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莫及,心道自己不该这般好奇。
可话音未落,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她惊讶的看着压在身上的男人,眼睛睁得大大的。
男人伸出了手,摸着她的脸。他的手指很好看,骨节匀称,十指修长。大拇指指腹轻轻抚上了她的唇,来来回回的摩挲,却很是温柔。
阿皎有些愣住了,可是他太沉,她压根儿就动弹不得。
而且,他的眼睛太好看。这般的眼神,像是看着自己的爱人一般……痴缠,热烈。
男人的脸逐渐放大,慢慢的凑了过来,呼出的热气徐徐喷到她的脸上,像羽毛慢慢挠过。
阿皎一时不敢乱动,身子也紧紧绷着,心里头亦是紧张到了极致。她晓得世子爷虽是清心寡欲,可如今沾了酒……也不晓得酒品如何。阿皎的呼吸有些急促,这般的姿势,这般的分量,几乎压得喘不过气来,头晕目眩的,她甚至听到了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男人的脸离她不过一指宽的距离。只要再一丁点儿,就可以碰到她的唇。
阿皎脑中一片空白。
最后,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只是……
下一刻,男人的脑袋重重倒在了她的颈间,那温热的唇擦过她的耳垂,她几乎能感受到它的柔软,引得她的身子一阵颤抖。
阿皎缓缓睁开眼睛望着上头。
她听着身上男人绵长均匀的呼吸声,这才重重吁了一口气。
·
翌日阿皎特别准备了醒酒汤。
她瞧着世子爷如往常一般,丝毫没有异样,心里却道:世子爷究竟记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
她自然是希望世子爷不记得。
国公夫人虽然欲让她成为世子爷的通房,可说到底这种事情最重要的是看世子爷。如今世子爷没有碰她,她自然心中欢喜。不然若是破了身子,她就只能一辈子待在国公府了。而且,以后就算当了姨娘,世子爷也会有很多的女人。她若是肚子争气还好,可若是不争气,那兴许一辈子都无子嗣了。
目下世子爷不娶正妻,就算她成了通房,伺候完之后也不过是一碗避子汤,毕竟靖国公府是大户人家,这些事情都讲究规矩。
阿皎晓得自己想得有些远了。
可昨儿之后,她一直睡不着,脑海之中全是这些事情。
她没有爱慕的男子,身边也没有亲近的男人。如今快及笄了,贴身伺候过的,也唯有世子爷一人。偏生世子爷又生得这般俊朗儒雅。
阿皎晓得自己对世子爷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欣赏的,兴许还有些喜欢。可这些喜欢和男女之情不大一样,不过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人,却明白这不可能属于自己的。这种情形,就像是在首饰铺子看到一样最珍贵最精美的发簪,她再喜欢,可最后充其量买一根普通点儿的发簪过过瘾,至于这最贵的簪子,也不过是多看一眼。
这么一想,阿皎的心里就舒服多了。
·
靖国公府热热闹闹的过着年。
就连世子爷也为了图个吉利,赏了寄堂轩的下人一些银裸子。阿皎晓得世子爷素来大方,便将这些银裸子连带着自己以前的例银一道存了起来,心里却想起了家中的弟弟妹妹。
初八的这一日,阿皎收到了家里的来信。
每逢佳节倍思亲,阿皎本就思念家人,自是欢欢喜喜的接过。可看了信中的内容,阿皎却欢喜不起来。
爹爹喝醉酒,同人起了争执,不小心把人家的腿打伤了。
阿皎晓得爹爹有爱喝酒的习惯,却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只是他们是四年前才来的晏城,身边都没有什么可帮衬的人。如今出了这种事情,赔钱是应当的。阿皎晓得家里的状态,现下……也只能来找她了。
可是——
整整一百两。
她哪里有这么多的银子?
阿皎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杏瑶,杏瑶听了则道:“要不你去求求世子爷吧。”
世子爷吗?
