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铭原本是想和阿凤说句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能旁若无人的走过。
药已经好了,他滤好了药端起来时,抬头看向阿凤:他忍了再忍,还是没有忍住看向阿凤。
阿凤正在看他,痴痴的、毫不掩饰所有情感的看着他;只一眼,江铭就看明白了,阿凤的所有一切就是他,他就是阿凤的一切。
他的心猛的一抽。
阿凤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却不开口说一个字,就是默默的看着他,没有责怪也没有怨恨,就是那么平平静静的望着他。
江铭感觉她在看自己,又感觉她好像在透过自己的身子,在看着遥远的什么人:那个人,他也是知道的,那是从前的他。
他的嗓子忽然非常的干,眼睛也非常的涩。
“相公,相公。”屋里传来了杨玉兰的唤声,让江铭匆忙的回了一声,转头时他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有种做错事情的感觉。
阿凤可是害了杨玉兰的人,可是杨玉兰一不在他的面前,他就对阿凤生出了许多的念头来,却没有一种是愤怒?!
他真的不明白自己了,甚至有点相信自己从前可能真是个大混蛋,不然的话怎么会这样的呢。
江铭把药端进屋里的时候,篱笆门也被推开了:鲁柔柔等人回来了。
看到阿凤的脸,鲁柔柔立刻就怒了,长鞭马上就抽飞了西里屋的门帘;而郑小侯爷一脚就把椅子踢进了西里屋。
铁瑛却坐在阿凤的身边:“何必,又何苦呢?不如,跟我走吧。”
阿凤唤住了鲁柔柔和郑小侯爷,没有看一脸怒容冲出来的江铭,只是随意的答铁瑛:“跟你去哪里?”
“跟我去孤竹,跟我回去做太子妃,然后我父皇就会退位,你就是我孤竹的皇后。这天下间,谁也不敢再伤你一根汗毛,我发誓。”
铁瑛看着阿凤,从来没有如此认真过:“阿凤,跟我走吧,让我给你一个家。”
阿凤的眼皮眨了眨,又眨了眨,泪水却还是涌了出来,她只好抬头看向天空:想流泪的时候,她就去看云,这样就不会让泪流下来。
可是泪水却还在眼角缓缓的流下来,流进了她的鬓发。她只好假装不知,看着天上的流云叹了口气:“家?我已经有了家,你又如何给我一个家。”
铁瑛看着阿凤:“他都如此了,答应你的家又如何还在?”
“心若安处是吾家。”阿凤转头看向铁瑛,也极为认真的看着他,正正经经的答他的话:“我的心不在我这里,你懂吗?”
“他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可能这个家会破点,也可能这个家会有风雨,可是那就是家,我的家。”
她说着话合上了眼:“谢谢你,太子,真的。你是好人,是真的,非常好的人,我也很喜欢你的性格。但,他来的比你早了那么一点点。”
就早了那么一点点,而她就把心交了出去。心不在了,她又如何会答应铁瑛呢?
铁瑛看着她的脸,心下一痛转开了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道:“我会等,等到你死心,或是他真的能给你一个家。”
他说完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袍看向江铭:“我现在有点后悔救你出来了,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会有这么混帐的时候。”
“她脸上的伤,我不问。可是,再有下一次,我会带着她走;如果她不走,就是你我生死之战的时候。”
铁瑛说完转身看向小乞丐:“小豆子,咱们去做饭。”他拉起小乞丐就走,没有再多看一眼阿凤或是江铭。
走了两步他就和小豆子说笑起来,仿佛刚刚坐在阿凤身边那个无比正经的人,只是大家一时的眼花而已。
小豆子一步三回头的走向了厨房,过了一会儿他拿了一块毛巾回来:“母亲。”
铁瑛跟在他的身后:“没有想到这小子很有孝心,我就成全他让他自己拿过来了。”那意思,本来他是想自己拿毛巾过来的。
毛巾冰凉凉的,是用井水泡过的,放在红肿的脸上立时就让阿凤舒服不少。
“买马的不是镇上的人。”小豆子坐在阿凤的脚下,手里摆弄着随手拔下的草叶,眼睛也没有看阿凤,可是嘴里的话却是向阿凤说的。
“镇上的人也不认识买马的人。不过,死了的人已经找到了,就在河边,被人埋了。坑挖的挺深,如果不是银子给的多,怕是挖不出来的。”
阿凤的手微一颤,没有看向鲁柔柔或是郑小侯爷,只是拉起小豆子用毛巾给他擦手:“不是让你洗澡了嘛,看你这手脏的,一会儿怎么吃饭?”
