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温柔一笑,眼眸间尽是宠溺的味道,“吃吧,你小时候就爱吃这家的枣泥松糕。”
夏筱冉本就腹中无货,□□,这会儿也不讲什么骨气意气,净了手后,便不客气的用手掐下一小块,捻起来放进嘴里。
“唔,果然是甜而不腻,醇香味美,枣味很浓郁,看来用料很实在。”夏筱冉一边赞着,一边又掐下一小块丢进嘴里,也不知是不是饿着了,她总觉得这枣糕真的很好吃。
陆晓笑看着夏筱冉,眼中满含心满意足的味道,“每回我出府,你都嚷着让我给你带这枣泥松糕,我若不愿意,你便和我哭,到后来反而成了习惯,每回出门,不管多远,回来时,我总会给你捎上几块枣泥松糕。”
夏筱冉听了这段旧事,微微有些愣住,心里有一块似被什么东西打湿了,软软地沉了下去。她看着陆晓,张了张口,脑子里闪过一些话,却又没抓住,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墨宣倒是笑着先开了口,“表哥提到这些旧事,怕是让娘子心有感触,一时之间没了言语,妹夫在这代她向表哥道谢了。”
陆晓的心情似乎又变得不错起来,也同沈墨宣笑,“沈公子言重,染染是我陆晓这辈子最心疼的人,疼她是我的责任。”
沈墨宣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却也不动声色,端起茶来,笑着招待陆晓喝茶。
“染染你慢点吃,这还有冰糖葫芦。”陆晓笑容暖暖,好似初冬的阳光。
他小心地将罩在糖葫芦外的纸糊撕掉,伸手递到夏筱冉手边,笑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回我缠不住你对着我哭,偷偷把你带出府。那是你头一回出府,见什么都新鲜,结果误了回去的时辰,最后为了买那串糖葫芦,我们被姑父派出来寻你的人逮了回去。糖葫芦是保住了,我们俩却一齐挨了训。”
虽是挨了训,但陆晓说起这段回忆时,却是眉眼纷飞,春意盎然,显然是极珍贵美好的记忆。
“这还是那个老爷爷做的糖葫芦吗?”话一说完,夏筱冉自己先愣住了。她怎么会知道,当初那个卖给他们糖葫芦的人是个老人?
陆晓也睁大了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夏筱冉,直到他眸中微微湿润,像大雪破冰后,雪水融成的小溪流,浅浅的,静静的,流淌着。
“染染,你记得!”陆晓有些激动,下颚微微颤抖着,他道:“姑父说你出过一次意外,有些事情记不清楚了,所以这回我们初遇时,你不认识我。可是你还记得!你没有忘记我!”说到激动时,陆晓甚至要伸手去抱夏筱冉。
沈墨宣从中一拦,脸色微青,眼中赫然已染上了怒色,他睨视着陆晓,出言警告道:“表哥不要忘了如今身在何处,也不要忘了,此时在你面前的是你的表妹,我的妻子。”
陆晓杵在原地,未再有动作,却也没有离开的打算。而夏筱冉往后靠在椅子里,似乎受了些惊吓,也不知是因为陆晓的举动,还是因为方才从自己口中莫名其妙说出的话。
沈墨宣看着夏筱冉微白的脸色,皱了眉头,眸光犀利的扫向陆晓,“表哥,你这样会吓着染染,她如今可是禁不住半点惊吓的。”
陆晓被沈墨宣一语惊醒,心中一阵怅然呼啸而来,颓败地坐回原位,苦笑道:“因果皆有道,是我自己做的选择。”说罢,他便起身,对夏筱冉道:“染染,城南那家串串香我已经买了下来,你若还想吃就只管过去,掌柜还是那个爷爷,你只要告诉他你是筱染,他便知道。他也一直记得你。”?
