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晴对着师父的睡像端详半晌,突然俯下身去,在他眼睫上深深印了一吻。脑子里却在想:是我在这么做么?好像不是……
辰汐猛然转醒,翻身坐起,一见到辰晴,登时愣住。
她怎会这副打扮?
她穿的是上一世最喜欢的那身浅碧纱衣,头上挽着当初自己为她梳的发式,插着定情时送她的那支玉簪。一双妙目含情凝视着他,莹润得似要滴出水来。
此情此景,与当年何其相似!
辰汐欣喜若狂,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猛地搂住她双肩,激动得声音都有些暗哑,“阿悦?”
辰晴迷迷糊糊的,见师父搂住她,嘴里却叫着别的名字,正要质问:谁是阿悦?双手却不不由自主也搂住他,抿嘴一笑,羞涩地低下了头。心中却大叫:我又是在做什么?!
还没来得及容她多想,身体却已被师父深深地拥入怀中。
与以往任何一次拥抱都不同,他双臂是那么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一样,搂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辰晴觉得腰都快断了,痛苦地唔了一声,在他怀里挣扎了着抬起头来,仰视着他。
师父深黑的眸子蕴藏着欣喜若狂的光华,紧搂住她的手臂竟在微微颤抖……
吐息一分分地贴近,他低下头来,撩开她颊边一缕碎发,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刹那,深深吻住了她。
这回是真正的吻!
辰晴全身一震,脑中一片空白,却下意识地仰起脸,婉转相就……
他柔软的唇在她的唇间展转,摩挲,继而含住她的唇瓣,舔舐,吸吮,温柔之下,像是带着一种汹涌的压抑已久的力量。
辰晴情不自禁地双手搂住他脖子,生涩又热烈地回应着。
他的吻加重起来,温润的唇变得炽热,从耳侧沿着她的脖子一路向下……辰晴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喉咙里发出两声□□,妩媚得自己都吃惊。她看不见自己那样妩媚而略带羞涩的笑,但隔着衣袖却能感受到,从师父身上传来的炙热的温度。
他略有些发烫的掌心贴上她的锁骨,一寸寸地爱抚……
辰晴心里激动到了极点,也不知从哪里激发出一股子力气,冲破那层禁锢着她的无形束缚,颤声道:“师父!”
……师父?
满腔情︱欲登时被这一声师父浇得透心凉……
辰汐悚然而惊,猛地推开了她,同时急退两步。
砰地一声,辰晴后背都重重撞上了墙壁,额间异光陡然一现,身子随即软软坐倒,委顿于地,一行细细的碧绿血线沿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师父……”辰晴终于脱离了借灵术的控制,回转过来,茫然又失望地望着辰汐,心中伤痛尤再身体之上:原来……师父喜欢的人不是我?
辰汐一见那道异光,便知是有人捣鬼。强自震慑心神,暗叫一声好险!还好辰晴这一声喊,令他悬崖勒马,才不至注成大错。
否则,以她魂魄未全之身,倘若承了男女之欢,心神激荡,魂魄更加不易复原。与天帝的赌约,更不用再提。
他本极想去追击那道异光,但眼见辰晴因中邪术而受重伤,挂怀她伤势,只得放弃。俯身抱起她,凝神将仙力缓缓注入她体内,为她疗伤。不料却发现她内息异常错乱,无论怎样助她顺气,都无法平复那翻滚如沸的内息。
“小晴,闭上眼,什么都别想!”
辰晴脸色苍白,心中只一个念头反复萦绕:你根本不是喜欢我!只是将我当做别人!那又干么关心我的伤势?
