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大楚瓜一分为二,嘿,那他就真的可以称祖了;就算是那些大燕的先皇们加一起,都不会有他的成就。
但是他并没有因此就喜形于色。第一,大楚是块难啃骨头,可不是孤竹想要把大楚分了,大楚就任由孤竹施为;第二,铁矿再好,此时那二十城还隔着一个楚,他是鞭长莫及。
所以说,这份礼单很重,但是诚意却远不及大楚韩家的那一份大。
铁珺再弯下腰去施一礼:礼多人不怪嘛,他现在可是有求于燕皇的;而且,他相信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完全可以说动燕皇的。
施礼之时当然不能说话,这是对人的尊重;一边施礼一边说话,那只是平常可以如此做,此时当然是不合适的。
他弯下腰后自然就要直起身来,脸上也带上了他自认为合适的笑容:他的嘴巴在孤竹可是有名的,有着能把死人说活的评语。
但是,他没有把话说出来,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他脸上的笑容还在,只是变得有点扭曲、僵硬——人的头被砍下来后,那笑容当然就会如此。
他的身子随之才慢慢的倒了下去,血并没有喷的到处都是:而是被一件衣袍包住了,因而浸湿了他身上的衣袍。
杀人的人是江铭。
江铭的功夫是极好的,好到什么程度呢?这个只有铁瑛清楚,因为他和江铭的功夫相差无几;但是要比决断的话,铁瑛可能要差上一点——做皇帝的和带兵的,脾气当然不可能一样。
江铭的身上、手上都没有血;他的身上也没有兵器,杀人的兵器不是他的,是燕皇手下侍卫的。
宫中都有带刀的侍卫,不管是燕还是在大楚,这是不会变的;因为皇帝好像是天底下最需要保护的人,所以宫中不许这人带刀、不许那人带刀,但是却有带刀侍卫这种人存在。
那把燕国的制式刀具还滴着血,就插在侍卫身侧所带的刀鞘里:那血一滴一滴的顺着刀鞘落在侍卫脚边。
那是江铭插回刀子时,不可避免的把一些血沾到了刀鞘上所致。大殿上很安静,所有的人不是愣愣看着死在大殿上的铁珺,就是愣愣看着江铭。
至于铁珺带进来的两个随丛,此时当然也死在地上了,一动也不动:他的头还在,性命却不在了。
刀上带血的侍卫身边的太监,身上的衣袍怎么没有的,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只是感觉眼前一花,身上有点痛又好像不是痛,然后就是凉意侵体:衣服没有了。
衣服就包在铁珺没有头的脖子上,那血嘟嘟的在衣衫上往外冒着;老太监经历的太多了,此时并没有被吓昏,只是脑子里胡乱的想着:那衣袍是不能要了。
可是在君前不能失仪啊,他没有衣袍穿像话吗?但没有皇帝的话,他现在也不能退下去再穿一件衣袍来。
这样的胡思乱想中,老太监的眼没有离开过那具尸首。他不太清楚此人怎么死的,只是看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阿凤的脸色有轻微的发白,幸亏江铭的大手握住了她,给了她温暖的感觉,也给了她勇气,能让她端坐不动。
只是她没有看那具尸首,也没有敢看离开身体的头;她看向燕皇,努力的以平静的语气道:“皇帝陛下心中有所疑有所虑,不知道如何选择,因此本宫就让江国公帮皇帝一个忙。”
她再努力声音还是有点颤的:“现在,陛下应该没有任何疑虑了。”
燕皇额头上的青筋如小小的青蛇一样游走,他真的很想很想一掌拍在桌案上:又一个国家使臣死在大燕,而且还是死在他这个皇帝面前!
