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问杨若嫣却问朱铿寒,朱铿寒笑,点了点头。
杨若嫣一下子涨红了脸道:“什么呀!”
林钰焯已经笑着道:“若嫣!好了!我也不用三姑娘三姑娘的胡叫了!”他脸色一板又继续的说那天的事情。
朱铿寒喝了一口茶,心里叹息着。林钰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什么性子他最清楚,是个豁达开朗的人,而且从来都是没心事不记仇。朱铿寒真的从没见过林钰焯像今天这样的生气。
确实,也许林钰焯表面上并没有气疯了或者气坏了的样子,可从他说话的语气,朱铿寒就能听出来,他真的是气坏了!
林钰焯继续的说着周县令夫人说的话:“三姑娘被叫了出来,因着递给杨橙雪的是个银锞子,杨橙雪脸色就难看的很,接都没接就扭开了脸去,三姑娘也不以为意,递给了旁边她的丫鬟,然后就要走。”
周县令夫人冷笑着道:“只是杨橙雪那天得意的忘了形,哪里就甘心叫她这样就走了,便叫住了,指着我家红倩绣的屏风对三姑娘说;‘人都说你绣工好,我看也未必吧!比得上人家周姑娘绣的屏风吗?’那三姑娘是为了客气才说‘绣的确实好,我哪里比得上’。说完要走,杨橙雪却死缠着不让人走,非要叫三姑娘说出来哪里比她好!”
荣平侯夫人听得已经是恨的咬牙切齿的,要是杨橙雪在跟前,恨不能上前去给一巴掌的。
周县令夫人说下去就气愤起来,声音也大了很多:“杨橙雪管自纠缠三姑娘,三姑娘一直谦虚,我女儿红倩也是看不过去,况且三姑娘在她府上不受重视,但是在我们眼里到底也是巡抚大人的亲近!因此我女儿红倩也谦虚了一句,说自己做的哪里比的上三姑娘的?差的远得很。谁知道这话竟然把杨橙雪惹恼了!她竟大发脾气,将我女儿红倩辛苦几天做的屏风一把推倒在地上,上去还踩了两脚!嘴里还愤愤的说着‘叫你虚伪,叫你恶心!眼皮子浅的东西,谁该巴结谁不该巴结都分不出来!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周县令夫人已经是气的上不来气了。荣平侯夫人也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老半天周县令夫人才道:“杨橙雪这样的飞扬跋扈!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攀交的起的!当时要不是三姑娘在旁边圆场,最后把我女儿红倩拉走了,说不定杨橙雪她还要动手呢!红倩回来和我说了这事,我当时就气疯了!和老爷说了这事,老爷说的,算了,不和这种人打交道了,咱们不攀权富贵,也不见得就在南直隶做不了官!我想着老爷这话才对,况且看出来这杨二太太和杨橙雪确实不是好东西!攀交上了只能被她们祸害!因此后来也疏远了。”
周县令夫人又对荣平侯夫人道:“原本知道了你们府要和巡抚家结亲,是想提醒一下的,但是一来离得远,见一面也不容易,又想到今年老太太六十整寿是能见到的,不如就见到了再说。二来那之后也没听见说商量婚事,毕竟那杨橙雪年岁不大,还以为要等两年,因此也没着急,没想到……竟已经订了亲。”
林钰焯学说到了这里,才舒了口气,缓了半天,才把自己说的气愤的情绪压了下去,道:“就是这样,我娘知道了这些,哪里还能忍得了,这样的人……”他摇着头:“说实话,我听了这番话都气的要死,何况我娘!”
他道:“所以,我娘和我爹一商量,马上就去了武定侯府找老太太退亲,我爹大约是害怕我在京城听到些难听的话,又觉着有点对不起杨大人,因此叫我来一趟苏州,亲自找杨大人赔礼道歉,要打要骂我一个晚辈也没什么多说的,只是这婚事确实是不行了的。”
朱铿寒点了点头道:“杨橙雪这样的人,确实是配不上你,我之前知道了一点,当时也想和你说……”他看了眼杨若嫣,轻声道:“钰焯小时候和我兄弟两个一起长大的,我也不希望他娶这样一个女人,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杨若嫣能说什么?只能叹气。
朱铿寒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若嫣这边会有事?”