她心神激荡之下,陡然生出自暴自弃的念头,就是不肯静下心来配合辰汐疗伤。兀自强忍着痛楚咬住嘴唇,绿色的血沫不停地从嘴角溢出。
辰汐又是痛惜又是焦急,他并不精于花木之道,不知这种情况下该如何施救,而今之计,唯有去向百花芳主求救了。
可是辰晴伤势极重,根本无法带她同行,何况那暗中捣鬼之人极有可能就在一旁窥伺,他若一走,那人极有可能卷土重来,另设毒计加害于辰晴。
辰汐犹豫片刻,已有了对策。当下施法暂时化去了辰晴的人形,将她精魄带回莲池,安置在当初为她重聚魂魄的那朵莲花上。
月光下,那一抹绿色本来比当年他从火神剑下夺来时颜色深了不少,已能清楚分明地看出如柳叶一般的嫩绿。此刻却眼见着颜色一分分地退下去,淡下去。几缕绿光浮起,萦绕在花蕊周围,似乎随时都会消散。
辰汐默念心诀,盛放的花瓣倏地收拢,将那已有些抹涣散的魂魄严丝无缝地裹在花蕊中。
他不敢再有片刻耽搁,一起手,围着莲池,下了一道结界。
这道结界以他毕生之功所结,一旦遇到外力侵入,他立时便会知觉,且自忖天下无人能在他赶回之前破此结界。
他布置妥当,这才略微定心,一字一句地郑重叮嘱道:“小晴,在我回来之前,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离开这朵莲花!”
花蕊上那抹绿色魂魄微弱地跳动几下,也不知是回应还是挣扎。
☆、毒计
辰晴被辰汐强行安置在那朵曾为她凝聚魂魄的莲花上,良久,终于慢慢平定下来,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神识渐渐恢复,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她:
“小晴,小晴……你还好吧?”
是雪狐!
辰晴魂魄在花蕊中摇晃几下,应道:“我在这儿,在莲池里,你能看见我么?”
雪狐远远地望着那朵微微颤动的莲花道:“我知道,但是你师父下了结界,我进不来!”
“是么?那我出来找你!”莲花颤动加剧,辰晴努力想恢复人形从里面钻出来。刚才发生的事让她满心愤恨委屈,正要找人倾诉。
雪狐连忙劝阻道:“喂,你别乱动,好好养神,等你师父回来治好了你才能出来。你要是觉得气闷,我就在外面陪你说话吧!”
“那好吧!”
辰晴伤重,与雪狐哭诉了一会儿又觉困顿,再次睡了过去。
雪狐于她和辰汐之间的事不甚了了,这会也不敢再信口开河,只能小心安慰一番。见她睡去,它便守在在莲池边,也打起了盹儿。
一花一狐,一个在结界里,一个在外,相继陷入沉睡。
夜深露重,紫色雾气再次无声无息地聚集起来。
沉睡中的雪狐似乎意识到有危险靠近,本能地醒转过来,竖起一双耳朵警觉地倾听周围动静。忽然看见前方雾光蔼蔼中,一人头戴束发金冠,身穿紫色华服,正朝它这边缓步走来。
雪狐倏地站起,想跑过去看个究竟。不料才奔出几步,突然砰地一声撞上一道无形屏障,身子被弹出很远。
怎么这里又多了一道结界?明明它刚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啊!这是怎么回事?
它只看见辰汐在莲池边下了一道阻止入内的结界,为什么向外跑也跑不出去了?
雪狐倒在草丛里,见那紫衣人正朝着莲池这边走来,心想莫不是此人下的结界?只怕他不怀好意!
还没来得及想得明白,已被那股反弹之力震得晕了过去。也幸亏它晕得及时,天帝未曾发现,因此逃过了一劫。
天帝自然未曾离去,他自辰汐走后便在盘算着如何破那道结界。
以他修为,要硬劈开结界并不难,但这结界只要一受外力侵犯,对方立即便会察觉。难的是如何赶在辰汐回来之前进入结界。
天帝苦思半宿,终于想到一条绝妙的计策。为求万全,他又动手在辰汐所设的结界之外,加了一道结界。
我进不去,你也进不来!现在终于可以放手依计行事了。
他缓缓走到莲池边,默运神通,发出一声长叹。
辰晴受到震慑,立时从熟睡中醒来。透过花瓣,隐约看到紫色光环,知道正是先前那紫衣人,不由惊怒交集道:“你怎么又来了?你这个骗子!”
天帝不接口,却幽幽地道:“唉,知道你师父为什么不要你么?”
“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的另有其人!”
