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姑娘要去更衣,可能是因为她身上所穿并不是她出去时所穿的那一身吧?旁人的衣裙穿着总是不太舒服,反正我是不太喜欢穿旁人的衣裙。”
阿凤闻言一愣,纯儿出去那么久回来还换了衣裙?再联想到她打发去的人在宫里遍寻纯儿和她的父皇,却一直也没有找到人,她心里忽然就跳出一个把她自己吓一跳的想法。
肖有福笑着拍了一下福锁儿的头:“去你牡丹姐姐哪里拿吃的吧?有了公主的话,想要吃什么就拿什么,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你牡丹姐姐也不会管的。”
福锁儿的眼睛亮的吓人:“真、真的?想拿多少就拿多少?”给阿凤吃的果脯点心,当然同宫人平常所吃的不一样,但更重要的是,能得到公主的赏赐,还是这种由着她性子来的赏赐,那是天大的体面。
肖有福笑着用拂尘轻敲她:“当然是真的,公主岂会有戏言?只是,你可忘了规矩啊,只此一次,懂吗?”
福锁连忙称是,然后向阿凤跪倒叩头谢赏再告退,就去找牡凡拿她最最心爱的物件儿了。她,在安凤阁里可是大大有名的小吃货一枚,有的吃那就是天大的幸福。
肖有福看着福锁儿离开,回过头来见阿凤还在发呆,轻轻的咳了两声:“有时候,看到这些孩子能如此简单的快乐,我就感觉自己也年轻了不少。”
“唉,如福锁一样能这么简单的开心,也就是像她这样年纪的孩子才有啊;人,只要长大了,总会生出这样那样的想法来,有些是性格使然,有些却是经历让人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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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9。第989章 裂缝
阿凤感觉肖有福的话中有话,认为她和肖有福之间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的,便想开口问问肖有福。
她认为有时间要找个机会和肖有福好好的聊一聊,不要因为肖有福对她生过疑,就把两人的关系拉的那么远了,她还是她肖有福自然就还是肖有福才对。
“肖公公,”她开口唤了一声:“你……”她刚张开嘴巴,肖有福就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殿外传来了纯儿的声音:“公主殿下可睡下了?”
阿凤对纯儿生出了一丝疑虑来,再加上肖有福明显不想在此时谈,她也就收回了要说的话看向了殿门口。她人也站了起来,没有说话就已经展开了笑颜。
如果是她对纯儿没有半丝怀疑时,绝不会表现出如此的亲热来,因为以她和纯儿的关系根本不必把亲热带到表面上来;她相信纯儿也会如此想。
但是她经过那么多的事情后,也学会了不少的东西,比如说像现在的亲热举止,就是很好的掩饰:纯儿应该是希望看到她这个样子的。
纯儿看到阿凤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来:“我就知道你睡不着——皇后娘娘还好吧?”她的话里透着一种关心,不管是对阿凤还是对皇后,都显示出在她心中的份量之重来。
只是,这份关心就像阿凤此时待她的亲热一模一样,看上去都是极自然极好的,但是真相如何就只有纯儿自己知道了。
阿凤拉着纯儿的手坐下来:“我哪里睡得着,连坐都坐不住呢。”她上下打量着纯儿:“我父皇没有为难你吧?我当时想的太过简单了,父皇在气头上真不该让你跟上去的。”
“我让好几个人找你,却一直找不到你,我的心就提到现在。”她看着纯儿的眼睛:“还好还好,你什么事情也没有,不然的话我真的不会原谅我自己。”
纯儿把手自阿凤的手中抽了出来,很自然的去抚耳边的头发,仿佛只是因为要理一理头发才抽出来的手——她其实是不自然了。
因为她和阿凤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姐妹、朋友,而皇帝也一直算是她的长辈;她今天的所为,就算她自己暗自思量,也感觉很羞愧的。
