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停了,人声弱了,尤靖深吸口气,按捺下心底的激动,双手颤抖着正准备按下接听键时,嘴角又浮起一抹自负的笑。
有陆氏当靠山又怎样,只要他没答应,就别想顺利复出,他不说分手,孟婕就别想分手!
尤靖接听电话,应了一声,“有事?”
电话里孟婕没有多说,干净利落问他,“电影的事,你干的?”
尤靖还怔了片刻,而后很快反应过来,“你说那件事……”
电话里一时没了声音。
什么声音都没有。
安静的放佛刚才电话的接听不存在一般。
尤靖莫名不安了起来。
他与孟婕在一起时,朋友都打赌说这次几个月散,但当时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没有玩,他是认真的,他是真心想和孟婕在一起。
见到孟婕的第一眼,他的三魂七魄全被孟婕勾了去,整天失魂落魄,整颗心都在孟婕那,能和孟婕说上两句话,他都能高兴一整天,那段时间,他就像个初尝恋爱的毛头小子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孟婕为什么会答应尤靖,尤靖那些狐朋狗友至今也没能弄清楚。
孟婕这人明摆着就是那种清高、不愿与你这种满身铜臭、毫无作为的女人,与尤靖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这样甜甜蜜蜜跌跌撞撞过了几年,就在众人以为尤少洗手上岸步入婚姻坟墓时,两人居然分手了!
以往都是尤少甩别人,哪还有别人甩他的份?
众人都等着看好戏,结果也没让他们失望,尤靖在孟婕面前装孙子装了好几年,一朝分手恢复本性,直接将人封杀了,又回到了之前纨绔子弟的生活。
电话里安静没有声音,尤靖越发不安,端起桌前的酒杯大灌了口酒,给自己壮胆。
“尤靖,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和你分手吗?”
尤靖窝在沙发里浑身燥热,正烦躁扯着领带,听到这话,顿了片刻,倏然坐直了,所有精力悉数放在手机上。
这个答案当年孟婕没有给他,无论他怎么追问。
“为什么?”
“因为我怀孕了,”孟婕的声音轻柔缓慢,似乎在说着一件与她无关的事,“可是后来因为你,我流产了。”
尤靖脸色煞白,他想问具体细节,问孟婕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当时不告诉他,但有些话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他浑身颤抖得厉害,睁着的眼睛红了,或许是因为酒精,或许是因为其他,谁知道呢。
“尤靖,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的。”
孟婕悠悠叹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过去五年了,至今还如一根刺般梗在她心上,她忘不了那大片的血迹,与孩子与她分离时候的感觉。
尤靖这个人她爱过,但也仅仅只是爱过,他们两不合适。
都说当年孟婕被尤靖封杀,但又何尝不是孟婕在自我逃避。
说开了也好。
孟婕松了口气。
《秦淮河畔》是全剧组全力以赴的成就,事关每一个人,她不能让整个剧组陪着她,无端被尤靖构陷。
***
“所以?舆论的事就这么解决了?”叶蓁看着秦知音送上来的报告,疑惑不解。
秦知音点头,“没错,爆料的人道歉了,声称自己看错了,愿意接受陆氏所有的法律追究。”
叶蓁想了片刻,深觉这事应该和孟婕有关,毕竟尤靖那个疯子,是绝不会轻而易举就放弃攀咬的机会。
“这件事就辛苦你盯着了,对了,年底了,春节也快到了,有什么打算?”