他要如何说的清楚,他要如何对孤竹现在的新君说——虽然他们还没有立新君,但是相信不远了;不管有没有新君,孤竹的铁蹄可不是闹不着玩儿的。
燕皇并不知道孤竹的铁蹄只有一个人能调动,就是坐在他身侧的铁瑛:如果不是铁珺这些人跟的太紧,封死了所有通往大军的路,铁瑛也不会逃到燕来找阿凤和江铭。
不然的话,他还真的很难选:势均力敌的时候最难选。现在,他不用选了,因为孤竹使臣死了。
死在大楚江国公的手上,但是他相信大楚的人不会相信此言,也不会承认此事;而那个铁瑛,理应是孤竹国皇帝却被人追杀至燕的人,怕也不会承认此事。
燕皇的嘴里说不出来的苦:一个计策被人用了一次坑的好苦也就罢了,居然在一天之内还让同一个人在他面前用了两次,而这两次他都不得不顺从!
他真想让人杀了江铭,可是江铭的身手却让他心头发颤:他不想知道是他的兵将们冲进来的快,还是江铭的身手更快。
他宁愿这一辈子都不知道。
铁瑛仿佛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来,看着江铭不敢置信的道:“你这种阴险卑鄙到令人发指的人,居然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段?!”
☆、433。第433章 黑锅之皇
铁瑛是需要帮手的,所以他才来了。
孤竹国也并不是完全不在他的手中了,至少目前为止,除了他无人能调动大军;那些听命铁琪的一群人能指挥动的兵相比起孤竹的大军来,实在是太少了。
但对铁瑛一个人来说,对孤竹皇宫来说,却又太多了些。那些御林军被人暗暗下手,埋藏了那么久,在铁珏父子出手的时候,铁琪的人居然没有动,这才让铁瑛又吃了一个大亏。
不过,铁瑛并没有受伤,只是明白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没有和铁琪等人在宫中缠斗,反而让他的人四散突围,而他自己也逃了出来。
来找阿凤和江铭,也并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不过正好可以来找为什么不来呢?他自己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铁琪的发难,他这个皇帝想要离开孤竹的京城,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不要说以后前去大楚去探望江铭和阿凤了——对他来说,活到现在最快活的日子,就是和江铭、阿凤被人一路追杀到孤竹的时候。
铁瑛看到江铭和阿凤时,知道他们有难,开口就解了他们的围;但是他并不认为没有他出手,江铭就解决不了事情。
因此,在看到孤竹国的使臣死在血泊之中时,他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对啊,多好的法子,一刀下去——燕皇你看着办吧,你是要和我结盟呢,还是要和我结盟呢?
换作他铁瑛是燕皇,此时还有选择吗?大家都认为使臣不会被杀,因为杀之就会让两国结下世仇;可是,这样一个点却让江铭玩出了花样来:你不杀,好,我来替你杀。
人,是我杀的,可是黑锅就要你燕皇来背了。此事并不是江铭站到高处振臂大呼:是我杀了孤竹使臣就可以取信于孤竹的。
人嘛,就是有本事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
铁瑛说完话嘬了一下牙,他替燕皇嘬的:燕皇可真是被江铭给坑苦了,不过燕皇遇上了江铭,他如果不是先不老实的话,江铭绝对不会下此狠手的。
他对江铭还是极了解的。所以嘬牙归嘬牙的,他对燕皇只有幸灾乐祸的份儿,绝对没有半点同情之情啊;他还在心里给了燕皇一个新称号:黑锅之皇。
当今世上,除了燕皇外,再无他人能配得上黑锅之皇这四个字了。
江铭听到铁瑛的话不乐意,伸手不客气的就敲到了铁瑛的头上:“你小子有没有良心,啊?!”他杀人是为了谁啊,什么叫做简单粗暴,真是的。
铁瑛现在可不是原来了,就算他被人追杀,但还是孤竹国的皇帝:铁琪等人还没有登基,所有孤竹国的人还认为当今的皇帝是铁瑛。
皇帝的头能随便打吗?那当真是在狮子头上动土啊,铁瑛当即就跳起来:“朕的头你也敢打倒,你是想找死吗?”他不客气的一拳就捣了过去。
他和江铭的功夫相差无几,两人一动手那是满殿生风;这还不算,他们两个人都一招得手就跑啊,跑就跑呗也没有什么,但是他们两个就围着燕皇的御座跑。
你追我跑,或是我追你跑,始终不变的就是燕皇一直在他们中间:他们虽然没有对燕皇下手,不管是出拳还是出脚,绝对都只招呼对方。
可是燕皇却看得心惊肉跳。他也是练武之人,燕国尚武嘛,连公主都精通骑射之术;就因为懂,所以他才看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不要说是江铭了,孤竹国皇帝一伸手,他叫进来的、燕国的所谓四大高手,都不可能在人家手里走三招!
