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笑了起来:“说的,嗯,有那么一点道理,不过有些事情就算朕拥有四海,也不能心想事成呢。”他说到这里看向皇后,眼底闪过了的当然是柔情万种。
阿凤看的一愣,她就在那一霎间真的分不出来皇上眼底的深情是真还是假:就像皇上脸上的欢喜一样,谁能知道他是真的在高兴呢,还是当脸上的欢喜是一只面具?
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生活多年,她的母后是不是能分得清楚?就算分得清楚,这样的日子只怕也太过辛苦了吧。
她忽然间感觉,带皇后回来好像错了。如果她和江铭带着皇后在外面生活的话,能不能让皇后更开心她不能确定,但是皇后的日子肯定会简单太多了。
阿凤轻轻一点转头,却发现贤贵妃的目光刚刚自皇后身上移开,眼角噙着的却是一丝冷笑,冰冷的仿佛那杀人利器的寒光。
☆、712。第712章 皇后之子
贤贵妃的目光微一闪,目光就变了,温暖如春且带着几分敬仰,仿佛她看到的人不仅仅是皇后,还是她心目中的神一般。
目光里的东西很纯粹,如果说那是假的,就连阿凤也不得不说,这世上就找不出什么是真的来了。
所以阿凤相信贤贵妃现在眼中的一切不是假的,只不过她所敬仰的、所喜爱的不是她的母后,而是她母后的身份:再简单一些来说,那是那张皇后的宝座。
贤贵妃目光收了回去,并没有抬头看向阿凤,又和身边的几个妃嫔说笑起来;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温柔,完全无害的温柔,仿佛她对每一个人都只有善意。
阿凤移目看向外廷席间的江铭,但倒底相隔太远,就算是有什么话也不方便说;她便又看向了跪在皇帝身前不远处的马尚书。
要让皇帝和皇后再给她生一个弟弟?这个主意倒不错,但也说不上多好来。现在她的父皇并不缺少儿子,且成年的就有好几个了,如果皇后真的生一个皇子,嘿嘿,对大楚而言并不一定是好事儿。
皇后所出的皇子那是正经的嫡出,根正苗红,依礼依法那都应该是太子爷;可是,他的年岁太小了,实在是太小了,要等到他长大成人才能和他的兄长们一较长短。
问题在于,他的兄长们会等他长大吗?就算有皇帝和皇后的相佑让其长大了,到时候他的皇兄们也已经羽翼丰满:他要登基为帝真的要让他的皇兄们同意才可以啊,不然那就是泼天的大祸。
可是不让皇后所出的皇子为太子,那于礼于法不合,且对皇后以其本身都是一重威胁:谁为太子能看着自己根正苗红的小弟弟放心?
他日其它皇子登基为帝,又岂能真的愿意自己母妃及他自己头上还压着皇后这样一人?
好处仅仅在于,皇后和皇帝又多了一个儿子,阿凤又多了一个弟弟。
如果皇后在生了阿凤之后又能为皇帝诞下皇子,那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其它,只要好好的把皇子养大、教好就可以。现在,却太晚了,真的太晚、太晚了,皇后“死”的年数太多了。
一切,都不再是当初。不管皇帝是如何想的,也不管皇帝当年是如何答应皇后的,如今都已经过去十多年,所有的事情都和他们所想的完全不同:很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解释,来不及了。
所有的,都不来及了。包括帝后从前的感情,包括帝后从前的打算,包括帝后从前认为的幸福生活。
天福微一眯眼睛:“这人,居心不良啊。”她的声音很小很小,也只有阿凤听到了。
“皇上所言极是。”马尚书跪在地上连叩三个响头:“皇后膝下不能空虚,太子之位也不能再虚悬——如今天下承平,正应该有太子即位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此话倒也不假,大楚经历如此大变后,如果此时能有一位得人心的太子即位,那真的能安很多人的心。
“臣等,”他说到这里再次叩头,话却并没有马上接着说下去,而是等着那些起身赶到他身后的大臣们跪下后才道:“臣等奏请皇上,应该给皇后过继一子以继太子之位。”
皇后一直不曾有什么表示,她坐在那里就好像是个木雕般,脸上的微笑虽然亲切却并不真实:人在这里,但是她的魂儿却早已经不知道飞去哪里了。
就算马尚书说了这么久的话,她也不曾有过半丝的表示,直到马尚书提出要让她过继到膝一子时,她才看向了马尚书。
目光平平静静的,皇后似乎很少动气,只要事情不会牵扯到阿凤的性命,这天下间就没有什么能让她动怒:“过继?本宫有皇子数人,你要本宫过继什么人,或者你是想让本宫过继哪一个皇室之人?”
