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入坤宁宫,他的视线就在搜寻自家小媳妇,看到她面色红润,安然无恙地坐在东暖阁中,提着的心放下大半。
“老公……相公……爷!”余小草对于自家男人的称呼,一连换了三次。第一个称呼,不太和时宜,第二个称呼,咋这么肉麻呢?就第三个称呼吧,以前看清穿文的时候,女主这么称呼那些身为贝勒、王爷的男主时,她当时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皇上“平身”二字刚吐出口,就看到朱俊阳的大长腿一迈,三两步来到小草丫头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肉麻兮兮地打量了很久,问了句:“毒确定都解了?”这小子,怎么知道他媳妇中毒了?难道宫里有他的耳目?
余小草却答非所问,目露惊喜地道:“对了!!皇上,有办法了!!我们爷最善于审理那些嘴硬的家伙了,让他帮忙,或许案子会有突破性的进展!”
“哦?你倒是对你男人有信心!”朱君凡不抱什么希望,就连苏然都没有办法,他这个堂弟还能剖开人的脑子看看?
小草却一脸理所当然,傲娇地道:“那当然!他是我男人,不信他信谁?”
朱俊阳见她还有精神跟皇上打嘴架,另一半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听闻小草方才所言,他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下毒之人还没查出来?隐藏得可够深的!皇上,臣愿意前去协助调查!!”
“皇上,晚膳准备好了!”苏离的声音再次响起。
朱君凡招呼堂弟和弟妹:“俊阳没吃呢吧?先吃点东西垫垫,再说案子!刚刚你媳妇说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皇帝不差饿兵,来来来!一起吃!”
晚膳摆在西暖阁的花厅中,朱俊阳也不是外人,皇上又不注重那些繁文缛节,用膳时,不光皇后娘娘在,就连太子朱瀚炆也被叫了过来。毕竟,他被当做一国接班人,精心培养了那么多年,容易被奸细当做下手的对象。
御膳房中的厨子和小工,被抓了近一半,人心惶惶,还是御膳房的总厨坐镇,才整出一桌像样的晚膳来。
晚膳算不上丰盛,只有八菜一汤。跟电视里宫廷御宴中,动辄几时道菜的奢侈相比,算是简单的。有八珍汤、黄焖鱼翅、烧鹿筋、宫廷万福肉、清蒸鸡、什锦鸡丝、溜海参、鲜虾丸子、清炒茭白。
苏离站在一边,用银针一一在菜里试了下,未变色才让呈到主子们面前。小草早就举着筷子等着了。
可是,朱俊阳按住了媳妇蠢蠢欲动的手,夹了一块鹿筋,自己咬了一口,细细嚼了嚼,又等了一会儿,没啥反应,才送到小草面前的碗中。
小草吃着已经只能算温热的烧鹿筋,眨巴着眼睛,道:“上午那些糕点,被下得是慢性药!我体质特殊,舌头对药物敏感,才能很快察觉出来,在毒性彻底发作前,服下了解毒药。”潜在的意思是,你这种方法只能对当场发作的烈性毒药管用,对慢性的,效果甚微。
朱君凡这才反应过来:“敢情,你上午那副痛苦的模样,都是装出来试探朕的?”
“哪能呢!微臣哪敢糊弄皇上您?好吧,也不能算全都是装的,半真半假而已,皇上,微臣确实中毒了!”余小草又把自家男人夹的鲜虾肉丸吃了下去,眨巴着大眼睛装无辜。
皇后娘娘跟着打圆场:“皇上,太医们已经确认,糕点中含有致命的剧毒。余大人并未欺瞒您!”
“是啊,是啊!只不过我体质对毒性反应快,才能及时识破敌人的阴险诡计——皇上,不如……微臣帮你们试试这些菜,安全否?”余小草不满男人夹菜的速度,小肚子咕咕叫地造反,她想了个合理的借口,能把这些色香味俱全的御膳先吃为快。
一旁低头缩小存在感的御膳房总厨,心中也颤巍巍的,虽说这几道菜都是他亲手烹饪,没有假他人之手。可是早上的糕点,也是任何一道工序都没出岔子,却含有剧毒,那个新到的御厨也没处说理去!
