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叫兰欣跟在你后头学管家吧,瑾儿暂且还是要多些功夫在绣活上。”
管家之权回到手上,再想想日后老太太被打脸的模样,蒋氏只觉得心情舒畅的要飞起来似得。
很快便托了王御史的夫人去了陈家,令蒋氏没想到的是,陈家当即就明白了意思,第二日就托王夫人来回话,不日即上门提亲。身子刚好上些的蒋氏听了,差点没气个半死,明明想着打老太太脸,叫薛子瑾那丫头也难堪一回的,怎的变成了打自己脸了?
一个庶出的丫头,不好好巴结着嫡母,还想嫁的好?做梦!
蒋氏叫人拦了消息不递到老太太跟前,当晚就派人往吴夫人那送了一封信去。
陈府。
陈夫人一脸的无奈,跟自己相公女儿抱怨,“二弟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薛家小姐我也见过,长相很是普通,又是个庶出,凭二弟这样的条件,想娶什么样的不行,偏偏看上这么个丫头。”
陈芝兰抱了母亲的臂弯,笑道:“母亲是叔叔的嫂嫂,自然是觉着叔叔好。可是我也见过薛家的小姐,虽然长相不是很出众,但性子是极好的。又在边关长大,定是与叔叔有许多话题。”
陈夫人伸指头弹弹长女的额头,轻斥道:“哪有未出阁的丫头这般说话的,也不怕叫人听见了笑话?”
“我可是御前统领的女儿,自然是要落落大方的,哪能学那些女子小家子气?若是这样,爹爹和二叔就不喜欢我了。”陈芝兰摸着额头,后退了一步,笑问道:“是吧,爹爹?”
陈安荣被女儿逗笑,也向着她,“芝兰说的极是,我们武将家的女儿,不学那些!”又转了话头来安慰妻子,“二弟是大人了,他选择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况且那薛家的丫头听说是一直跟着他爹养在边关的,薛怀义那个人品性还是不错的,所以你也莫要担心。”
陈夫人听了相公女儿的劝,也是想开了,甩了帕子道:“我这得去给二弟准备求亲的东西,二弟年纪大了,也拖不起了。既然他看上了,那就早点定下来,能早日娶了来是最好。”
十日后,锦州城出了一桩丑闻。
定远侯家一女许两家,说是其嫡母有意于左寺丞吴大人的嫡次子,谁知道这薛小姐却私下同御史大人陈安松私下有了首尾,还引得陈家上门提亲了。
而此时,丑闻的女主人公薛子瑾,正跪在长寿堂薛老太太跟前痛哭。
老太太忙令人扶起了薛子瑾,自己也是气得浑身颤抖,这蒋氏好大的胆子,真当着薛府没人管得了她了?竟然私自跟吴家换了庚帖,拒了陈家的提亲不说,还偏偏散布谣言出去。如今是陈家的亲事没了,吴家也来退了亲,这样一番折腾,薛子瑾的名声已经是臭了。
日后,还有哪家敢娶?
老太太安抚了薛子瑾,将一大家子人招到了长寿堂,刚准备发落蒋氏,就听外面有人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侯爷受伤了!”接着是蒋氏跟前的林妈妈,一脸狼狈的奔了进来,到了门槛边没注意脚下,直接摔趴在那了。
老太太顾不得生气,忙问道:“怀义如何了?”
