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围桌而坐,加了蘑菇香菜的炖鸡,简直香得让人以为做梦。
小旺被炖鸡肉的香气熏得晕乎乎的,他刚要站起来大声感叹点什么,三旺大声道:“小旺哥,我替你啊,”
他哈哈笑着,端起碗来,“啊——肉啊,啊——美好的生活啊!啊,我爱你们!”然后坐下埋头喝鸡汤。
小旺看看他,很认真道;“三哥,我没想啊,我想唱小鸡歌。”
三旺把嘴里的鸡汤咽下去,“是不是这样?我跟咱娘学了一句,你们听听啊。”
他清了清嗓子,开唱:“我信任你信任你,我下蛋给你,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噢噢噢噢,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我下蛋给你,你却把我炖一锅~~~”
“哈哈哈……臭三旺,你不吃拉倒!”麦穗跺脚笑得肚子疼,二旺也是笑得不行,把头抵在麦穗的肩上笑到岔气。林岚也笑得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揉肚子,“三驴子,你……你是要笑死我们自己独占这锅鸡吗?”
对面大旺已经忍不住,嘴角都咧开露出整齐的白牙,抬手给了正低头猛啃鸡肉的三旺一巴掌。
韩青松拳头抵着唇,笑得肩头直抖,黑亮的眼睛却看着对面的林岚。她捧腹大笑的样子,和孩子们一般无二,让他觉得特别美好。
小旺还小,有些事情不懂,所以理解不了小三哥的笑点。他看大家笑得东倒西歪的,小三哥却埋头吃呢,他立刻道:“小三哥,你狡猾,把大家笑肚疼,你自己吃。”
他赶紧夹了一块鸡腿肉放在林岚碗里,“娘我给你占下。”
林岚夹到他碗里,“好乖乖,快吃吧,一大盆呢,娘也有的吃。”
这时候的鸡和后世激素鸡不同,熬出来的汤飘着一层金黄色的油,不但鸡肉鲜美无比,鸡皮也非常富有弹性,一块块炖得卷起来,吃起来又香又弹牙,实在是美味。
林岚让他们只管放开了吃,一年到头也就吃两次鸡,她想让孩子们吃个痛快。
孩子们一个个吃得肚子溜圆,纷纷捧着肚子在院子里溜达消食。吃得太撑,林岚准备的月饼、苹果等都没人去碰了。
秋天没知了龟好找,除了听收音机,也没别的好玩儿,大旺如愿升级也没心事,就领着弟弟妹妹去生产队剥玉米挣工分去。
中秋节的时候白天已经短了,吃饭的时候天还亮着,等吃完已经光线昏暗。林岚就把马灯点上,挂在门框上给韩青松照明。
桌上菜吃的差不多,不过鸡肉还剩点,林岚捡在碗里端给韩青松,“三哥多吃点,好好补补。”
韩青松朝她示意,拍拍自己身边的凳子让她坐过来。
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这时候还没升到中天,在东边树梢上挂着,如同娇羞的小姑娘一样偷窥着人间。
月光里,她的脸发出洁白的光芒,看得他心神和那月光一样荡漾。
他悄悄握住她的手,却依然正儿八经地吃饭。回想起去年中秋节,似乎已经隔了很远呢。
吃过饭两人收拾一下,等孩子们回来,林岚就让麦穗和她一起洗澡。
今年有了浴室洗澡就方便很多,晚饭以后烧锅水,她们就可以去洗澡。
天冷林岚就和麦穗一起洗,还能搓搓背,洗完以后擦干穿上里衣,裹上棉袄,一口气冲进炕上,再啃点苹果石榴的,那也是很舒服的。
林岚洗完澡就上炕,拿手巾擦头发,这时候也没有吹风机,头发不容易干。她一般都晌午洗头,热乎乎的一会儿就干了。只是秋收时候要下地,去一趟一头一脸的土,哪怕早上洗过,晚上不洗也痒痒难受,好在她保留着利索的短发。
韩青松洗澡洗漱进来,随便拿手巾把头发扒拉两下,他头发短身上热量高,干得也快。
林岚躺在褥子上,头枕在他大腿上,让他帮忙擦头发,不一会儿困意就上来。
刚要睡着,却被他亲醒。
“没干呢,睡了感冒。”他修长的手指一下下地梳着她的头发,带给她酥酥痒痒的感觉。
因为炕上烧得热乎,烘得林岚也热乎乎的,身体里热气上行,让她雪白的脸颊变得明艳动人。
