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在朕的面前也如此的、如此的……
他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最后只能作罢,把一腔的不快瞪向了德贵妃。
皇帝看着德贵妃涕泪交加的脸没有半点的怜惜,他心里所想的只有一个念头:如此谦卑的德贵妃,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好久了,好像和阿凤的年岁一样,那是长到皇帝不愿意去想的日子数。
德贵妃被皇帝一句轻飘飘的话问倒了,她总不能说自己刚刚没有说过吧?可是皇帝的耳朵不聋啊。
无双连忙给她递过眼色去:眼下还是先认错吧,有外祖父和舅父们在,想来父皇也不会重责您的。
德贵妃看看阿凤和江铭,她是真得不甘心,可是也很清楚如果她不认错的话,怕是皇帝真怒了惊动了太后:她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主要的是,被皇帝所厌的话,那就不止是她的日子难过了。
于是她乖乖的伏在地上:“皇上,妾一时失口绝非有心。儿牵母心啊,皇上,看到天福被打,妾也是一时、一时情急。”
“但阿凤殿下是皇上的骨肉,妾的确是错了,甘愿受罚。”她说完重重的叩了三个头。
皇帝没有开口。
江铭有点奇怪的看了一眼皇帝,又转头看向阿凤:我们不开口很正常,皇上为什么也不说话?
要知道,现在就应该皇帝发话了,不然的话接下来要做什么?
阿凤看着皇帝:“父皇,母后在九泉之下肯定也想问问您——我的血脏在何处?”
皇帝抬起头来看着阿凤,那一眼虽然很短却看得很深:有那么一霎间,阿凤以为皇帝的眼珠子变成了黑夜。
“你知道错了?哼。”皇帝的声音带着薄怒:“挑拨骨肉亲情,你想做什么?!阿凤,那是朕与皇后的骨血,凭此就无人能辱她。”
“你,在宫中好好的抄写经书吧,正好朕也快到寿辰,就算是给朕祈福。”皇帝前面的话还带着一分的狠厉,现在却显得软绵绵。
无双放下心来,和德贵妃交换了一下眼神,知道大祸已经躲过。
接下来嘛,当然是和阿凤算帐了:不要以为就这样算了,今天不把阿凤打回原形,让其安份的在安凤阁里等着她德贵妃的安排,她德贵妃是不会离开养心阁的。
皇帝的声音透出一股子疲惫劲儿:“把那个贵字去了吧,好好的闭门思过,想想倒底错在了何处。”
“没有朕的旨意,近来你哪里也不要去,好好的抄经思过吧。”
此话的意思就是,我不叫你的话,你就乖乖的呆着,不要有事没事就来见朕。
德贵妃惊呆了,她抬头看着皇帝十二分的不解,也十二分的不信:居然、居然把她自贵妃贬成了妃?!
不但无双和天福呆了,阿凤和江铭也呆了——他们看着皇帝同时想到的只有一句话,这还是皇上吗?
