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是皇上的意思绝不会有假。”她说到这里又叹口气:“再怎么说那也是皇上的骨肉,虎毒不食子啊。”
此时映日宫中德贵妃正阴沉着脸,看着天福和无双说的一句话和江老夫人居然完全的相同:“阿凤,那是皇上不想她死,她阿凤才能活到现在,你们给我记住这句话。”
“母妃,你真得看着她如此欺辱本宫?”天福不依的叫起来,对阿凤是恨之入骨了:“不要拿父皇来哄我们,父皇根本就不理会她的,怎么会管她的死活。”
德贵妃哼了一声:“你们懂什么!没有你父皇的意思,她一个小丫头能平安长大?我告诉你们,以后凡事要学着用脑子。在宫里最懂皇上心思的人不是我们,而是那些老太监们。”
“这么多年来,宫里虽然对安凤阁有所克扣,但是你们谁见着安凤阁短了吃穿,或是安凤阁的饭菜是馊的、衣服是破的、旧的?”
“宫里的那些老太监们心最黑也最狠,要整治人的法子多着呢,可是安凤阁那边这些年来可是太平的紧。”
“还有,冯太妃可是一直很关照安凤阁的,你们闹的太出格了,冯太妃真怒了,太后和皇上都要让三分呢。你们也不想一想,冯太妃又凭什么如此关照那个丫头?”
她说到这里烦燥的把帕子丢在一旁:“你们姐妹也不用向我瞪眼睛,也不用到太后那里说什么,因为这些话就是太后告诉本宫的。”
“是太后说的,懂了吗?所以本宫这些年来才没有动过那个阿凤一根头发,也没有理会过她——太后说如此就足够了,皇上就会明白,本宫手中的凤印就会一直在。”
“事实上,太后的话是对的。皇上多年来对本宫对你们姐妹如何,还用我再说呢?”她再次抓过帕子来。
因为太后总是教她要注意仪态,不要一点小事儿就胡乱发作;太后总对她说,在宫里比的不是谁更狠,而是谁更能忍。
虽然德贵妃并不认同,但是太后的话她还不敢违背。
“行了,阿凤的事情不要再提了。记住,不是不让你们对付阿凤,但是不能伤及她的性命;过格的,不能留下把柄,懂不懂?”德贵妃最后一句话很轻。
她当然不能看着女儿被阿凤欺侮的,更不可能让天福和无双把今天的事情忘掉。
要知道,那可是她德贵妃所出的公主,这天下间就没有人能让天福和无双受半点气。
“本宫去见你父皇,今天的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德贵妃想了想后又吐出一句话来,终于让天福的脸上有了喜色。
天福知道母妃这是要去找父皇告状了:到时候要阿凤好看!
她不把阿凤打个半死,她天福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德贵妃看到天福的喜色,再看看无双天真的双眼忍不住再次叹气:两个孩子还是没有历练过,所以才会在阿凤的手上吃了亏。
不过这也好,正好给了她籍口:那个阿凤永远不会知道,她今天和那个江铭的一闹,会让她失去什么。
德贵妃站起身来唤女官,那个阿凤她不能就此放过,而江铭那小子居然敢对两位公主出枪更是活腻了。
当她这位贵妃也如同那位先皇后死了不成?敢对她的女儿出手,就应该知道会承受皇家的雷霆之怒。
无双看一眼天福:“母妃,您去找父皇要怎么说——您是不是想借江将军……”
天福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母妃,我要你教训的是阿凤,只有阿凤!”
听到无双的话,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红色的身影,红到让她的心都开始发烫,发痒。
德贵妃皱起眉头来:“什么只有阿凤。最最可恶的就是一个外臣,居然在明知道你们身份的情形下,敢拿兵器指向你们。”
“这是要造反!”她的声音拔高了几声,带出来了几分冷酷来。
她,是绝不可能放过那个江铭的,因为江铭一死阿凤就没有了未婚夫。
没有了未婚夫,那个阿凤要如何出嫁,又如何受封、如何开府建牙?