她好似是真的很不解,话里没有一丝怒意,而且声音也清清淡淡的;可是话里的意思却如同刀锋一般,收割走了马尚书等人脸上所有的笑意。
皇后故意把过继两个字误解了,因为在名义上来说,皇帝所有的皇子都是皇后的儿,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来说,她还真的不需要过继什么人。
但是她没有为皇后诞下皇儿,所有的皇子都不是嫡出的,因此马尚书等人才会那么开口:把一位皇子记入皇后的名下,从此之后那位皇子就拥有了嫡出的名份。
对记入皇后名下的皇子而言,当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轻轻松松就占住了大道理:根正苗红,理所当然的太子之选啊。
可是对现在的皇后而言,她没有任何的好处。首先,她并非不能生,还有她现在对皇帝的感情因皇帝的变化而生出变化来,所以并不是很在意现在所有的一切。
她还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还没有想清楚接下来、甚至是以后几十年她要如何过活,所以马尚书等人的提议,真的很不合她的心思。
马尚书等人连忙叩头请罪,然后解释了一番,言明了他们只是想让一位皇子记入皇后的名下罢了。
皇帝的眼睛略眯了一下,端起九龙杯来吃了一口,扫了一眼那些坐在一处的皇子们,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此时,不管是谁都无法猜透皇帝的心思,谁也不知道马尚书的话是不是得皇帝的心;他放下九龙杯后又拿起了点心来,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着:天下什么事情也不如他手中的点心重要。
皇后转身看了一眼皇帝,身子微微的往右靠在了凤座的软枕上,和皇帝也就拉开了距离;她转回目光后取了一枚果子,却只是把玩并没有吃:“嗯,本宫不知道,是哪位皇儿有这样的心思?”
“皇儿有这样为你们父皇分忧的心思,应该直接对你们父皇说才是。”她说完阻止了身边宫人要为她切开果子,直接咬了一口果子:“何必如此劳动朝中的诸位大臣呢。”
马尚书等人的脸上出现了很精彩的神色,不少人都因为太过错愕而抬起头来,能让帝后把他们脸上的精彩尽收眼底——皇后,怎么变了呢?
皇后不应该是这样的,因为皇后向来是贤后,名满天下的贤后:心中有着天下、有着百姓、有着大楚社稷的贤后,怎么可以如此说话呢。
☆、713。第713章 不知情
阿凤并不意外。阿凤对她的母后很有信心,并不认为这些人能让她的母后吃亏,所以她注意的人并不是马尚书而是贤贵妃。
至于皇帝嘛,她对自己那个父皇真得没有太多的指望,自懂事以来就依靠自己的阿凤,如今依靠自己已经成了习惯,所以她压根就没有去想此事会由他的父皇来解决。
如果她的父皇真的是她所想要的那种父皇,自她和母后回宫的那一刻起,她们母女就应该在他的保护之下,完全不应该再被人欺侮一星半点儿。
可是,没有。所以,阿凤完全把皇帝丢到了一旁去,在她的脑子里,皇帝和她并不是一路人。
贤贵妃并没有看向皇后,她身边的人都看向了皇后,唯有她还在低垂着头;正是因此才让阿凤微皱了一下眉头:贤贵妃是料到了她母后的应对,还是说要掩饰她脸上的某些神色才不敢抬头的?