“你胡说!”辰晴情绪激动,身处的那朵莲花无风自摆。她虽然喊得颇大声,其实很心虚,因为她刚才明明听见师父搂着她叫另外一个名字——阿悦!
“我知道你不信,没关系,我把过去发生在这里的事原原本本翻出来给你看!”天帝不等她回答,手掌笼在袖中捏成诀,默念咒语,时光飞速回溯,在此处发生的过往在他慧眼中一一回放,片刻之后,他五指一屈,画面定格在一幕漫天星光的夜色下——就是这里了!
“不信你自己看呐……”天帝的话音中充满了诱惑。
辰晴想起辰汐的叮嘱,本待不理,但心里毕竟存了疑惑,忍不住便从花瓣中向外张望——
只见身周的莲池竟然放大了数倍,流水潺潺,变做了一条河。
一叶扁舟顺流飘来,隐约可见舟中载着一男一女,相对而坐。
那女子背对着她,瞧不见脸孔,男子却与她正好相对,一身白衣。两人举止亲密,显是一对爱侣。
小舟渐渐驶近,月光下,辰晴看得清清楚楚,那男子分明就是师父!
他言笑晏晏,看着那女子,眉梢眼角满是藏不住的爱意……
辰晴看得妒火中烧,大声叫道:“你骗人,这是幻术!师父不可能喜欢旁的女子!!”
“幻术?”天帝冷笑,指着水面道:“看清楚了!”
小舟从辰晴身旁划过,莲叶被船身轻轻一碰而荡开去,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她清楚地感到小船经过时水底的暗流涌动。这真的不是幻术,是真实的景象!纵然是她想自欺都不能!
下游水流渐缓,小舟飘飘悠悠地打了个圈儿,将两人送回了岸边,就距离辰晴栖身之地不过丈余远,师父与那女子相依相偎搂抱在一起……
辰晴胸口如被受重击,几乎透不过气来。心神剧震之下,那朵莲花不住地剧烈颤动。
“我不要看了!我不要看了!”她双手捂着眼睛,歇斯里底地大叫,被妒火烧得几欲发狂。
雪狐被她的尖叫声唤醒了过来,睁眼望去,只见池中那朵莲花正猛烈地晃动,心知不妙,却苦于不能上去搭救,急得它抓耳挠腮,团团直转。
突然它脑中灵光一闪,猛然想到,保护辰晴的那结界,一旦受到侵犯,辰汐肯定立即就会知晓。于是它猛地一头往莲池中冲去,狠狠撞上辰汐设下的那道结界。
这次它有了防备,没有晕过去,但也被震得四肢百骸都快要散架。雪狐一咬牙,强撑着爬起,又再次冲撞那道结界,只求动静越大,辰汐越能早点发觉赶回。
天帝正在全力施为,以无上神通驱使轮转台逆转,回溯时空,重现辰汐新婚那一夜的情景。
此术极耗心神,而且他故作手脚,隐去了那女子面目,好让辰晴认不出那是她自己,更是不能有半点疏忽。
正进行到关键处,忽觉身后自己设下的那道结界受到猛烈冲击,心头一凛,回身一看,正是辰汐赶回来了。
他怎会回得这么快?
这一下完全出乎天帝意料。他形迹已露,纵想遁走也已来不及。何况此番他志在必得,岂肯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心神一分散,回溯时光使术便进行不下去,辰晴眼前的画面顿时消失。
“原来是你!”辰汐一字一顿地道,深黑的眸中燃起滔天怒火。
“是我!”天帝嘶哑着嗓子道:“没想到吧?”
辰汐冷冷道:“对!我虽有所怀疑,但若非亲眼所见,还是不敢相信。堂堂九天一帝,竟会毁信背诺,干出这种无耻行径!”
他自辰晴被借灵控制就已隐约猜到是天帝所为,猜想他目的不外乎是引诱自己一时冲动,与辰晴欢好,害她魂魄不能复原。但却万万想不到天帝竟会在辰晴重伤之后,将他新婚之夜的那一幕用禁术回溯出来给辰晴看,又故意隐去了那女子面容不令她知道那是她本人。其用心已不是令她魂魄难以复原,而是要她的命。
辰汐怒视天帝,“你不但动用禁术,还故意隐瞒真相,难道只为了赢一个赌,就令你不择手段至此?”