林妈妈抬起脸,露出被磕掉了门牙的嘴,哭喊道:“侯爷受了重伤,已是锯了双腿,人如今还没醒来。”
老太太听了眼前一黑,直愣愣的向后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九
定远侯薛怀义双腿被锯,昏迷中被送了回来,听到这消息薛老太太和蒋氏双双倒地。
老太太到底是年纪大了,唯一的儿子遭逢这么大的变故,经刘守的抢救虽然是醒了,但一时却根本爬不起来。而蒋氏,多年以来对薛怀义几乎是一种病态的爱慕,如今相公双腿被锯,生死不明,刚好些的身子顿时便垮了下去。
别说照顾薛怀义了,自己都得几个人轮番照应着。
于是照顾薛怀义的重任就落到了烟霞姨娘身上,烟霞对薛怀义虽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情,但到底薛怀义这些年对她也够好,况且若是薛怀义死了,那自己和女儿的处境就更加艰难。因此打起十二万分的力气服侍着,倒比这府里的一众其他人更盼望薛怀义早日醒来。
说起薛怀义受伤的这事,还要从一月前和邻国大战说起,邻国忽然偷袭,我军因粮草不利屡吃败仗,身为把守边关的定远侯薛怀义只好亲自带人上阵杀敌,就连双腿连中利箭也不过随意包扎了下,仍是拼杀在前方。
因此我军士气大振,加上最后粮草终于补齐,我军一鼓作气势如虎,直打的邻国落花流水,俯首称臣。
而庆功宴上薛怀义却忽然倒地昏迷不醒,随军大夫这才发现他双腿膝下部位开始腐烂,原是当日射中他双腿的利箭皆带有毒。随军大夫发现的时候已是晚了,双腿是保不住了,且若不及时锯掉双腿,薛怀义就要全身溃烂而亡。
大罗神仙也无法再救好他,因此虽然薛怀义昏迷着,随军大夫还是即可动手了。
薛怀义立下如此大功,当今圣上是又满意又惋惜,不仅派了两名技艺高超的御医驻守在薛府,自己更是亲自两次上门探视。圣上如此重视,京里的众人也不是傻子,虽然老侯爷倒下去了,但人家还有三个儿子。尤其是次子薛子睿,能文能武名声在外,三次薛子平也是学识过人,定远侯府以后是指日可待的泼天富贵。
于是不管是和侯府有交情的还是没交情的,纷纷下了帖子要来探病,没交情的倒可以婉拒了,但一直以来有交情的人家如何能拒?少不得要出面应付一二的,不过此时薛老太太和蒋氏皆卧床不起,薛子瑾和蒋兰欣哪里面对过这么大场面,如此一来,就不得不请出了冯氏。
薛家如今是如日中天,原想来找薛家麻烦的吴夫人和陈夫人不由耐了性子,不敢在这个时候上门闹。不然一个不好,惹了圣上,那可是全家子吃不了兜着走的。
这日,长乐公主和儿媳一起到侯府探望女眷,薛太夫人和薛夫人都倒下的事情已是满京城皆知了,因此长乐公主也未介意她们失礼。反倒是亲自去薛太夫人和薛夫人的屋里各走了一遭,好生安抚劝说了番。
薛怀义倒下已经是注定的了,薛家在长乐公主面前哪敢说什么,要不是薛怀义是为国才变成这样的,长乐公主还不定会上门。因此薛老太太和蒋氏都不敢有怨言,反倒是表示这是薛怀义应该做的,是薛家的荣耀。
而王韶如正拉了冯氏在屋里说话,丫鬟退下后,王韶如道:“果真像你说的,我给陈姨娘下了毒,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冯氏近日是春风得意马蹄疾,闻言笑道:“那是自然,我给你的东西,能有差的么?”
王韶如依旧有些担心,道:“但愿她能平安生下孩子,我这心里也就好过些了。”
冯氏咬咬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是这菩萨性子,就算孩子没了也无所谓,反正你已经有了长子了,还怕什么?”
王韶如道:“那不一样,毕竟是一条生命,我已经害了陈姨娘了,万不能再害了那孩子。”伸手拍了拍胸口,王韶如有些后怕道:“你不知道,我每每瞧见相公的神色,心里都有些愧疚。”
冯氏急道:“王姐姐,你可别害我。这种事情,万不能叫周大爷知道,不然不说是你我,就连秋嫣也落不了好的。”
王韶如一顿,忙点点头,道:“我自知道轻重的,你放心。”
冯氏放了心,想到如今自家的事,微微扬了嘴角,道:“姐姐,你不知道我近日多高兴。”
王韶如不解,问道:“老侯爷生死未卜,你有什么好高兴的?”
