么也得帮儿子充充面子,再不好吃也多尝几口啊!”
周老太太指着他,呵呵笑道:“你这猴崽子……就冲你这孝心,祖母也帮你做面子,多吃几口……”
一盘甜脆小萝卜,一盘香辣的酒豆,放在水晶器皿中,用香油调味,摆成精致的花样端了上来,酸酸甜甜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人一看就胃口大增。
周老太太的大丫鬟紫棠,用象牙筷帮她夹了一片萝卜干,放进粥碗中。精品香稻细细熬煮成的香浓的粥,配上甜脆可口,又带着微辣的脆萝卜,入口后的口感让老太太眼睛一亮。
“怎么样?奶奶,味道如何?”孙子辈中,就周子旭一人亲昵地称呼老太太“奶奶”,其他人都拘谨得以“祖母”相称。
周老太太细细地咀嚼着,品味着粥和甜脆萝卜带来的不一样的口感。良久,才在孙子期待的眼神中,缓缓点点头,道:“不错,不错!我们家旭儿的眼光,奶奶还能不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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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偷工
说着,不用丫头伺候,自己拿起筷子,夹了脆萝卜,放入碗中……不知不觉,一碗浓粥入腹,她还觉得意犹未尽,又让丫头给盛了一碗。桌子上的其他菜,也尝了几口。不过,用得最多的,还是甜脆可口的脆萝卜。
周老太爷却对酒豆情有独钟。老爷子每日喜欢小酌几杯,酒豆中淡淡的酒香,和微微的辣,刺激着他的味蕾,让他欲罢不能。
家里的其他人,对这两样小菜也赞不绝口。周子旭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突然想起那个衣衫破旧,却比富家千金还要耀眼的小姑娘说的话,对周老太爷道:“祖父,这小菜还算可口吧?”
周老太爷拿起一个小馒头,夹了一筷子酒豆放上面,啊呜咬了一口,眯着眼睛道:“尚可……”
“祖父,如果在珍飨楼上凉菜的时候,附赠几小盘这样的精致小菜,您说客人会不会喜欢呢?”在酱菜店时,小姑娘随口这么一句话,让生在商贾之家的他,心有所触。
周老太爷眯着的眼睛骤然圆睁,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抚着下巴上的胡须,点头欣慰地道:“旭儿,祖父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还真随了老二啊……这个办法可行,就交给你去办吧!”
周子方桌子下的手攥得铁紧,指甲嵌进肉中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脸上还要拼命维持淡淡的笑:“祖父,旭弟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哪!咱们周家人的血脉中,流着一样的血。”
他的心中却暗恨不已,自己无论多努力,无论做了多少漂亮生意,在祖父的心中,却抵不过嫡子嫡孙的地位。
祖父口中虽然夸赞他有生意头脑,有从商的天分,却只分给他一些小打小闹的生意。周子旭不过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提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建议,祖父却打算把周家的生意,变相地教给他料理。怎么能叫他心服?
唐古首富周家,有人欢喜有人愁。小草却一如既往地做卤菜,卖卤菜,一家人忙得充实而有奔头。
自从张氏来闹着拿走了卤菜的方子之后,第二天就跑到集市上,买了一个大猪头,硬是让人家搭了一副猪大肠和猪肚,自己回家开始收拾起来。
猪大肠和猪肚又脏又臭,张氏自然不愿意自己亲手侍弄,她又以女儿待嫁绣嫁妆不能粗了手为由,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李氏的头上。
李氏这个人,好吃懒惰嘴又碎,哪是干事的人?如果卖到的钱,能落到她口袋里还好,可家里所有收入,都是婆婆掌着的,她就更没动力了。
捏着鼻子,用水冲了大肠里的污秽物,用清水随便漂洗几遍了事。猪头上的毛,也没弄干净,耳毛等杂物也都没清理,就直接放锅里煮了。
在卤制的过程中,张氏心疼香料放得多费钱,每样都减半,贵的甚至直接省了。这样一来,味道上又打了几分折扣。
卤制出来的猪头肉和大肠,闻着就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更别说吃了!饭桌上端了一盘卤好的猪头肉,老余头尝都没尝就拍着桌子,吼道:“这是人吃的吗?赶紧端了能扔多远扔多远!这味道,还让人吃饭不?”
好容易回趟家的老三余波,被卤猪头的味道熏得干呕几下,连每天给他加餐的鸡蛋也不吃了,扔了筷子回屋把门摔得震天响。小姑余彩蝶则抓了一根萝卜干和饼子,到院子里坐下吃着。
只有黑子好像嗅觉和味觉都出了障碍似的,加了块肥肥的猪头肉,大口大口吃得喷香。如果小草在的话,一定会暗笑:这傻小子,只要是肉,哪怕比大粪还臭,都能吃下去!
买猪头可是花了十文钱的,再加上各种调料,二三十文出去了。要是把这些给扔了,岂不是花出去的钱都打了水漂?