三招?一招人家就能要了他燕皇的性命,没有要他的性命那很明白就是留着他还有用;如果他对人家没有用,就看地上躺着的三个人,燕皇丝毫不怀疑江铭和铁瑛会对他下手。
燕皇心里想了什么,他又误会了什么,那不是江铭和铁瑛能管的;事实上,他们都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为国除贼是一回事儿,平白无故的杀人就是另外一回事儿。
燕皇帮他们的话那是情份,不帮他们也没有什么错:所以,燕皇如果翻脸,他们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逃。
不过,铁瑛不想逃,江铭也不想逃。而且燕国对大楚、对孤竹来说都很重要,所以他们才会想要吓一吓燕皇——否则的话,又何必围着燕皇打的那么起劲呢。
燕皇心里也和明镜一样,知道此时铁瑛和江铭不会对自己出手的,想到刚刚他还收了两人做义子,此时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胡闹!”他摆出了义父的架子来,不用白不用嘛,如果他再不承认这一重关系,难道真要和他们撕破了脸?
大楚韩家的使臣已经死了,孤竹国弄来的使臣也死了——燕国已经得罪了两国的叛乱之人,此时再开罪两国的皇室吗?那真的不符合大燕的利益。
所以,燕皇很聪明的决定拿出父亲的威严来教训铁瑛和江铭:说实话,一开口他就感觉挺爽。
两个身手极高的、伸手就能取他性命的人,其中之一还是孤竹的皇帝,被他如此喝斥,岂是一个爽字能形容的?
“还不住手!眼前就有如此重要之事要商议,你们却如孩子般胡闹,真真是不知所谓。都给朕住手。”他先看向铁瑛:“你如此,可对得起刚刚大行的父皇?”
他又看向江铭:“你如此,可对得起相信你、还在大楚等你消息的楚皇?!”
铁瑛和江铭收手了,他们对视一眼后明白燕皇想通了,当然乖乖的拱手弯腰:“是,义父教训的是。现在,一切全听义父的安排。”
最后一句话绝对是假话,假的不能再假的话:他们两个人相斗的时候,脚都踩上了燕皇的御座扶手,那拳头就在燕皇头顶上飞舞——全听义父的安排?
燕皇的安排可他们心意,他们很乐意做个好义子;如果燕皇的安排不合他们心,嘿,他们如果肯乖乖听话,他们就不是江铭和铁瑛。
阿凤一直端坐着,对两个大男人互追互揍的戏码没有半点反应,只在侍卫们要动时她瞧了一眼:“你们能劝得住他们?莫要刀剑无眼再误伤了燕皇,那你们有几颗头能抵罪?”
☆、434。第434章 落难之人
听了阿凤的话后,侍卫们忽然发现,在他们眼中一直很贤德、很淑女的宁国公主,居然也是如此的邪恶——他们还敢动手吗?他们只能跟着江铭和铁瑛跑,却还不敢接近他们两人。
万一被江铭或是铁瑛拉过去,一甩他们肯定就会冲燕皇而去;护驾是不可能的,刺杀皇帝倒真有几分像。
此时阿凤抬头看着燕皇微笑:“早就应该有人管管他们了,幸亏有您在,要不谁能压得住他们两个?”明着是在捧燕皇,但事实上什么意思,燕皇可真的是太明白了。
如果江铭和铁瑛翻脸,她宁国公主是不会开口的,因为她开了口也不管用。
看看地上死的三个人,燕皇叹口气,知道这黑锅他们燕国又背定了:他从来没有如此的憋气过,但是遇到了江铭和阿凤后,他感觉真就是空有一身力气却无法使出的感觉。
你要打要杀?行啊,你出手吧,江铭和阿凤还真的不会反抗,他们说了他们绝对会自尽的;铁瑛那里,燕皇已经不用再开口了——大楚的公主驸马死在燕是大事,孤竹的皇帝死在燕,那就是捅破天的事!