冯氏横了王韶如一眼,道:“又不是我爹爹,死啊活啊的,同我有多大干系?不过是外人面前作副样子罢了。”
王韶如一听,也不好说话,心里却颇不赞同冯氏的观点。冯氏也不要她回答,径自笑道:“公公若是醒来了,便再不能上场打仗的,也当是该传位给相公了。若是不醒来,那更好,你没瞧见圣上两次来,对公公那是极为关切的。若是公公为国捐躯,那对咱们薛家而言,真是泼天的富贵在等着。”
王韶如越听越听不下去,第一次觉得往日闺中的密友,怎么如此的没有人性。
就算老侯爷只是公公,可那也是她相公的亲生父亲,是一家人,怎能为了自己的富贵,就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朝外头望了眼,站起身来道:“妹妹,我是抽空过来你这边说几句话的,得赶快去婆婆那里。”
冯氏很理解王韶如,道:“很是,我同你一起过去。”
待长乐公主和王韶如走了,冯氏又想了一通,当真是越想越高兴。若是公公没了,那就不必担心之前害薛子瑾的事情被知晓,也不必担心被蒋氏做的事情牵连,相公可以顺顺利利做了侯爷,自个儿也是可以做了侯夫人,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封赏。
因此晚上用饭时,就和薛子睿提了一嘴。
在几个儿子中,老侯爷最疼的就算是薛子睿了,自小更是亲自教导,如今听了冯氏的话,不由大怒,一把就掀了桌子。
桌子上是冯氏高兴,特意吩咐厨下做的一桌子好菜,如今就这么随着桌子被掀翻,全洒在了自己头上脸上身上。冯氏呆坐在地上,看着盛怒中的薛子睿,只觉得话都要说不全了,“相……相公,怎……怎么……”
薛子睿更是生气,怒吼道:“你这毒妇!我今儿才知道你恶毒的心肠,那是我爹,我亲爹!你却咒他去死!”说完甩袖而出,吩咐院子里的翠离,“将门锁了,二少奶奶得了恶疾,没我的吩咐,不许出这屋子半步!”
翠离被吼的一愣,探头往屋里一瞧,就见二少奶奶满头脸菜汤的呆坐在地,忙喊了小丫鬟烧水,又亲自带着人扶起了桌子,收拾了地面的一片狼藉。伺候着仍在呆愣中的二少奶奶洗了头发身子,又换了干净的衣裳。
一切事情做完后,退了小丫鬟,自己便找了把锁,干脆果断的将冯氏的屋门锁上了。
听到门锁的咔哒声,冯氏才反应过来,这翠离竟然真听了薛子睿的话锁了自己。忙快步走到门边,大力拍着门,“翠离!开门!你给我开门!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锁我!”
翠离默默走到窗边,用手指头捅了窗户纸,悠悠道:“二少奶奶,是二少爷叫我锁的你,你要想出来,我去问问二少爷。”
说完不等冯氏说话,转身走了,这一走就没有回来,徒留冯氏一个人在屋子里指天骂地。
而此时,如意轩的西北角,红杏姨娘却是失手打翻了一杯茶。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云淡风轻的绿柔,见她仍是一粒粒往嘴里扔着葡萄,吃的那叫一个惬意。只忍了满脸的惊惧,结巴着道:“姐姐是……。是骗我的吧,怎么…。。怎么会…。。”
绿柔吃了嘴里的葡萄果肉,慢悠悠吐出来两个葡萄籽,笑道:“我骗妹妹做什么,妹妹若是不信,去外头随便找个大夫来看看就是了。”随手又剥开一个,笑,“若是我真的要骗你,可敢叫你自己去寻大夫?况且,骗了你,对我有何好处?”
红杏忍住颤抖,扶起了桌上的茶盏,问道:“那姐姐你?”
