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夏筱冉虽然没有抬头,但也能想象,现在她膝下的靠垫,一定聚集了所有人的视线。起码,从她爹的犹豫之声听来,这是一件很囧的事情。
“回皇上,这是软垫。”一人做事一人当,她夏筱冉可不是缩头乌龟。
“哦?”黄灿灿带着笑腔拉长音调,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感兴趣。
“禀皇上,内人近来染有风寒,若皇上不能体谅草民的爱妻之心,就请皇上赐罪于我。”沈墨宣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着实让在场的不少人为他捏了一把汗。在天子面前,怎么能这么不卑不亢呢?
“这位是?”显然,沈墨宣已经成功的将黄灿灿的视线,从软垫转到了自己身上。
“回皇上,这是小女的夫婿。”这一次是夏清庭开口替沈墨宣澄清身份。
“染儿,你成亲了!?”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啊!你是!”夏筱冉猛然抬头,却见到她爹正直勾勾地盯着黄灿灿身后的男子,脸上的震惊竟比她更甚。
黄灿灿笑着扬扬眉,夏筱冉这才看清他的模样,有点……邪邪的霸气。
“夏相千金何时出嫁的,朕可是一点风声也没听到。”黄灿灿勾唇轻笑:“莫不是因为朕上回跟你说要充实后宫,吓着你了?”说完,像是自己说了个笑翻屋顶的笑话,仰声大笑起来。
大堂内一片沉寂,不知是没人敢笑,还是没人觉得这是个笑话。
直到夏清庭开口,打破了令众人尴尬的僵局:“不知陆晓……”
“咦?”黄灿灿打断他的话,好似一脸惊疑地看看身后的陆晓,又转头看看夏清庭,问道:“夏相与陆晓是旧相识?”
夏清庭的目光越过皇上,直直地对上陆晓的视线,沉吟一声,并未立即作答。
直到陆晓扬起那双春雨过后,被湿漉漉雾气弥漫的眸子,漾出一个轻柔的微笑,才听他独有的清朗声道:“姑父,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闻言,夏筱冉惊了,这个登徒浪子大色狼,竟然是她表哥!
“皇上,陆晓怎么会……”这回似乎夏清庭也很迷惑。
黄灿灿抬抬手,“先起来吧。”他笑着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从陆晓身上落回夏清庭身上,棱角分明的嘴角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淡笑,“陆晓是今届的新科状元,夏相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静默的大堂立刻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聚集在陆晓身上的视线,达到了今日的最高点。
话说,逐月国自黄灿灿,也就是今日逐月国的月帝,登位以来,三年一次的科举,就被拟定成了一种皇室网罗新生势力的手段,更确切的说,是傅春秋培养亲皇势力的方式。整个科举的过程都由皇帝直接领导,授权于皇帝的亲信官员层层选拔,最终再将选拨出的优秀人才,交由皇帝直接殿试。
也就是说,直至皇榜公布前,就算是夏筱冉她爹这样的殿前大臣,若是并非皇帝亲信,也是无法插手科举选拔之事,无法知晓是何人高中皇榜的。
如今夏清庭这一脸疑色惊异,显然,他并非皇帝的亲信。