朱俊阳不同意:“早上的时候,毒素已经侵入你的身体,要是再来另一种毒,身子弄垮了怎么办?”
“我服用过解毒药了,二十四小时对任何毒素免疫!”余小草言之凿凿,小小地拍这马屁,“为了一国之君和未来储君的安危,做臣子的,要身先士卒、舍生取义……”
“闭嘴!!”朱俊阳不管她这一套,把她的筷子没收,免得这丫头真去“舍生取义”了,到时候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世上,让他怎么办?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有些后怕,要是小草没有随身携带解毒丹的习惯,要是那毒性再烈些无解的话,此时他看到的恐怕是小丫头冷冰冰的尸体了。一想到这儿,心底某暗黑的蛟龙,就蠢蠢欲动起来。
“好,好!我闭嘴还不行吗?别激动,冷静,冷静!”对于朱俊阳的情绪变化,坐在他身边的小草清晰地感知到,忙安抚着他。生怕他失控把皇后娘娘的坤宁宫给掀了。
朱俊阳把手中的筷子扔掉,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感受到她身体的温暖,嗅着她头上传来的芬芳,惶恐的心才安定了几分:“你好好的,爷才能好好的!”
“好,好,好!咱俩都好好的,长命百岁,儿孙成群,一声顺遂!”余小草的小手,从他的腰间环过去,轻轻拍着自家男人的背,柔声细语地安抚着。
朱瀚炆显然没见过如此“亲密”的举动,一张俊脸羞得通红。皇后娘娘也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假装整理餐具。
朱君凡重重地咳嗽一声,道:“你们注意点,不要漫天撒狗粮,好吗?吃饭,吃饭,菜都凉了!”
接下来,朱俊阳依然我行我素地夹了菜,自己吃一口,剩下一半给媳妇吃。晚餐结束,小草感觉自己只吃了个半饱,喝了一口茶水,她弱弱地问了句:“饭后甜点呢?”
带着太监们收拾餐桌的御厨总管,心道:这旭王妃心挺大的,上午刚在点心上吃了亏,现在还敢要甜点吃。
他躬身道:“回旭王妃,御膳房两位做甜点的御厨,一位今日休假,一位被……”意思是,您就别惦记着甜点的事儿了。
“那……切盘水果端过来呗!草莓、樱桃、香瓜……这些水果不拘什么,都来点儿呗!”因着有大棚,京郊庄子上这几样水果已经陆续上市。
御厨总管看了皇上一眼,见他点了点头,忙道:“是,微臣这就去亲手洗一些呈上来。”
朱君凡接着晚膳前的话题:“俊阳啊,你看,苏然到现在都没回来,显然是审讯的事没什么进展。既然你媳妇如此推崇你,要不……你过去走一趟?”
朱俊阳早就想把要加害他媳妇的家伙揪出来碎尸万段了,自然责无旁贷。他去了没多久,小草一盘子水果还没吃完呢,案件已经有了结果。
原来,传膳的宫女,在从御膳房回来的路上,遇到自己的老乡——一个貌不惊人,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太监,被拦住说了几句话。说话时,食盒就放在廊下的栏杆上歇了歇手,结果就在那时候出了岔子。
这个小太监其实也是见钱眼开,收了平日里有来往的太监的银子,让他给传膳的同乡宫女说,那位出钱的太监想跟他同乡结为对食。同乡宫女气得骂了他几句,重新拎起食盒回了坤宁宫。
从同乡太监的头脑中提取出这条信息后,朱俊阳就马不停蹄地把那位出钱的太监给抓了。抓人的时候,那位太监见事情败露了,咬破了嘴里的剧毒药丸要自杀,被朱俊阳强塞了一丸解毒丹救了下来。
朱俊阳控制着的精神力,冲击着那太监的大脑,顺藤摸瓜捉住了他背后的指使者——果然是跟苏然同期进宫的奸细。是一位看守冷宫二十多年的老太监。
第六百八十九章 请命
这家伙,隐藏得挺深。平日里,这老太监性子孤僻,很少跟其他人接触。冷宫又被认为是不祥之地,很多宫里的宫女太监都绕道走,这就方便了他的行事。