小豆子不好意思了:“热水不够,叔叔不让我用凉水,所以只能晚上再烧水好好泡一泡了。”
他接过阿凤手上的毛巾:“母亲,我再去洗洗,你等一会儿啊。”
鲁柔柔看到了药炉,回头看一眼阿凤脸上的伤,倒底气不出一鞭子把药炉给打翻了。
阿凤叹口气:“你和个死物置什么气?”江铭刚刚没有作声又回去了,是他不想发作还是杨玉兰喊他了?
还有,他可知道他的亲兵死了两个,就在河边被人深埋地下呢。
屋里忽然传出一声怒吼:“阿凤,你这个恶妇,今天我不杀了你枉为人!”
鲁柔柔、郑小侯爷齐齐扑向了里屋,他们都憋了一肚子气,听到江铭的话此时正好打上一架:江铭就欠揍。
铁瑛默不作声的又坐到了阿凤的身边,嘴里叨着一片草叶,哼着莫名的小曲没有看阿凤一眼。
☆、215。第215章 弱点
江铭这次扑出来,被鲁柔柔和郑小侯爷拦着猛揍,哪里有还手之力:他本就是有伤之人,再加上一个鲁柔柔他都不是对手了,何况还有一个郑小侯爷呢?
他当真拼命鲁柔柔不会是对手。他是上阵杀过敌的人,和鲁柔柔、郑小侯爷不同,但他就算在此时也没有对两人下杀手。
江铭没有认真想过,被打的狠了也不叫,只是怒吼着骂阿凤:他下意识的认为鲁柔柔、郑小侯爷都不是死敌。
“你好狠的心,非要取玉兰的性命不可,是不是?!”江铭恨不得把阿凤拉过来问个清楚。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的生气,是在气阿凤不是他所希望的好人,还是在气他直到现在还不舍的休了这个妇人?!
鲁柔柔听的大怒,下手更重:但她和郑小侯爷都有分寸,想要揍江铭不假,但却不想把江铭打个好歹出来。
江铭只是感到痛没有受伤,所以他才能活蹦乱跳的骂人。
阿凤终于站了起来:“她死了没有?”
江铭大叫:“当然没有……”
“那你不赶快找大夫,在这里要死要活的做什么?是我要她死,还是你想要她死啊。”阿凤淡淡的一句话,就让江铭呆在了当场。
看到杨玉兰喝下药后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来,再想到院子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只有阿凤才能对药动手脚。
而且阿凤在他之前离开了里屋,在院子里呆了不短的时间,有那个机会也有时间下药。
所以他马上怒不可遏的冲了出来找阿凤算帐,可是却真的没有想到要找人给杨玉兰解毒:按说,最要紧的就应该是救人才对。
为什么,救人的话还要阿凤来提醒呢?
江铭在呆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阿凤:“你倒底是谁?”他看了一眼里屋:“我们,倒底都是谁?”
阿凤叹口气:“我要杀人,也不会笨到在你面前动手,你能不能不要变得这么傻?这样的手段,从前被你看到只有被讥笑的份儿啊。”
江铭没有作声,出去急急的寻大夫了。
杨玉兰在床上还在吐血,看到阿凤等人进来也没有惧意,反而笑了起来:“你们要杀了我,还是要打我一顿,趁着江铭不在的时候?”
“要杀了我,哈哈,江铭肯定会认定你是凶手,宁国公主殿下。到时候你说他会不会为我报仇杀掉你?”