阿皎拧了拧眉,还是觉得不妥:“不成。世子爷待我不薄,这种事情,我又怎么能劳烦他?”而且这一百两银子她一辈子也还不起啊?欠了这笔债,她就永远都不能离开靖国公府了。
不过——
她又不能眼睁睁看着爹爹不管。
阿皎思来想去,正发着愁,却听得杏瑶道:“我最多也只能凑十两,再替你去借一些。”
阿皎晓得杏瑶花钱大少大脚,这十两银子也是她督促着整整攒了三年,她怎么好意思问她借?阿皎弯了弯唇,对着杏瑶道:“我先想想法子罢。若是实在没办法,再问你借。”
杏瑶一直把阿皎当成最好的姐妹,府中二人一直都是相依为命的,现下瞧着她这般,便道:“你同我客气做什么?难道这府中你还有什么可以借钱的人?只是——阿皎,你也晓得,我俩根本弄不到这么多钱,你为何不去求求世子爷呢?”
阿皎垂了垂眼,没说话。
让她问世子爷要钱,她实在是开不了口,遂道:“不说了,我去想想法子。”说着,便回了寄堂轩。
阿皎回了下人房,坐在窗前苦思冥想,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
这么急,让她上哪儿去凑一百两银子?忽然想到了什么,阿皎忙从床榻拿出那个用青色布料包着的小匣子。打开来,里头正是整整齐齐放着的四样首饰:金丝香木嵌蝉玉珠钗、羊脂色茉莉小簪、珊瑚手钏、嵌珠金项链,每一样都是崭崭新的。
她拿出那根羊脂玉簪子,细细端详了片刻,最后叹了一口气。
若非实在想不出法子,她也没胆子打这些首饰的主意。
事到如今,也唯有如此了。
·
阿皎第二日就去了当铺,将这四样首饰给当了。
这原本值两百两银子的首饰,到了当铺却当了八十两。当铺典当分活当和死当,当铺的伙计告诉她,若是死当,还能多二十两银子。
其实阿皎也晓得,她以后根本不可能把这几样首饰也赎回来,与其这样,还不如选择死当,还多了二十两银子。
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活当。
至于还少的那二十两,她自己那儿还有十两,加上这些日子世子爷赏赐的,这一百两也算是凑足了。
杏瑶没想到阿皎真有本事一天之内凑齐了一百两银子,颇为诧异道:“你问世子爷借了?”
阿皎摇了摇头。
她不晓得自己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杏瑶,想了想还是如实告知了杏瑶。杏瑶听了之后大惊,表情震撼却又羡慕道:“世子爷这般挥金如土,当真是个败家子儿。”
可不是么?
两百两的东西,随随便便的给人,可不是败家吗?
阿皎一本正经道:“这件事儿你可别告诉别人。”
这个杏瑶自然晓得,对着阿皎拍了拍胸脯,道:“嗯。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乱说的。不过……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这个阿皎早就想好了,道:“我打算待会儿同世子爷说说,想请几日假,回家看看爹娘。”在世子爷身边伺候了近两个月,她晓得世子爷是个宽厚之人,想来是会应允的。只是一想到她将世子爷送她的首饰给当了,心里头便有几分心虚。
阿皎弯了弯唇,又道:“其实我一直都挺想家的。特别是弟弟妹妹们,三年不见,想来长高了不少,不晓得还认不认得我。”
杏瑶问道:“那你那没良心的爹娘呢?”
说到爹娘,阿皎面上的笑容敛了敛,声音也轻了些,道:“总归是亲生爹娘,而且小时候我爹爹待我还是挺好的,教我读书写字,若不是后来沾了酒,想来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同杏瑶说了话,阿皎赶紧回了下人房。
一打开门,便瞧着如意姑姑和玲珑锦瑟她们都在。
阿皎不知是怎么回事,却也觉着不会是好事,忙上前行了礼,对着如意道:“不晓得如意姑姑今日有何事?”再看如意身边的玲珑,正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嘴角还噙着笑意,瞧着趾高气扬的。
阿皎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见如意将手中的东西搁在了桌子上,对着阿皎道:“这个可是你的?”
