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这个府邸的时候,朱铿寒曾经叫杨若嫣过来看看,不过那时候这边大门还在修缮,杨若嫣就没有下车,因此今天头一次站在府门口,先就被那高耸入云的院墙惊到了。
从府门到院里,两边排的整整齐齐的管家下人,看到他们进来,全都躬身喊:“二奶奶好。”
杨若嫣点头,跟着朱铿寒走到了上房院,上房院正屋五大间,正中堂屋,两边偏房耳房,院中两侧各有三间厢房,倒座间四间,和江南还有北方的建筑基本上没什么大的区别,有不同的大约就是小一点的地方,例如屋檐、廊角有些不同。
上房院的后院和侧院,亦是方方正正的一个井字,后院种了两三棵大树,如今已经是二月,树上的叶子掉落的干干净净,依然没有发芽开春的痕迹。
上房院看完了,又去内廷后院,沿着廊道往里走,经过一个不算小的园子,就到了后院,后院比前院大了很多,分成了四五个院落,正中间的自然是住人的。还有些院子错落有致的坐落在后院,连通这些院子的就是无数的廊道,小路,竹林等等的,布置的很雅致。
杨若嫣进了后院,依然是两边排的整整齐齐的婆子丫鬟的,躬身叫:“二奶奶。”
朱铿寒还领着她到了园子里的一个阁楼前,这个阁楼有四层楼高,这边很少见这么高的楼:“站在阁楼上,咱们院子就看的很清楚了,咸阳城也尽在眼底。”
转了一大圈,终于回到了后院内室的屋里,杨若嫣这才把包着头的围巾摘了下来,舒了口气。外面的风沙很大,尤其是到了秋天,一直到整个冬天到转年的春天,风吹的几乎无所不在,整个咸阳城都在一片黄沙中。
之杏和之桃赶紧去烧水端来给他们洗脸洗手,杨若嫣把屋里打量了一番,见屋里布置的干干净净的,床上还铺着褥子,随时都可以来住的样子,笑着点头道:“很好啊,这个宅子真不错。”
“李管家还在外面,咱们一会儿还要去看看铺子,你转转看看。”
杨若嫣有些讶然:“我还以为……咱们不在这里吃饭?”
朱铿寒笑着道:“在咱们的铺子吃,这里大厨房一直没有开伙,倒是问过我,今天要不要在这里吃,我想想要去药膳酒楼呢,还是去那里吃。”
杨若嫣听了便点点头。来到了咸阳之后,朱铿寒基本上把松江府的分店全都开在了这边,一个药膳酒楼,一间丝绸铺子,还有间药材铺子。太仓那边的田地,种药材之后,意外的还很不错,周围的一些药材市场的人陆续的去订货,于是那边的田地就不在种粮食了,以后一直都种药材。
而种了的药材在这边也算是稀少的药材,反而还更好卖。
看过了府邸,又出来上了马车,往咸阳城这边而来。他们住的地方是城南,属于咸阳城里最好的位置,那边住的也全都是本地的乡绅富豪,而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在城中靠西、东,这一大片的热闹地段,咸阳的商铺基本都在这边。
咸阳也是个大城,坐马车也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了他们的铺子,先到了丝绸铺子,因为时间还早,今天杨若嫣本来就是专门来看铺子和宅子的,因此马车停进了后院,下了马车和朱铿寒从楼梯上了二楼。
从二楼往下看,丝绸铺子真的不小,朱铿寒轻声道:“这里地方比松江府那边的两个铺子都大,买下来的价格比那边便宜很多。”
杨若嫣叹口气道:“到底是西北和江南的不同。”
朱铿寒看着她笑,伸手帮她把头巾拿了下来:“在这里呆一会儿,到了吃饭的时候去药膳酒楼,然后再去药材铺子,这样顺路。”
杨若嫣闻言便点了点头,被他拉着到了二楼一隅,坐下喝茶歇会儿。而坐在这里,楼下的情形一目了然。
此时正在铺子看料子的,是一群有三五个人的样子,一个穿着火红的翻毛滚边领子皮袄皮裙的三十来岁的大娘子,身边跟着两个丫鬟,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那大娘子正在翻着放在柜台上的料子,不停的说着:“这样的颜色,我们这边早就时兴过了!去年就穿着这样的颜色。”
而掌柜的跟在后面,不得不一一解释着:“这是今年才时兴的料子,您瞧着提花纹路,这是江南那边才兴起来了的,您在看看这面料……”
“这是啥料子,不就是丝绸?你以为我没见过丝绸?”那大娘子很不客气的道。
掌柜的只能讪讪的道:“这是古香缎,以前都是进贡的,这两年江南织造局加了上百台的织机,专门织这种料子,这世面上才有卖的……”
那大娘子不信的哼了一声,却又爱不释手的摸着那料子,问多少钱一匹,一听一百两一匹吓了大大的一跳,接着就骂掌柜的骗她,不过到底还是觉着那料子好,买了两匹,又买了其他的料子共十来匹,叫伙计给她搬到了车上,这才走了。
朱铿寒看那女人的样子,本以为是不买的了,谁知道竟然还买了不少,因此等掌柜的上来之后便问道:“刚刚那人是什么人家的?”