韩青松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林岚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嗔了他一眼,“老夫老妻看什么啊,又不是不认识。”
他抬手握住她的下颌,不让她避开自己的视线,“好看,我喜欢。”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磁性,带着深深的渴望。
林岚感觉他要亲上来,就笑着扳他的手,“来,给我看看你。”
韩青松已经亲上她的唇,低哑道:“我不好看。”
他吻着她的耳底,大手不轻不重地抚摸着她的后背,指掌上的茧子摩擦着她的肌肤,如电流蹿过,让她微微一颤。
……
……
过了几日,秋风侵人,林岚预备抽时间缝棉衣。
这早她对吹着哨子出早操的韩青松道:“天冷了,早上别晨泳啦,冻着孩子们。”
韩青松:“小旺免了,那三个小子继续。”不是喜欢大冷天下水么,现在天还没冷呢。
大旺倒是无所谓,小旺有点跃跃欲试,二旺脸色都变了。
妈呀,这是大冬天也要赶着他们下河?鸭子白鹅都冻得哆哆嗦嗦躲在窝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林岚:三驴子,你吃个鸡都这么多戏,娘决定颁发个奥斯卡小金人给你。
三旺:娘,别忽悠傻儿子,谁家还有小金人啊,不如给我几毛钱花花?
第84章 吃绝户
三旺还勾搭麦穗,笑道:“姐,你以后跟着我们晨练呗,往河里一个猛子扎下去,别提多舒坦连洗澡都省了。”
麦穗才不上当,“我又不傻,冷不冷我还不知道呢?”
七月底天气就凉下来,虽然白天热辣辣的,晚上却凉,到了八月更是乱穿衣的时候,晌午热得穿短袖,晚上剥玉米就得穿小棉袄。
这会儿都九月初,早晚凉飕飕的,穿少还打哆嗦。
晨泳?自己抽风也不会下水的。哈哈。
小旺就不去了,因为他戴着眼镜不方便,没一会儿就看不见路,更别提下河。
林岚也怕他身子骨弱,下河再给冻坏了。
实际儿子们都跟她说,河水里是热乎的,她也信,但是想想就冷,还是算了。
韩青松带着孩子们出早操,依然包括晨泳,这又是山咀村一道风景线呢。晚秋时节,白霜满地,落叶飘零,高大的男人领着一帮小子喊着号子围着村里跑步,最后跑到河边,把衣服一脱,三个孩子一起扎进去。
那景象,看起来也是很美好的,顺便还打俩哆嗦,庆幸韩青松不是自己爹。
转眼忙过秋收再种过小麦以后,地里没有什么农活,宣传队就忙起来,表演节目娱乐大众,让社员们放松一下。
林岚比农忙的时候还忙起来,不是在自己大队就是去公社和外面大队,当然她的工分和粮食、肉也多起来,家里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这日林岚带着刘春才去外面大队搞宣传,回村的时候已经日头西斜,到岔路口的时候林岚让刘春才把东西给自己。
这一次他们分了一些柿子、山楂,还有几斤麦子,路上刘春才怕她沉一直帮她背着。
本来人家说给钱也行,林岚不要钱,要粮食,毕竟这时候有钱没票也买不到粮食呢,自然粮食首选。
“姐,我给你送家去。”
“不用啦,时候也不早,你赶紧回去吧。”林岚把自己的口袋接过去,跟刘春才摆摆手就往南去。
她经过村后头的时候特意观察一下,的确比不上村中南部分好,这里不但路面格外坑坑洼洼的,而且下过雨以后脏乱得很。
林岚小心地绕过牲口尿,经过一条胡同的时候,她听见里面有哭声。开始是压抑的声音骤然嚎啕大哭,把林岚吓了一跳。一般来说,如果不是家里有丧事,一般人不会这样声嘶力竭悲痛欲绝地哭。
她就站了站。
果然,很快那户人家跑出一个妇女来,嘴里嚷嚷着,“死了,死了,快报丧去吧,请人来停尸治丧。”
她这么一喊,突然左邻右舍就纷纷跑出来,都往那家人去。
很快就有人又出来,手里还拿着铁锨或者拿着点别的什么。
本来林岚还挺感动的,觉得邻居有人去世,左邻右舍地都去帮忙,现在看他们一个个面露兴奋之色,又有些纳闷。
这是干嘛?