林钰焯叹气道:“这也是巧了,我到了苏州之后,本想着先找到浩文……”他窘了一下道:“想先打听打听,杨大人脾气如何,我什么时候去合适……咳咳,打听了一下,也没有打听的很明白,听说是姐弟去了太仓的庄子上,于是派了人去庄子上找浩文。”
说到这里摇头:“我的人是昨天才到了太仓的,因为不认识人,便想着直接递名帖求见。也不认识路,便问了一路杨家的庄子怎么走,谁知道到了庄子周围,却发现那边的情势很紧张,一路打听还没找到庄子的路,反倒是把佃户们围庄子的事情给打听出来了,又打听出来,那边不知道什么人正在四处的召集人,说是准备上江宁。”
杨若嫣听了脸色都变了,半天才吃吃道:“外面闹得那么凶?我……真的是不知道。”
朱铿寒道:“你在后宅中,哪里能知道这些?他们就算是在外面闹翻了天,没人和你说,你也没办法查到。”
林钰焯也点头:“是啊,那些人鼓动的附近的一些地痞流氓的,你哪能知道!我的人也是因为问路,被一些人以为是也来参加他们的,因此反而领到了那些捣乱的人群里,我的下人也是糊里糊涂的跟着去了,去了听了半天,才算是听明白,说是上面有人给银子,叫跟着他们去江宁,怎么做怎么做!我的下人听着似乎是和你们家的庄子有关,看着情形着急,也没再去找庄子,赶紧的回来报我。”
林钰焯说到这里摇头:“因为说的不清不楚的,我开始并不知道江宁这边是你,只觉着不对,叫下人继续去打听。今天早上的时候,才接到个信,说是你母亲杨二太太和杨橙雪等人已经从京城出发回苏州了。”
他顿了顿道:“我觉着这里面的事情有些不对,去查问的下人回来禀报,依然是不知道来江宁堵什么人,但是却知道弄了不少的地痞,还找了江宁这边的官府打点,给那些地痞打气,说是无论是太仓还是江宁的官府都是已经打点好了的,不会出事。我就觉着这件事太不对了!于是今早上的时候叫人直接拿了帖子去庄子上求见你,结果知道你不在庄子上,我就知道大事不好!这才匆匆忙忙带了几个人来的。”
朱铿寒和杨若嫣这才一下子恍然了。朱铿寒心有余悸的道:“多亏了你反应快!”
杨若嫣点头:“是啊,真的要多谢世子。”
林钰焯摆手,他现在也知道了,不管自己亲眼看到的,杨若嫣和朱铿寒多么的亲密,可那都是对朱铿寒而言,对于别人,杨若嫣似乎是疏远的很。她没有和他定亲之前就是这样,定亲了之后,自然更是这样。
林钰焯分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思,反正确实是有些不甘心吧,被王氏和杨橙雪母女两个算计了,他不甘心,自然就总想着,原本应该是和杨若嫣定亲的,如果是和她订了亲,会怎么样呢?当然,这个念头也就是一转而逝,唯留下的,不过是空想而已。
果然,杨若嫣已经转头问朱铿寒了:“你是怎么来的?浩文一个人在松江府?”
朱铿寒笑着道:“我是巧了,也没什么事,松江府那边的铺子已经拿回来了,李管家帮着浩文在那边接手,办一些手续。我就是担心你在太仓庄子上,那些刁民难为你,便过来看看,到了太仓听说你来了江宁,便跟着过来,走路上便有侍卫禀报说你这边出事了,这才快马过来的。”
杨若嫣就惊喜的叫道:“铺子已经拿回来了?这么容易?!”
朱铿寒嗤的笑了:“是啊……比起你这边来要容易些。你也真是的,怎么那么着急?女儿家家的跑到这边来做什么?”