☆、灾祸之星,许愿之星
?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妈妈的心……
夏筱冉躺在屋顶,轻轻地哼着,每当唱到这句时,却习惯性的跳词。她望着头顶那片浩瀚穷空,那一闪一闪的小星星,被比作眼睛,能让人想起妈妈的眼睛。
“怎么不唱了?”
夏筱冉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的起身,一脚蹬了个空。
“小心!”沈墨宣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揽进怀里。
夏筱冉被他惊得差点掉了小命,惊魂未定之际颇为恼怒,她瞪了沈墨宣一眼,推开他,口气极为不悦:“你怎么上来的?”
沈墨宣见她站得稳,也不再护着,笑卧在夏筱冉方才躺着的软垫上,舒服地伸了伸手臂,扬起头对夏筱冉道:“娘子你不厚道,有这样一个好地方也不同为夫分享。”
夏筱冉鼓了鼓腮帮子,蹲下身来,挨着沈墨宣坐下,只恨今日带上来这垫子不够宽,不想坐冰凉的瓦砖,就只能贴着他坐。
“哼,喜鹊那个小叛徒!”不用想也知道是喜鹊那小妮子,一定是她把秘密基地卖给了沈墨宣。她让人砌的砖梯都隐在那排高矮墙角树下,要是不说,根本没人会注意到,又怎么会让沈墨宣过来鹊巢鸠占。
沈墨宣轻笑一声,见她蹭那么点地儿,坐着辛苦,于是侧了侧身,起身搂了夏筱冉一同躺下。
“我还是头一回听你唱歌,很好听,你再唱一段我听听。”
夏筱冉横瞟他一眼,转眼间又笑得媚色如花,莺声娇柔,“公子,小女子卖身不卖艺,无歌可唱。”
沈墨宣被她的模样逗得朗朗大笑,握住她的手,似作深情地说道:“小娘子此卖可为死当,货一入门,概不接受退钱。”
夏筱冉白他一眼,不再与他调笑。抬眼望向星空,她恍恍惚惚地觉得这深蓝浩瀚的星空离自己很近,像一张软软的大被子,可再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幻觉了,银河系距离他们,或许比她回到现代的距离还要远。
“夫君,那些星星一闪闪的,你觉得像什么?”
“我曾在一本书籍中读过,古人书:星子闪动,若隐若现,皆是因云雾气动,而非本身。我们所见的星辰耀动,只不过是流云制造的假象。”
夏筱冉微微叹口气,这就是成人的世界。蒲公英离根飘飞是因为风,而不是因为要离开父母独自成长;树叶离开树,不是因为树叶心灰意冷扬袖而去,而是因为地心引力;而星星也不会眨眼睛,闪动的星辰,不过是云层流动的假象而已。
“夫君,我妈……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她知道她就要离开我了,所以她对我说,‘冉冉,在任何你难过的时候,害怕的时候,有心事想要与人分享的时候,都可以找到妈妈。即使妈妈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办法出现在你身边,但我会在天上,一直看着你,陪着你。你看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那就是妈妈的眼睛。’”
沈墨宣轻轻地扶过夏筱冉的头枕在他肩上,夜里的风微凉,吹得夏筱冉觉得有些冷,不自觉地往沈墨宣怀里缩了缩。
沈墨宣低头看看她,拉开衣襟,将她的双手握住,隔着中衣捂在胸口,“冷吗?要不我们回屋里去。”
夏筱冉立即摇摇头。
于是两人都安静下来。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夏筱冉听见从头顶传来沈墨宣绵长的呼吸,正要仰头去看他是不是睡着了,却听见他微低的声音,用平淡的语调缓缓传来:“自小,我娘与我便少有亲近。小的时候,我特别羡慕我哥。”沈墨宣轻笑一声。
这还是夏筱冉第一回听见。沈墨宣把沈竹轩称作“哥”。