闲话家常,秦知音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我能有什么打算,回家过年呗,你呢陆太太?”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叶蓁还挺喜欢秦知音工作中一丝不苟,工作外随性的性格,公私分明。
“得回老宅。”
自从粥粥满月宴后,陆老爷子便带着卢伯回了老宅,至今也没回来看过。
偶尔一家人也会带着粥粥回去小住两天看看陆老爷子,但春节回老宅,不止住那么一两天,还得和一大堆陆家的亲戚朋友打交道。
陆家那些亲戚,光是陆北川那个小叔叔陆少言就够她烦心的,还搭上个林湛。
一想到这,叶蓁头都大了。
可偏偏这些寒暄在目前为止是不可避免的。
秦知音也略知道些陆家的密事,当即心照不宣递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气温骤降,越靠近年关,大街小巷也都开始逐渐添了些春节的喜气。
佣人将日用品搬上车,前来接人的卢伯一个劲地说老宅那什么都有,不用带,但陆母坚持家里的东西才是最好用的。
粥粥两岁了,在全家人照顾下长高了不少,虽然被陆母一层一层包得严严实实像个小胖墩,就露出一双剔透琉璃般的大眼睛露在外面,但依然不妨碍他蹦蹦跳跳的要去玩雪。
小孩子嘛,对周遭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
可这么冷的天,陆母又怎么会允许他去玩雪,粥粥看了四周的人一眼,仗着没见着陆北川,竟撒赖起来,非得去玩不可。
“小少爷长这么高了!”卢伯一见着粥粥脸上立马扬起慈祥的笑容。
粥粥仰着头看卢伯,也不怕他,指着庭院里的皑皑白雪,“爷爷,我想、想去玩。”
“那可不成,这天气这么冷,万一冻感冒了要打针吃药,打针吃药知道吗?”
粥粥懵懵懂懂的大概听懂了打针吃药这四个字,吓得浑身一哆嗦。
陆北川与叶蓁从屋内走出,扫了一眼,“怎么了?”
粥粥眨了眨眼睛,很会在陆北川面前卖乖讨巧,“粥粥听话,不玩雪,不舒服,要打针针吃药药。”
陆母知道粥粥怕他爸,连忙将孩子抱了过来,“这才是奶奶的乖孙子!走,我们去太爷爷家过年去!”
叶蓁瞪了陆北川一眼。
现在陆北川在粥粥就是活脱脱的黑面阎王,什么都不用说,只站在那,都能让粥粥乖巧的不像样子。
陆北川攥紧了叶蓁的手,“走吧。”
两人一齐坐进前面那辆车,陆母则带着粥粥坐了后面那辆有婴儿椅的车,两辆车前后还有老宅那边派过来保驾护航的两辆车,算是叶蓁在被叶振廷绑架之后起的警惕心。
老宅距离陆家别墅有些距离,远离城市中心,坐落在一片风景优美的郊区,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老宅有些历史了,上个朝代的建筑风格,有庭院,有假山,有花园,经过这些年陆家的修葺完善,倒也还显得气派。
三小时后,老宅终于到了。
刚下车,立马有人笑着迎了上来,“终于到了,老先生正等着呢……呀,这是小少爷吧,我去让人推个婴儿车过来。”
“不用,”陆北川淡淡拒绝了他,“两岁了,可以自己走了。”
说着朝粥粥招手,粥粥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走到陆北川身边。
叶蓁在所有人将目光放在粥粥身上时锤了陆北川一下,低声道:“大过年的,你够了啊。”
知道妻子是心疼了,陆北川也没有再坚持,俯身将粥粥抱了起来,粥粥一声惊呼,那双惊魂未定的大眼睛直勾勾望着陆北川,又看看地面,似乎对陆北川这一举动受到了惊吓。
或许是在粥粥为数不多的记忆中,这是陆北川第一次抱他吧。
陆北川换了个姿势,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粥粥望着陆北川,眉心紧锁,两只包裹在小手套里的小手不知所措地举着,茫然看向叶蓁,眼底有一丝委屈,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叶蓁略好笑看着粥粥,将两只举着的毛茸茸的小手分开环绕在陆北川脖子上,在粥粥震惊的眼神中,自己则挽在陆北川臂弯处,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一家四口走进了老宅大门。
今天还真是热闹,刚跨进大门,欢声笑语的声音都快穿透宽阔的庭院了,四周为今晚年夜饭准备的人忙忙碌碌,红色灯笼鞭炮对联,使得整个老宅焕然一新。
陆北川几人跟着卢伯走进客厅,客厅内坐了不少人,老的少的幼的,都是叶蓁陌生的脸,唯独只认得坐在中间精气神十足的老人家。
陆北川将粥粥放下,牵着他走到陆老爷子面前。
还不等陆北川说话,陆老爷子望着他身边那个小胖墩,朝他招手,满脸的慈爱,“粥粥,快到太爷爷这来。”
满屋的人粥粥既不害怕也不扭捏,陆北川一松开他的手他便迈开小短腿,朝着陆老爷子跑了过去,笑得露出几颗稚嫩的牙,“太爷爷新年好,恭喜发财。”
小孩子声音软糯,咬字也没那么清楚,被围巾裹住的大半张脸红彤彤的,睁着一双水雾朦胧的大眼睛望着陆老爷子,笑得干净又纯粹。
陆老爷子心化成了一趟水,真是疼爱极了,一把搂住他,将他抱在怀里,“我们粥粥真乖,一来就给太爷爷拜年,太爷爷也不能太小气,”他从桌上拿起自己给粥粥准备好的红包,递到他手里,“这是太爷爷给你的新年红包,拿着买糖吃。”
粥粥迟疑着没接,看了眼陆北川,说:“妈妈不许我吃糖”
“怎么不许咱们粥粥吃糖呢?”