“你想太多了,皇上生气也是因为他待你和皇后娘娘是真正的关爱,又怎么会伤了我呢?看在你的份儿上,皇上就算真的生我气,也不可能会伤我的。”她再抬起头看向阿凤时,目光便清澈无比了。
羞愧是有的,但是她并不后悔所为。有些事情总是要做的,因为她要活下去,且还要活的很好。报仇嘛,那只是顺便而为。
“皇上心情不好不想见人,吩咐我弄了几样小菜还有酒,在御花园里找个僻静的地方坐着吃了好长时间的酒。我也担心酒多了伤身,所以劝皇上了几次。”
“可是皇上听不进去,好在皇上酒量不错,又吃的极慢,倒也没有醉。只是我没有怎么伺候过人,笨手笨脚的把酒壶打翻了,还不小心弄到了裙子上一些。”
“如果不是怕酒气太过熏人,我就直接过来见你了。不过,我的小毛病你也知道,受不得半点脏——说什么怕酒熏人,倒不如说是我受不了自己身上的酒气,还有旁人衣裙的味道,先去冲了凉。”
她说着笑了起来:“那身衣裙,还是我偷偷拿的,要快些让人洗了送回去。偶尔做回小偷儿,还真是挺有趣的。”
阿凤收回自己的手,不着痕迹的拿起茶来喝——虽然她半点也不渴:“你呀,也有调皮的时候。”
如果纯儿过一会儿再解释她先去洗澡更衣的事情,阿凤也就相信了她的说辞;当然了,阿凤现在也不是听出了什么破绽,只是感觉纯儿的话不尽不实。
比如说,在御花园的僻静处吃酒,那个僻静处是什么所在,纯儿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反而要说的那么模糊呢?
阿凤本来想要问一问纯儿的,不过还没有找到机会问纯儿为什么换了衣裙回来,纯儿就自己解释了。
悄无声息的,阿凤和纯儿之间就有了缝隙,只是不知道是两人都感觉到了,还是只有阿凤察觉了。
阿凤胡乱把皇后和皇帝争吵的事情说了说,烦燥的道:“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原本还想问问母后如何救江铭,现在我哪里还好意思给母后添麻烦。”
“你不要烦恼了。”纯儿拍了一下阿凤的手:“皇上待皇后的心,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如若不然的话,太后又为什么总要和皇后娘娘过不去呢。”
“皇上吃完酒时就已经有了悔意,感觉不应该发作皇后的。柳氏本来就有罪嘛,皇上只是有点拉不下脸来——这是你我之间说话啊,实在是有些大不敬呢。”
她吐了吐舌头:“相信这两天皇上就会和皇后和好如初了,你不用担心的。江国公那里,皇上不可能让你大婚的时候没有新郎,因为今天皇上还说让我在你大婚后好好的照顾你呢。”
“如果你实在是想念江国公,不如就让江国公向皇上认个错。皇上,也不过是一时气愤,而他是皇上啊,怎么也要有个台阶下的,江国公把自己关到天牢里去,也实在是有点……”
她笑着抱住阿凤:“你不要打我啊,我可不是说你们家江国公的坏话儿,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阿凤笑着去挠她的痒:“让你再乱说话,什么叫做你们家的?!看我不好好的教训你。”不过对于纯儿所提的让江铭认错的事情,她却没有回应。
纯儿也好像因为笑闹忘了此事,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各自整理头发,也就没有再提起江铭来。至于江铭的信,阿凤也没有对纯儿说。
纯儿不是十成十的待阿凤,阿凤也就无法做到放开胸怀对待纯儿。
送走纯儿后,阿凤忍不住叹了口气:“肖公公,这就是你所说的经历改变了人吗?纯儿,好像是真的变了。”
肖有福没有答话,只是接过宫人手中的大氅给阿凤披到了肩膀上。
“肖公公,你真的不是外人。对于我来说,你不但是我最相信的人之一,还仿佛是我的半个长辈,以后有什么话你直说无妨,对与错都不要紧的。在这宫中,不,就算是在宫外,有话直说的人也不多了,我真的不想还要和自己人多转几个弯儿。”阿凤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肖有福扑通一声跪下了:“折煞我了,公主。您可千万不要说什么长辈的话,我绝对是不配的。”