张氏才不管这些,下午的时候,早早就把卤好的猪头和大肠装进篮子,拉了李氏作伴,往码头去了。
“一文钱肉菜!正宗余家卤菜!好吃又便宜……大兄弟,买一份尝尝呗!”李氏在张氏的一再示意下,挤出满脸的笑,大声地吆喝着,心里却是万般不愿。
说也巧,今天孙工头手下的活不多,码头工早早就来等着小草的一文钱卤菜。听李氏这么一吆喝,便纷纷围了过来。
老郝照旧掏了两文钱,递过来,随口道:“给我来两份糟鱼……今天小草怎么没来啊?”
糟鱼?李氏脸上的笑僵了僵。张氏却快手快脚地收了钱,道:“你说我那孙女啊!她今天有事……大兄弟,今天没弄糟鱼,有猪头肉和大肠,要不要?”
“要,要!就要两份猪头肉,要拱嘴多一些的。”猪头肉是老郝的最爱,往常下午都是卖糟鱼的,今天能买到猪头肉,让他很是惊喜。
接过张氏递过来的油纸包,老郝在手中掂量几下,心中嘀咕着:今天卤菜的分量,似乎比平时少了些。不过转念一想,这么好吃的肉菜,才一文钱而已,少点就少点了……
老郝迫不及待地打开油纸包,却不是平时的浓香,一股说不出的怪味扑鼻而来。他皱了皱眉头,用手拈起一块,发现上面的猪毛耀武扬威似的竖着。
小草的一文钱肉菜,不但香味扑鼻,味道极佳,关键是收拾得干净。这会儿,就是傻子也发现卤菜不对劲儿了。
老郝拿着猪头肉,重新挤进人群,拎着上面的毛,在张氏面前晃了晃,道:“这位婶子,你确定这是小草亲手卤制的猪头肉?”
“当……当然了!这几根毛可能是收拾得不仔细,没看到……大兄弟,我帮你换一份……”张氏僵着脸赔笑道。
老郝见她支支吾吾,心知其中必有蹊跷,便把那块肉重新放回纸包内,重新塞回张氏的手中,道:“你自己闻闻这味道!小草的一文钱肉菜,一打开油纸包,香味扑鼻。你的呢,差点没把我恶心得吐出来。这绝对不是小草的手艺!……这菜我不要了,退钱,退钱!”
张氏就一貔貅,是只进不出的主儿,要她退钱,没门!她脸一寒,把纸包推回去,尖声叫道:“你这都吃过了,还要退钱!当我老妇人好欺负不成!”
这时候,她已经卖出十几份了,围过来的其他人见势不对,便收起手中的铜板,站在一旁观望着。
几个刚买到手,纸包还没打开的,忙要求道:“婶子,我这刚到手,纸包都没开呢,可以退吧?”
张氏见自己本来火热的生意,被闹得没钱赚了,还想她退回到手的铜板,当然不干了。她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呼天抢地地叫开了:“好哇!你们欺负我们老弱妇孺,买东西不想给钱啊!天杀的,不怕遭报应吗?”
李氏也扯开嗓子叫起来:“我们卖得可是吃食,你们买到手,谁知道有没有做什么手脚?退回来我们还怎么卖给别人?货物出手,概不退换!!”
老郝气急败坏地指着手中的猪头肉,道:“你卖的菜根本没法吃!退钱是天经地义的!”
“屁天经地义!怎么没法吃了?吃了能药死你咋滴?你吃吃看,要真是毒死人了,我们赔你棺材钱!!”张氏把自己的泼辣劲发挥到极致。反正她一个老太太,招不得碰不得。他要是敢动她一根指头,她赖定他了!
老郝怒目圆瞪,拳头攥得死紧,上前一步道:“你这老太太怎么不讲理?不退钱,还咒人死!”
“哎呦!要杀人啦!!大家快来看呀,一伙人一齐欺负我这个老婆子啦!还有没有人管了……”张氏被他瞪得心里直发憷,她退后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号着。
老郝和一干工友哭笑不得——卖假她还有理了!
“奶奶,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小草的声音,从人群背后传来。码头工们让出一条道,她挎着篮子,施施然地朝着张氏走过来。
被小辈看到自己撒泼的模样,张氏的脸皮还没厚到极致。她赶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理直气壮地大声道:“小草,你来得正好!!你说,你是不是不想我们抢你生意,有意藏私,给我们错误的方子?他们说这卤菜味道不对,要退钱呢!”
小草看了一眼身后一张张熟面孔,心中有些了解了。她走到老郝面前,看着他手中的油纸包,道:“老郝叔,我看看你手中的卤菜!”
老郝把其中打开过的一包递过来,道:“小草,你闻闻,这叫人怎么吃啊!”