“到时候杀了你后,他就会在怀念我中渡过一辈子——你们不要瞪眼,这对江铭来说是最好的,如果当真让他想起一切来,哈哈。”
“还要我再说下去吗,啊?如果在他为我报仇之后想起一切来,你们猜他一剑自裁后能不能原谅他自己?”
她说到这里又吐一口血,抬头看向阿凤:“他会不会原谅自己到时候他肯定不在乎,可是殿下你是在乎的,对吧?”
阿凤的脸绷极紧:“你倒底想要做什么,真的想和我斗到底?你是聪明人,这样下去对谁能有好处呢?”
杨玉兰看着她:“你走,让他忘了你。嗯,我看孤竹太子就很……”
一个杯子飞来,狠狠的撞在杨玉兰的嘴巴上,把她的牙撞了两颗下来。
铁瑛看着她无比厌恶的道:“你不要提本太子,你不配。”
杨玉兰嘿嘿一笑:“不能杀我,可是你们能打我吗?等到江铭回来一看,他肯定会把你们都赶出去的,所以我是巴不得你们能打我一顿。”
“你们人是多,又是公主又是太子的,认为我就会怕你们了吗?我告诉你们,我不怕,因为江铭是你们所有人的弱点,因为你们都在乎他。”
杨玉兰笑的疯狂:“就连孤竹太子,嘿嘿,居然也在乎江铭的死活,真真是让我想不明白。按说,你不应该恨死江铭才对吗?”
“不管怎么说,江铭的心眼下在我这里,你们就算贵为公主太子又如何,一根指头也不敢加在我身上。”
“是我,我就不会进来的,免得被我说这么大番话而羞辱。”她说到这里又是一阵狂笑。她有理由得意,因为真的无人能拿她如何。
阿凤看到她又吐血:“你倒真的狠,可是你就不怕这里大夫诊不出你中了什么毒,而你又不能拿出解药来吃,能对江铭说你有解药吗?”
“公主殿下,你不会认为我吃下去的真是毒药吧?对了,对了,药不是你下的,虽然江铭认定是你下的。哈哈哈。药不是你下的,你当然不知道是什么药了。”
杨玉兰笑的猖狂,笑的目中无人,因为她就是要激怒阿凤等人,如此她才有更大的机会让江铭和这些人反目。
“我怎么会吃毒药呢,我的性命可宝贵的很,我还要和江铭拜堂成亲,我还要和江铭生儿育女呢。”
她看着阿凤的眼睛:“我不会死,可是,公主殿下,听人一句劝,我要是你现在就离开,永远再也不见江铭了,绝不会等江铭回来。”
鲁柔柔上前掐住杨玉兰:“为什么,说,为什么?你吃下去的又是什么药?”
杨玉兰也不挣扎,任由鲁柔柔掐紧她的脖子,看着鲁柔柔的眼睛,用目光告诉鲁柔柔:她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江铭的声音:“大夫,这里,这里,快。”
鲁柔柔恨恨的把杨玉兰摔在床上,咬牙道:“早晚,我会好好的暴打你一顿,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疼。”
杨玉兰看着她不甘示弱:“来啊,你现在打啊,你过来打啊,你鲁大姑娘怕过什么,不会怕我这么一个弱女子吧?”
她挑起眉头看着鲁柔柔:“你敢打吗,你今天敢动我一根汗毛吗?”她说完忽然娇声道:“相公,相、相公。”
那声音里带着十分的惶急,还带着十分的害怕,就像是被大人在夜晚抛在家中的小孩子,在听到父母脚步声时呼唤。
江铭一步踏进了屋里,环视一眼屋里的众人,急步到杨玉兰的床前:“玉兰,他们欺负你了?”
杨玉兰抬眼看一眼阿凤,又飞快的低下头:“没、没有。”话刚说完,又是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她虽然说没有,但那个口气中的恐惧,与她那个吓到要死的眼神,都告诉江铭:这些人趁江铭不在的时候欺负她了。
只是,她不敢说。
☆、216。第216章 靠谱的诊断
江铭头也不抬的吼道:“滚,都给我滚出去!不然的话,休怪我不客气。”他说到这里看向阿凤:“你们家的人不是让你来取休书的嘛,你是不是想现在就要我写一张给你?”
