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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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妖-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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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由起了好奇之心,寻着声音下界一看,原来哭泣之人竟是一棵半大的柳树。
  辰汐见那柳树生得灵慧非凡,再一算它扎根之处,便知它是天河边的仙树而非凡品,心中跟着便想起上巳节那天的事来。
  当时天帝急召,他来不及为最后一位仙子行完祈福之礼,便将手中的柳枝赠予了她,以示赔罪之意。
  事出紧迫,他根本没去留意那位仙子的相貌。现在努力回忆,依稀记起那女子面貌有些眼熟,鬓边插了一朵红花,登时想起原来她是曼佗罗花花神,冥风的夫人曼殊。
  按说以她身份地位绝不会站在最后一位。天帝一直未立正后,除了两位侧妃,到场的众仙子中,地位便以她为尊。她故意站在行列最末,不知是何用意?回想她当时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不那么友善……
  看来这株柳枝是成了她迁怒的对象。
  想到这里,辰汐不由哑然失笑。
  他与冥风都是爱棋成痴之人,一有空便凑到一起,对弈到兴头上,能连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自己是无所谓,左右单身一人,但冥风却不免因此而冷落了夫人。
  时日一长,更有那好事八卦者放出谣言,说水神与冥王其实是一对断袖……
  辰汐自听闻这中传言后,便尽量不再主动去找冥风。
  哪知冥风爱棋之心只有比他更热切,一有空便找上门来,纵使拼着得罪夫人,也要过一过那棋瘾。
  这其间的尴尬情形,已不是一天两天。
  看着眼前这棵被无辜殃及的柳树,辰汐心中不免内疚,当下柔声劝道:“小树,乖,别哭……”
  “哥哥,我想回家!”小柳树动动树梢,似是仰望头顶的天河:“你看,我同族的兄弟姐妹都在那里,我想回去,呜呜呜……”
  辰汐却低头看了看脚下。天上一日,地上三年,短短几天功夫,这段柳枝已在凡间深深扎了根,它是再也回不去了。可见它哭得那么哀切,又不忍据实以告,心下正为难,忽听身后有人道:
  “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到处好找!好端端跑来凡间干什么?”正是冥风的声音。
  “你来的正好!”辰汐转过头,指着那柳树道:“你说怎么办?”
  冥风奇道:“什么怎么办?”
  辰汐将事情大略一说,末了道:“这是你夫人的手笔,如何善后,还请冥王示下!”
  冥风冲他翻个白眼,哼了一声,意思是说多大点事?然后走上去拍了拍那柳树,笑嘻嘻道:“小树妖,我跟你说,凡尘俗世那是六界中最有趣的地方,你那些个兄弟姐妹想来都来不了呢,偏偏就你运气好,才落了下来。不好好玩一玩就回去,那就太可惜了!”
  小柳树不虞有诈,问道:“有什么好玩?我不觉得啊,在天上有很多同族,这儿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笨呐,这不过是暂时的,等过个千八百年,你修成人形,想去哪里去哪里,喜欢谁就去找谁说话,到那时,只怕叫你回天上去你都未必肯呢!”
  小树似乎意动,为难地道:“可是,要过千八百年,时间好长哦!”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天上一日,地上三年,你在这里呆三年也不过只有以往一天那么长!”
  “真的么?”
  “当然啦,要不怎么说这凡间是个好地方!”冥风睁着眼睛说瞎话,辰汐在一旁听得连连摇头。
  小树终于被他说动:“那好吧,不过,哥哥,你能不能时常来陪我说说话,这样我就不会觉得太难熬了。”
  冥风又想诓她,无意间瞟了眼辰汐,看见他眼里的嘲弄之色,想想自己如此哄骗一只天真无邪的小妖,也觉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笑,道:“好吧,我尽量!”到此他总算说了一句实话。
  辰汐深知冥风的承诺不靠谱,后来他还是抽空跑了一趟镇元大仙的五庄观,求了个移地之法,总算可以将这小柳树带回天界了。
  谁知那柳树听了这个好消息,反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不,小白哥哥,我不回去啦!”