掌柜的忙道:“是本地一个富商家的管家娘子,主子姓张,叫张麒,专门和北边做生意的。”
“哦?”朱铿寒问道:“做什么生意?”
“禀二爷,是山珍一类的,北边山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听说人参生意做得最大,在城里开了两间人参铺子。”
朱铿寒听了点点头,正好这个时候铺子里又来了客人,掌柜的低声告罪,下去接待去了。这一次来的依然是几个妇人,这几个妇人穿着整齐,举手投足也都有大户人家的教养,看样子还是个大户的管家娘子或者这一类的人。
这几个人也是来选那古香缎的,专门点了名叫掌柜的拿出来,看了半晌,选了五六匹颜色不同的,便走了。
掌柜的送走了这一批人,笑着上来躬身道:“实在想不到,古香缎在这边卖的竟然很好,松江府那边,嫌厚,一年里穿的时间不长,这边天气冷得多,卖的也格外的好。”
杨若嫣问道:“刚刚那些人是哪个府上的?”瞧着和之前来的那富商家的就完全的不同。
掌柜的忙道:“是苏老将军府上的,苏老将军是前几年才从朝廷告老的,带着全家都回了咸阳祖籍,在城里也是德高望重的,咸阳当地的官员,也要给他老人家一点面子呢。”
“咱们搬来后来府里庆贺的,还有过年的时候,他们府都来人了,”朱铿寒道:“那位苏大太太,还是庆仁伯三房的堂姐。”
杨若嫣一下子就想了起来,恍然的点了点头。来到这边之后,确实苏家的人来了两三回了,不过招待客人的是王妃和世子妃,她跟在后面只是有个大体的印象,好像苏大太太也是孩子不少,四五个女儿呢。
从丝绸铺子出来,上了马车杨若嫣笑着道:“看样子咱们的铺子生意还不错,今天咱们坐在那里看的一会儿,就已经快千两银子了。”
朱铿寒笑着道:“那是因为现在正好要转季了,丝绸料子现在就是正好卖的时候。别看价格高,这些丝绸从江南运来,路上也花了不少钱,运费高,利润就有点折扣了,不过总体来说,丝绸铺子还是最赚钱的一个。”
杨若嫣笑:“等二月过了,就把浩文叫过来,在这边可以帮你打理铺子,你就不用那么累了。”
朱铿寒失笑,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怎么样,还是出来一趟心情好了吧?在家里窝了一冬天,人都没什么精神,出来就能说能笑的。”
杨若嫣小声道:“只是不太适应这边的气候罢了……王妃和世子妃那边,也是一冬天没什么精神。”
这个年过的也冷情,从热闹的北京城搬到这边,整个府里的人都不适应,基本上都是猫了一冬天,反倒是朱铿寒这个病人,倒是精神抖擞的每天出门,风沙都无阻。
☆、164。第164章 :自家的铺子【二更】
来到了自家的药膳酒楼,依然是马车直接进了后院,听到了院里,从后楼梯上了楼,进了一间视野最好的雅间,一进屋子朱铿寒就走到窗户前往外看,然后招呼杨若嫣:“若嫣,你来这边看。”
这里是三楼,杨若嫣走过去一看,这咸阳最繁华的一段街景就在眼底了。其实哪个地方的大城都是差不多的,街上人头攒动的人,各种小贩吆喝的声音,马车和牛车在街角遇上了,于是互相的让一让,有些不愿意让的,便吵起来。咸阳的街面很宽,基本上两三辆马车并排都能过去,走马的,抬轿的,多不胜举。
杨若嫣发觉这边确实比南方和北京那边要稍微的开放一下,一般那两个地方,街上抛头露面的年轻的女子,基本上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但是这边就有不少穿的细布料子,看样子家境不错的女子走来走去,小媳妇和大娘子就更多了,还有做生意的,各种人都有。