揪出幕后指使后,朱俊阳又一鼓作气,从那老太监的记忆中,翻出两个隐藏至深的同伙。确定这俩没啥价值后,他把两个害他媳妇中毒的罪魁祸首,每一根指甲都硬生生地拔下来,接着是胳膊、腿儿,全部从关节处撕扯下来,就像被顽童破坏了的玩具娃娃似的。
当朱俊阳一身血腥地出来后,苏然手下暗卫处刑堂的人进去,立时吐了一地——里面的场景跟屠宰场没啥两样。两个只剩下躯体和头部的犯人,还躺在血泊里哀嚎着,那场面一般人看到肯定噩梦不断。
“结束了?”余小草见自家男人,换了一身白色的衣物出来,衣服略短,肩部还有些紧,显然是借了苏先生的。凑上前去,鼻端传来淡淡的血腥之气。她拉着朱俊阳修长的大手,用肯定的语气问了这句。
朱俊阳摸摸她的小脑袋,严峻的脸瞬间冰雪融化,目光变得温柔起来:“一切都结束了,咱们马上可以回家了!”
朱君凡看到苏然递给他的名单,冲这位得力爱将点了点头。苏然出了坤宁宫,招了招手,遂有几名暗卫出现。他吩咐了几句,暗卫便四散离开。
“这些前朝的余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现在国泰民安,形势一片大好,还总惦记着复辟复国。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好吗?折腾啥?”朱君凡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水,对要给她换茶水的宫女摆了摆手,一脸疲惫。
余小草打了个很不雅的哈欠,略显迷糊地道:“都是权势惹的祸。王朝的更替,是时代所驱。可前朝的余孽却不认为,觉得自己的皇位、江山被夺,想着夺回来……”
“嗯哼!!!”朱俊阳打断了小媳妇的话语,轻声道,“累了吗?跟爷回去休息吧?”
“哦,好!”余小草点点头,揉了揉困倦的眼睛,被起身告辞的男人牵着手,向宫门外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问道,“皇上,您今日宣微臣进宫,到底啥事啊?被投毒案件一打岔,差点给忘了了!”
皇上看了自家堂弟一眼,言简意赅地道:“负责金陵水稻试验田的武大人,很重视这一茬试验水稻,想请你过去指点一二。”
余小草尚未开口,朱俊阳接过话头:“皇上,微臣的婚假还未结束,我们还在新婚期……”
“俊阳哪!你们夫妇二人,都是朕的股肱之臣。越是有能力的人,肩上的担子就越重。所以,要一切以国事为重,有牺牲小家保全大家的忘我精神,全心全意为百姓服务奉献精神,克己奉公兢兢业业的敬业精神……”朱君凡把大道理一条条摆出来,还真让人无法拒绝,“不过,你们的婚假还有两天……朕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那就等婚假结束后,再领差出京也不迟!”
朱俊阳暗暗地磨着牙,即使两天以后,他成亲才不过七天,二十多年没开荤的老处男,抱着娇娇软软的小媳妇,还没热乎够呢,就强行被分开,做牛郎织女。他乐意才怪呢!!
他没良心的小媳妇,却双眸闪闪发光,一脸跃跃欲试。她穿过来十年了,见识到古代农村生活的不易,体会到金手指经商的甜头,见证了京城的繁华,体验了北地风光的壮美……
两世为人,她还从未感受过江南风光的 宜人呢!小桥流水人家、烟雨江南,这些都是从书本或者从别人口中得来的词汇,也仅仅是别人的形容而已。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肯定欢呼雀跃地包袱款款离京南下了。呃……看到自家男人的黑脸,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把心情表露出来了,免得晚上某个小心眼的私报公仇!
朱俊阳虽然千般不愿,万般不甘,可皇命难违,为人臣子,身不由己啊!他做着最后的挣扎:“皇上,拙荆今日身受剧毒,理当多观察几日,免得有反复……”
“俊阳啊,你这是怀疑你媳妇的制药水平?”朱君凡给堂弟挖个坑。
余小草当即表示,自己的身体好得很,毒已经全解了!对于这个猪队友,旭王表示很无奈——媳妇,你到底是哪一国的?
