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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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狼-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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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无颜和廖可宗无力对抗一位将军的权威,只是俯首抱拳:“许将军,三思。”
    “金大人命令坚守德州,本将无论如何都要去德州,都要守住德州。”许平说完后就再也不理李、廖二人。看着数百刚被提拔的士官、军官换上服饰后,他再次断然下令:“每人携带三天口粮,立刻拔营出发,方向——德州。”
    至于营中的三十余名炮兵补充兵,许平也把他们编组成两队,然后拉上防御营门的两门三磅炮一起出发。至于营中那些文书,许平责成他们立刻组建成临时的营参谋队,不过这些后勤文书完全不懂参谋都该做些什么,对此许平当然也是一窍不通,于是就给他们下令:如果感觉有什么不妥之处就立刻提意见,还要多在队伍中走动,帮着看看有什么不顺眼的地方。
    这一支军队跌跌撞撞地走了整整一天,天黑前离德州还有二十余里。
    “让将士们举火前进吧。”许平只要没有看见德州就不能放下心来:“我们必须赶到那里,新军直卫随时都可能赶到那里支援我们。”
    “可是这个夜行军该怎么办呢?”李无颜两手一摊:“许将军提升的这些把总固然服从命令,但他们不会在夜间保持队形和纪律。这冬天的夜里还特别长,大冷天的一夜走下来,我们两千人非得走散一大半不可。”
    “这个倒是。”许平想着如何把夜间行军的条例简化一番,再迅速灌输给那些火线提拔的果长们。
    旁边一名刚被提拔为参谋的文书突然提出一个办法:“许将军,我们不如让他们每人系一根绳子,一头系在自己的裤带上,另一头系在前面的人的后腰上,如此就不会走散了。”
    “这当然不行。”李无颜断然拒绝道:“万一夜间遭遇敌军,这会导致我军陷入极大混乱,完全无法变换队型,损失巨大,这在条例上是绝对不允许的。”
    那个提出办法的人只是因为会写字才被营里用作文书,他根本不懂什么条例不条例,听李无颜说得严厉,就把脖子一缩:“卑职鲁莽了。”
    站在这个人旁边的另一个参谋深为不平,高声说:“许将军、李大人明鉴,就我们这营兵……要是真的晚上碰见敌军,难道不用绳子串着就不会陷入极大混乱了吗?就能听从号令变换队形,就能不遭到巨大损失了吗?”
    第一个士兵连忙去拉后者,让他不要在一位将军面前乱说话,不料许平听得笑起来:“不错,不错,说得不错,我军现在能不走散就够好的了,只能指望夜里不要碰到敌人,否则定是死路一条,无论系不系绳子都一样。”
    于是就此传令下去,让全军每人身前身后各系一根带子以保证联系,做好准备,连夜赶向德州。许平发布命令后,问那两个提意见的参谋人员:“你们的姓名是什么,现在是什么职务?”
    “小人叫江一舟,这是小人的义兄余深河,”鸣不平的那个人站出来回答许平:“小人两个都是小兵,两个月前参军的。因为识字会写,东森营没让我们上前线,而是拨到补充营当文书。”
    听起来这两个人的身份有些奇怪,但许平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两千士兵闹哄哄地准备好绳子,果长依次检查士兵身上的每根绳子,又确定他们手中的火炬都已经点燃,便向上游报告准备完毕。许平得知一切妥当,就当先策马,引领全军继续南下。
    随着军队的脚步不断靠近德州,许平的心也渐渐提起来。现在正是凌晨前最漆黑的时刻,许平勒定坐骑,回首望着自己身后绵延数里的火炬长龙:“曹把总。”
    “卑职在。”
    “立刻带上二十个人前往德州城下,再给我找一份德州左近最详尽的地图。”
    “遵命,大人。”曹云二话不说,带走了许平手下大部分骑着马的人。
    许平默默不语地站在路边,看着军队无声地从自己眼前滚滚而过。一路走来,大军没有受到任何骚扰,哪怕是最零星的交火。“或许没有叛军的游骑吧?”许平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他感到这一路过于平静:“似乎有些太顺利了。我军已经非常靠近前线了,叛军如果要从德州通过,那这一带不可能没有侦骑、探马。而如果有的话,那他们不可能没有发现我军,这么多火炬也实在太显眼了。”
    李无颜走在队伍的中间,看见了站立在路边的许平,于是就策马来到他的身边:“许将军,有什么异常么?”