阿凤摇摇头:“这不是说与不说的问题,也不是配与不配的问题,你知道我的,肖公公,我说了出来就是我心里真的如此想。你如何说,也不可能改变我心中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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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0。第990章 剪刀
肖有福闻言抬头看向阿凤,仔细的看了看后他自己爬了起来,拍着衣裙上的尘土笑了,笑的很开心。
“公主殿下,我和张有德几个老家伙当初虽然知道皇上的心意,对你都是在暗中百般的照顾,但是却从来没有指望过什么。就算是后来,我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想找个可以给我一个地方安心养老的人时,张有德和吕有寿他们也不看好殿下呢。”
他笑的抿了一下嘴唇:“可是,我向来看人极准的。”他很自得的腆了腆肚子:“不过就算我知道殿下是极为忠厚的人,却并非就没有半点担心。”
“殿下的问题还是太过忠厚了。殿下您不要反对,我知道您该狠的时候也能狠,该用手段的时候也不会犹豫,但是你对自己人太过忠厚,对身边的人也是太过忠厚了。”
“这个忠厚是指,您不会收买人心。您只会以心换心,可是不要说是在宫中,就是在宫外,殿下你认为用心就十成十的能换回旁人的心来吗?真的不一定啊。”
阿凤瞪起了眼睛,抬头指向肖有福:“你、你居然是这样想……”她只是一时有感才会说出那么几句话来,绝对没有要收买肖公公的意思。
肖有福笑的眯着眼睛:“我当然知道殿下不是在收买我,这一点我还是很相信自己的眼睛。唉,看的太多了,有些时候我倒很怀念从前那什么也看不透的时候呢。”
“人,要活的快乐,其实只要活的简单就可以。要活的简单,要么有大智慧要么就不聪明。”他摇摇头:“说到哪里去了,人真老了,说着说着就不着边际了。”
肖有福认真的看着阿凤:“我知道殿下您不是在收买人心,但是您要记得你刚刚对我说的话,嗯,把它变成一种手段。”
“将心换心好,但是有时候总也需要一种手段的。殿下你是无师自通或是福至心灵,反正您只要记住就好了。”
他还真的从来没有如此多话过,在阿凤面前少了一份恭敬却多了一份随意。这一份随意,是因为他真的把阿凤当作了贴心贴肺的人,可以托以终老的人。
阿凤翻个白眼:“惹出你这么多话来,我早知道还不如不说了呢。”
肖有福笑眯眯的:“我已经听到殿下亲口说出来了,嗯,到死那一刻我也不会忘得。”他心情极好,但是也没有忘了自己的差事:“殿下,有些事情我不能直言的。”
“因为我的身份在这里,如果我不谨记这一点而逾越了,那么底下的人就会有样学样;而殿下您也习以为常,最终规矩荡然无存也就罢了,还会让底下人生出各种不应该有的念头来。”
“这一点,殿下年岁日长总会明白的。”他欠了欠身子,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那个意思很明白——以后有什么事情他不便明说的,依然还是不会直来直去的告诉阿凤。
阿凤也拿肖有福没有办法,因为肖有福所为是真的为她好,只是这个好并不是她能认同的:就算如此也不能抹掉肖有福的那份心,所以也就只能随他去了。
“纯儿,对我父皇还真的有信心呢,实在是太有信心了。”她喃喃了一句转身:“我也不是在对肖公公你直说,我只是在自言自语。”
肖有福眼底全是笑意:“今天的月色,真不错。”他的心里却在说,纯儿姑娘,你也小看我们殿下了;如果你肯老老实实的,我们殿下必不会负你,一个郡主是铁板上钉钉啊。
可惜的是,据他观察纯儿的长相,可以确定纯儿没有这份福气了——阿凤不懂,但是他久在深宫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纯儿已非处子之身。