“他的身子一直不好,据说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当初差点养不活,幸得爹带着他四处找访名医,才留下这口气。呵呵,小的时候我却极羡慕他有这身病痛,每回他发病时,陪在他身边日夜不休的,不只有二娘,还有我娘。我娘总会亲手给他盖被子,亲自为他煎药,怕他喝药苦,还会捡些糖果小食哄着他喝药。那时候,我一直觉得,我娘不是我亲娘,而是他亲娘。”
沈墨宣沉吟片刻,夏筱冉伸手轻轻摸过他的脸颊,见他面色淡淡,若无其事的模样,心窝窝里有些揪着疼。
“八岁那年我便随爹熟识要好的叔父出了家门,原因是我八岁那年的生辰,有个术士给我占了一卦,说我十六岁之前不宜与家人同一屋檐生活,不然则易出祸事殃及家人。于是我便跟着叔父在外闯荡了八年,叔父也是商人,做得却是游运的买卖,一年四季走南闯北,我却也随着他去了不少地方。叔父性格豪爽,未有娶妻,家中也没有别的家人,待我一直很好。做起生意来却不像生意人,从来不拘利多利少,只求不亏。说他是生意人,倒不如说他是给自己挣走南闯北的盘缠。”
沈墨宣的脸上渐渐浮现了一丝笑意,落在夏筱冉心里,却半分也没好受些。即便是对他再好,那也不能超越父母血缘的亲昵。一个未满十岁孩子的心有多柔软,轻轻一蹭就能见着血,可爹娘却把他丢在门外,任风吹雨打,随沙卷浪侵。
她八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咬着棒棒糖跟同学跳皮筋、踢毽子;坐在爸爸的肩膀上,被妈妈牵着手,骑小马逛公园;晚上还要缠着他们给自己讲了狼外婆的番外故事,才肯睡觉。
那样的八年,是童年吗?
沈墨宣见夏筱冉满眼心疼他的模样,像是安慰她,自己没事的笑了笑,伸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接着说:“等我过了十六的生辰,叔父便将我送回了沈家,而我回家后面临的,却是爹为我定下的另一道题目。”
“是什么?”夏筱冉觉得沈墨宣的人生,简直就像一场不断晋级的江湖游戏,永远有下一个任务在等着他。
“我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我娘院子里看她。那两日她待我也确实比幼时温柔关心,虽然并不那么亲昵,却也让我在梦里都笑醒过好几回。”说到这沈墨宣又笑了笑,接着说:“第三日,爹拎了一个包袱给我,里面有我穿的衣服,还有好些杂碎的用品,和十两银子。他让我一人出门穿荡,不能寻叔父帮忙,三个月之后才能回来,到时再看我手中还有多少银子。”
“十两?”夏筱冉对银子没概念,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之后,她便是不愁吃喝的主,出门买个东西,也总有人给她掏钱。
她不知道这十两究竟等同于多少人民币,但一想也觉得,出门三个月才十两,一月折下来也就三两多,还不能投靠熟人,似乎不是易事。
“后来呢?”
“后来我十来天就把那十两银子花完了。”
“啊!”夏筱冉猛然抬起头,睁大眼睛瞪住沈墨宣,“那你……那你岂不是要饿死。”
“是呀,当时硬着一口气,也不肯去找叔父帮忙。那一回是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夏筱冉听得正精彩,一巴掌拍在沈墨宣胸口,“你都快饿死了,还开玩笑,后来如何?”沈墨宣自然是没有饿死的,不然如今也没办法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后来呀,后来……哎哟!”
夏筱冉恶狠狠地盯着沈墨宣,又揪了他一把,硬生生地说道:“你快点说呀,要是把我夫君饿死在了十六岁,我让你娶不着媳妇儿!”
沈墨宣哈哈一笑,倒也真的随了夏筱冉的意,认真说起来,“后来我打算把我的衣服当了,于是我去了沈家的一家当铺,那家当铺的掌柜认识我,自然也知道我的身份。我估摸着他虽不会多给我些银子,但至少也不会占我的便宜,压我的价。二来,我也有意无意的想让他传达一个讯息回去,告诉爹,他儿子饿得面黄肌瘦,快死了。”
夏筱冉听得嘿嘿一笑,没想到这小子腹黑已经好多年了。“那后来公公就带人来领你回去了吗?”
