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茂声音清晰的说道:“祖父,许是我自小体弱,身体好了之后,我对武艺的爱好远大于科举,若是没有这件事,也许我会按着准备好的路子一路走下去,但是现在我觉的兵权才是最有用的,若是姐姐是镇南候府的孙女,陛下他会直言拒绝的。那是我的姐姐,我不能去赌那个万一。从前我记得姐姐说过,她要参加文渊会,我当初说她是我林氏一族的贵女,即使什么也不会,也能尊荣一生,可是姐姐说有时候人在这世上所能依靠的唯有自己而已。而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牢固的。现在我突然就想起了姐姐这句话。”
靖安候看着固执的孙儿,心里一阵豪气,不愧是他的子孙,有他的血性。但是茂哥儿还是想的简单了些:“茂哥儿,陛下不会同意的,再说了你为叶先生的弟子,叶先生也不会同意的。此事不必再提。”
林文茂本也没想着祖父会同意,建议道:“祖父,我们可以从安平侯那里着手,他死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亲事。”
靖安候眼神一闪训斥道:“小孩子家的说什么呢。”又对着几人说道:“老夫的孙女不会远嫁,余梁那边陛下交给了镇南候查探,且等着那边的消息。”皇上怕是会派出暗卫协助镇南候。到底那是姝姐儿嫡亲的舅舅,他写封信告知一声也无可厚非。
各自散去之后,林文茂跟着林文茵去了兰亭阁,看着跪着的茂哥儿,林文茵淡淡道:“茂哥儿战场和战争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林文茂坚定道:“姐姐怎知我没有为将的天赋。在白鹿书院,我读兵书无数,叶先生曾亲口说过我极有天赋。”
林文茵不为所动:“叶先生虽然文武双全,但是并未上过战场,唯有上过战场的人才有资格评判。”
“姐姐,我可以。”林文茂轻声道,固执又从容。
“你回去吧,我不会同意的。”林文茵直说道。
见弟弟回去了,林文茵才轻声道:“羽燕,新训练出的那批暗卫尽快见血。”
羽燕只觉的兴奋起来,恭敬道:“是,主子。”
成国公府,陆榕只觉全身都像是火烧一般,阴沉的看着四周,所有跟着他的人一并被发卖了出去,这会倒是安安静静的,祖母病着。轻笑一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极为诡异,祖母病着没精力管他,这会他发现竟然没有办法自救,不过,他死了也不会让其余人好过。起身,将冷掉的水一并灌下去,无力的躺回床上,静静的等待。果然一个丫头沉默的走近来,先是皱着眉,将热水灌满,又小心的从荷包里取出一粒药,走近陆榕小声道:“公子。”待看清陆榕的模样,眼圈一红,又忍下去,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差事,可不能办砸了,不然公子就没命了。
陆榕睁开眼睛静静的看着她:“拿来吧。”接过丫头手中的药,面不改色的吃下去,这才道:“我说个方子你记下来。”
绿蕊看了一眼外头,点点头,陆榕说的很慢,直到她示意自己全都记下了,才说道:“让人将这些药材抓来。”待到那丫头出去了,才放松下来。听到外头的说话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只会这一副方子,因为好奇跟着林静姝学的,绝子药——男人用的。他死之前带上他爹最心爱的儿子陆柏也算是他的孝心了。他哥死了,他爹断子绝孙算了。
林文茂见不到陆榕,只能使人盯着进出的人。穆长生也很焦躁:“你说,陆榕不会出事了吧?”
林文茂不确定:“成国公使人拦住了我。说是陆榕哥哥在静养。”
穆长生犹豫,小心道:“你说,陆榕的爹不会和我娘似得吧?”
