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净师傅言重了,在下四处游历,多年未曾来观中拜访,还望慧净师傅见谅。”
安乐王显然对面前的慧净道长也是极其尊重,同样行了一个大礼,恭敬说道。
“王爷言重了。”慧净道长,再次回礼说道。
安乐王直起腰身,招呼着淳于逸和白千陌来到身边。
“慧净师傅,这位是本王侄儿,名唤淳于逸。这位是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白千陌。此次我等三人恐要在此叨扰一阵了。”安乐王向着慧净道长介绍道。
慧净道长对着淳于逸和白千陌一一施礼,白千陌和淳于逸自然也是恭敬回礼。
礼节完毕,慧净道长才抬起头来,打量起了面前的两位小辈的面容。
“逸王爷,琴艺超群,世间少有,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温润之态,到当真深有慧根啊。”慧净道长慈爱一笑,对着淳于逸轻声说道。
“慧净师傅谬赞了,若笙不过略懂音律罢了,至于这所谓的温润之态,也是叔父自小教习的好。”淳于逸微微拱手,脸上挂着得体的淡笑,谦逊说道。
慧净师傅听到淳于逸的这个说法,甚是赞赏的点了点头。
将视线转到一旁的白千陌身上时,脸上却暮然正色的起来,甚至眼中涌现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神色。
似是诧异,又似惊奇,不过好在毕竟是修行多年之人,很快就恢复了淡定。
安乐王也略懂面相之术,当初看到白千陌的时候也能够判断出白千陌是天生的母仪天下之命,可是也总有些别的东西看不真切。
如今看到精通面相之术的慧净道长也露出这等形容,似乎情况要比自己想的更加严重。
慧净师傅勉强一笑,似是掩饰方才的失态。
“云韬郡主,足智多谋,北漠之战以少胜多,纵然贫道长居深山,也是有所耳闻,当真不愧是女中豪杰。镇国将军府素来出将才,云韬郡主更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慧净师傅微微行礼,躬身说道。
“师傅谬赞了。”白千陌自然也觉察出了面前的道长似乎看出了什么,也是微微动了动嘴角回了一礼。
第一百五十六章 拭目以待
“郡主天资聪慧日后必成大器,今日郡主能够来到此处,也算是与贫道有缘,贫道有一言想送给郡主,有亦是无,无亦是有,凡是郡主还需懂得放下二字。”
慧净道长恭敬的躬了躬身子,对着白千陌似乎有些苦口婆心的劝道。
白千陌凤眸微抬,心中也知这位道长并非等闲之辈,但奈何自己本就是为复仇而生,放下二字谈何容易。
“多谢师傅教诲,千陌记下了。”白千陌故作一副谦逊姿态,拱手言道。
慧净道长深深看了白千陌一眼,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既然三位远道而来,不如先让观中小童,带各位去安顿住处,安乐王也这么多年对此处也甚为熟悉,想谈论道法,随时差人来请贫道便可。”慧净道长一脸正色,恭敬说道。
安乐王自然也是虔诚的躬了躬身子,行了一礼。
因为白千陌和浮影是女眷,自然与安乐王还有淳于逸的住处不在一起。
安乐王等人直接住在了观中的供人住宿的禅房,而白千陌和浮影则是由小童带着来到了观中东面的一个小院落。
“郡主身份贵重,又是女眷,自然不能与小道们同吃同住,师傅特意吩咐,带郡主来此处暂住,里面一应物品,都以配备齐全,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小道士对着白千陌恭敬行了一礼,随后得体说道。
看的出来,虽然年纪尚小,但在这观中却也是有些地位的。
“此处甚好,劳烦道长了。”白千陌微微拱手,轻声说道。
环顾了一下四周,虽然比不得镇国将军府那般华丽庄严,倒也有几分山野闲居的闲适。而且此处僻静怡人,正是练功的好地方。