马尚书被皇后的话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叩头:“皇后娘娘莫要误会,此事是臣等的意思,和各位皇子们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本宫知道,本宫知道,”皇后笑着点头,温和的声音、温柔的表情:“此事当然和皇子们没有关系,尤其是你们将要提及的那位皇子,更是不会有半点的关系。”
她说完扫了一眼皇子们:“皇儿们,你们说是不是?”她真的有些恼怒,宫中的一切她当然是熟悉的,可是她却没有料到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太能容忍这些了。
从前,她不断的提醒自己是皇后,所以努力的要求自己做到最好:面对宫中、外廷所有的算计,她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从容容却又大大方方,才会落一个贤德之名。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几年里她是如何殚精竭虑,她又因为思虑而生了多少白发!
现在她回来,自宫门前到现在,这些人就没有让她喘一口气;哪怕是吃顿饭,她认为:至少也应该让她吃顿安生饭吧,她可是千里迢迢才回来的啊。
却还是事与愿违,外廷的人就在此时发难了,想要给她塞一个长大成人的儿子!皇后也不是没有想过生儿子,她是真的很想能有个儿子,不但她能老有所依,阿凤也能有个手足相帮。
但是,现实让她的这个愿望落了空,她很清楚的知道不可能了,所以也绝了这个奢望。因此,她回来之后想过很多事情,却并没有想过帝位之争:那和她这个皇后有半文的钱的关系吗?
谁以后做了皇帝,她只要是皇后那一个皇太后的名份是跑不掉的,所以还用想太多吗?反正她对朝政没有兴趣,对谋害未来的皇帝或是现任的皇帝都没有兴趣,过日子才是正理嘛。
马尚书等人不肯放过她,有那么一位皇子也不肯放过她,居然想要借她之力,踩在她的肩膀上成为太子。
要做太子的并非只有一个人,皇后很清楚的知道,她眼中的这些皇子只要十岁以上的都有这个心思,且有实力争取的就有四五位之多!
她只要答应了马尚书等人,那就等于是成了某一个皇子的人:成了,她也就是皇太后,不成的话,嘿嘿,那可真就是灭顶之灾——其它的皇子们会如何看待她这个母后?分明就仇敌啊。
要拉她这个皇后做子,真就是好算计。只是,她没有这个兴趣:因此皇后直接就对皇子们所难了——你敢算计本宫那就站出来让本宫瞧瞧吧。
“皇儿,有这等孝心,话也挑明了,你还不站出来跪下给你们父皇,还有我这个嫡亲的母后叩头,是什么意思?害羞了?”皇后笑了笑,目光如针般在每个皇子的身上都盯了一眼:“皇儿,你不会也对本宫说,这事儿你是完全的不知情吧?”
“错了,错了。”她叹口气又咬一口果子:“本宫错了,此事皇儿当然不知情嘛,怎么可能会知情呢,难不成马尚书和诸位大臣还和皇儿商量过不成?”
“本宫,今天才刚刚回来,连这把凤椅都没有坐热呢,皇儿和马尚书等人又怎么会有那个时间商量呢。”皇后说到这里目光一转:“马尚书,你还没有说呢,你给本宫找的那个嫡亲的儿子是哪一个呢。”
“你,不会是想让本宫猜吧?”这一句话,皇后说的时候没有半丝笑意,但也没有半点恼怒,只是好像有那么一点不高兴,纯粹因为到现在没有揭开那个答案的不高兴。
马尚书的后背已经被汗浸透了。他也不是没有尝过这个滋味儿,不过那还是他没有踏入仕途之前,他苦读诗书的时候,在那个小小的书房里,每到盛夏他总会被汗水泡起来。
但是这个滋味儿他忘了,因为太多年他不曾再被汗浸泡过:虽然官是一点一点做大的,但他早已经有了一个朝中大员的样子,又怎么会再被汗水浸透衣衫呢?