闻言,阿皎去看,顿时就愣住了。
不是别的——正是她上午去当铺的当票。
上头清清楚楚列着当着的物什,还有她的名字。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发现,而且还是被如意姑姑发现的。只是……阿皎想到了什么,抬头去看如意身侧的玲珑,道:“你……你跟踪我?”
玲珑笑了笑,却道:“若是没做亏心事儿,哪里用得着这么心虚?早上我不过是出门办点事儿,便瞧着阿皎鬼鬼祟祟的,心下犯疑,还以为你是私会外男去了,没想到……”玲珑顿了顿,一双好看的眸子看向阿皎,眸中尽是嘲讽,“连老太太都赞不绝口的阿皎姑娘,居然会干出偷东西的勾当,而且还把府中的东西拿出去当了整整八十两银子。”
自打上回无缘无故换了下人房之后,她便一直不舒坦。
凭什么连如意姑姑都护着阿皎?而她和锦瑟姐姐却要同那些促使丫鬟一道住?她俩本是国公夫人亲自给世子爷准备的通房人选,这些年在清兰居,也没有人敢欺负。回了寄堂轩,却被这毛都没长全的小丫鬟骑在头上,教她如何能忍?
而且,那一巴掌,她可是记得心里头的。
☆、第017章 :护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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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原以为这件事儿不过是玲珑故意胡诌的。
毕竟上回二人结下了梁子。而世子爷的意思,明显也是偏袒阿皎的。她在府中待了这么多年,自然晓得看主子的意思行事。
只是今儿这当票上写得清清楚楚,而且上头列着的这些首饰,如此贵重,阿皎这个小丫鬟怎么会有?
而且——
如意看向面前阿皎的面色,见她小脸有些发白,明显是心虚。
如意心中叹了一声。
大户人家不乏存着这些心思的下人,毕竟谁能抵挡的了金银珠宝的诱惑?
只是她怨这丫鬟太没眼力劲儿,眼下世子爷正对她上心,心里头也正热乎着,应该牢牢把握住世子爷的宠爱,当上世子爷的通房才是。以后得宠成了姨娘,那就是一辈子衣食无忧了。目下怎么能如此目光短浅,为了贪图这些银子,做出这种愚蠢事儿?
而且还被玲珑抓住了把柄。
阿皎这会儿也是懊恼万分。她素来做事稳妥,今早儿却心中忐忑不安,这才没有注意到身后有玲珑跟着。这件事情虽然不是她们想的那般,可若是告诉了世子爷,也是丢世子爷的脸。
她把世子爷送给她的首饰给当了。
世子爷心里会如何想?
如意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可到底还是信她的,问道:“这些首饰,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阿皎没说话。
她若是把世子爷扯进来,这不是丢了世子爷的脸吗?
却听得玲珑道:“如意姑姑,这还不明显吗?世子爷是男子,寄堂轩自然也没有这些首饰,至于老太太那边,想来也不会用这些小姑娘用得首饰。这些天儿六姑娘来寄堂轩来得勤快,如意姑姑只要去六姑娘的明棠院问问有没有丢首饰,这件事情自然一清二楚了。”
如意想了想,觉得在理。
只是这件事情关乎寄堂轩和世子爷的名声,而且这阿皎是世子爷的贴身丫鬟,世子爷又看重,她不敢轻举妄动。如意忖度一番,对着阿皎道:“事到如今,我只问一句——这首饰,是不是六姑娘的?”
阿皎摇了摇头,抬头看着如意,一字一句道:“不是。奴婢不会做这种事情。”
玲珑看了阿皎一眼,对着如意道:“如意姑姑,我看她是不会说实话的。”末了则对着阿皎道,“你可别告诉我们,这些首饰是你自己的?”