粥粥朝陆老爷子龇着牙,那模样憨态可掬,“妈妈说,吃糖会有虫虫,晚上咬粥粥的牙,牙疼的话,要吃药药的!药药苦,粥粥要吃糖不吃药药!”
在场的人都被粥粥这话给逗笑了。
陆老爷子也忍俊不禁,“那咱们就不吃糖,留着给粥粥买玩具。”
陆北川朝粥粥点了点头。
粥粥这才接过陆老爷子的红包,响亮笑了起来,“谢谢太爷爷!太爷爷也给爸爸妈妈奶奶红包了吗?”
陆老爷子这才将目光放在陆北川几人身上。
“爷爷,新年好。”
陆老爷子笑容不减,目光落在陆北川身上点了点头。
这些年陆氏的发展陆老爷子看在眼里,这也证明他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他没有选错接班人。
几人坐了下来,佣人连忙送上茶糕点等吃食,大家也都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都是些场面话客套话,寒暄而已。
粥粥在陆老爷子怀里左顾右盼,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似乎有些累了,眼皮一搭一搭,倏然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东西,立马来了精神,欢腾地踢着小腿,一双手朝着某个方向抓。
“怎么了这是?”
粥粥小手在空气中乱抓乱晃,眼神迫不及待,“要……要玩灯灯……”
众人目光朝着粥粥伸手方向望了过去,只见离客厅这不远的沙发里侧卧着一人,半睡半醒着,手上有把玩着一颗看上去有拳头大小,圆润的白玉珠子,那珠子还会发出不同颜色的光,吸引了粥粥的注意力。
陆少言朝粥粥招手,“你过来,叔叔就把这个小玩具送给你。”
叶蓁生起警惕之心,倒没有多少危机感。
见到这一幕她只是觉得,陆少言终于对孩子下手了。
毕竟她知道,小说中的粥粥之所以成长为那样一个扭曲的性格,与陆少言脱不了干系。
呸!这个畜生!
第80章
陆少言来得比任何人都早。
这两年里他跑老宅算是勤的; 似乎是真的要将这些年错失的父子之情弥补回来,陆老爷子屡屡见着他; 便想起那些令他追悔莫及的往事; 当然; 待他自然也比他人更宽厚些。
是以; 在众人都在客厅里端端正正坐着喝茶寒暄时,陆少言歪在沙发里迷迷糊糊睡着了; 在这么多长辈面前; 没一点规矩!
粥粥还在陆老爷子怀里一个劲的伸着脖子扬着手要他手上那个发光的珠子。
陆老爷子笑骂道:“这么多长辈在这也没个规矩!还不过来!”