阿凤她想过出宫建府舒心的日子,问过她德贵妃没有?
德贵妃想到进宫后就被皇后压了一头,如今她的女儿们又被阿凤掌掴。
皇后你再厉害如今也死了,就让你在九泉之下看着我如何修理你的女儿吧,看你能不能再使人来为罚我。
十几年来她因为太后的警告,不敢直接对阿凤如何,但是她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做。
她努力让人们淡忘了阿凤,如今阿凤却想跳到天福和无双的头上撒欢,嘿,真当她德贵妃也如先皇后一样不在人世了吧。
在宫里,有母亲和没有母亲差别可是很大的——这一点,就是她今儿要教给阿凤的。
天福根本不惧德贵妃,也不理会德贵妃拔高的声音:“母妃,我说了,只找阿凤算帐!”
“没有阿凤,那个什么将军也不会对我们姐妹做那些了,后来更是阿凤指使他做的。是阿凤该死,母妃。”
德贵妃看向天福:“你这孩子!”
自己女儿自己当然清楚,所以天福的心思瞒不过德贵妃——但是江铭,不行。
德贵妃为了女儿好,绝不可能允许天福对江铭生出情意来。因此,天福的话更让她坚定了杀心。
“不杀江铭,阿凤怕是要跳出深宫,以后你们见到她都要施礼问安口称长姐——天福,你肯吗?”
知女莫如母,德贵妃知道如何才能让天福转变心意。
☆、17。第17章 赐座
天福听到阿凤会被册封为长公主,一口气直冲脑门想也不想的道:“本宫不肯,她是什么东西,也配做本宫的姐姐?!”
德贵妃轻轻拉起天福的手来:“那就对了。走吧,跟本宫去见你们父皇。记住,到了那里不要多说话。”
“一切皆由本宫来说,除非是你们父皇问你话而本宫又不能答的时候,你再开口。但要记住了,委屈,天大的委屈。”
无双在一旁轻轻的补充道:“惊吓。”
德贵妃回眸看一眼小女儿,眼底闪过了欣慰。
如果说两个女儿都像天福这样,她真得会早早累死;幸亏有无双这个乖巧的女儿,不会给她添麻烦,而且还能代她看着天福。
“听到无双的话没有,你们被吓到了,吓坏了,而且很委屈。在京城之中你们差点伤在长枪之下,何止是委屈呢。流泪,知道吗?”德贵妃又叮嘱天福。
天福是最不让她省心的孩子,不多叮嘱几句怕到时候不知道又要给她闹出什么乱子来。
听到德贵妃的话天福的嘴嘟起来:“哪里说落泪就能落泪呢?我是生气不是伤心。”
德贵妃无奈的很:“没有眼泪假装总会吧,低下头小声说话总会吧?”她看向无双:“到时候还要靠你了,无双。你父皇也最宠你。”
无双乖乖的答应,立在天福身侧无比的懂事:“我知道,母妃。”
天福回头瞪一眼无双。
如果不是德贵妃在,她直接送两个大白眼珠子过去了:恶心不恶心啊,用那种声音说话,又不是小孩子了。
德贵妃带着天福和无双赶到御花园的养心阁时,皇帝正坐在御座上看奏折——对于皇帝何时在何处,宫中再没有人比德贵妃更清楚。
皇帝抬头看到德贵妃母女三人笑了,让人赐座:“你们怎么来了?知道朕乏了吗?”
德贵妃还没有开口眼圈就红了,对着皇帝就跪在地上:“妾请皇上为妾做主。”
养心阁四面的窗子都是打开的,阳光洒进阁里,把皇帝的身影拉的有点长,就像他的脸一样。
而同样的阳光也拉长了宫门前人的影子。
看着高高的宫门,江铭看向阿凤:“殿下,你要不要先回……”
阿凤摇头:“这样就好。”
一年也只见那么一两次皇帝,而且是远远的:一年里的节庆日子不少,但是皇上通常都会让人传旨不必阿凤前去祝贺。
因此也只有新年的时候才会见皇帝一次,另外一次就是皇帝的生日,不过也有时候皇帝不见她。
就算是允许她前去,她也远远的被安排在后面:谁让她没有得到册封呢?