孤竹的人甭看现在在追杀他们皇帝,但是只要他们皇帝一死,他们马上就能打出为他们皇帝报仇的旗号来。
不但能让那些叛贼找到借口,可以正大光明的登基,还让他们找到机会、找到借口对燕用兵:皇帝都死了,凭着孤竹国人的德性,那肯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燕皇没有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除了接受铁瑛之外,他已经没有其它的路可以走。
黑锅真是背的妥妥的,背的让燕皇硬是一肚皮的怒火,却又没有半点的脾气;所以他老人家干脆起身:“你们先去洗漱,这里也要人收拾一番。”
“今天我们直接回京城吧,在这里凡事都有诸多的不便。”他大袖一挥:“有什么事情,我们到宫里再详谈。”
燕皇的脸色如锅底的灰一样——这很正常,背的是黑锅嘛,那脸上还能不沾上锅底灰?所以他的脸色落在江铭和铁瑛的眼中,根本就什么也不算。
阿凤三人自燕皇的大帐中出来,不约而同的吐了一口气,然后互视一眼再移开目光:“我还以为,你们不知道什么叫做怕呢。”
一模一样的话,如出一辙的表情。三个人说完再互看一眼,眼底都是笑意:又见面了,又在一起了,虽然情形不太好,但他们都还活着。
活着,就好;活着,真好。
“怎、怎么样了?”娥凰带着英凰在一旁转出来,直接奔阿凤而来——她们和江铭也是相熟的,只是不知道还有一个铁瑛在。
所以在看到他们,姐妹两人的脚步一顿,但还是对铁瑛点了点头,由娥凰很自然的伸手把铁瑛给推到一旁去,姐妹两人挤在阿凤的身边:“没事吧,没事吧?咱们还是姐妹吧?”
如果两国为敌,她们的感情再好,也只能来世再做姐妹了。
铁瑛被两个女子莫名其妙的推开了,而且感觉的出来,女子的手劲儿不小:他有点疑惑的看向江铭——这都是什么人?
大楚的女子都很温婉,就算孤竹的女子有学武的,但是礼法要求她们还是要以夫为天的;所以,那些女子们在男人面前都比较谦和。
除了这些平常女子外,公主们就都是另外一种样子,几乎都和天福一样,相差的真不多。
这两种女子,铁瑛都不喜欢:前者,他认为太没有个性,太过压抑,让他全身都不自在;而后者,他实在是招惹不起,也不想家中天天后院起火,所以敬谢不敏。
阿凤就很好,他也很喜欢,可惜阿凤成了他的御妹。
可是眼前初见面就因为有点着急,伸手就不避嫌的推了他一把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就让铁瑛看着那叫一个顺眼。
江铭看到了他眼中的贼光,咳了一声提醒他要注意点儿:“来,孤竹皇帝陛下,臣为你引见当世两名不让须眉的巾帼——这位是燕国长公主,这位是七公主。”
娥凰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推开的人是孤竹国皇帝,她还真的被吓了一跳:她认为皇帝都是像她父皇那样半大老头子,而且肯定都是威严无比的。
此人太过年青不说,且太过平易近人了:自己推他,他就让开了。
她还真的很不好意思,抬头看向铁瑛:“娥凰见过孤竹皇帝陛下。”燕国女子个个都不是那种缩手缩脚的女子,她大大方方的看着铁瑛,大大方方的施礼。
不过娥凰莫名的又加了一句:“陛下,好英武不凡。”话一出口,她的脸一下子就飞红了——实在就怪她刚刚抬头的那一眼,因为她没有想到皇帝陛下长的如此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