绿柔露出阴测测的笑,“我自然是同妹妹一样,再不能生养了的。”放下手中剥了一半的葡萄,道:“老侯爷眼看是不行了,如今这侯爷的位置,自然是要传到二少爷身上的。只是,你甘愿么,叫那个人做侯夫人,从此作威作福,更是不拿我们当人看?如果是这样,那我宁愿是大少爷或者三少爷做下一任侯爷。”
见红杏仍是一脸惊慌,绿柔站了起来,“妹妹还是尽快找大夫瞧瞧,若是瞧过了有什么想法,只管来找我。不过,我手里可握着她的一个大把柄,就算不能除了她,也保管她再翻不了身的。”说着嫣然一笑,你笑里却有说不出的落寞,“只是,速度要快。”
绿柔走后,红杏立马叫了丫鬟来,吩咐道:“今儿晚上去请街角的周大夫过来,许以三倍诊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路人甲,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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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薛怀义造此大难,畅怡轩众人也各自心里不安,朱嬷嬷担心薛老太太,已是回了长寿堂。
对于薛建邺来说,虽然薛怀义不是自己的亲爹,但薛怀义不经意间流露的真情,他并不是感受不到。
薛怀义,算是这肮脏的侯府中,唯一还算清白些的人了,但这样的人如今却为了边关战事没了双腿,后半生都要在轮椅上渡过,想想就叫人觉得不公。
蒋氏冯氏作恶多端,如今却都好好的,薛怀义忠君爱国,上孝下慈,从此却只能做个残废。
“相公。”兰欣抱了薛建邺的头,轻轻用手拍着安慰他。
薛建邺闭了眼睛,很奇怪,自己并不想推开。大概是重生而来经历的太多,看开的太多,如今他不仅半分不恨蒋兰欣,反倒对她生出同病相怜之感。说到底,在定远侯府这个地方,因为有了冯氏和蒋氏,没点城府又岂能过得如意?
又或者,自己是真的体会了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憋屈,如今想到薛怀义就算醒了,余生也只能这样了,就心里悲痛,顾不得别的。
虽然活着,也许会叫薛怀义接受不了失去双腿的悲痛,但他还是不想让薛怀义死。
因为,只有靠着薛怀义,收拾蒋氏和冯氏才能更便利。
因为,只有收拾了蒋氏和冯氏,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薛建邺睁开眼睛,“叫刘守回杨柳巷子一趟,说我请王大夫今晚子时来替父亲治病。”
兰欣点点头,打开门对着外头的翠微吩咐下去。
薛建邺道:“你先去歇一会,晚间王大夫来了,你同我一道去父亲那里。”
兰欣轻声应了,又道:“你也抓紧时间休息一会,昨儿我见你一宿没睡好,你身体好了没多久,可经不起这样折腾。”
虽然朱嬷嬷走了,但两人午睡的时候并没有分开,依旧是同睡一张大床上。
大概是累了,薛建邺很快就睡下了,兰欣撑着头,看着呼吸平稳的薛建邺,不知怎地,心里就涌出一丝心酸来。原来只道是他身子弱,这才缠绵病榻,谁知竟然是打小蒋氏就有意搞垮他的身体,后来冯氏进门,竟然又给他下了毒。兰欣想到温大夫当初写来的信,心里就不由一阵后怕,若是当初没有发现,现在身边的人大概已经不在了吧。
若是他死了,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打小她见着轮椅上苍白着脸的薛建邺,就心里多几分怜惜,后来被蒋氏设计嫁给了他,心里眼里就更是只有他了。
可是,他心里却装着三弟妹,那个样样都比自己出色,却早早去了的人。
一滴泪落在了薛建邺的脸上,兰欣忙拿出帕子轻柔的拭去,薛建邺眉头皱了皱,很快便舒展开来。
至晚间,两人先到了薛怀义如今住的屋子,烟霞正在给他擦手,见了两人眼泪就有些忍不住了。这段时间相处以来,烟霞确实是把薛建邺和兰欣当做薛家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很多事情也都多亏了这两人的帮助,她和瑾儿才可以顺利度过。
可是如今若是老侯爷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那瑾儿的婚事可该怎么办?蒋氏那个黑心肝的竟然狠心搞臭了瑾儿的名声,瑾儿以后要想找个好人家,得有多难?若不是自己心里还存有幻想,真想跟蒋氏那毒物同归于尽。
烟霞抹了泪,挤出一丝笑来,“大少爷,大少奶奶,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兰欣上前贴着烟霞耳边小声道:“大少爷请了王大夫来替父亲看病,我们先过来候着。”抬眼看了看外间的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