阿皎翕了翕唇,晓得这会儿若是说这些首饰是自己的,也是白费了。
只能……只能待会儿同世子爷好好解释一番了。
见此情形,如意也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让身边的丫鬟青黛去世子爷的书房“励耕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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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萧珩正在兰氏的清兰居。
兰氏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平日里不喜与那些妯娌们多来往,这一来二去,原本存着攀附心思的妯娌也不愿来清兰居。所以说兰氏这日子过得也算是清闲。这些年儿子不在身边,到底还是想念的,今儿来了兴致,便让儿子与她一道对弈。
兰氏虽是女子,可棋艺却是晏城出了名的精湛。
这一局,萧珩输了。
萧珩不急不缓将棋子放入棋篓中,对着兰氏道:“母亲的棋艺就精进了不少。”
兰氏听了嘴角一弯,十分受用。
兰氏她不过四十出头,加之保养得当,眼下面容娇媚如旧,身姿风韵犹存。兰氏模样虽生得姣好,却胜在不容易相处,令人多了几分距离感,她看着儿子,开口道:“若你能每日过来陪我下下棋,我也就知足了。”
萧珩晓得自家母亲心中在想什么,则道:“母亲一贯喜欢清静,儿子不敢打扰。”
兰氏没说话,只抬眼看了看自家儿子。她嫁给萧晏泰虽然不情不愿,可这一双儿女却是她心尖尖上的宝贝。又重开一局,兰氏轻轻落子,对着萧珩道:“成亲之事,打算的如何了?”
萧珩执着棋子的手顿了顿,语气淡淡对着兰氏道:“儿子觉得……尚早。”
尚早?
这话让兰氏又好气又好笑。
寻常人家的男子,十六就成亲了。这都二十六了,哪里是尚早?
兰氏落了子,又道:“六年前你有幸入了韩先生的门下,我心中很是欢喜。可是珩哥儿,你可不能学韩先生终身不娶啊。”再说了,韩先生那是受了情伤。这件事情晏城虽然没有几个人知晓,却也不是什么秘密。韩先生年轻的时候爱慕的可是他的养父之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妹妹也是晏城拔尖儿的贵女,后来却嫁给了定国公府嫡次子沈仲钦……韩先生是个痴情之人,所以才曾经沧海难为水,可他这儿子,身边可从来没有什么姑娘。
事到如今,若是有个儿子看中的姑娘,只要身份还过得去,她也就同意了。
毕竟儿子的亲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兰氏瞧着儿子不说话,继续循循善诱:“其实我晓得,这事儿你心里也是清楚的。过年那会儿,老太太同我提了唐家那闺女……贞姐儿十七了,也算是大姑娘了,这件事情,只要你点个头就成……”兰氏心里其实是不满意唐慕贞的,可她晓得年前江碧茹同儿子之间的事情,儿子既然不喜欢那样的姑娘,兴许对唐慕贞这种性子直爽的有好感些。可兰氏到底还是不甘心,又道,“其实江家的两位姑娘,我最是看好。你姨夫姨母把两个女儿教得很好,大方得体,知书达理,而且天生丽质,无论是哪个,都是挑不出错的……”
萧珩落了子,眉宇间一片淡然之色,轻启薄唇道:“母亲,关于亲事……儿子自有打算。”
兰氏晓得这是儿子的推托之词,一时有些激动,道:“你有什么打算?就算不是为了你自己,也该替这国公府想想。你瞧瞧,你那二弟三弟,比你年纪还小几岁,膝下都是有儿有女。怎么说,你也是这靖国公府的世子爷。”
萧珩晓得母亲一直惦记自己的亲事,其实……倘若不是因为那事儿,眼下他的亲事也不会拖到现在。韩先生有他的“曾经沧海”,他也有,而这沧海尚不是曾经,而是目下。
母子俩正说着话,气氛闹得有些僵。
兰氏正打算软磨硬泡,却瞧着芳洲走了进来。芳洲对着兰氏和萧珩屈膝行礼,道:“世子爷的身边的小厮竹笙来了。”
萧珩晓得没有重要的事情,竹笙不会无端端跑来,便对着芳洲道:“让他进来吧。”
芳洲这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