杨若嫣涨红了脸道:“我也是……三千亩田地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都被踩坏了,我也是想到了可以种药材,着急了些。”
☆、105。第105章 :打官司
朱铿寒点点头:“知道了,你的打算也是不错的。”
他接着就换了语气,夸奖了一句杨若嫣,杨若嫣心里马上好受了一些,抿着嘴笑。
林钰焯在旁边冷眼看着他们两人,心里头又有些不是滋味,接着又猛地醒悟,赶紧转了心思,心里警告自己,不能这样!他们是已经定了亲了……就算是没定亲,也没自己什么事,头一次见面的情形,可不要忘了!
如今已经过了子时了,就算是前面在热闹,经过这会儿的说话过度,情绪也安稳了下来,杨若嫣又担心朱铿寒的身体不宜熬夜,因此便说自己困了,想休息了。
朱铿寒和林钰焯这才起身出来,朱铿寒又叮嘱她安心休息行了,外间的事情不用管。
杨若嫣点头,看着他出去,并把那些侍卫也带了出去,不过在院门口就站了两个,接着又听见官驿的人在隔壁院子张罗,想来是住在那边了。
杨若嫣这才放了心,之桃端来了水洗了手脸,便上床休息。
这一晚都是草草的歇下了,第二天早起,三人又一起出发回到了太仓。
太仓这边的县衙门似乎还有点拎不清,杨若嫣一回来,齐正就来禀报,说那位尤妈妈又被放回去了!而且一点事都没有!
杨若嫣冷笑,叫齐正将之前库房和账目对不上的情况,还有县衙这几次点库房的证据,还有县衙的那位故意拖延不办事的师爷的名字,等等的全都写了状子往上递。太仓县衙被收买了,就往苏州知府衙门去告状。
齐正急忙答应了,但是不会写字,少不得还是找之前就和他一起办这件事的之杏,请她帮着自己写状子。
到了庄子上,林钰焯一想自己是来找杨轩请罪的,倒不合适住在这边优哉游哉的,于是和两人说了,当天便回苏州,他们荣平侯府在苏州也有别院,只看情况怎么去给杨轩请罪吧。
朱铿寒也没住在别院,毕竟这边没有长辈,他和杨若嫣就算是订了亲,也不适合住在一个别院里,因此也是住在苏州,只每天过来庄子一趟。
林钰焯走了,杨若嫣这才问朱铿寒:“松江府的事情很顺利?你说一个月,我却想不到真的一个月就把铺子拿回来了?!是怎么做的?浩文现在在那边自己能办的了吗?”
朱铿寒笑着道:“生意人的手段多了,”他揉了揉下巴,看着她:“我可算不上什么好人,坏主意多得很……”
杨若嫣嗤的笑了:“那才好呢,真要是单纯善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我连看都不稀罕看一眼。”
这话却着实的把朱铿寒给逗笑了,笑的在椅子上蜷起腿捂着肚子,笑半天才道:“你怎么这么特别呢?”
杨若嫣也笑,嘀咕着:“是特别了那么一点点……”
在她的追问下,最后朱铿寒到底还是详细的说了说怎么把铺子弄回来的,其实也很简单,做生意人就是不择手段而已。朱铿寒这一次就做到了不择手段,动用了官府,先是找了几个人去那两个铺子捣乱闹事,惊动了官府的人,于是将捣乱的连同铺子掌柜的一起抓到了衙门去问话。
掌柜的多冤枉啊!人家莫名其妙的来捣乱,反把自己也给抓起来,而且还是不由分说的抓起来就不放了,那几天掌柜的家人,还有店铺的伙计全都四处的奔走,但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事情还愈发的变得复杂了,铺子被人咬出来说是有贼赃的,于是又把铺子封了,又将店铺伙计一个没剩的抓到了衙门问话。
伙计们一个月拿那么点银子,更是没必要给东家抗这么大的事,因此没两天就把东家招供出来了,衙门便将那姓王的东家给抓到了衙门。
一番不由分说的拷问,查问的还是几年前那件蹊跷的事情,两间铺子高价的买回来高档丝绸料子,却用低了好几倍的价格卖出去,这不合逻辑啊!分明是有问题!于是就咬着这件事查问个没完,对东家也毫不客气的大刑伺候。
东家扛不住了,把怎么讹铺子的事情交代了,于是衙门万事大吉,秉公办理的将铺子还给了原来的东家,正巧原来的东家姓杨的就在松江府,于是马上办手续,赶走了王姓东家。
杨若嫣听得笑个不住:“真够坏的,就这手段我居然还巴巴的叫浩文去跟着你学……你把浩文就教坏了!”