“不可能,成国公一共三个儿子,现在陆柯大哥已经是这样了,陆榕就是未来的世子,再说了,我猜,应该是陆榕哥哥要去找陆柯大哥被成国公禁足了才对。”
穆长生不赞同:“我知道你觉的我娘那样的根本就是神经病,可是成国公未必没病,陆柯大哥掌握一方兵权,这本应该是国公府的依仗才对,可他的态度太过耐人寻味了些。”
第59章
因由
林文茂心里还是觉的不可能,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何况平日里成国公对陆榕还是不错的,想了想他道:“过上几日,我再去一趟,若是见到了自然没事,若是还见不到人,那咱们就想别的法子。”成国公府戒备森严,硬闯是不成的,只能先想法子见到陆老夫人。这还要麻烦他祖母,只是不知道现在这种敏感的时候,祖母肯不肯答应他。
穆长生平静道:“茂哥儿,你虽然没有母亲,可是家里人无不对你如珠如宝,几乎从未受过什么委屈,所以,你想象不了我从前过的日子。”他目光有些飘忽,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没有人会跟你说话,所有人看你的眼神都像是看什么脏东西似得,有时候送饭的下人偷懒,你就得挨上一天的饿。只有偶尔母亲送来东西,你的日子才会好过一段时间。”他渐渐知道自己被如此对待的缘由,心里安慰自己,不是父母不好,只是自己时运不济生错了时辰,甚至当初有一段日子,他对母亲感到愧疚,是他出生害得她日子不好过,经常偷偷去看她。可是后来他发现了什么。
脸色蓦然变的苍白,烧的迷迷糊糊的小孩子,听到那个在他心里应该是很温柔的声音,尖利的说着抱怨他的话,说他为什么还不死,说她为了翻身付出的那些心血,以及他渐渐长大而她却越发的进退不得。明明是热天,明明发着高烧,偏偏他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冷意。他想问为什么,难道就因为命格他就该死。多么可笑,为了见她一面,他故意将自己折腾病了,一厢情愿的相信她说的不得已,相信她是舍不得他才将他留下的。有些嘲讽的想到,她倒是会物尽其用,她越是慈母心肠,公主和他那位父亲就怜惜她。
他轻笑出声,目光悲伤又无奈。茂哥儿张张嘴,到底没说什么,他姐姐林静姝说过,有些事,不亲身经历,永远无法体会当事人的痛楚。穆长生讽刺的想,直至后来,他娘每次在和姨娘的争斗中落于下风,他都会病上一次,他娘就会赢一次。他的人生可真是可笑,所以,他受尽苦楚也要读书写字,他得给自己一个希望,不然怎么活下去呢。
林文茂凑近他,笑的很浅,却温柔的让人从心底暖起来,穆长生几乎瞬间就想起来,第一个对他好,给他金豆子的林静姝,那会毫不犹豫的接住他,她也是这样笑着的。这会他听见,茂哥儿说道:“你看,后来你遇到了我和姐姐。我们一见如故。”
穆长生突然就觉的那些情绪都下去了,也笑着说道:“是啊,我遇到了你们。”也遇见了全新的自己,全新的人生。叹了口气,他继续道:“所以,茂哥儿,你不要觉的我心思阴暗,恶意揣测别人,我只是比你见过许多你难以想象的肮脏事才这般猜测成国公。”你被你姐姐保护的太好了。
林文茂轻轻点头:“我知道了。”长生的言外之意他很清楚,正好凑着这个机会,他跟在爷爷身边学学什么叫真正的人心险恶。
如此,又过了三日,林文茂去了成国公府,依旧被拦下了,他回到府里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张氏见到他很高兴,问道:“这是出去了?快些烤烤手。”又念叨:“你这身体才好起来,冬日里可得多穿点。”这几年因为侄女,娘家对她多有埋怨,疏远了许多,老侯爷那边虽然没有明说,但也对她多有不满,是以这几年老了许多,人越发慈和起来。
林文茂直说道:“祖母,我去看榕哥哥,可是被拦下了,我有些忧心。您能不能陪孙儿去一趟?”
张氏一怔,叹息一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对茂哥儿说:“茂哥儿,那到底是成国公府的家事,咱们不好多管。”
见老夫人的模样,林文茂问道:“祖母可是知晓什么?您平日里和陆老夫人处的不错不是么?”