大户人家愿意出来逛得也很多,那种很精致的轿子、马车,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就没有停,一直都有经过的。
杨若嫣正看着,腰身被人搂住了,她转头看,朱铿寒对她笑:“要吃饭了,等吃饱了再看……你要是喜欢逛街,也可以经常的出来逛。”
杨若嫣笑着过来坐在了桌上,看着满桌的菜,朱铿寒笑着亲手给她盛了一碗鲍鱼瘦肉汤:“这边酒楼分成两处,你看到了没有,正对面一间小的也是咱们这个酒楼的,那边是专门做药膳粥的,只买粥,想喝粥的便去那边,这边酒楼要是想要粥,也可以从那边要了端过来。”
杨若嫣听了又去看了看,道:“真的有个粥店,瞧着生意也挺好的,这大中午的喝粥的人还不少。”
“这边人好像就是喜欢喝粥,中午也有过来喝粥的,何况咱们的是药膳粥,这边人稀罕。”朱铿寒叫她过来坐下,笑着道:“以后咱们也要随这边的口味,多喝粥。”
杨若嫣点头:“多喝粥好啊,多喝粥……”一顿,抬眼白了他一眼,惹得朱铿寒哈哈哈的笑。
朱铿寒和她时间久了,知道她爱唠叨,有些平常应该多吃的东西,多做的事情,想起来就会说,朱铿寒也不嫌她唠叨,只是在她要说之前,他自己已经先说了,害的杨若嫣现在总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感觉他比自己懂得还多。
炸紫苏鱼卷、枸杞鸡肝汤、甘草桂皮叉烧肉等等,全是这样的菜谱,基本上太仓那三千亩田里种的药材,全都能做成药膳,杨若嫣尝着那炸紫苏鱼卷,甜中带点酸,确实非常可口。
“厨房的师傅是从松江府的那个药膳酒楼叫来的,这边的人口味偏酸辣,不过甜的也吃,很不错……”
朱铿寒正说着,就听见门口有人在说话:“呦!这不是苏家的大小姐、二小姐嘛!怎么小姐们也来馆子吃饭?叫他们做好了送家去不就行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朱铿寒和杨若嫣一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停住了听门口人说话,两个丫鬟也往门边走了走。
一个年轻女子有些惊慌的声音:“我们来哪里,与你何干……”
“你说话未必就非要这么横?你爷爷不过就是个退了休的五品将军而已,我爹可是现任的咸阳知府,现在就四品!”那男子语气就有点不好起来。
“公子,二位公子!这样不好,这样不好吧,还是让让,让让……”下人婆子的声音。
“哼!我就是看不惯那样儿!说话总一副高高在上教训人的口气,年纪不大,排场不小!你排场再大,能大得过安郡王爷去?如今咸阳城王爷侯爷的也好几位,都没见过像你这样的!”
“算了算了,史涛算了,咱们走吧。”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秋迪你说!这死丫头说话是不是特别膈应人?成天摆个清高的脸给谁看啊?你当真有人稀罕你那样子?!今年有十七了吧?到现在还没人上门求亲呢吧?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你那死人脸和嘚瑟的毛病!早晚嫁不出去当个老姑娘!”