朱铿寒也看着她笑,其实他完全有更堂而皇之的手段的,只不过那时候和杨若嫣说了一个月的,手段便下作狠辣了些。
“田地那边你已经叫人收拾妥当了?在江宁的事我来办吧?想来就是庄子这边那几个要走的人。”朱铿寒说着,眼睛眯了一下,这些人胆子太大了!竟然敢做这样的事!到他手里,绝不会叫这些人安稳的活着!
杨若嫣想了想摇头道:“我已经都安排好了,一个个的收拾呢……江宁的事,确实是我小看了他们,没想到他们敢做那样的事。你要出面反而不好,这事……昨天林钰焯说的很明白,应该是母亲那边指使的,你要出面对付这几个母亲娘家的人,一来父亲知道了,到底会觉着你过早的插手我们府上的事情,太过于自以为是了,二来,母亲是长辈,你若是做的过了,父亲脸上不好看。”
杨若嫣说的也是道理,朱铿寒心里很清楚,别说现在还没有成亲,就算是成了亲,自己这个女婿动手段教训岳母,这话确实不好听,而且岳父脸上绝对下不来。
“你已经安排好了?那你说说打算怎么做呢?”朱铿寒却也不放心,追问她道。
杨若嫣就笑着:“在父亲那边看来,这些都是家丑,若是去找他给我做主,很有可能就私下里把刘亮几个教训教训便罢了。我当然觉着这样太过于便宜他们了,再加上昨天的事……”她冷笑了一声:“总之,我不会轻易算了的。”
朱铿寒想了想,点了点头。杨若嫣的性子他都有些了解了,不是那种总说狠话的人,嘴上说出来的话有时候听起来软软的似乎没什么力道,但是真要是把她惹急了,做事也能下得了手,也不是狠不下心的人。
从她能一直保护着弟弟,在王氏那样的人手里安安稳稳过了十几年就能看出来。他叹了口气,觉着自己没帮上什么忙,有点郁闷,想着要是这会儿成了亲该多好,自己就能光明正大的帮她了。
他确实想的没错,杨若嫣不是那种嘴上耍狠的人,说些狠话,脸上在配合的露出一些狠戾的表情,好像就很强了。她完全做不出来,不过,这并不表示她就是个好欺负的。
果然,当齐正拿着之杏写的状子告到了苏州的知府衙门,知府衙门就重视很多了。很简单,杨轩这个南直隶巡抚乃是知府的顶头上司,管的就是整个南直隶的衙门督署,知府说起来还隔了好几级,对这位巡抚家的事情,能不紧张吗!
查了情况之后,知府衙门的人就感觉到,这件事很麻烦!告状的是巡抚家的下人,告的是给巡抚家做事的!虽然告的是尤妈妈,但是一个妇人能翻出什么天去?知府的人稍微一查,便知道尤妈妈背后是有人的,顺藤摸瓜就查出来了刘亮。
知府到底不是县令,和上官打交道的比较多,这心思转的也快,知道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于是专门的叫人来到太仓这边查问。
刘亮在这边经营了七八年,背后又有巡抚的靠山,在太仓的名声也是很大的,这些年就连当地的县衙的人,都是反过来巴结他的,俨然已经成了太仓的一霸!
知府这边派人一查,就有点明白了,巡抚家的下人告巡抚家的做事的人,这是不是和巡抚内宅有关啊,因此查了查告状的和被告的两人的背景。
下人叫齐正,说的很明白,庄子还有田地都是府里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