  “为什么?”
  “小黑哥哥说的那些好吃的东西,我都还没尝过呢,还有那些有趣的事,我还没做过呢!还有啊,最重要的是啊,他说等我修成人形之日,要许我一桩好姻缘,给我觅一个长得好看、脾气温柔,又疼爱我的好夫婿。所以我决定在这里安心修炼……”
  辰汐:……冥风,这么小的孩子你也忍心骗?!
  小柳树又道:“可是,小黑哥哥难得来看我一次,我一个人好寂寞呀!小白哥哥,还是你好!虽然你话不多,但总能时常来陪我……”
  辰汐没有回答,只是轻拍了拍树干,半晌无语……
  人间岁月容易过,弹指间,这棵小柳树已年过百岁,长成了一棵郁郁葱葱的苍天大树。
  “小白哥哥,今天你要给我讲什么故事?”
  “嗯,你想听什么?”
  “小白哥哥,刚才有个人拿刀子在我身上刻,好痛哦!”
  “乖,没事了……”辰汐手指缓缓抚过,那些刀痕一一消失。
  “小白哥哥,你说,我以后的夫婿,会有你那么好看么?
  “……有!”
  不知何时,辰汐已养成了一忙完公务就跑来下界的习惯,冥风常常在这河边找到他,次数一多,这里便成了二人固定的对弈之所。
  直到有一日,曼殊跟踪了冥风,寻到了这里。
  她看不出这里哪点好,河边一片荒凉,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株成了精的柳树。不明白冥风却总喜欢跑来这里与那该死的水神下棋。下棋之余还喜欢和那树精聊天。那柳树精一口一个“哥哥”,叫得好不亲热。
  曼殊躲在岩石后听得咬碎了牙。待冥风一回府,就被她缠住:
  “你最近一背过我就往外跑,是不是想给我找个妹妹?”
  这女人又来了,冥风懒得理她,头也不抬地坐在棋盘边复刚在河边下的那一局。
  曼殊被晾在一旁,竟一反常态地不哭不闹。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走到冥风身旁,抚着棋盘,和颜悦色道:“你这张棋盘,似乎有点旧?
  冥风正聚精会神的研究残局,于曼殊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直到他发现曼殊已不知何时离去后,才猛然心中一凛:棋盘?
  糟了!
  冥风拍案而起,追了出去。然而,刚到殿门口,便遇到一道结界挡住去路。
  灵修站在结界外,低眉顺眼又带着几分同情地瞧着他,唯唯诺诺道:“夫人说……这结界许进不许出,王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属下送进来。”
  冥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但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只得道:“你速去带个信给水德星君……”
  灵修的一张脸又成了苦瓜样,要是让夫人知道是他坏了她事那还得了?可是王这边同样也得罪不起!自己简直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他想了一想,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冥风在殿内来回踱步,心头怒火越来越盛。
  这女人多疑善妒又蛮横之极,自己瞧在天帝的脸上才对她一直勉力忍让,岂知她却变本加厉……忽然他紧皱的眉头猛地一挑,抬手便劈开了那结界。
  然而,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辰汐正坐在案牍前看书,窗前突然飞来了冥风的长尾鹟。取下信笺一看,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只画了三件物事:一朵花,一棵树,一张棋盘。手法拙劣,显然不是出自冥风之手。
  当他参透了其中涵义的那一刹那,仿佛听见心中咯噔一声,连云都不及驾,飞身直往河边赶。心中焦急万分,不敢想象,此时那棵树是不是已经被做成了一张柳木棋盘?
  他堪堪落地,一见到那袭红色身影便冲上去道:“夫人,这棵树是我所种,你要伐树,也得先问过我!”语气之惶急,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星君说哪里话?”曼殊笑得有些心虚,“你那棵树不是好端端的在那里么?”
