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无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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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兰无长兄- 第3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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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也没有花母为何会得这个病的记忆,想来袁氏大约也就是在北伐柔然之前得的这个毛病。
  家中只有老弱病残,却又要照顾郊外的田地又要照顾家里的牲畜,会累病了也是正常的。花木托长成到能顶用的年纪至少还要六七年……
  这个生产力极度低下的世界!
  贺穆兰狠狠地在心中骂了一句,花父被她的话吓到,连连摆手:“不是肺痨,不是肺痨,就是肺寒,这个病就是精贵点,养着就是了。”
  贺穆兰这才松了口气。
  依她如今的身家,养着一家人是没有问题的。她在军中没有什么开销,得的钱财也都寄回家里去。
  “我之前寄给家里的钱财呢?送回家给阿弟的马呢?”贺穆兰看了看花父身上的衣衫,发现他还穿着她离家前的旧衣,不由得蹙眉:“阿爷,我们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你女儿好歹是个将军,做个安乐的田舍翁还是没问题的。”
  “你阿爷若真生的是儿子,如今一定过着田舍翁的日子了。”安平插了一句,帮着花弧打断了贺穆兰的话。
  “可如今他要如何和外人说明这些钱财和良马的来历?人人都以为军府是查明他身有残疾无需服役,军中却又老是托人送东西来,他难道不害怕暴露你的身份,给你惹麻烦吗?”
  “别说你阿爷,就是你阿母,平日里该干的活还是一点都不少的在干的。”花平盯着贺穆兰的眼睛,试图能让贺穆兰了解女子从军对家中带来的影响有多大,又是如何让人担惊受怕,好劝服她早日解甲归田。
  “我看你,还是早些回来尽孝才是啊。”
  就算贺穆兰再怎么迟钝,也看出这位“花族长”似乎对自己有些不满。
  她素来是直率的性子,就直接开口询问了。
  贺穆兰一问出口,花弧立刻紧张地看向花平。
  这个老实人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和任何人弄出矛盾,而花平在他的心目中是“权威”,是不可违逆的“兄长”,这时候就更加左右为难。
  “我们军户之家,父死子继,战至绝户乃是常事。若是世间有了你这以女子之身替父从军,又博得功名之事传出,日后我鲜卑人赖以立国的‘军户’之法就成了他人的笑柄。连女子都要上战场打仗,那男人都到哪里去了?”
  花平虽从贺穆兰的言谈举止中了解到自己的臆测可能有偏差,但对贺穆兰的所作所为依然表现不出赞同的意思。
  “也许你真是个天生的英雄,但你的所作所为却是建立在错误之上的。根本就是错的,就算拔得再高也是摇摇欲坠。更别说你现在都已经到了上达天听的地步,这是欺君之罪,一不留神就会祸及乡里。我问你,你难不成准备一辈子瞒下去吗?”
  花平最后一句问的极为讽刺,花父拉了拉他的衣袖,生怕他把自家这倔强脾气的女儿逼急了了。
  “哈哈,那又有何不可?”
  贺穆兰泰然处之,朗笑着回答这位族长:“我如今骑虎难下,最差不过就是一辈子瞒下去了。可当初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就要眼睁睁看着阿爷战死沙场,阿母孤苦无依。若干年后,我说不定还要再把家里唯一的男孩再送上战场……”
  “花族长,从我上战场的那一刻,我就当那个身为女人的‘花木兰’已经死了,在战场上拼杀的,是花家的大儿子花木兰。你们可以站在高处指指点点,说我如何如何破坏纲常,如何如何亵渎国体,可在我看来,这一切都没有我阿爷和阿弟的性命重要……”
  贺穆兰摇了摇头。
  “您当年上战场,难道不是为了保护家中的子弟吗?那您做的和我做的,又有何不同呢?”
  “可我却不曾让你全族陷入欺君的境地里去!”
  “那族长……”贺穆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有些不客气的回他:“我阿爷的腿伤族内人人都知道,他今年年过四十,腿上还有疾,为何没见过族里去替他向军府关说,也没人愿意替他从军?”