“行了行了,走吧走吧。”那叫秋迪的公子就一直劝,那个叫史涛的就一直骂,那两个姑娘就再也没敢说话,几个下人婆子劝个不停。
就在杨若嫣忍不住要让丫鬟叫门口的侍卫问问怎么回事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被劝的散了,那两个苏府的姑娘走了,史涛和秋迪去了隔着两个房子的另一间雅间。
也就是在门口吵闹纠缠了几句话而已。
杨若嫣道:“那个叫史涛的,是咸阳知府的儿子?”
朱铿寒想了想道:“应该是吧,他刚刚不是自己说是吗?应该不会冒充……我也不知道,虽然也来过府里,不过我都没见过,父王也懒怠见,大约就世子去接待了一下。”
杨若嫣摇着头:“这个史涛是不是太霸道了?好像跟那苏家姑娘有仇一样。”
朱铿寒点头:“我听着也像是有仇,倒像是他去求了亲,人家拒绝了,他怀恨在心说的那番话。”
两人在这边说这话,掌柜的一会儿就过来了,在门口哈着腰抱歉,说受惊了,朱铿寒便问:“史涛是不是就在旁边?他平常也这样?在本地……很霸道么?”
掌柜的忙道:“史公子平常里也不算是不讲理的人,刚刚大约是喝多了……”
“才进的门,怎么就喝多了?你可别想偏袒他欺瞒我。”朱铿寒声音淡淡的道,并没有讲的多么厉害,已经把那个掌柜的吓得在外面跪下了。
一个劲的磕头道:“不敢的,小的怎么敢欺瞒二爷,真真的不算是常惹事……起码在咱们酒楼,跟人吵架这还是头一次……”
朱铿寒听了也就算了:“既然如此就算了,你也去忙吧。”
掌柜的这才爬起来,答应着去了。
两人便也将这件事情放下继续吃饭,因朱铿寒问起猪心和猪脑自己什么时候可以不吃的事情,杨若嫣笑着道:“你倒是真好多了,尤其是现在已经听不见杂音了,在这样养个两三年,病情就能彻底的好了,那时候,你想喝酒也可以啊……你是想两三年之后就喝酒呢,还是一辈子干脆就不喝酒了?若是打算一辈子不喝酒了,我就允许你不吃猪心和猪脑!”说完了,笑眯眯地用勺子舀了一个猪脑给他碗里放下,又用银筷夹了一片柏子仁炖猪心给他。
朱铿寒只能苦着脸舀了猪脑,又问她道:“你为什么从不吃?”
杨若嫣哼哼地笑:“我又没有病……”
谁知道朱铿寒却是故意的逗她说话,将一勺猪脑吃了,迅速的过来搂着她堵住了嘴,杨若嫣吃了一惊唔唔的,却免不了还是被堵了一嘴,终于挣脱出来了,只气的打他个不停。
朱铿寒只笑个不停,再吃了一口猪心,杨若嫣马上就戒备起来,甚至坐的远点,离他远远的,朱铿寒笑的差点岔气:“你放心,这个……我不会喂你吃……这不好嚼……”
“你可真……”杨若嫣狠狠白了他一眼,吃自己的。
这顿饭吃了半个多时辰,两人这才起身,杨若嫣过去拿了朱铿寒的雪狐镶边青红染金舍利皮鹤氅给他披上,两人往外走还在说着:“味道还是不错,只不过觉着苦味的菜多了点,药膳难道就不能弄得口味好点?这样人……”
说着话才出来,就看到门口两个人正候着,看到他们出来马上就磕头称:“草民参见镇国将军,参见夫人。”
杨若嫣声音停住,朱铿寒不认识,但是听声音应该是一个时辰前在门口和人吵架的史涛和秋迪,摆了摆手道:“起来吧,你们是?”
史涛便急忙的站起来笑着哈腰道:“小的是咸阳知府史国伟的大儿子叫史涛,这位是前恭亲王府侍卫长秋武的孙子叫秋迪。”
朱铿寒听了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