“郡主满意便好,小道告退了。”小道士微微颔首,带着下人离去。
浮影见道士们离开,才松了口气,她性子活泼,却也明白出门不能丢了将军府面子的道理,这一路一直都在忍着,如今总算没有外人,可以痛快放松自己了。
“大小姐,你看那边还有种的蔬果,这处小院儿倒是当真不错。是道观里面的住处都这样吗?”浮影抑制不住兴奋,一下子先跑进了院子里,四处打量了起来。
白千陌看着浮影这个样子,倒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浮影终归还是个孩子,这么多年她虽然偶尔出了将军府,在集市上逛逛,但是去这么远的地方倒还是第一次,难免有些兴奋。
“哪里有这等好事,不过因为我们是女宾,不能与男子同住,慧净道长才特意给了个恩赏,你倒是想的好。”
白千陌随后也跟了进去,看着满院子乱窜的浮影,轻声笑道。
“原来是这样啊,那逸王爷他们会住什么样的地方呀?”浮影倒是来了兴致,凑到白千陌身边轻声问道。
白千陌略微思索了一下,自己虽然活了两世,这来道观的次数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当年淳于泽平定天下,信奉的是佛教,自己伴嫁去寺庙倒是有过,这道观的禅房什么样子,自己还真是不清楚。
“应该就是普通的禅房吧,肯定是不会有咱们这里这么宽敞的。”白千陌想了想轻声回答道。
浮影似乎面露难色,有些不可置信。
“安乐王和逸王爷都是那么尊贵的人,禅房那种地方能够住的惯吗?”浮影百思不得其解,倒是为安乐王和淳于逸担心了起来。
“你这丫头倒是有趣,怎么竟担心些无用的事儿。
安乐王和逸王爷都是崇尚道学才来到这道观的,修的就是个诚心,自然无论什么艰苦的环境都能够适应了。你当谁都像你一样是来凑热闹的?”
白千陌抬手敲了一下浮影的头,轻声说道。
浮影揉了揉被敲疼的额头,瘪了瘪嘴。
“那大小姐为什么要跟来啊,浮影可没发现您喜欢过什么道学。”浮影微一挑眉,对着白千陌问道。
白千陌闻言一愣,随后面上挂上一副无可奈何的笑容。
“我?自然是来躲清静的呀。”白千陌拎了包袱便先一步进了屋子,轻飘飘的留下一句。
浮影这才惊觉自己失言,第一次来到道观的喜悦太过强烈。
浮影险些忘记了还有锦王爷要大婚的这件事情,暗恼自己方才说话不走脑子,惹恼了白千陌,连忙低着头灰溜溜的跟了进去。
白千陌倒是没像浮影想的那般生气,进到屋里之后,随手将包袱往旁边一扔,就躺倒在了屋里。
木头搭的床上,因为是木头搭建也比较简陋,白千陌躺上去时还发出了一阵吱嘎的声音。
浮影刚一进屋,就听到了这个动静,更加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床铺。
浮影惊得六神无主,白千陌却躺的怡然自得。
在北漠战场的时候,莫说是这种木头搭的床板了,就是草地不也是铺了层被褥就睡下,如今来到这里,倒也是适应的快。
“大,大小姐。”浮影本是想要进来道歉,但是如今更担心一个不小心白千陌从床上摔下来,声音都有些惊恐的变调。
白千陌微眯眼睛看着站在不远处一脸紧张,却又不敢靠近的浮影有些疑惑。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歇会儿,走了那么久的山路你不累啊。”白千陌轻声问道。
浮影闻言,颤颤巍巍的往床边蹭了几步。
“大,大小姐,这床似乎不大结实,您还是起来吧,别回头再摔倒了。”浮影小心翼翼的按了按床板,又响了一声,浮影连忙弹开手对着白千陌劝说道。
白千陌看着浮影这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至于吗?
这床明明结实的很,别说两个人,就是三个人也不一定能睡塌了,浮影在担心什么?果然还是自小在将军府给养的太好了吗?