纯儿回到屋里后和衣躺下,睡了有两个时辰后忽然就醒了过来,起身仔细的听了听声响,又轻轻打开一点点窗子往外看,确定外面没有一个人后,她才搬了凳子自后窗离开了。
她选中这间屋子,就是因为它有一个后窗;而后窗下早被她放好了凳子,很轻松就跳到地上,然后她没有惊动一个人而自后门离开。
她,有后门的钥匙。
肖有福在屋顶上伸个懒腰,他自己都记不清楚有多久不曾做过监视人的事情了;他,已经是宫中的大总管,就算需要监视某人也不需要他亲自出手。
今天晚上他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可能是人老了睡眠浅所以找点事情做,或者干脆就是技痒了,想要再重温一下年青时候的所作所为。
肖有福跟的不远也不近,也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因为他可以断定纯儿不是去见那个主谋:如果那么容易就能找出那人来,那人就真的不配他肖有福亲自出手了。
纯儿在一件老海棠树的树洞时掏出来一个东西,然后转身就回去了,中间没有半点的迟疑,更没有要等待的意思。
她出来只是取东西的,而不是要来见人的。重新回到房里,纯儿才把取出来的东西拿出来,也不过是一个折成小狗样的方胜罢了。
折开,上面也只写了一句话:一切都要以长公主的大婚为要。
纯儿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轻轻叹口气把纸放到灯烛上点然了——福锁儿忽然进来了的打着哈欠:“姑娘起这么早?”
被福锁给吓了一跳,纯儿拉了福锁上床,心里却在琢磨:这个孩子如果知道她刚刚不在房中,那她要怎么做?
杀人灭口吗?她下意识的看一眼福锁精致的小脸,手心里一下子布满了冷汗:她,真的有点下不去手。
“你来找我有事儿?”纯儿拉着福锁躺好:“我口渴起来喝点水,你怎么也睡得这么浅?”她忽然有点警醒:会不会是有人指使福锁儿看着自己的?
冷汗浸湿了她后背的中衣,一只手不自禁的伸向了枕头下——那里有她放着的一把剪刀。
摸到剪刀的霎间,凉凉的触感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如果真有人让福锁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她把人杀了岂不是就向人证实她心中有鬼?
福锁打个哈欠拉了拉被子:“你点起了灯来,我睡的时候忘了放下帐子来,被光晃醒了。我还以为是天亮了呢,还好,不是,还能多睡一会儿。”
她话说完人就睡着了,睡的那叫一个踏实。
纯儿看着福锁的小脸,感觉自己真的想多了,因为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才会如此的草木皆兵:一个来暗中看着她的人,如何能睡的这么踏实?
☆、991。第991章 任何人
现在的安凤阁当然不是从前的安凤阁了,就算它处在御花园中最为僻静的地方,天还没有亮这里就已经人来人往的川流不息了。
当然,安静还是一样的安静,人再多也不会多出什么不应该有的声响来。
纯儿如今是安凤阁的名义上的宫人,所以一早起来她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虽然不用她亲去做,但是很多人都要她来安排一天的差事。
倒是福锁儿还是很清闲的。其实没有阿凤的话,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安凤阁里又没有那种喜欢欺负小孩子的恶人,所以她平常并没有多少事情。
之所以让她跟在纯儿的身边,也纯粹是因为那是个好差事且清闲;因为对于福锁儿来说,还有什么能比交好一个在阿凤面前大红大紫的人更好呢?
福锁儿一早起来就叨着东西吃个不停,不过手上也没有闲着:她是个机灵的人,没有差事就帮着这个打个下手,或是给那个搭把手——所以,她才能在安凤阁里人人喜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