  她的逼问实在太过有力,花平有些语噎,片刻后解释道:“谁家不是这样……”
  可他却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强词夺理。
  因为他自己便是因为眼瞎而退下来的。
  花弧的右腿几乎已经废了,可军府记录的还是当年“腿伤而回”的履历,并无人替他作证那条腿已经废了。
  以花弧的老实,若是没有人替他关说,他也不会欠这个人情到处求人为他作证去避战。他是那种军中最喜欢的兵员,只要上官需要,义无反顾的就去了。
  花木兰的事,怕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一件事了。
  贺穆兰见这位长辈语塞,也不准备和他多纠缠。他比较是长辈,她又长期不在乡中,闹僵了倒对花父花母影响不好。
  所以她拱了拱手,首先示弱:“是侄女的错,一时情急,堂伯切莫怪罪。”
  “不,你说的没错……”
  花平能当上族长,当然不是全靠他那身肌肉。
  此人心中一旦想透,便顿悟今日族里陷入这种窘境,是因为他这个族长没有照顾好族中子弟的缘故。
  若不是家中被逼的无法活下去的地步,一个女子又怎么愿意混入全是男人的地方,在枪林剑雨、生死交战中摸爬滚打呢?
  便看她如今的样子,也知道军中的生活实在是说不上什么好。
  他这样咄咄逼人,不但没有长者的风度,反倒是在花弧和花木兰的心头上戳刀子罢了。
  “是我这族长做的不合格,在这位子久了,总觉得自己了不起,看别人时过于清高。”花平一旦豁然开朗,脸上的忿色也就一扫而空,那只狰狞的右眼也变得“温和”起来。
  “你说的没错,倒是我们花氏一族欠你们的。我们得了花弧的军田和荣耀,却没有安排好他退伍回乡后的生活,所以才埋下今日的隐患……”
  他认错认的干脆,倒让贺穆兰吃了一惊。
  “阿兄莫这么说,是我残疾回乡自惭形秽,不愿意回去受人指指点点,不怪族中不照顾我。我得了军田却没分给花家共用,花家堡又为何要为我奔走……”
  花弧狠狠地瞪了一眼女儿,大骂道:“你如今做了将军了不起了是不是?长辈都不能说你几句了是不是?”
  他抬起拐杖,狠狠地打在女儿的脊梁上。
  “我们家自己做的选择,自己就要受着,怎么能怪别人当初没有帮我们?我当初是这么教你的吗?你在军中就学到了这个?!”
  花弧腿上有伤,一杖打下去自己也摇摇欲坠,全靠花平眼疾手快扶住才没有倒下。
  贺穆兰的腰上有刀伤,这才几个月的功夫,被拐杖打到依然隐隐作痛,当场脸色一白,她心中对花家有愧,又已经是三十岁的女子,不是那气性大的年轻人,耳边听着花弧的训斥,也就顺着拐杖之势单膝跪下,乖乖听他的教训。
  和他相处过一段时候的贺穆兰知道,这实在是一个可敬的老人,他会打她,也是怒其不争的缘故。
  因着花弧杖打女儿之事,花平尴尬不已,贺穆兰也没有了一开始回来的平静和期待,而花弧胸间起伏不定,看起来也不见得舒服到哪里去。
  正在气氛诡异之时,可爱的云伯父回来了。
  “花家阿弟,开开门,郎中到了。”
  他先是敲了敲门,花弧又拄着拐杖去开门。
  贺穆兰站起身,微微退了几步,将脸侧向墙壁,以免吸引这郎中的注意。
  好在郎中出诊都是家中有了急病之人的,也知道对方最着急的是想听到病人的病情,在厅中并没有多待,待问清病人在哪里以后,就带着药童急匆匆地往后面的房间而去。