    许平犹豫一下,缓缓说出他的疑虑,最后还向李无颜提出疑问:“……如果真的没有叛军的侦骑,那是不是说明参谋部判断有误,叛军并不打算从德州通过?如果有叛军的侦骑,那这一路他们没有丝毫干扰我军、动摇我军军心的的行动,又说明什么呢?”
    李无颜呆立半晌,伸手挠挠后颈:“许将军久经战阵,一定胸有成竹,卑职唯许将军马首是瞻!”
    几个参谋人员听到许平的疑惑后,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李无颜怒斥一声:“你们懂得什么?休要胡说八道扰乱了将军的思路。”
    “这倒没有。”越是一切平静,许平越感觉似乎有人在暗中窥探着他的大军,他对周围的李无颜等人说道:“李千总、诸君,我是崇祯元年生人,今年只有二十岁,仰仗我义父赵将军之力才窃据这个职位。诸君若有什么高见,一定要告诉我许某。”
    周围的人立刻纷纷说道:
    “许将军言重了。”
    “许将军太谦虚了。”
    许平知道他们定是言不由衷。不过他估计本来李无颜等人也会暗自奇怪,一个这么年轻的人怎么会当上将军?现在自己算是给了他们一个理由,希望他们大胆地提出意见。许平在心里暗暗叹息:“若是赵将军还在这里的话,定然能把这些问题看得清楚,我也能问个明白。”
    大军抵达德州城下时,只见城门楼上一片火光,郊外也有一圈火炬在闪耀。
    “德州无敌军!”
    欢呼声顿时在大军中响起,官兵们士气大振,人人笑逐颜开。李无颜向着许平拱手称贺道:“恭喜许将军,我们总算及时赶到。”
    天刚蒙蒙亮,许平就和曹云一起去勘探地形。德州守军确认城外是明军后,急忙赶出来进行接触。
    “小人林光义。”德州守军的头目看上去大约二十七、八的样子,精神抖擞,还颇有一股悍勇之气。他在许平马前大礼参拜以后,就急不可待地自我介绍,说他是西北甘陕人,还曾经在秦军中担任过把总之类的小头目:“许将军率兵来此,真是德州父老的再生父母,请许将军立刻入城。”
    “你曾是秦军军士?”许平有些疑惑地问道:“那怎么跑到德州来了?”
    林光义倒也坦率:“许将军明鉴。两年前朝廷征九边精兵援辽,小人随秦军一起前往辽西。锦州一战,十万大军尽没,小人从死人堆里逃得一条性命。当时朝廷震怒,对小人等追惩甚严,小人不敢回原籍取死,就逃到山东乞讨为生。这次叛贼进犯直隶,知府悬榜招募好汉报国,听说了小人的履历后,就许小人戴罪立功,任命小人为德州四壁指挥。”
    原来是一个开小差的军官,不过到底曾是一个军官!许平又问道:“德州现在的防备如何?”
    “所有的衙役都已经编组成军,知府大人还命令各甲的壮丁都要上城参战,这又组织了上千乡勇。卑职已经发给每人一根长矛,这三天来不停地苦练,足以为将军后劲。”林光义说完后又急急地加了一句:“请将军赶快入城,叛贼随时都可能到。”
    许平没有理他而是继续问下去:“德州可有火器?”