盛装打扮随着众人一齐给她的父皇叩头,她想她的父皇从来就没有看到过她。至于盛装,她也只有那么一套衣服,就为了见她的父皇所备的。
而今天,阿凤不想再去换那套又沉重又华丽的衣裙。
平日里的她就是这个样子,所以她就要如此去见她的父皇,要让她的父皇能看清楚她:不只是她的人,还她十三年来所过的日子是什么模样。
“你有什么倚仗?”阿凤看向身边的江铭,很不明白他为什么一路行来如此的心平气和。
那可是天福和无双,不提德贵妃单凭她们是皇帝的女儿,江铭刺出的那一枪就足以让他掉脑袋。
当然了,她是不会让江铭被父皇问罪的。可是,她相信江铭绝不是因为有她在,才会如此的胸有成竹。
江铭眨眨眼睛:“殿下,你能见死不救?”
阿凤微皱眉头:“你,好厚的脸皮。”她差点没有冲口而出一句——我凭什么救你?!
她不会让德贵妃等人害江铭,但江铭如此说话却让她有点气闷。
“我是大叔嘛,大叔自然是有妙计的。”江铭负起双手来,施施然的走了两步回头:“殿下,你不是看我的背影也看得……”
阿凤的脸一下子红了:原来,他真得什么都看到了——知道她看他的脸的看到失神!
可是你看到了也不用说出来吧?阿凤恨恨的瞪过去,却发现江铭早已经回头:一个男人迎着他们两个上来拜倒在地。
是江铭的副将马尚。
阿凤的牙根有点痒,咬了又咬也没有消去多少痒意:可恶的江铭,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马尚小声的对江铭说了几句什么便退到一旁,恭敬的给阿凤和江铭让路。阿凤当着马尚的面儿也不好再和江铭算刚刚的帐,只能目不斜视的走过。
“大叔,你走错路了。”阿凤停下脚步唤江铭,故意用“大叔”两个字来气他。
谁让他那么可恶呢,所以他越是在意大叔两个字她越要故意用大叔称呼他。
江铭没有答话,指了指前面:“有人来了,想必是来请我们的。”
他把我们两个字说的顺口至极,就好像他和她本不是今天才见面,而是自幼长到大的家人般。
一个小太监小跑过来,看到江铭和阿凤先弯下腰去:“皇上在养心阁急召殿下和将军。”
阿凤再有多少话,如今有个带路的小太监也只能全闷到肚子里,偏江铭还在她怒瞪过去时,对她挤了挤眼睛。
何其得意!
阿凤的牙又痒了。
养心阁里静的只有德贵妃的轻泣声,皇帝支着额头坐在御座上,阳光根本照不到他身上,也就让刚刚进来的阿凤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
德贵妃看到阿凤和江铭那叫一个激动:“江铭,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行刺公主,要造反吗?!”
好大的一顶帽子就飞了过来,扣在了还没有来得及向皇上叩拜的江铭头上。
阿凤没有抬头,她低垂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对御座上的那个男人屈了屈膝:“父皇。”
声音倒不算小,只是那声父皇喊的很勉强,勉强到长耳朵的人都能听得出来。
皇帝的眼角微动,抬起头看向阿凤,眼神一阵的恍惚:原来,已经十三年了。
殿上安静了下来。
德贵妃瞪着江铭,天福瞪着阿凤,她们母女想把眼前这两人生吞活剥了;而无双看的人却是皇帝。
江铭没有理会德贵妃的话,在阿凤之后向皇帝行君臣大礼:“臣江铭见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的眼睛一转,他看的人是无双:无双的眼睛马上移开了;他才把目光再次落在了阿凤的身上。
“赐座。”他终于开了口,平平静静的语气,听不出他现在的半点心思。
☆、18。第18章 老实人
皇帝开了口那就是圣旨,可是却让太监微微愣了愣:他们不知道皇帝是想给谁赐座。
阿凤行过礼了,江铭也行过了礼:两个人都站着呢,皇帝是想让谁坐啊?