  果然,那棵树好好的静立在原处,连片叶子也没少。辰汐先放心了一大半,长长地透了口气。活了数万年岁,刚才那样惶恐害怕的滋味,他从未有过。
  他连忙奔过去像往常一样伸手去轻轻抚摸它树干,更像是安慰自己:“没事了,别怕……”
  谁知,那棵树毫无反应,就像完全不认识他,也不再说话。
  辰汐心中一凉,正要责问,忽见树后转出一人,却是冥风。只见他脸色阴沉,欲言又止,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歉疚。
  “你对她做了什么?”冥风忽然转头看向曼殊,眼中怒火汹涌。
  曼殊吓了一跳,自认识冥风以来,从未见他如此疾言厉色,支支吾吾道:“也……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她顿了一下,小声道:“我给她闻了忘忧草……”
  忘忧草!冥风瞳孔猛地一缩,死死地盯住曼殊。忘忧草生长在曼佗罗花旁边,效用曼佗罗花恰恰相反。曼佗罗花的花香能唤醒人前世的记忆,而忘忧草却能消除记忆,并且令元神陷入沉睡。若要醒来恢复意识,要等一千年。
  冥风已不敢去看辰汐的脸色,今日之事,要怎样才能给他一个交代?要怎样才能令自己不至于愧对生平唯一的知己?
  他无言地看着曼殊半晌,目光从怒转为恨,由炽烈转为冰冷。
  曼殊在他无声的威压下手足无措,成亲以来,无论她做出什么过分之举,他要么躲避,要么退让,从来不曾有过如此反应。他……他不是想休了她吧?
  曼殊被这个冷不丁冒出的想法刺得揪心一痛,“我……我不是想害她……是她说很想念过去在天上的日子,喜欢同伴在一起热闹,现在一个人在凡间修炼,日子过得缓慢又清冷,没人陪伴,我,我就做个好人……”曼殊小声地为自己辩解道。
  “好人?呵呵……你还真是个好人!”冥风突然神情一变,对着曼殊和颜悦色笑道:“曼殊,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来?”
  曼殊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尖声道:“冥风,你敢诅咒我?你竟为了一棵树诅咒我?!”
  冥风笑容更深,语气前所未有地温柔:“不敢!只是提醒夫人,天道循环,因果报应。你身为我冥王的妻子,这点应该看得比别人更多,可千万不要忘了!”
  辰汐心下黯然。事已至此,再惹得他二人夫妻反目又有何益?连忙向冥风使眼色制止:你别要再激怒于她,再生事端。
  冥风会意,这女人的性子没人比他更清楚,若把她逼急了,只怕回头她又要想出更恶毒的招数来对付这棵树。他暗叹一声,强压下怒火,将曼殊带回了地府。
  辰汐静静在那棵树下站了许久,这场变故竟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没关系,活着就好!”,他轻抚着她微笑,“一千年,也不是太久——我等你!”

  ☆、情敌

  “师父,我们真的非要搬家吗?”辰晴满心不愿意。
  “嗯!”辰汐点了点头:“这里住得太久了,我想换个地方!”
  “可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辰汐柔声道:“那我们等你长大了再回来好不好?”原因却不能跟这丫头直说,再这样下去,她会被雪狐带得不成样子,还有,更重要的是,他最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师父,可我舍不得那片荷塘!”她知道师父对她向来迁就,故意祭出这个难题。
  “连它一起搬!”辰汐毫不犹豫道。魔池是为辰晴聚集魂魄之所,本来就是要搬走的,天帝下的那个封印要解并不难,不过是多耗费仙力罢了。
  “师父的宝贝柳树呢?”
  “自然也一起带走!”