“没有。”沈墨宣摇摇头,“检查押物的师傅把衣服还给了我,说是衣服里头藏了东西。”
夏筱冉越听越来劲,赶紧问道:“是不是藏了什么金叶子,还是藏了藏宝图?”
沈墨宣斜着眼看了她好一会儿,不知是气还是觉得好笑,“你当这是花月影写的小书呢。”
夏筱冉扁扁嘴,“那你快说是什么嘛。”
“是银票,面额一百两的银票。”沈墨宣笑起来,眼眸多了几分暖意,“回去后我把所有的外衣都翻了出来,发现每一件衣服里头都藏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银票用薄油纸封着,缝在衣服下摆隐而不易察觉的地方,外头正是绣青,质地自然要比别的地方硬一些,不仔细摸索,根本就不会发现。”
“这放银票的人倒是别有用心啊,是不是婆婆放的?做娘的最不放心孩子了,我小时候做错了事,我娘罚我不能吃晚饭,后来我偷偷打开冰箱……我是说打开厨房的门,里面全是我爱吃的小食,除了我娘,绝对没有第二个人把我的喜好记得那么清楚的。”
沈墨宣笑笑,却摇了摇头,“不是我娘。”居然还卖关子!
“那还会有谁呀?”夏筱冉可不相信秦玉梅会有这等好心,她怕是巴不得沈墨宣饿死在外面吧。
沈墨宣淡淡一笑,眉目间星月一霁,眸如点漆:“是我爹。”
“啊!”情浓之时,夏筱冉却突然用右手一把抓住沈墨宣的手腕,使劲摇了摇,左手指向天空,激动万分,“流星啊!有流星!快许愿,快许愿!”
夏筱冉将沈墨宣双手合十,让他学着自己的样子许愿。
沈墨宣抬抬眉,似乎不太理解夏筱冉此刻的激动,“书中都说天落星辰是不吉之兆,轻则局势动荡,灾事连连。重则天灾人祸,战火烽天,更有更君换主之说。你居然要朝着它许愿?”
夏筱冉瞪他一眼,决定强制镇压,“待会我们俩交换愿望,说不出来那一个人,睡一个月的床榻。”说完又合上眼,虔诚的接着许愿。
沈墨宣笑着看她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认真许完愿睁开眼的小模样,道:“说吧,你许了什么?”
“你先说。”
沈墨宣笑道:“国泰民安。”
夏筱冉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有时真是很无趣。
“你不说?那今晚岂不是要……”
“嘘!愿望不能说出来,只能偷偷的告诉你。”夏筱冉踟蹰了一会儿,最后一咬牙,附在沈墨宣耳边,道:“我希望,今日在陆晓面前撒的那个谎,成真。”
离开沈墨宣的耳边,夏筱冉已是脸颊飞红,小女人的羞涩展露无遗。
沈墨宣听了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被夏筱冉使劲掐了两把,才冷静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好久好久才说了一句:“看来这陨落之星,也未必不可为许愿之星。”?
☆、月下宫阙,高处无眠
? “夫君,故事还没有说完。”夏筱冉拉着沈墨宣又躺回软垫,缠着他继续。沈墨宣的双手包裹着她的手,那大大的手掌温暖有力,像年幼时对爸爸的印象。
“后来,三个月过去,我就便回家了。”也许是被手心传来的温度影响了感觉,夏筱冉此刻觉得沈墨宣嘴角微微上浮的弧度,都是温暖的味道。
“那你身上还剩多少银子?”
沈墨宣耸耸肩,“早没了。”
“啊……那么多银子……回去之后肯定又挨了一顿罚。”夏筱冉扁扁小嘴,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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