☆、24。第24章 定国公
德贵妃母女不敢相信皇帝的处置,因为太重太重了,责罚之重超过了她们的想像。
用一句俗语来说,那就是她们做梦也不敢相信皇帝会如此责罚德贵妃。
因为,那可是德贵妃:她是太后的侄女儿,还是先帝最为倚重的、现在当朝最大世家的韩家的嫡长女。
皇帝声音里的疲惫更重了:“凤印交到六局暂封起来吧。”
他的一句话就夺了德贵妃掌管六宫的权力。
皇帝自皇后仙去后并没有再立后,但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总要有人管理后宫事宜,因此才把凤印交给德贵妃,让她代行皇后之职。
掌管着凤印的德贵妃,虽然没有皇后之名却有着皇后之实,在宫中风头无俩,无论是谁也不敢和德贵妃正面交锋。
就因为她代行皇后之权,手里有着凤印。
相比起夺了德贵妃的贵妃位份来,夺了她掌管后宫的权力,才是最为严重的处罚:在宫中,你有多大的权力就有多大的好处啊。
比如说,德贵妃所出的儿女比其它妃嫔的儿女,和皇帝相处的时间更长,也就更得皇帝的欢心。
还有,德贵妃比宫中其它人更清楚皇帝的行踪等等,所有这一切带给她的好处,是她平日里都没有怎么在意的。
德贵妃认为那是她应该得到的,从来没有想过那些是皇帝的恩典:她是韩家的女儿、太后的侄女儿,自然就应该得到那些。
现在德贵妃失去了凤印,才想到她如果没有凤印,会失去多少的好处。
所有的好处并不是因为她是韩家的女儿,也不是因为她是太后的侄女儿,而是因为她手中有凤印。
凤印,是皇帝给的,现在皇帝收回去了。
德贵妃首先想到的就是宫中人的耻笑,还有从此后要向位份高的嫔妃施礼问安:从前,只有她昂首让人拜的份儿啊。
降罪比想像中还要重的多,重到德贵妃根本忘了叫喊,只知道呆呆的瞧着皇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翻滚:不可能,不可能!
张有德看着德贵妃在心中只有一声叹息,他历经三位皇帝见多了人起起落落,所以并没有什么同情。
此时,他只是很及时的提醒德贵妃:“德妃,领旨谢恩。”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给你好处是皇帝的赏赐,打了你那也是皇帝的赏赐,你都只能恭敬的叩头表示自己的臣服与谢意。
德贵妃终于落下泪来,这次是真正的泪水。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的明白太后的话:皇帝才是那个掌握着她生死的人。
一句话可以让她成为后宫之主,一句话也可以让她跌到尘埃,只看皇帝的心情如何。
悔啊,从来没有过的悔,让德贵妃知道自己错的有多厉害。
“皇上——”她哀哀的叫了一声,希望皇帝可以看在十几年的情份上,对她能网开一面。
可是她却忘了,十几年来她在皇帝面前何曾有过温柔,此时又如何能让皇帝想起她的好来而饶过她?
天福傻眼了,她看着皇帝:“父皇,您、您罚错人了,你应该降罪的人是阿凤。是她辱我和无双,也是她让江将军用长枪指向……”
江铭淡淡的道:“臣,只是请公主阅兵。”
一句话让屋里的人都有些郁闷,更有人差点被气个半死:你换句话说能死吗?!
可是江铭全然不知道屋中人的想法,很平淡的说完后见天福看过来,他再次欠身:“臣,只是请公主阅兵。”他还强调了一遍。
只要提及他纵马提枪之事,他便只有这么几个字作答。
阿凤看了他一眼:这人的脸皮咋就这么厚呢?
江铭回看她一眼:殿下,彼此彼此,臣理应还向殿下学习才是。
天福的眼睛却粘到了江铭的脸上,心中所想的只有一句话:他,长的可真好看。
对于江铭说的话她根本没有听进去。也不是,她听了,只是感觉他的声音很好听,至于江铭说了什么,她却根本没有理会。
需要理会吗?江铭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好的;如果江铭有什么错,也定也是旁人的错。
皇帝无奈的看着江铭:“江铭,你是有功于社稷的人,朕——”他拉长了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丝丝的不情愿。
他原本是极高兴江铭能立此大功,凭此他和江铭都能青史留名。但是今天君臣相见,他发现自己对江铭生出了几分不爽来。
不是厌恶,就是左看右看,怎么看江铭都感觉长的不是那么顺他这个皇帝老丈人的眼。
“朕已经命人拟好旨意,原本想等到明日让人去你江府宣读的。”他一摆手:“张有德,你宣旨吧。”
阿凤闻言上前一步:“父皇,这样的旨意还是明发的好。”
不发到江家去实在对不起江家人啊。阿凤才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定要让江家人跪倒听旨,为了江铭受封而跪倒。
皇帝看一眼阿凤:“只是让他听一听,旨意当然还会送到江府,当然要明发,要让天下都知道——”
他看一眼江铭感觉牙有点痒:“都知道江铭这个小子的功劳。”
说的很有点咬牙切齿的滋味儿。
德贵妃母女瞪起眼睛来:什么,她们这里刚受罚,那边江铭就要受赏赐?这脸打的不用这么响吧?