他这还是第一次说到休书两个字,听得杨玉兰心头猛的一喜,而阿凤的神色一黯。
阿凤仔细的看江铭,可是江铭已经低下头去,让她根本无法看到江铭的脸,自然无法在他的脸上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为什么,江铭就说到了休书两个字呢?阿凤有些不解,因为杨玉兰的一连手段,她和江铭一直冲突不断。
但江铭如何的怒,也不曾提过休书:阿凤坚信,在江铭的内心深处,肯定有着从前的感觉。
正是江铭对阿凤还有感情,所以就算埋的再深,也会左右江铭的行为,不可能让江铭舍得放手阿凤。
就如,让江铭稍有一点点理智的时候,就不可能动手打阿凤一样;又如,打了一下阿凤后,他的心比阿凤的心还要痛。
那现在,江铭为什么就变了呢?刚刚江铭还很正常的,在杨玉兰的挑拨和阿凤的真诚之前摇摆着,忽然间他就对阿凤绝情了呢。
阿凤不明白,看了一眼那碗药,想起在院子里和江铭的对视,更不能接受江铭现在的变化。
可是江铭没有给阿凤想明白的时间,直接起身把阿凤等人都赶出了里屋,只把大夫一个人留在了屋里。
大夫很快诊完了,中间江铭出来拿了一次热水给杨玉兰,之后大夫出来开药方,对江铭叹着气道:“贵夫人是误食了药物,唉,如果不及时解毒,怕她会一辈子再也无法有孩子了。”
说完留下方子,说一会儿让人把药送来,就起身告辞了。
走时,这个中年大夫还特意看了一眼鲁柔柔,眼睛在鲁柔柔的胸前停留了好一会儿,其目光中的龌龊让人作呕。
郑小侯爷很自然的上前:“我送送你。”这一送就送了盏茶功夫,回来后他面色如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阿凤没有留意郑小侯爷,因为江铭出来对着她咆哮个不停:“你居然如此恶毒,怪不得当着我面说什么不会要玉兰的性命,你只是想让玉兰这一辈子都不能做母亲。”
“你害她丢了一个孩子还不够,还要她一辈子再也不能有孩子,你还能再恶毒些吗?”他拍着桌子:“我们江家没有你这样恶毒的妇人,我要休了你,马上休了你!”
阿凤等人都知道了杨玉兰吃了什么药,果然要比吃什么毒药都强啊,更能激发江铭的怒气;可见她也是用尽了心机。
“江铭,你听我说……”阿凤看向江铭的眼睛,四目相对,她看着那双冒火的眼睛却无法再说出一个字来。
她的眼中泛出了泪花,看着江铭眼中的恨意,泪水自眼中滚滚而落。
“你还要说什么,闭嘴,你给我闭嘴!”江铭一脚把椅子踢起来,向着阿凤直直的砸过来。
如果真的砸中,就会把阿凤砸个头破血流。幸亏阿凤身边有铁瑛在,所以椅子并没有落在阿凤的身上。
江铭指着阿凤的鼻子:“滚,你给我滚!永远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给我滚的远远的。”他气的抖个手找纸和笔:“我写休书,现在就写。“
鲁柔柔气的想大骂,却被阿凤拉住了。
阿凤拉着她的手泪水流了下来,扑在她的怀中放声大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哪里还能说出一个字来。
杨玉兰看的心放怒放,感觉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赏心悦目了:终于成功了。以后,江铭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郑小侯爷再也忍不住,手一甩:“从此以后,我和你割袍……”他一直认为自己就足够混帐了,却没有想到自小取大,被长辈们认为最明理的家伙居然能把人活活气死。
他的话没有骂完,因为他甩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一旁架子上的一花盆;花盆只是陶做的,种的也不是什么名贵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