  花弧一瘸一拐地跟着郎中入内,花平看他气的行走都不畅,在心中骂了句自己多事便上去搀扶。云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觉得留在厅中尴尬,便跟着郎中也进了室内。
  花木兰的房间里一下子涌入了这么多人,显得格外的小了。
  ‘回头要劝劝花弧,把那梳妆台和大铜镜给撤了。若对外说花木兰是男人,家中就断不会有两间闺房才是,那墙上挂的剑倒是不用下了。’
  花平扫了一眼花木兰的房间,在心中暗自嘀咕。
  他现在是抱着补偿的心态,对贺穆兰也就不再横眉冷目,想要提醒也是发自本心,没有居高临下之感。
  只是他毕竟还是这个时代之人,对花木兰准备继续熬在军中实在是不解,也难免有些惊世骇俗之感,只是不好再说罢了。
  屋子里人太多,贺穆兰只是慢了一步,倒挤不进去了。她站在门口,听到里面那大夫说了一堆“胸闷气急,怒极攻心,肺寒火热”之类的话,最后下了结论没有大碍,只是在冬天到来需要好好调养,要破费一些云云之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可家人殷勤盼望的“解甲归田”,在素和君的一番解释之下已经化成了泡影,贺穆兰知道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满足父母的期望,而此番回家还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她心中有些难过的引颈看了花母几眼,最终还是悄悄的离开了。
  等花弧等人送走开了方子的郎中,又委托云泽去拿个药时,这才发现原本站在厅堂里的贺穆兰不见了。
  只有屋里的条桌之上,赫然摆着一排金叶子。
  “这孩子……该不是恼我打了她吧……”
  花父眼眶含泪,手刚摸到那些金子,却想到这些钱都是她九死一生挣回来的,就觉得烫的烧手,怎么也拿不起来。
  一旁看着的唐氏看了这番情景,心中也是同情,再想想家中刁蛮的女儿,顿时觉得她这已经不算是让人操心的了。
  最操心的,就是这种想操心都操心不上的情景啊。
  “花家阿弟,把这些钱收起来吧,这是你女儿的孝心,你该高兴。”
  唐氏劝慰地说道:“这些钱不是小数目,你该替她保管好才是啊。”
  “嫂子说的是。”
  花父擦了擦眼泪,把那金叶子一枚一枚的数着拿起,足足拿了九枚。
  这些钱,放在普通人家里,够娶十个媳妇了。
  花父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我给她留着,给她以后当嫁妆。”
  
  魏帝行辕。
  拓跋焘和素和君遇到了史上最难的难题。
  ——花木兰究竟是不是个女人。
  “你不是给她当过随从吗?他是男是女你不知道?他吃喝拉撒你没伺候?”
  拓跋焘斜眼一扫这位好友。
  “我当时还肩负重任,哪里管得了他的吃喝拉撒,近身事情都是他那军奴花生伺候的。”
  说到花生,素和君脸色微微有些可惜。
  “是个好苗子,却被那些柔然渣滓给毁了。”
  拓跋焘听素和君说过花木兰遇刺被花生所救的事情,点了点头:“有勇有谋,只是独木难支,回头我给他赐个身份,让他能以自由之身下葬。”
  素和君听到还有这意外之喜,立刻弯腰谢恩:“我替花生和花将军谢过陛下的恩德了!”
  拓跋焘摆摆手,不怎么在意地继续问道:“那你总给他穿过盔甲吧?穿胸甲的时候没什么异样吗?花生有没有过什么异样?”