皇帝不说有谁敢问?小太监们只能去看皇帝身侧的张有德张公公。
张有德的眉头一皱,这几个小兔崽子平常看着挺机灵,现在怎么就变成了木头脑袋?他微一瞪眼,几个小太监连忙搬了两个绣凳出来。
德贵妃看到后转头一脸的不相信:“皇上!”
合着她在皇上面前又是哭又是说的闹了半天全是白费功夫——阿凤这个贱婢和江铭这个小子居然还在皇上面前有了座位!
皇帝身子向后靠了过去,半倚半躺在御座上,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德贵妃:“爱妃,怎么了?”
不温不火的语气,就仿佛在同德贵妃说今儿中午咱们吃的素一点怎么样?
德贵妃指着江铭:“他带着一骑人马冲撞天福和无双,而且还对天福和无双出手,长枪就贴着两位公主殿下的头刺过去——这不是目无君上是什么?”
“此子有不臣之心,不然绝不会对公主殿下无礼的。”她说到这里扑通跪倒在地上,满眼的泪水:“妾请皇上降罪于他,为天福和无双做主。”
“两位公主殿下如何还是小事儿,皇家威严是大事儿啊,皇上。如果此事不降罪,岂不是让人以为皇家可欺?”
“长此以往必成大祸啊,皇上。”德贵妃分明是为了私怨,却偏要扯上什么皇族、什么国家。
阿凤并没有皱一下眉头,因为这在宫中是常态,见多了也听惯了。
皇帝轻轻的“哦”了一声:“说的有道理,那依爱妃所见,应该如何处置江铭?”
德贵妃闻言精神一振:“杀一而儆佰!”
皇帝终于抬头看向了江铭。
阿凤也抬起头来,第一次如此清楚的看清楚了自家父亲的脸长什么样子。
那双眼睛?她的心微微一颤,万万想不到她的父皇眼底居然有一抹意味深长:没有怒气,半点怒气也没有。
虽然她和皇帝没有相处过,但她还是一眼就看清楚了皇帝目光里的东西。
“啪”的一声响起,是皇帝把手中的奏折摔在了桌案上:“江铭,你可知罪?!”他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在养心阁中回荡的余音都仿佛带着十二分的怒意。
阿凤还在盯着皇帝,她看的很仔细,皇帝依然没有真正的发怒:他的手很稳,身体很放松。
不管皇帝脸上的神色如何,他的人歪在御座上就让她只有一个感觉:躺的很舒服。
她想了想认为还是先不开口,看看再说。因为,她对她的父皇真得不了解,所知的那点都是听人说的。
而听人说的,有太多都做不得准:江老夫人已经是一例了。
现在关系着江铭的性命,她认为应该更为慎重一点:此时,阿凤根本没有觉察到自己心中的紧张,连她手心里出现的冷汗她都没有发现。
江铭的性命,让她的全身都绷紧了。
江铭抬头看向皇帝,然后垂头抱拳:“臣,不知罪。”
面对皇上的厉喝,他答的如同一碗白开水般的平淡,淡到能让人生出那就是一句废话的感觉。
“不知罪?!”皇帝的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江铭:“难道贵妃是在诬你不成?!”
江铭看一眼江贵妃后,看向皇帝依然是那种平静到淡如水的语气:“臣,只是请公主阅兵。”
一句话就让殿上静了霎间。在那么一霎间,养心阁中所有人都愣了,齐齐的看向了江铭,想在他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阿凤看着他的脸,其实真得希望他的脸上现在能长出朵花来,至少比他那句话可有意思多了。
请公主阅兵?!
这是借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