  终于找不到任何理由了,辰晴扁扁嘴,不情愿道:“那我去找雪狐道别。”
  “不用了。”辰汐淡淡道。那家伙迟早还会找去。只希望那时候他的傻丫头能长大了点,不再那么容易被带坏。雪狐毕竟是她的朋友,他不能用对付寻常小妖的办法打发它,只能避之为上。
  “小晴,你去练会剑,我收拾妥当了再叫你。”他随便找了个由头把她支开。不能当着这丫头的面显示无上神通,不然她一定缠着要学。
  以前辰晴学过一些浅显法术,用以防身自卫或是自娱自乐。那天雪狐险些被灵修抓走,让小丫头深受震动,回来就嚷着要跟师父学克敌制胜的高深法术。辰汐缠她不过,便教了她几路剑术。因她现在魂魄还没聚齐,高深术法还不宜修炼。
  “呀,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冥风还是第一见辰晴如此勤奋,实在大感意外。
  辰晴抹了把汗水道:“不用功不行啦,我是师父的弟子,可连小师叔的侍卫都打不过,太给师父丢脸了!”
  冥风暗暗好笑,心想你就练上一万年的剑,便能打得过灵修了?想来定是辰汐不肯教她法术。看她一派天真的样子也不点破,“唔,不错,有志气!好好练,一定能打败灵修的!”心中打定主意,过阵子就把灵修抓来让这丫头狠揍一顿,以报他多次出卖自己之仇!
  却听辰晴叹道:“可是,剑术好难学啊!我足足练了半个时辰,这一招风舞落叶,怎么使不好!”
  冥风眼珠子一转,心中已有了妙计,笑眯眯道:“是么?小师叔教你好了!来,把剑给我!”
  辰晴喜出望外,连忙将剑呈上。冥风一见是把普通的剑,摇头道 :“啧!你师父也忒小气,来,师叔借你把好剑!”抬手召出一把长剑,剑身尚未出鞘,已能感受到其散发出的森森寒意。
  可惜陈请不识货,还在心里暗叹:也不见得有多漂亮嘛。
  “看好了!”冥风手腕一抖,剑尖不住颤动,散出无数道吞吐不定的剑芒,他轻飘飘腾空而起,身形疾转,在空中连挽出数十朵剑花,宛如无数树叶盘旋飘落,姿势美妙之极。
  辰晴看得目瞪口呆,冥风故意又放慢了速度再演示一遍,然后将剑交给了她,“来,照使一遍!”
  辰晴依样画葫芦,但使了几次都不得要领,不是身子翻转不灵,就是落地前还没来得及挽够剑花,冥风耐着性子一招一式地详尽指点了半天,她才大致掌握了其中关窍。
  冥风又拣了几招姿势优美又繁复的招数教了她,勉励道:“好好练,一会儿若是见到那苦瓜脸叔叔,不妨用这几招跟他切磋切磋,看看小师叔教你的剑法术灵不灵!”心想,依这丫头的资质,这几招便练到明天她也练不好,这么一来,就不用担心下棋时被她打扰了!
  而且,他一路来早发现有人跟踪,不消说自是灵修。这家伙虽然讨厌,但也是受逼于人,自己毕竟不能当真拿他怎样。他故意将自己的剑交给辰晴,唆使她看见灵修就找他切磋,也是指望能借此缠住这家伙,别让他再来吵扰。此计端的是一箭双雕。然而,有一点他没料到,这回跟踪他的人却不是灵修。
  这就是他的那朵桃花?
  曼殊躲在远处,气得胸膛不住地起伏。
  她从没见过冥风有耐心把同样的事情做三遍。可是刚刚他教那丫头练剑,是那样的亲切又不厌其烦,言传身教,神色温柔。这等待遇,她都从未有过!
  他甚至还把绝影随手就给了那丫头。那可他们成亲之时,白帝作为贺礼,亲手所铸的一对宝剑。雄剑绝影,雌剑逐月,她和冥风各取其一。逐月向来被她视为珍宝般爱惜,哪只冥风竟将绝影随随便便就给了那丫头?!那可是象征婚姻的信物!
  而且听那丫头一口一个小师叔叫得亲热无比,看来二人相识已久。可她何曾听说过冥风有过什么同门师兄?
  镇定,镇定!她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好不容易才探知他的行踪,事情没弄清楚前万不能打草惊蛇。
  上回,灵修因为那庄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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