张氏拍拍他的手,不好在孙儿面前说内宅之事,只是含糊道:“陆榕还有个二哥,养到六岁上头没了。”成国公因此恨上了当初的嫡妻,也就是陆榕的亲娘。性子也变了许多,陆家老夫人在跟前掉了几次眼泪林文茂却不解道:“这他二哥没了和陆榕没什么关系吧。”这事陆榕倒是没提过。
张氏不愿意多说,又想到孙儿和陆榕关系极好,说道:“我写封信,你送去给你陆家祖母。”又吩咐张嬷嬷收拾些礼物和药材。又交代林文茂道:“明儿再去。若是成国公拦着你,就说是我吩咐必要亲手交到你陆家祖母手里。”
林文茂开心道:“多谢祖母了。”
祖孙两人说话间,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被抱到老夫人跟前,软糯糯的叫祖母,好奇的打量着林文茂。略一思量,林文茂立刻意识到这是谁,那边老夫人已经指着林文茂对小女孩说道:“如姐儿,这就是你大哥哥。”
小女孩米分雕玉琢,胖乎乎的极可爱,这会叫道:“大哥哥。”
林文茂笑着说道:“七妹妹。”解下一块玉佩递给小女孩,没再出声。
瞥见孙儿眼里的疏离,张氏心里有些无奈,又对侄女小张氏怨怪了几分,摸摸小女孩的小脸,张氏不由道:“静如是个乖巧的,和你们小时候一样,都是难得哭一回。”
林文茂不为所动:“那就好,姐姐说过乖巧点,爱笑点,这样才能有福气,有运气。”
祖孙二人又说了阵子话,林文茂拿着信离开了。第二日一早,带着老夫人准备的东西去了成国公府。
成国公夫人依旧温温柔柔的:“茂哥儿,不是我不让你去见榕哥儿,实在是老爷交代过了,不许任何人打搅了他的静养。”她心里十分得不耐烦,若是不顾忌着林文茂的身份,她根本就不会次次见他。
林文茂有些不好意思道:“前些日子,是茂哥儿不懂事,这次实在祖母吩咐不得不从,才上门叨扰。”说完拿出书信:“祖母交代,务必新手交给陆家祖母。”
成国公夫人眼神一冷,笑着说道:“母亲这些日子因为我们家大爷的事伤心太过,病着呢,这会应是喝了药休息了,不若你将信交给我,我交给母亲也是一样的。”
林文茂似是不好意思道:“祖母说了若是我来的不巧陆家祖母休息了,那她老人家明日里亲自过来一趟。”
成国公夫心里气恨,到底不能再拦,带着人去了陆老夫人的院子,一股子药味传来,林文茂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一个年长得嬷嬷迎出来,行了一礼说道:“夫人。”
成国公夫人忙说道:“孙嬷嬷不必多礼,这是靖安侯府的大少爷,林老夫人不放心母亲,特意让孙儿来探望。”
孙嬷嬷伺候了陆老夫人一辈子自然知道她家主子和林家老夫人处的不错,是以她心里很是感激,带着人往里头走去,说道:“可巧,老夫人喝了药,还没睡下。”
陆老夫人面色憔悴蜡黄,精神也显见的不好,瞧见成国公夫人和茂哥儿,在孙嬷嬷的搀扶下坐起来,成国公夫人忙山前帮忙,轻声问道:“母亲若是觉得疲累就睡下吧,左右茂哥儿也见着您了。”
陆老夫人语气有些无力,对茂哥儿说道:“难得你祖母挂念我,好孩子,你回去后告诉你祖母,我好着呢,这病养着就行。”
林文茂将信取出来,交到孙嬷嬷手中,行了一礼说道:“这是祖母给您的信,说等您好了,请您一起看梅花呢。”顿了顿,他道:“陆祖母,您知道我和榕哥哥玩的好,这会他养病我也不好执意去看他,只盼着他能早点好起来。您刚喝了药,休息吧,,茂哥儿就先回去了。”
陆老夫人眼神犀利的看向成国公夫人,一瞬间,又转回头和蔼的对林文茂说道:“茂哥儿真乖,回去吧。让你祖母不用挂念我。”
孙嬷嬷忙出去送林文茂,陆老夫人看向惶惶不安的成国公夫人说道:“你们是不是当我死了?”