    “有三眼火铳二十杆,强弩十具,弓箭五十张。”林光义还不忘加上一句:“五十弓手都是卑职亲自操练过的。”
    明朝一向以边军为重,山东这种地方原来就没什么有战斗力的部队。去年山东迭经大战,山东指挥使司稍微有些战斗力的鲁军也全都损失了,所以林光义这种逃兵都是罕有的宝贝。衙役们平常是白天维持治安,晚上打更,兼清扫街道、收拾垃圾,虽然不会打仗,但互相之间好歹认识,而且有衙役小头目带领,总算还有点组织性。许平知道这些衙役必然是德州守军的主力至于那些拼凑起来的乡勇,则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这时林光义第三次说道:“敢请将军速速进城。”!~!
    ..
第四节 犄角
    许平观察了德州的城门楼,他看见上面有好几孔黑洞洞的炮口,许平凝思着问道:“德州城内有多少大炮?都部署在哪里?炮手训练如何?这些炮都能打多远?”
    “德州城内有十门大炮,卑职把它们都部署在城楼最显眼处!”林光义流利地回答道:“但是没有一门能使用,所以也没有炮手。”
    许平奇道:“你试过么?什么时候试的?”许平知道德州可能没有炮手,不过他此次带来三十个炮手,就打算让自己的炮手进城去试炮。
    “不用试。”林光义飞快地说道:“它们一定会炸膛!卑职听说德州本来有四门山东指挥使司自己铸造的火炮,去年济南之战时已经被鲁军带走了。现在这十门大炮都是京师工部铸造,下发给山东指挥使司的。工部铸的炮,那还用得着试么?”
    既然是大明工部铸造的武器,那确实没有试验的必要了。当年戚继光规定了大明鸟铳的制造标准,每门鸟铳都要用好铁二十斤来造,枪管需要由匠人钻出来,而且口径和长度也有统一的规定。按照戚继光定下的标准制造出来的火铳,号称连林间的飞鸟都不能逃脱,鸟铳也因此得名。等到戚继光死后,大明工部每年都要制造数以万计的鸟铳,报给朝廷的每支鸟铳的价格虽然不变,但枪口却越来越细,膛壁也越来越薄,但至少这种“新式鸟铳”半装药还能射击。但最“新式”的鸟铳制造标准已经是把边角铁钻孔,然后粘合成枪管。一根鸟铳的枪管往往由十几个、甚至几十个铁筒、铁片粘合而成,上面的铁片有方有圆,甚至有三角和多边形。这种鸟铳下发给大明军队后,根本没有士兵愿意使用。三眼火铳不能打人还能当榔头使,而大明工部的新式兵器——复合式鸟铳和棍棒相击都会解体散架。
    “我军不进城了。”许平告诉林光义:“我军会驻在城外,和德州形成犄角之势。”
    “这个……”
    林光义表示反对的话才开个头,许平身后的李无颜就先跳了起来:“许将军,万万不可啊,我军新兵满营,借助德州城墙防御才有胜算。”
    见许平脸色又沉下来,李无颜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十分无礼,归根结底还是面前这位将军实在太年轻,李无颜难以产生足够的敬畏感,他急忙躬身道:“嗯,卑职是这样认为的,请许将军明示。”
    “参谋部交给我军的任务不是防御德州这一座城池,而是阻止叛贼通过德州附近的官道。”许平把手臂向着德州郊外挥了一个大圈:“德州这里一马平川,没有山陵起伏,卫河也已经封冻,对行军没有丝毫的影响。如果我们躲在城中的话,叛贼只要留下少量部队监视我们,部署在城门外堵住我们,那他们的大部队照样可以毫无阻碍地从这大平原上经过,从侧后卷击我们的整条战线。”
    “许将军明鉴,”林光义又叫道:“以德州现有的兵力,我们很难抵挡叛贼的强攻。”
    “我率两千新军在城外扎营,叛贼断然不敢倾力强攻德州。”许平自信满满地道:“我军部署在城外,和部署在城内的效果是一样的。”
    李无颜环视了一圈身边的这些补充兵,挠挠颈后,努力劝说道:“金将军的命令上没有说我们不可以在德州城内坚守。”
    许平有些不耐烦起来:“我说得很明白了,叛军不是要拿德州,而是要通过德州袭击救火营的侧后,并沿途夺取我们的补给和储藏。”
    林光义还是不死心:“许将军恕罪,万一叛军强攻德州呢?”