夏清庭沉寂半分,言语间已回复了往日的平静严肃:“回皇上,陆晓乃是故妻兄长之子,臣自当避嫌少言。既然他能被皇上选为可用之人,必是有人所不及之长处,他人如何作想,于皇上而言,并不重要。”
夏清庭好歹也是在官场行走多年的老臣子,这种打太极的对话方式,他表演起来自然得很。心中虽是疑处丛生,但眼下这个场合,并不适于多问什么,今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明日就会有成几倍数的嘴去说,这自然不是夏清庭乐于见到的事情。
皇帝对此但笑不语,倒是笑眼一转,飘到了夏筱冉身上,长叹一声,“真是可惜。”
夏筱冉被他时而桃花飞飞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总觉得他的笑,不怀好意。
“像夏相千金这样的美人,没入朕的后宫,朕表示很遗憾。”黄灿灿摇摇头,倒真像是一副惋惜的模样。
“染染,你当真出嫁了?”陆晓眉头紧蹙,上前一步,眸光不断闪动,问话出口有些急促。
不知是不是第一印象不好,夏筱冉并不想搭理她这个表哥,从心底就有种难以抑制的抵触情绪。可一转眼,夏筱冉却见到沈墨宣也蹙着眉,似乎……
夏筱冉轻移了两步来到沈墨宣身边,伸手将沈墨宣的手臂揽入怀中,对陆晓扬起一个明朗的笑容,“是的,夫君待我极好,在沈家,我过得很开心,多谢陆晓表哥的关心。”
夏筱冉的话让陆晓的神情更添了几分苦楚,本是翩翩一美男,如今却偏让眉间的忧郁,染了颜色。
“染染,你可还在为当日我未能如约而归生气。”这话字面上的意思很纯良,但不知为何,被陆晓这样声色俱齐的说出来,竟让整句话充满了暧昧的味道。
夏筱冉娥眉竖起,这人也太能自说自话若无旁人了吧,要说他之前在空无一人之处垂涎她,那还属色狼之常情。如今他当着她爹她相公的面,还能如此这般,夏筱冉真是无话可说。
“我就说她和她表哥有问题,你偏不信!”
“给我安静点。”夏月怡的嘀咕声比她想象的传播范围要广,但严骏的训斥声更为引人注意。
夏清庭一脸铁青,忍了好几次才让语气不那么生硬:“陆晓,闲话家常来日方长。”说罢,便招呼纪管家,“开席吧,不要怠慢了客人。”
“姑父,侄儿有一事相求。”
陆晓一开口,,立刻又让在场众人停下了动作,均是一副看好戏的嘴脸,望着在场的几位主角,满目期待,就像是在等待且听下回分解之后的预告片。
夏清庭也是不罗嗦的人,话至此处,他知道陆晓不是轻易松口的人,倒不如让他痛快些说出来,“你说。”
陆晓敛了多余的表情,神色严肃且郑重,他转身对着黄灿灿一作揖,道:“还望皇上替微臣做个见证。”
“哦?是何见证?”黄灿灿倒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相比吃饭,他更好奇陆晓要做的事情。
“提亲。”
“提亲?”黄灿灿眨眨眼,看了一眼夏清庭,又问:“眼下提出此事,难道是向夏相提亲?据朕所知,夏相只有两个女儿,如今皆已嫁人。朕都未能赶上好时辰,陆晓你难道识得夏相的三女儿?”
陆晓未理黄灿灿的冷笑话,转身对着夏清庭一躬身,恭敬说道:“姑父,请您将染染嫁给我。”?
☆、花花草草,皆为浮云
? 一声惊雷劈下来,将夏筱冉雷得外焦里嫩。
这人是不是疯了?居然向一个已婚妇女提亲!饶是逐月是个开放的国度,这种事也是骇人听闻的,夏筱冉很惊讶陆晓怎么能够做到张口即来。
夏清庭显然也被陆晓惊住了,不过他比众人的反应稍快。只转眼看了一眼沈墨宣,就开口对着陆晓严声厉道:“荒唐!皇上在此,陆晓你怎能当着各位贵宾的面,开这等玩笑。”夏清庭鼓圆了眼,已是怒火中烧,“染染如今已经嫁为人妇,你这般单口胡扯,让她以后如何面对公婆,如何在沈家立足!”