“俊阳哪!朕能理解你的心情,只不过农时不等人,所以……治粟内史还是尽早启程为好!”朱君凡一脸歉意,但态度很坚决,不容置疑。
朱俊阳满心不爽地回到府中,一场酣畅淋漓的宣泄之后,他搂着媳妇腻歪着:“媳妇,你要是离开了,爷该怎么办?爷舍不得你……”
余小草往他怀里蹭了蹭,也不舍地道:“我也不想离开你……要是你能请掉假就好了,咱夫妻俩一起下江南,就当蜜月旅行了。”
“一起下江南?”朱俊阳咀嚼着这句话,突然嘴角勾起迷人的笑意,“对啊!爷怎么没想到?哈哈哈哈……”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余小草有些好奇,撑着胳膊歪着小脑袋,看自家男人笑得欢畅,不解地问道。
“皇上封你做钦差下江南,你想想,你一个女孩子,还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大人,一路上多不安全?肯定要派人随身保护的!爷明日就进宫,请了这份差事!到时候,咱夫妻俩不就双宿双栖了吗?”朱俊阳眉飞色舞,就差没连夜进宫请命去了。
余小草闻言,嘴角的小梨涡绽开了,她“啾”地一下,在自家男人的薄唇上亲了一口,不吝于夸奖道:“这是谁家男人,咋这么聪明呢?的确是个好办法,夫妻俩一块儿出公差,公费旅游……哈哈哈!不过,皇上能同意吗?”
朱俊阳搂过小媳妇,来个让两人都心醉沉迷的深吻。放开了气喘吁吁的小媳妇,他信心满满地道:“放心吧!这件事包在你男人身上!皇上要是不答应,爷就赖在宫里不走了。”
第二天一早,旭王起得比早朝还要早!苏离禀告“旭王在宫外求见”的时候,皇上还搂着皇后睡得正香呢!
好不容易轮到不用早朝的日子,这个旭王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儿?天才刚刚蒙蒙亮,就来打扰。最好他有重要的事情,否则,朕让他好看!!朱君凡带着起床气,穿上常服,草草洗了把脸,把人领进了御书房。
“你是说……你请命护送钦差大臣去江南?想了一晚上,终于折腾出一个能跟你媳妇不分开的点子?你倒是真有出息!!”朱君凡强忍住一个哈欠,把手中的折子扔到堂弟的头上。一大早过来,吵得他睡不好觉,就为了这点破事儿?
朱俊阳任折子砸在自己身上,他捡起地上的折子,拍了拍上面的浮灰,舔着脸道:“皇上,经过宫中针对您和治粟内史的投毒案件,足以说明前朝余孽,已经把目光盯在了治粟内史的身上。而恰在此时,您又派她亲赴江南,一路上跋山涉水、危险重重!治粟内史可是您身边儿得力的大臣,政绩赫赫!她身系国计民生,可不能有一点闪失啊!”
“所以?”朱君凡听了这些,也重视了起来。不错,这次投毒案件,指向了他和皇后、治粟内史和旭王三人。他跟皇后居于深宫之中,安全无忧。旭王武功高强、鲜有敌手,敌人轻易不敢下手。唯独余小草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妇人,再离开京城下江南,路上对手下手的机会可就多了!
“皇上,您看!这京中,乃至整个大明,身手能及得上微臣的,很难找出几个来。微臣跟钦差大臣又是夫妻,便于全天候贴身保护。再说了。臣的那个小媳妇,您又不是不知道,有时候跳脱得很。要是她出个什么鬼点子,别人哪能压制得了?综上,臣以为,微臣是最佳护卫人选!”朱俊阳有理有据,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
“哼!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不就是不想跟自己媳妇分开吗?要是此次的钦差不是你家小媳妇,你能如此积极自动请命?”朱君凡一脸不耻地瞪着他。
朱俊阳见皇上此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