    “我们野战部队在城外,叛军怎么敢强攻德州?”许平开始生气:“我军要把叛军坚决地拖在德州城外,让他们进退不得,等待救火营和直卫来将他们一举歼灭。”
    看着默默无语的林光义和李无颜,许平又补充一句:“如果我对金将军的命令没有理解错的话,就是这样。”
    身边的人还是没有说话,于是许平再补充一句:“诸君,救火营和直卫正在赶来增援我们,他们随时都可能到达,我军并不是在孤军奋战!”
    “遵命,将军,卑职遵命!”李无颜只好服从。
    “卑职遵命,将军,卑职立刻就去部署德州防御。”林光义急忙赶回城去。
    德州虽然是大平原,但西南方向略高,许平最后决定将野战部队部署在这里,这个决定又引起李无颜、廖可宗的反对。
    “许将军,虽然东北方向偏低,但叛贼大概会从东南方向来。我们如果把部队部署在西南,那么叛贼抵达时,我们的部署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条横线,我们就会和叛贼形成正面冲突!”
    “李千总、廖千总,我们是在打仗,我们本来就是要和叛贼正面冲突的。”
    “是的,将军,可无论如何我们都是新兵满营,”李无颜说:“卑职以为我们应该尽可能地利用德州,即使我们不驻在德州城内。”李无颜苦劝不已:“如果我军在东北方向横向部署,那么叛贼首先会撞在德州上,德州后面是我军的右翼,右翼后面是将军的本部,将军的本部后面是我军的左翼后卫,叛军无法分割包围我们任何一部的退路。如果他们试图包抄我们,那么我军的战线和德州就会像一把宝剑,首先把叛军分割开,这对叛军的指挥和协调是非常不利的,而且这样我们更可以利用德州的城楼,把叛军的行动观察得清清楚楚。”
    “卑职倒是认为我军应该部署在西北。大部分好处和李千总说的一样,可以利用德州的城墙,形成对叛军一条竖线防御。如此部署,每支军队后面都有友军,这样即使我军前锋被小挫,也可以退到身后友军的掩护里。看到背后有友军,对我们新兵的士气有很大的好处。”廖可宗提出了一条相对部署在东北更有利的原因:“来增援我们的直卫是从西南故城方向来的,我们这样部署更接近我们的援军,而且他们赶到战场后立刻可以和我军形成密切配合。”
    “嗯。”许平几乎要被他们说服了,他一时间沉吟不决。
    廖可宗看出许平的犹豫,得意洋洋地又为自己的部署计划加上一句:“我军部署在西北也同样可以掩护东南走向的的官道,如果叛军踏上这条道,那我军就从背后威胁着他们。”
    李无颜也连连点头:“廖兄弟说得极是,无论是部署在西北还是东北,我们都把官道保护得很好,没有必要抱定在一线挡住叛军、不让他们接触到官道的念头。”
    不想正是这两人得意的表情激怒了许平,他从这两个千总的眼中看到了他们对自己的蔑视,感觉到了那种“你不就是靠有个好义父才爬到这么高位置的嘛!”的含义,许平断然说道:“不,本将决议已定,我军就是要部署在西南的高地上。”
    李无颜和廖可宗愕然失声,片刻后同时大叫起来:“许将军请三思。”
    “我已经三思过了。”许平不客气地反驳道:“如果……如果我军部署在东北,那万一叛军真的强攻德州,我们是管还是不管,以德州的一群衙役真的能抵挡住叛军猛攻吗?”
    开始许平还觉得自己有些强词夺理的意思,但随着说下去,自己也觉得有道理起来,而且思路也越来越是开阔。他又一指西北:“如果我军部署在西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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