夏清庭一脸正色,中气十足,字字铿锵,出口的每个字,都透着一股愤然狠意。他布下的棋局,又怎能被突然回来的陆晓打乱。陆晓在他身边长过几年,他太了解这个孩子,自然知道如何对症下药,让他闭嘴。
果然,陆晓被夏清庭最后那句话唬住了,他在世人眼中是如何一个人,他都不在乎,可他不愿让他的染染承受半点不好的言语。那是他自小便立誓要守护的女子,他又怎么舍得自己伤她。
陆晓不再言语,周遭安静了下来,观众无戏可看,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岳父大人过虑了。”这时,沈墨宣向前一步,走入众人视线的焦点圈。此时,他脸上微青的不悦颜色已经一扫而空,唇角浮现着浅浅的笑意,“染染时常向我提及陆晓表哥,说表哥自小就宠溺她,当她像亲妹妹那般疼爱。我想,表哥之前的反应,不过是因为倏然被告之,自己疼爱有加的妹妹已经嫁人,心中有诸多不放心,这才让唐突之言冲口而出。”
这理由未免牵强,却也是给了陆晓和众人一个下台的台阶。若是悠悠众口让流言蜚语满城回响,舆论压力虽大,却也不能伤夏筱冉半分,最重要的还是沈家对此的态度。既然现在沈墨宣都开口,当此不过是哥哥对妹妹过于热切的担心,那么,就算此事传出去,也只能作为茶余饭后无聊的谈资,过两天就散了。
夏清庭面色稍缓,看向沈墨宣的目光闪着激赏的光亮,“难得小婿明白事理。”夏清庭蹙眉瞟向陆晓,低喝一声:“陆晓。”
陆晓自是知道夏清庭的意思,但他却不看沈墨宣,只对着夏筱冉柔声道:“染染,是为兄一时冲动,考虑欠妥。”这话说的虽不是夏清庭的原意,但也算是顺着沈墨宣给的梯子下去了。
沈墨宣侧身牵过身后夏筱冉的手,将她带到身边,续而清朗一笑,对陆晓道:“表哥不用介怀,染染今日已经是我沈某的夫人,对表哥之前的话,自然不会多作想法。”说罢,又回头冲夏筱冉舒眉一笑,道:“娘子,可是为夫说的这个理?”
夏筱冉一仰头,对上沈墨宣的笑,总觉得一股寒意漫上背脊。明智起见,夏筱冉立马开口表明了立场,“是,夫君所说的就是我所想的。”此话一出,大有夫唱妇随的意思。
夏清庭揉揉眉间的川纹,转身向黄灿灿致歉,“闹剧一场,皇上难得出宫,却被臣的琐碎家世扰了,臣真当愧疚万分哪。”
黄灿灿对夏清庭的话兴趣缺缺,他一直含笑瞅着沈墨宣,直到夏清庭说完,才扬扬袖摆示向沈墨宣,对夏清庭轻描淡写道:“夏相,你这女婿挑得不错,不愧是京城的第一富商。”
夏清庭面部的表情微妙的变了变,他笑着拍拍沈墨宣的肩膀,眼中流动着毫不掩饰的光彩:“墨宣这孩子虽只是一介商贾,却深得我心,他对小女情真可见,老夫甚感安慰,将来老夫告老之时,也算老有所依。”夏清庭展眉微笑,眼眸间的赞赏与信赖之意不言而喻。
沈墨宣腼腆一笑,谦言道:“岳父大人过誉了,对染染好,是小婿作为夫君的责任,岳父大人乃是染染的爹,也就同是小婿的责任,将来岳父退隐之时让您颐养天年,此乃天经地义之事。”
“哎呀!”黄灿灿突然大叹一声,道:“方才见夏相千金之时,朕就觉得一阵心痛,只道是错过了如斯美人,宫中的日子又不知要苦闷许多。如今再见夏相之婿,朕更是心感惋惜。”黄灿灿扬眉轻挑,锐利眸光带着笑意扫过沈墨宣,勾了勾嘴角,道:“夏相也知道,静安公主也到了适龄婚配的时候,只是这驸马之人,一直让朕头疼。”
这是什么意思?在场的都不傻,显然都知道黄灿灿这话说有话,欲言又止背后的意思。
可这话夏筱冉听了不乐意了,敢情这皇帝每天对着朝堂上那些方的扁的大臣,产生了视觉疲劳,如今出宫给他妹妹寻觅新鲜货色来了。可是,就算要寻觅新鲜货色,也不该瞄上她家相公呀!