“江将军听封。”张有德咳了两声:“因江铭于国有大功,封为定国公。”
定国公?!
阿凤眉头跳了跳,看一眼江铭,这小子升官比自己容易多了:自己到现在了还没有要到应有的公主册封,可是江铭倒一声不响就成定国公了。
江铭跪倒谢恩,很有点喜滋滋的模样,根本看不出什么老成来,在阿凤看来很有点小人得志的感觉。
轻浮,轻浮了啊——江铭看向阿凤,笑的见牙不见牙,那句轻浮的无声之语铁定不是他的心里话。
阿凤直接不客气丢个白眼过去,如果早知道皇帝如此厚待江铭,他也不必拖着自己去江府给江家人下马威了吧?
有什么得意的,一个定国公罢了,真是眼皮浅的小子,哼哼。
阿凤最后还撇了一下嘴角。她没有和江铭“暗斗”,只是感觉皇帝有点不一样:为什么呢?
☆、25。第25章 你敢指责皇帝
阿凤所知的皇帝是个冷心冷肠,根本不配做父亲的人。
而阿凤听来的皇帝是个好脾气的人,脾气好到凡事和大臣们都能有商有量,也因此才会被韩家左右了朝政——这都是旁人说的。
宫中人对皇帝说的最多的还是他对德贵妃的宠爱,对天福和无双的宠爱,以及对德贵妃所出皇子三皇子的宠爱。
宠爱德贵妃到只要是德贵妃所说,皇帝就没有不允的。
所有的话汇在一起,就表明皇帝是个没有主见,凡事都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而牵着他鼻子的人在外是韩家,在宫中自然便是德贵妃——现在是德妃。
阿凤对皇帝是有怨的,她这些年来过的有多难,就对皇帝有多怨恨。
所以她对皇帝虽然口称父皇,但是每一句话都说的很生硬,听到的人都感觉耳朵有点难受。
可是现在的皇帝重责了德贵妃,而起因好像想来想去都是因为天福和德贵妃的那句“贱婢”。
阿凤眨了眨眼睛,再仔细的看向皇帝,左手扭了扭右手的大拇指:不可能的,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皇帝做事嘛,不就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嘛,所谓的帝王权谋。
很有可能是皇帝如此做有什么深意,但这番深意和她阿凤没有半点关系:如果皇帝真是慈父,又如何会十三年都不理会自己?
皇帝听张有德说完话,他没有去看江铭那个小子:嗯,他不太喜欢看到那个小子的脸。
他在注意着阿凤,看到阿凤眼中的疑惑,也只能在心里深深一叹。
十三年了啊。
时间,过的真快。
不止是阿凤有怀疑,屋里的人都在想皇帝的心思,可是天下最难猜的就是帝王心了。
猜不透皇帝在想些什么,此时就连德贵妃也不敢再开口;她认为,皇帝这是在给她脸子看,还是少说少错的好。
无双见此不再哭了,她整理衣裙站起来:“父皇,德妃有错应该罚,天福有错也应该罚,这才是规矩二字的应有之义。”
皇帝听到后连连点头:“无双懂事。”
“父皇,那阿凤错了就不该罚吗?”无双见天福吓到了,根本不敢再开口,她只能自己出头。
“谁的错都要罚,才是规矩二字的公道公平。”她看着皇帝:“阿凤接二连三的出手伤人……”
阿凤打断了她的话:“无双,你不要诬蔑好人。”
“第一次我打天福,当时说的清楚明白,是代父皇教训她——父皇也说了,我阿凤任何人也辱不得。我打她就是教她,有什么不对?”
她说到这里看向天福:“第二次打她嘛,是天福自己哀求的,父皇听到了,你无双也听到了吧?”