成国公夫人心里暗恨,小声道:“母亲,爷也是一片孝心,您为大爷忧心至此,榕哥儿病了,爷瞒着您也是怕您着急。”
陆老夫人淡淡道:“等他回来,让他立刻来见我。你回去吧,老婆子要休息了。”说完闭上眼睛。
成国公夫人应下来,出去了。待到孙嬷嬷回来,就看到自己主子垂泪的样子,忙上前劝道:“主子,您这般,让大爷如何安心。”她哽咽道:“您得好好养着,还有榕少爷呢。”
陆老夫人回神:“榕哥儿那里你可去看过?”
孙嬷嬷请罪道:“是老奴不好,不该瞒着您的,榕少爷向来和大爷感情好,也病着呢,有五六日了。”
陆老夫人怒道:“你们一个个都当我死了不成?”
孙嬷嬷跪下来,哭道:“都是老奴的错,您别气坏了自己身子,榕少爷那里没什么大碍,老奴问过大夫了,喝了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陆老夫人忍住疲累,说道:“你亲自去看看榕哥儿,我不放心他。快去。”
孙嬷嬷忙起身出去,径直去了陆榕的院子。待看到满院子都是陌生的面孔,脚步不由得快上几分。
陆榕的烧已经退了,只是身体虚弱,这会正睡着。孙嬷嬷进了屋,只觉的冷冰冰的,她一愣,几个丫鬟忙上前行礼:“孙妈妈。”
孙嬷嬷冷冷道:“少爷的屋子怎么没有炭火?”
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上前一步,低声道:“孙妈妈,炭火都是晚上烧着的。”
孙嬷嬷心里一惊,忙走进陆榕的卧房,打量了一圈,立刻在心底升起一股怒气,快走几步到熟睡的陆榕跟前。看到面色惨白的少年呼吸都几不可闻,心里又惊又痛,正要试试温度,就听到外头禀报声,就见老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进来了,看见人事不知的陆榕怒道:“还不去叫大夫。”
看着孙儿的模样,陆老夫人气怒交加,强忍着不舒服指挥人将屋子收拾起来,陆榕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睛无力道:“祖母?”
陆老夫人摸摸他的脸:“我可怜的榕哥儿。”她心里真是又惊又怕,若是再晚上几日,她岂不是见不到孙儿了。
陆榕笑起来:“祖母,我没事。”一句委屈不说,心底自嘲,什么时候他也要做这一套了。
擦下眼泪:“我的榕哥儿最乖巧了。祖母病着可无聊着呢,你早些好起来陪着祖母说话可好?放心,谁敢慢待我的孙儿,我就让她滚出去。”
陆榕安慰道:“祖母,您快休息吧,我乖乖喝药,等我好些了,就去陪您。”
“好好,祖母看你喝了药再回去。”陆老夫人慢慢道。
喝了药,待陆老夫人出去,陆榕睁开眼睛,看着帷帐,笑起来。
晚饭后成国公才回到府里,陆老夫人看到孙儿惨兮兮的模样精神好了许多,这会一直等着,冷冷的看着走进来的儿子,手中的茶盏猛的摔过去。
成国公面色不变的任由茶水伴着些许血丝留了一脸,跪下来道:“母亲。”
陆老夫人淡淡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这是巴不得我明儿就死了,也好给你们腾地方。”又冷笑:“我怎么忘了,自从那个贱人去了,你活着也跟死了似得,我还能指望你孝顺不成。”
“母亲。”成国公激动道。
陆老夫人无力道:“榕哥儿就那么碍着你的眼,这么迫不及待的置他于死地。”
成国公恢复了平静:“儿子没有。因为陆柯的事,他情绪不稳,我是为了他好。”
老夫人满心酸楚,哽咽道:“陆柯,陆柯,你到底记不记得那是你儿子,是你的长子,你怎么能那么对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成国公表情有些癫狂:“哈哈……我儿子,陆柯是我儿子,陆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