“你这丫头,这床铺结实得很,你呀,就是平日里不出将军府,没见过世面。这身子倒是养的比我这小姐都金贵了,过来躺躺吧,也让你见识一下世面。”
白千陌伸手便抓住了浮影的胳膊,身子往里一挪,便把浮影拉到了床上。
床自然是又发出了一阵声响,浮影僵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就差没有喊出来了。
“动动吧,摔不了。”白千陌对于浮影这种过于大惊小怪的性子,表示很无奈,在床不响了之后,轻声说道。
浮影听到白千陌的身影,才小心的睁开眼睛,看着白千陌一脸无语的看着自己,下了许久的决心,才闭着眼睛,转了个身,平躺了过来。
睁开眼睛,发现床铺没塌,才放心了许多。
“现在可以放心的睡一会儿了吗?本小姐很累。”白千陌瞪了浮影一眼,幽幽说道。
浮影转过头看了看白千陌眼里明显带着的戾气,瑟瑟的点了点头。
白千陌不再理她,闭上眼睛,休息去了,而浮影则只能一动不动的望天,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有适应这张床。
另一边,童儿刚安顿好了淳于逸所带来的一应事务,就发现元禄端着棋盘站在了门口。
“元大哥,是来找王爷的?”童儿自小长在淳于逸身边,对元禄自然也是熟识,笑着迎了上去,问道。
“难不成,童儿也会下棋吗?”元禄举了举棋盘,对着童儿打趣说道。
童儿对于元禄的打趣倒也是不恼,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元大哥的棋瘾还真是大,王爷在里面呢,您过去吧,不过要注意时间啊,王爷的身子可不能长时间劳累。”
童儿笑着让了一条路出来,随后还不忘对着元禄细心叮嘱。
“知道了,小小年纪就这么爱唠叨,你呀,若是个女子,定然是个了不起的管家婆。”元禄揉了揉童儿的头发,淡笑说道。
随后径自拿了棋盘,进了院子,倒是不顾童儿在后面独自生着闷气。
院子里的事情有童儿料理,淳于逸也是十分放心,正在屋里看书打发时间,便看到元禄拿着棋盘进来。
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面上挂上一抹淡笑。
“你倒是来的早。”淳于逸淡然一笑,缓缓起身,理了理衣服,朝着元禄走来。
元禄对着淳于逸和煦一笑,便将棋盘在一旁的放桌上摆好。
“这么积极,看来此次元禄是有备而来啊。”淳于逸来到桌边坐下,看着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元禄,浅笑说道。
元禄微微偏过头,看了看淳于逸,脸上蒙上一层得意。
“我这几年可是看了不少的棋谱,以往同你下棋,从来未曾赢过你,这次自然是要扳回一局,也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元禄浅笑说道,没一会儿的功夫棋局已经摆好。
“若笙自然拭目以待。”淳于逸点了点头,微微抬手示意元禄先下子。
元禄自然是知道淳于逸棋艺精湛,倒也是不推脱,先下了一子。
淳于逸浅浅一笑,也跟了一子,一来二去,棋盘上已经黑白交错。
淳于逸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元禄虽然也不见紧张,但下子之前总是要斟酌一阵。
第一百五十七章 心爱的女人,不能谦让
“这许多年都已经过去了,元禄你可曾放下了?”
茶盏飘起的薄雾,映的淳于逸的神情深不可测,元禄拿着黑子的手,不可察觉的一顿,抬眸看了淳于逸一眼,复又垂下眼睑,仔细盯着棋盘。
“放下与不放下又会有何变化,既然不会有什么改变,放不放下又重要吗?”元禄沉静的落下一子,听不出情绪应道。
“自然重要,若是放不下时机到来总是会想要搏一搏的,纵然不会起异心,每日心中怀有仇恨,与自己不也是会很难过吗?”