还有人手里抱着个汤罐儿,看到她就招呼,“哎呀,这不是宣传队林队长嘛,快来啊,刘二虎死了,快去帮帮忙。”
林岚纳闷道:“刘二虎不是有哥哥?”哪里还用得上外人这么热情?
那妇女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也没和林岚多说,就拿着手里的东西跑了。
很快刘二虎家就有人进进出出,甚至还有吵架打闹声传来,
“干什么,这个是我先看上的。”
“什么你看上的,我看上俩月了!”
“我是孩子他姑!”
“我还是孩子他大娘呢!”
林岚听着不对劲,就想这死了人不见治丧哭丧的,怎么还四处拿东西呢?
她想去找董槐花说说,让董槐花找刘贵发来看看,哪里知道刚走两步,突然一个女孩子冲出来,哭道:“你们干什么,别抢,别抢,俺家还要用的啊!”
她拉着孙爱凤,抢夺孙爱凤手里的两个水桶。
林岚这才发现女孩子居然是燕燕。
原来她爹就是刘二虎啊,看来自己穿越只是改变自家人的命运,对别人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刘二虎还是死了,那燕燕的娘就一定会改嫁的,嫁的人应该姓常,所以后来燕燕改名常明燕。
这时候一个外姓妇女也过来看看,指指点点的,对林岚道:“哎呀,真是的,人家才死这就要吃绝户呢。”
吃绝户?
林岚很是震惊,她道:“燕燕不是有个弟弟吗?怎么就绝户了?”
“那不是小嘛,那么点的孩子,能干啥?又不能撑门户。他娘怕是肯定要改嫁的,那亲戚们还不一窝蜂涌上来?”
还能这样?
林岚的三观都被洗刷了。
男人一死,家里财物就要被瓜分,女人不是当家人?再说,刘二虎还有儿子呢,虽然小点,那也是有儿子。
“他大哥呢?就不给主持公道?”林岚很是气愤。
“呵呵,”那妇女笑得颇为暧昧,“他倒是想撑腰,变成一家可好?”吴彩仙要么改嫁要么就留家里受大伯兄的欺压和另外关照,否则她根本养不起一儿一女。
又有人来指指点点的,“吴彩仙那骚浪样,肯定守不住,估计不出两天就得招汉子。”
几个人就猥琐地笑起来。
林岚听他们的污言秽语很是气愤,她喊道:“燕燕!”
那边和孙爱凤拉扯的燕燕听见,立刻扭头看过去,见是林岚她立刻哭起来,“林老师,林老师,你帮帮我们吧,他们……他们要拆了我家。我爹才死,我娘、还有我弟弟呢。”
林岚道:“你拉扯什么,你一个小女孩子也拉扯不过他们,你去大队,跟治保主任和支书讲,让他们给你做主。”
孙爱凤见是林岚,立刻喊道:“怎么那么多管闲事,这是我们刘家的事儿,跟你们韩家没有一工分的关系,不要多管闲事。”
村里人都这样,聚族而居,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是家里、族里解决,外族不让干涉。
所以吃绝户这种事,就算韩永芳想管,在刘家人看来也站不住脚。人家会说他想独吞刘二虎家的家产,甚至还可能污蔑他和吴彩仙有一腿。
林岚冷冷道:“这是山咀村的事儿,怎么是你刘家的事儿?这是山水公社的治安问题,怎么是你刘家的事儿燕燕,你先去找大队干部,要是他们不管就去公社报案让公安局管,看看他们算不算入室抢劫,够不够枪毙的!”