天帝反唇相讥道:“你借魔池能吸引妖魔趋附之力来为她重聚妖魂,难道便不是禁术?”
“禁术本无好坏,只看所为目的。身为天帝,拥有回溯时光的神通,却被你拿来成全一己之私?”
天帝还欲反驳,突然心中一凛,辰汐他素来不喜多言,为何这时候不全力破戒结界,却尽与我做些无谓的口舌之争?啊,是了!他是要乱我心神,让我不能再施术去刺激那妖女!
他一窥明了辰汐用心,便不再理他,凝神重运起回溯之术,适才消失的画面又再度出现在辰晴眼前:
师父竟然低头亲吻起怀中的女子。背着光,辰晴依旧瞧不清楚那女子面容,只见她伸出双手紧紧搂住师父……
辰晴好不容易才略微平定下的心神再度剧震,耳中传来一阵阵旖旎的呢喃之音,激得她又忍不住继续看下去:
只见舟中两人纠缠在一起,师父搂着那女子细细亲吻,从嘴唇,耳际,到脖颈,一路蜿蜒向下……两人相继倒入舟中……
辰晴只觉全身血液都涌到了胸口,忍不住便要狂喷而出。一颗心像是被剜出来放在火上烤,丢进油锅里煎,痛得几乎要窒息。怎奈那女子的喘息声还在清清楚楚往耳朵里钻!
我不想活了!辰晴的魂魄在花蕊中痛苦地翻滚,突然激发出毕身潜能,冲破花瓣的束缚,猛地钻了出来,落入水中。
一沾水,她立刻显出身形,恢复了本身原貌。只是重伤未愈,身体竟隐隐呈半透明状,似乎随时都会消散。
危险!辰汐虽然身在两道结界之外与天帝对峙着,却时刻关注着辰晴动静,见此情形,立时疾呼:“小晴,回去!快回到莲花里去!”
岂料辰晴却充耳不闻,失魂落魄地站在水中,呆望着对岸,一动也不动。
天帝看着她伤心欲狂的模样,不由心花怒放。
这妖女魂魄受重创还未痊愈,现在竟然还敢离开那朵莲花,简直是自寻死路,倒免得他动手了。只需再稍加引诱,只怕她当场便要魂飞魄散。当下阴恻恻地说道:“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何你师父不要你?只因他所爱令有其人!此番你亲眼所见?我可有骗你?”
辰晴本被妒火烧得几乎发狂,被天帝这几句话一浇,登时觉得万念俱灰。原来如此!他一直在骗她,他喜欢的是别人!
霎时,伤心、嫉妒、激愤、恼怒,诸般滋味一齐攻上她心头,胸口闷得几乎要炸开,却找不到地方发泄。心中只反复跳动着一个念头:“我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
辰汐正全力破解天帝的结界,哪知辰晴竟然舍弃魂魄依存的根本,从莲花里跳了下来不肯回去,顿时急痛攻心,内息一滞,反噬得他痛彻骨髓。他强咬着牙,手下加力,白光一道道如闪电般劈向天帝所设结界。
天帝见计已得售,一边继续施术,一边运起修为加固结界,挡住辰汐冲击。
这两人一个是君,一个是臣,虽相处几万年,却没有任何交手的可能,所以互相不知深浅。
现在,一交上了手,便成了以毕生修为相拼的局面,已没有退路。其中凶险,较之当年辰汐在南天门与火神比剑,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心里都明白,这场比拼下来,只怕两人只有一个能活着。
这显然不是天帝想要的结果。他绝无想杀辰汐之心,甚至根本不想赢,只求挡住他片刻,抢在他闯入之前结果了那只妖女,目的便算达到。
天帝既不愿出全力与辰汐死拼,又怕他抢在那妖女毙命前冲破结界,致使自己功亏一篑。突然另生一计,放弃守势,转而去破辰汐布在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