陆少言丝毫不在意他爹的话; 扯着嘴角笑了笑,懒懒起身坐到陆北川身侧; 那其实就是个白色的小灯球,很普通的一个玩具。
但粥粥喜欢这种色彩明亮的小玩意。
“喊声叔叔,叔叔就把这个玩具送给你。”陆少言故意在粥粥面前显摆。
“比粥粥大了两辈分还自称叔叔,哪来的脸!”陆老爷子对陆少言毫无办法,低声哄着粥粥; “叫叔爷。”
粥粥睁着眼睛望着陆少言,又望向陆北川,陷入迷茫。
“爸,”陆少言笑,“我这么年轻当爷爷您说合适吗?您看粥粥都觉得不合适,是不是粥粥?”
粥粥目光全在陆少言手上的小灯球上; 敷衍似得点头; 这点头取悦了陆少言; 也成功让粥粥得到了玩具。
“没个正经!”陆老爷子依然骂着,“粥粥都两岁了你还在这吊儿郎当的一事无成!”
一侧有人笑着打圆场,“老爷子,儿孙自有儿孙福,现在的年轻人思想和咱们不一样,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老顽固,迂腐!他们那些新鲜事,咱们接受不来,他们的生活,咱们哪还有那个时间盯着看着。”
陆老爷子似认同这话,感同身受,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你说的对。”
提及这么情绪低落的话,不少人又来劝,说说笑笑的,将这个话题盖了过去。
陆少言看着陆北川笑了笑,“一眨眼,粥粥都两岁了,咱们两也许久没见了。”
自陆少言将林湛带到陆老爷子面前时,他就没想过自己和陆北川的关系还如从前一般好,但他琢磨着,陆北川总能念及一些旧情,自己再解释解释,诉说苦衷,关系不会太差才对。
可哪里料到,这林湛像是戳了陆北川的死穴,与他形同陌路。
不过干了也就干了,陆少言没有后悔。
陆北川没想与他太多交流,只敷衍道:“平日忙,事情比较多。”
“我明白,”陆少言向来脸皮厚,三言两语后寒暄后又看向叶蓁,“最近听说有个电影叫《秦淮河畔》?制片人是叶蓁,不会就是你吧。”
那语气惊讶得异常欠揍。
叶蓁咧出一抹笑,“是我。”
陆少言拍手,“厉害。”
“过奖。”
陆少言叹道:“爸总说我游手好闲整天不干正事女朋友也不找,如果有个女人像蓁蓁这么优秀,我二话不说立马娶了!”
“你这个样子,能找到女朋友就不错了,还想娶蓁蓁!”陆老爷子又骂他。
但那语气全然是纵容的口吻。
“爸,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好歹也是您儿子,我怎么能弱了您当年的威名?”
陆老爷子年轻时颇为风流,俊朗帅气,引得不少女人侧目,娶了三任妻子,个个都是貌美如花。
陆老爷子脸上薄怒,“混账东西!胡说八道什么!”
陆少言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胡说八道,我不说话了行吧?”
就在这说话的期间,粥粥也没那么注意玩手上的小灯球,渐渐不安起来,转头在陆老爷子耳边低低说着什么,陆老爷子侧耳去听。
也不知粥粥说了什么,引得老爷子仰头哈哈大笑两声。
将粥粥放地上,众人正奇怪着粥粥说了些什么,就听见陆老爷子对叶蓁说:“蓁蓁啊,快带粥粥去厕所,这孩子憋不住了。”
粥粥两小腿直发抖,来回不断的交替,脸上憋得通红,抓着叶蓁的手嘴里不停念叨着,“妈妈妈妈……”
叶蓁忍俊不禁,连忙起身,将粥粥抱了起来,在卢伯的带领下带粥粥去换厕所。
“妈妈,要……要尿尿……”粥粥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小小声在叶蓁耳边低声说话。
穿过走廊,叶蓁低声道:“没关系,尿吧,咱们裹着尿布呢。”
出门前也想到这次车程三小时,天气又冷,所以事先给粥粥穿了块尿布。
粥粥瘪着嘴,眼睛蒙上一层雾气,“不要……”
叶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明明才两岁,可对于尿床这种事颇为害羞,临出门前如果不是她威逼利诱,这孩子死活都不肯穿尿布的。
“羞羞……”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