  “陛下,我真不觉得花木兰是个女人。他洗澡的时候花生都守在帐外,但换水或者传达消息的时候都是随意进帐的。远的不说,花木兰受了那么重的伤,当时我亲眼看着那罗浑掀了他的上衣去听心跳,若有异样,哪怕绑着布带,那罗浑也不会表现的那么自然。”
  素和君越想越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更何况我给他穿过铠甲,他身材健壮,胸部平坦,我曾以手触之不会出错,他的性别应该没有问题。”
  拓跋焘点了点头。
  “寇谦之和诸位太医也给花木兰看过伤,若她是女人,寇谦之一定会告诉崔浩,而崔浩不会不和我说。花木兰应该确实是男人无疑。”
  “相对于他的性别,花木兰的身份倒颇有疑点,他从军两年都未曾回过家,他一从军,花家就搬离了那里,倒像是特意那么做的。”
  素和君是白鹭官之首,为人细腻,好推断思谋。他会来找拓跋焘,想来之前也做了不少准备,多方探查过。
  “以往花木兰送信回家,都是由他的堂兄花克虎转达,似乎很忌惮让人知道他与花家有关系。在军中时,新兵总是想家,每到佳节和休沐之时经常会有所感伤,可我问过他昔日的同袍,花木兰很少提家中的事情,有也是淡淡带过,只知道他家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父母体弱多病,再无其他细节……”
  素和君哪里知道贺穆兰是骤然而至,根本就没有之前一十八年的相处经历,自然也没有细节可谈。
  “但凡人思乡,是恨不得把小时候的事都拿出来说一说的,花木兰这样反倒不像是想家。可他能为了父亲参军打仗,应该和家人感情很好才是,断不会如此。”
  拓跋焘张了张嘴,大惑不解地问:“你是说,他有可能是冒名顶替?那又为何冒名顶替一个女人?直接冒名男人不好吗?天下军户千千万,多的是愿意让别人去送死的人家,这花家有什么不同之处,让花木兰冒着这么大的破绽去冒名顶替?”
  他问出这么一大溜问题,素和君却只是干脆的摇了摇头。
  “陛下,臣也不知道。”
  “嘁!”
  拓跋焘蔑视地看了一眼素和君。
  “你还没你师傅的本事嘛!”
  素和君却笑了笑,“我师傅可是一百多岁的老寿星,见过的人和事比我全家加一起的都多,我要是有我师傅的本事,陛下你肯定都笑醒了。”
  “这花木兰如今疑点重重,反倒不知道该不该重用他了。”
  拓跋焘叹了口气,头痛的揉了揉眉头:“若说他是什么奸细之流,可他为人也实在太坦荡了一点。而且但凡奸细,行事必定诡秘,他却屡次救我,要是怀有异心,我早就死了好几次,凉都凉透了。”
  他收回手掌。
  “相比之下,他若真是个女人,反倒还没有什么。”
  “咦?陛下的意思是?”
  素和君诧异地看向他。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拓跋焘啼笑皆非:“只要他能打仗,忠心于大魏,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我能用杂胡,能用汉人,甚至现在连身为敌人的高车人和柔然人都敢用,难道还怕用一个女人吗?最多不让其他人知道他的性别就是了。我一国之君,抹平这点事难道抹不平?”
  “陛下倒想得开。”
  素和君从小做他的伴当,有时候也敢开开玩笑。
  “我有什么看不开的,男人和女人在我看来,无非就是能睡和不能睡的区别。我不能睡他,也不愿睡他,他就是女人,在我眼里和男人也没什么区别。”
  拓跋焘想想后宫那一群不可理喻的女人脑子就发胀,耳边似乎还响着青梅竹马的咆哮。
  “哎,若是他身上没有什么阴谋,真是只是个女子就好了。”
  “天底下的皇帝,怕是只有您希望自家将军是个女人了。”素和君捂着嘴偷笑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犹豫不定了一会儿却不敢张嘴。
  拓跋焘和素和君相处颇久,见他这样子有什么不知道的?当场笑着指了指他:“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陛下,花木兰从军之时,正是贺夫人怀孕的时候。”素和君似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去,接着又说:“他绽露头角,我出发去黑山大营,到他身边当随从之时,皇子殿下刚刚出生……”
  拓跋焘一怔,看着素和君的脸色有些怪异。
  “花家曾是贺赖家的家将,虽然有两代不曾往来了,但逢年过节,花家堡还是以下人的礼仪给贺赖家送礼,说起贺赖家也依旧以‘旧主’称呼,贺赖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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