“那我打她有什么错?”阿凤看着无双:“打人这种事情是不对的,但也要分情况看。”
“我打人,只会打那些打了她也只能平白受着的人,懂了吗?”她说完还向无双和天福笑了笑。
还有比阿凤更嚣张的吗?我打你打了也是白打,所以我才打你的——她把这话说的太明白了。
天福愤怒的想开口,却再次被德贵妃狠狠一眼给留在了原地不敢作声。
她把自己母妃的位份弄丢了,还把凤印给弄丢了,现在哪里还敢不听话?
皇帝的嘴角抽了抽,想要说什么可是想了想又作罢,居然就当没有听到,看着桌案上的奏折发起呆来。
阿凤走过去给无双整理衣裙,其实只是为了在她耳边道:“我不但是打了你们,而且还在父皇面前打了你们,但你们能如何呢?”
她立起身子时飞快的说了一句:“要不要我给你点胆气?”
阿凤打的人可不只是天福,还有一个无双呢。
无双听到胆气这句话,气直接往上冲:“你——!”
她不是天福,再怒在皇帝面前也不会做出格的事情,所以吐出一个字来后,也只是用眼光狠狠的瞪着阿凤。
阿凤摆了一下手:“你,真无趣,还是天福好玩点儿。”
天福和无双的脸都青了,因为阿凤当打她们姐妹是玩了:这天下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如此的狂妄。
德妃却用目光制止了天福和无双,她知道再开口纠缠只会给自己找麻烦,倒不如老实一会儿。
因为今天的重头戏还没有开始呢。
江铭受封为公又如何,那受封的倒底是江铭不是阿凤啊。只要让阿凤得不到公主的册封,今天她们母女三人就没有白来告御状。
“父皇,在宫中如德妃她们这样的人不是少数,只因为我虽然是父皇和母后的孩儿,却是唯一没有得册封的人。”阿凤干脆把话挑明了,让皇帝避无可避。
她看着皇帝的脸:“我,及笄了。”
皇帝看着她,可是目光却好像落在远处某个点上——他看的人不是阿凤,而是那个他深爱的女子。
“朕当初的确是答应过你母后,在你及笄后就安排你大婚的事情。”他垂下头:“朕记得。”
皇帝的女儿要出嫁,自然要在出嫁前就册封:不要说是皇帝的女儿,就是王爷的女儿也没有要出嫁了没有封号的。
德妃膝行两步:“皇上,妾有话要说。”
她知道皇帝接下来要说什么,她不能让皇帝说出来。
金口玉言啊,如果皇帝真得说了出来,再让皇帝收回旨意便有些难了;何况她现在还是戴罪之身。
“阿凤殿下刚刚及笄而已,要大婚也需要准备些日子,且阿凤殿下还要学不少东西——皇上,您就舍得阿凤殿下现在出嫁,您应该多和阿凤殿下相聚些时日。”
“阿凤殿下大婚是大事儿,当然要从长计议。”她看向皇帝:“此事,总也要回太后一声才是。”
她抬出了太后,其实也在提醒皇帝,要册封阿凤皇帝你不问问韩家人的意思?
阿凤并不意外德妃阻拦,她也知道有些话直接说倒不如拐个弯,此时德妃又送上门来了,她阿凤也只能是不客气了。
看着德妃阿凤抿了抿唇:“德妃,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指责父皇吗?”
“我在宫中十三年了,父皇又不是不知道有我这个女儿的存在,相聚了十三年还不够吗?”
“或者是说,你认为父皇十三年来对我是不闻不问,所以现在趁我要大婚了补偿一下?你是认为父皇心中有愧呢,还是认为我阿凤对父皇心有怨恨?”
☆、26。第26章 该得的
江铭在一旁听的眉头微微皱起,悄悄看了一眼皇帝,想要出口阻拦阿凤,却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开口。
阿凤就是有怨气的。
可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全天下的人都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