被林岚这么一说,孙爱凤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燕燕原本在家里守着爹的,结果爹一死,她发现家里来探病的那些亲戚邻居,突然就变了一副嘴脸,开始直奔她家的家什儿去了。这个拿盆,那个拿桶,还有的想拿他们家的被子!
她大伯大娘和姑姑更过分,竟然逼着她娘交出钥匙来,要把钱粮分了。
她娘就会哭,她拦着这个拦不住那个,她抢也抢不过,还被人推翻在地。
她感觉要绝望了,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
这时候林岚给她撑腰,一下子让她有了主心骨,她擦擦眼泪,“谢谢林老师,我先去找大队干部!”
说着她就跑了。
围观的外姓人看林岚给撑腰,还有人劝她,“林队长啊,这种事咱们外人别插手。知道的以为咱们是好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要吞他老刘家的财产呢。”
林岚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住得这么近,也算是近邻,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你们为什么不管?”
“俺们,哈哈,林队长你真会说笑,”那些人日常对林岚印象不错,毕竟听她宣传觉得很有意思,“咱们哪里有资格管啊,不是一家的人啊。”
就算同姓,还得看远近,比如一个祖父、曾祖父,那就可以插手。
而且吃绝户这种事,一般都是死者的兄弟姊妹加上左邻右舍以及堂兄弟之类的,他们关系最亲近,别人哪里有立场管?
“是这样?那要是这样,还干什么住一个村,一个生产队一个大队?”林岚很是气愤,“要是你们摊上这样的事儿,你们也想近邻们都看热闹,就会指指点点说说风凉话,说说这户人家多可怜?”
“哎呀,林队长,你怎么还咒么我们呢?”有人不乐意了。
林岚道:“我就事论事,假如遇到这样的事儿,你希望别人怎么对你?你就要怎么对别人!”
日常大家明明关系也不错,结果人家男人一死,他们就站在这里指指点点,说风凉话说闲话,嘴里说着孤儿寡母好可怜,接着就说吴彩仙肯定骚得守不住,没俩月就得找汉子、改嫁。
哪里有这种好邻居?恶心不恶心?说好的咱们是农村人要淳朴有爱呢?
也有觉得林岚说得对的,就道:“林队长说得对!有道理,咱们过去劝劝,也太不像话了。就算人家改嫁,那也是人家自己的事儿,管他们什么事儿啊。人家的家产也是自己置办的,也不是他们给的。”
真是的,人家有难不见帮衬,人家一死就来抢东西。
实在是太过分了。
有几个向来比较信服林岚就去劝,结果自然会和刘二虎家的亲戚发生冲突。
“哪里来的外人,也来插手我们家的事儿?”
一个容长脸三角眼的妇女冲出来,朝着堵门的人就啐了一口,“我们自己家的事儿,你们这些杂碎来管个狗屁,都滚开!”
林岚听人说这是燕燕的姑,她骂道:“你又算个什么狗东西,敢跑我们村来撒野?你弟弟才死了,尸骨未寒,你就来欺负孤儿寡母,你算个狗屁亲戚?”
燕燕姑姑还不知道林岚的厉害,骂道:“你是哪个骚老婆,敢来管我家的事儿?她早晚要改嫁守不住我侄子,燕燕也是便宜闺女,早晚便宜人家男人……”
“啪”的一声,林岚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你这个便宜贱货还是快滚吧,不配和我说话!脏了我的眼睛!”
自己还是个嫁出去的闺女,就这么糟践女人,身为女人你就这么瞧不起自己?
你瞧不起自己,欺负自己弟媳妇儿和侄女,那谁还瞧得起你?
按照她的话说,她自己就是个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资格分家产的,凭什么又回来说弟媳妇儿和侄女不是家里人,要来抢家产?
你有什么资格抢?
“泼妇,泼妇!”燕燕姑姑骤然被打,疯了一样要来撕打林岚。她可不是个老实人,否则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