小草被那刺鼻的味道熏得皱起了眉头,仔细看了看猪头肉,转而向张氏道:“奶奶,在卤制猪头之前,要去掉猪头上的毛,挖净耳毛等杂物,用力洗刷干净。再将猪头劈开,取出猪脑,浸泡在清水中,排出血渍,然后用热水浸泡两刻钟,才能去净猪头里的异味。您瞧瞧您这猪头肉,上面的毛都还在呢,准是洗猪头的时候偷工减料了。”
第一百零三章 失信
张氏狠狠瞪了低头躲闪她目光的李氏一眼,道:“你开始的时候,咋不说清楚?是故意的吧?”
小草气乐了,道:“奶奶,做吃食的生意,要将心比心!您在做自己吃的饭食的时候,是不是要先把食材洗干净?卤制猪头更应该这样,还用别人说吗?您看看这大肠,里面的粪便还没洗干净呢,叫人怎么吃呀!”
买了卤大肠的码头工,见小草从一截大肠中,翻出一坨黑色物体,顿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不住地庆幸自己还没开始吃。
小草继续道:“奶奶,从这卤菜的色泽上看,调料加的分量不足,所以无论大肠还是猪头肉,都泛着一种死白。还有这卤制的火候,先用大火煮沸,半个时辰后改用小火,前后共煮一到一个半时辰,以能用手将骨肉扒离为准。掌握火候与时间很重要,火大了,时间长了,猪头煮烂,降低出品率;火小了,时间短了,产品的色、香、味俱差。您这卤味,明显火候不到……”
这些,小草都是交待过的。不过,李氏那个懒婆娘,不耐烦总是守在炉灶旁边,不到时辰就熄火跑去跟人磕牙了。调料的事,张氏则有些心虚地目光闪烁了几下。为了省钱,她把调料都减半了的……
“哦……原来这不是小草做的卤菜呀,你还骗我们说是正宗一文钱卤菜呢!哼!就当这两文钱扔水里了,以后别想我们再买你们一文钱的东西!!”老郝把手中的另一包卤菜,狠狠地贯在张氏脚边,气哼哼地走了。
小草忙叫住他,道:“老郝叔,我替奶奶跟你们赔礼了。这是两份糟鱼,算是补偿您的!小莲,给老郝叔拿两份糟鱼。”
老郝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从怀里掏出两个铜板,道:“她是她,你是你!这两份糟鱼,算我买的……”
小草推回他拿着铜板的手,道:“长辈错,小辈自然要帮着承担。虽然我们已经分家了,孝顺长辈几个铜板也是应当的。刚刚向我奶奶买卤菜的,都可以到我这里领相应数量的糟鱼。你们给我奶奶的钱,就算是我们孝敬她的!”
张氏一听,到手的钱不用退回去了,揪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见众人都夸赞小草孝顺,做生意实在,她不屑地撇撇嘴。数了数手里的十几个铜板,心中暗恨那老郝不晚一点来找事,要不然她的本钱就能回来了。一想到买调料的钱还差一半没回笼,她就觉得这心好像被人挖去一块似的,霍霍地疼。
当小莲挎着篮子,走到人群中帮大家拿糟鱼的时候,人们才惊讶地发现,这两个小丫头居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小草笑着道:“各位大叔,这是我双胞姐妹小莲。昨天和以前的每天下午,都是她来卖卤菜的。”
老郝一愣过后,哈哈笑道:“我说呢!怎么小草到了下午,就不太爱说话了。原来是换人了呢!可笑我们那么多天,居然没发现上午下午是不同的人。有趣,真有趣!”
一对一模一样的姐妹花,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小草的生意也空前火爆起来。六哥也来买了两份糟鱼,冷冽的目光在姐妹俩身上扫了一眼,离开时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起来——他果然没猜错……
张氏婆媳看着来跟小草身边络绎不绝的人群,眼馋极了。可无论她们怎么吆喝,她们粗制劣造的卤菜已经在码头工们中间传开了,喊得嗓子都冒烟了,依然没有再卖掉一份,只好灰溜溜的离开了。
以后,即使她们的卤菜弄得可以入口了,依然没有人愿意光顾她们的生意。生意就是这样,一旦失去了诚信,那么就再难挽回了。
几次下来,婆媳俩不但没赚到钱,反而把本钱都赔了进去。卤制猪头和猪下水,又那么费劲,婆媳俩都不是干活的料。渐渐的,也就熄了卖卤菜赚钱的心思。
三月里,本应是天气回暖,百花齐放的好时节。今年的三月初,却迎来了一场寒流,正应了“春寒料峭”这个词。
好在小草一家的新棉被柳氏和小莲已经抽空套好了,以前的旧被子,拆开的棉花重新弹过之后,用新的被里被面套好了,当做褥子代替稻草扑在炕上。而松松软软套了新棉花的被子,缝了四床。
小草盖上暖和松软的被子时,幸福地叹了口气,在炕上滚了滚,不舍得起来。柳氏和小莲看着她直乐。
寒流来时,余海就赶着驴车去镇上,给两个儿子都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