淳于逸似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拿起棋子落了下去幽幽说道。
元禄看着淳于逸眼中也闪过一丝善感,相识这么多年,面前的人在还是孩子的时候到如今,一直都在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王爷对我恩重如山,元禄此生都会护王爷周全。其他的事情,自然都是天注定。”元禄再次拿起黑子,看着棋盘轻声说道。
淳于逸握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了看对面一片淡然的人。
“元禄是性情中人,自来看中恩义,哪怕跟在叔父身边这么多年,倒也是磨不去一身的江湖气。
若笙虽然身在王府,却也听说过江湖事,江湖中人虽然有恩必还,但是有仇也是必报的。”
淳于逸换换落下一子,沉重叹息说道。
元禄轻松落了一子,抬起头来看着淳于逸缓缓一笑。
“元禄倒是好奇,若是有一天元禄真的站在了龙浔的对立面上,八殿下又会怎么对元禄呢?”
元禄看了看棋盘上纵横交错,杀伐果断的局势,若有所思的说道。
淳于逸抬起头看了看元禄,叹了口气。
“我一个病弱王爷能做些什么?不过元禄,不要小看我六哥,锦王爷的名头可是当真实打实的打出来的。”
元禄闻言倒是轻松一笑。
“八殿下这性子到当真是像极了王爷,都喜欢隐居避世求一方乐土。”元禄温和一叹,似是感慨说道。
“锦王爷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能够在这个年纪做到那般位置,定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元禄自然不会小看了锦王爷,只不过,怕是整个龙浔也没几个人知道出了名的病弱王爷,竟然也有这般韬略。”元禄瞄了一眼棋盘,爽朗一笑说道。
纵横交错的黑白格局,黑子不知不觉已经被逼到了死处。
“呵,或许这就是天意吧,若是我有着一副健康的身子,怕是也得不了如今的安乐心境。
不过,元禄你一直未曾放下,又一直跟在叔父身边,以叔父的谋略心思,怕是不会看不出来。”
淳于逸看着胜负已分的棋盘,端起茶盏又抿了口茶,幽幽说道。
元禄倒是不以为意的拿着一块点心,放到嘴里咀嚼起来。
“王爷的心思就是八殿下也不可比拟,我的性子如何,王爷自然一清二楚。
只不过,王爷向来不喜这些争斗之事,当年皇帝登基,不是比我小小一个元禄要严重,也不见王爷有什么动作,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王爷依旧都会是王爷。”
元禄边吃点心边随意的说道。
淳于逸想了想,似乎也是认同,淡然一笑,摇了摇头。
“元禄倒是了解叔父。”
片刻的功夫,元禄已经解决了一块儿杏仁酥,紧接着又拿了个橘子,剥了起来。
“对了,今日来的那位郡主倒是有些意思,一个小姑娘火烧三万北漠军队,纵是我一届男子也是不得不佩服。”元禄边剥橘子,边乐呵呵的说着。
听人提起白千陌,淳于逸露出了一丝浅笑。
“千陌自然是与众不同。”淳于逸嘴角轻牵,略带着温柔的说道。
元禄挑了挑眉,似乎对于淳于逸的得意有些鄙视。
“到的确是与众不同,但是怎么说呢,总感觉,她身上似乎有和我一样的东西。”元禄掰了一个橘子瓣儿放进嘴里,眼中带着认真说道。
淳于逸的眸色也变得幽深起来。
“我自然也能够感觉得到,千陌好像心里藏着很深的执念,但却对谁都不会说,有的时候,眼中会露出一些,让人看不懂却觉得可怕的眼神。”
淳于逸叹了口气,对着元禄认真说道。
“是恨意……你忘了吗?那种眼神,在当初王爷刚在侩子手的大刀下救了我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存在。”
元禄咀嚼的动作,微微停顿,看着淳于逸似乎是陷入了回忆说道。
淳于逸猛然间如梦初醒,脑子中将白千陌偶尔才会出现的眼神和元禄当年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