就算是出了一点点的汗水,他也会很快换一套干爽的衣服;而今天,他才发现汗浸透了衣衫后那感觉太糟糕了,湿腻腻的,让他头脑都有点不好用了。
他今天所说的话当然不是即兴的,那可是他和很多人已经商量过很多次,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翻来覆去的研究,翻来覆去的讨论,最终才决定如此做的。
一切都还顺利,只除了皇后的反应。马尚书等人都认为,皇后刚刚回来,又失去了娘家的有力支持,再加上她还有一个贤德的名声:只要他们提了出来,皇后还有说不的权力吗?
把皇后绑在了他们的战车上,他们就占住了天时地利人和,大事可期啊。
现在,皇后那双明亮的眼睛静静的看着马尚书,无喜无悲就是纯粹的在等着他开口,却让马尚书有种一头撞死的感觉:怎么办?!
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本来,他是要说出那个皇子来了,可是皇后话中的意思是谁都听的清清楚楚,而皇后的不快也说的再明白不过:此时说出答案来,事情成不成先放一边,至少就会给他们所效忠的皇子树立很多强敌。
首先第一个就是皇后,然后就是其它那些皇子;弄不好,那些皇子会联手先把他们效忠的主子一口吞下去再说其它!
还有,最最不利的一点就是,皇帝那里会如何想?一个用尽心机的皇子,连皇后也能当棋子算计的皇子,皇帝会喜欢吗?而且,记入皇后的名下其实也等于在逼皇帝立其为太子啊,皇帝会如何想,用脚趾头也能知道了。
因此,此时说出皇子是谁来绝不是好事儿,为了他及他效忠的皇子,他也不能说出那个答案来;只是,皇后在等着、皇帝也在等着,御宴上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他不说能行吗?!
☆、714。第714章 迫不得已
马尚书衣衫都要湿透了,他都能感觉到后背上粘在一起的衣衫有多厚:他除了出汗外,真的想不到一个可行的法子。
没有退路也没有进路,他居然是进退两难。他不自禁的以袖子擦了把汗,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初自己是怎么认为此计大好的了,又怎么会答应由他开口提出此事。
皇后的确是刚刚回来,皇后也的确是没有什么根基了,看上去仿佛是那样的好摆布——皇后为了将来也不能得罪一个势大的皇子啊,要知道她的后半生可都是捏在某位皇子的手里!
但是马尚书到了现在才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做为皇后,还需要根基吗?皇后往那里一坐她就是根基!
要利用皇后,真的要看皇后是不是乐意被利用了;很明显眼下皇后是恼了的,而要倒霉的人就是他马尚书了。
马尚书真的很想求救,可是他却知道不能往自己主子那里看一眼,半眼也不能看;不然的话,他不说也等于是说了:帝后那都是什么人,只要他看一眼帝后就会知道谁是他的主子。
他也不敢向自己的女儿求助,因为此时他看谁谁就会倒霉啊。求救不敢,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马尚书的汗都在脸上化成了小溪。
皇后轻轻叹口气:“本宫,看来在很多人的心中还是个死人啊,一句话而已都问不出来。”她说完一摆手:“罢了,罢了。”
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马爱卿!”他对皇后是有愧的,这份愧因为皇贵妃又加重了三分,此时看到马尚书如此,他自然是有些窝火。
他的皇后啊,他认可的皇后啊,朝臣如果真的敢对皇后有半分的不敬,那岂不就是在打他的脸?!皇太后也就罢了,如果连一个外臣也敢如此,他这个皇帝还真的就没有被人放在眼中。
马尚书的身子一颤,眼里的泪水都浮了出来,他真的很想很想大哭一场:他不能说、不敢说啊;说了出来,以后他的主子还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