夏筱冉咬咬牙,一对秀眉已不悦地扭在了一起,今天遇上的这些人怎么都是些强取豪夺的土匪,在市场上买个小菜还得讨价还价了,他们倒好,也不管有主没主,看上了就想领回家。
感觉到正牵着自己的手,紧了几分,夏筱冉转过头,正好对上沈墨宣盈盈的笑眸,那黑亮的长河中耀着灵动的水光,水光中浮现着她的倒影。
“皇上。”夏筱冉的思绪被沈墨宣从遥远的地方拉了回来,只听他道:“草民身边倒是还有几个资质品行极好的友人,至今未有婚配,若皇上不在乎他们与草民一样出生寒微商贾之家,草民大可为皇上一一举荐,以解皇上头疼之疾。”
逐月国重仕轻商,这在逐月,就是如同“地球是绕着太阳转的”一样的公理,皇上的妹妹又如何会招一介商人做驸马,大家也就只当是皇上同沈墨宣说了个冷笑话,笑笑就过了。
黄灿灿也不再多说,随着众人笑了笑,被夏清庭引着入了席。
跟在人群后的夏筱冉松了口气,放开沈墨宣的手,将手心浸出的汗渍在沈墨宣衣服上蹭了蹭,心满意足地看见她家相公佯装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夏筱冉在这一声叹息中,感受到的却是一种踏实的安心,平日呆在沈家,她觉得每日如一的日子只有无聊,而如今却无比想念那一刻的安宁,想要回去沈家的心情,从未像今日这样强烈。
“夫君。”夏筱冉双手搂住沈墨宣的胳膊,轻轻晃了晃。
这是她惯用的撒娇姿势,沈墨宣已经非常熟悉了,“娘子有何指示?”
夏筱冉眨眨眼,冲他甜甜一笑,腻声哄道:“明日我给夫君你做个面具,以后若要出府,你就戴上,你看如何?”
沈墨宣嘴角抽了抽,半天没说出话来,似乎是夏筱冉的突发奇想,已经超越了他的思维想象。
看着沈墨宣面部神经短暂性的瘫痪,夏筱冉很欢乐,谁叫他刚刚笑得让她背脊发凉来着。她夏筱冉虽不是很聪明,但也绝对不是傻到掩耳盗铃的人,夜礼服假面这种傻兮兮的情节,适用范围只有三到十三岁。只是,都怪她之前宅得太投入,今天才发现自家相公这么有市场。
“夫君。”搂着沈墨宣胳膊的手,又轻轻地晃了晃,她茶色的眼眸包裹着一层琉璃般光泽,“我想回家,回我们的家。”
沈墨宣微怔之后,脸上的笑容更暖了几分,他伸出空闲的左手,掐了掐夏筱冉水嫩的脸颊,在她耳边轻语道:“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夏筱冉被他吹来的湿热,惹得脸颊一片娇红,娇嗔地瞪了沈墨宣一眼,正要说话,门外便闯进来一人,打破了这一室的暧昧。
“少爷。”匆匆来人正是平日跟在沈墨宣身边的俞书,他抬头见站在沈墨宣身边正姿态亲昵的夏筱冉,愣着红了脸,“少夫人。”想来也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但情况紧急,他没有选择。
见俞书憋着一肚子的话,却僵持着不说,夏筱冉也明白这是在明示她应该回避,于是她识相地招呼了沈墨宣一声,就先一人到宴客厅去了。
此时宴客厅已是宾客云云,好不热闹。
夏筱冉放眼望去,看见偏厅靠近正厅那边的桌上,有一双小手正甩着袖子死劲朝她挥舞。
夏筱冉笑了,这滑头小子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又给他那先生下了泻药,才能回来。
夏筱冉绕着屋子角朝夏安睿所在的那桌走去,席桌上还坐着二娘孔氏和夏月怡,以及几位装着雍容华丽的中年妇女,夏筱冉猜,她们应该是与爹亲近的那些大臣的夫人。
逐月国虽名风开放,但男女界限依然很清晰,像今日这种情况,即使孔氏作为夏府的唯一女主人,也是不能与夏清庭同桌的。正桌上除了皇上,爹,严骏以及几位大人之外,还留有一位,夏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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