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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派了个熟人,皇帝大哥够为小弟作想了。“只要你来辩解一下,什么都好说。”
可是那卢绾听说朝廷派使者来,吓得魂飞魄散,居然玩起了诈病,不见审食其。
玩诈病要有本钱。你卢绾在革命斗争中并无尺寸之功,造反又无能耐,居然也敢玩诈病。
审食其在驿馆等得不耐烦,就冲到宫门外。对门卫说要探望大王病情。
老朋友来探病,这下你卢绾该让人家进来了吧。可是那卢绾越发恐吓,对心腹道:“从前异姓分封,共有七国。而今非刘氏而王者,独寡人与长沙王耳,所余皆灭亡。朝廷往年族杀韩信,醢诛彭越,均皇后之计。现皇上抱病不起,大事由皇后代摄。今审食其来,这是皇后欲效诛杀韩彭之故事而害寡人。且待皇上病愈,寡人再自去谢罪,或许尚能保全性命。”
刘邦派审食其出使,本意是安抚卢绾。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就是这审食其把卢绾吓到。
有什么样的大王,就有什么样的臣子。那卢绾自己是个跟屁虫,手下也是一帮子跟屁虫。皆道:“现下只得如此。”
于是关起大门,继续装病,谢绝见客。
审食其吃了闭门羹,只好悻悻返回。
卢绾这话一说出,那燕国朝野俱知。
“吕皇后欲拿大王治罪,大王大祸临头。吾等还在这里,将祸及自身也。”那燕国文武争相逃亡。
既然害怕砍头,你就拿出造反的行为拼他一把。偏偏这个卢绾除了装病什么都不会做,糟蹋了燕王这个本钱。难怪底下人要逃跑。
这话被审食其听到,也是惊恐。
“卢绾对皇后心存不满。吾乃皇后之人,此地不宜久留,迟则必为卢绾所杀!”
那审食其急急忙忙收拾行装,也不与驿馆中人通报,星夜逃出燕国地界,回到长安禀报刘邦。
“燕王拒臣不见,燕国文武如鸟兽散。此必是反情败露也。”审食其跪在刘邦的病榻前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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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刘邦闻审食其禀报在病榻上昏迷,众太医急忙抚胸掐脉,搞了半天刘邦方舒醒过来。又大叫一声:“恨杀朕也!”
于是起身拟诏,废卢绾燕王之位,改立七岁皇子刘建为燕王,封太尉樊哙为燕国丞相,令樊哙举帐下二十万军马,去蓟城缉拿卢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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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宣室大殿后殿百官云集,都候在刘邦寝宫之外。
只听刘邦宣众臣入内,百官鱼贯而入。只见刘邦身着冠冕,正襟危坐在床前。
众臣站定,刘邦这便高声说道:“众位爱卿皆兴汉功臣。朕冒遗祸子孙之险,舍身除暴,得天下以为天子,子孙自当尽受富贵,分王疆土。然如今朕所封异姓诸侯,先后七反其六,天下纷纷,扰乱不甚。故朕以为,既然天下已归刘氏,异姓若得为王,必生贰心。”
说到这里,刘邦一举手,令内侍将自己所乘白龙牵入。众臣面面相觑,不知刘邦意将何为。
“铮”的一声,寒光出鞘,刘邦高举龙泉剑,厉声道:“此马随朕征战多年,朕心爱之。今杀此马,以示朕坚决之意。”
话音一落,一剑斩下,白马一声嘶鸣,倒在血泊之中。
刘邦擎起龙泉剑,庄严立约道:“从今以后,非刘氏不王,非有功不侯。若违此约,天下共击之!”
群臣望着刘邦手中的利剑,个个不寒而栗。
裂土封王是那时每个英雄豪杰的梦想。刘邦这一剑,就让天下人的梦想成为泡影。
开历史之先河,将天下视为一家之私,非自己儿孙不王。刘邦这句话在心中憋了多年,一直没有出口,只因那心中的七道阴影——七个异姓诸侯。等到异姓诸侯纷纷收拾,蚕化为蛹,终于到了破茧而出的时候。
马儿何辜?
大家还在痴呆,刘邦冷眼向群臣一扫。
这是要大家表态啊。群臣顿时清醒过来。
于是争相流涕,歃血为诺,誓言匡扶汉室,永不背约。
第四十章 鸿鹄高飞
鸡血喝过了,约也立了,病重的刘邦该放心地撒手而去了吧?
他实在是不放心啊。
准备继承他江山的太子刘盈十七岁了,好像还是个愣头青。脑子被那满口仁义道德的叔孙通教得有点痴呆,一点也没有开窍。
在刘邦看来,朝中文武哪个都不简单。一个傻头傻脑的小子,如何能将朝中那些文武玩弄于股掌之间?怎放心把自己九死一生打下的江山交给他。
而那赵王刘如意天资聪颖,就是最好的接班人选。要是将帝位传给他,那就真正的称心如意。
更加让刘邦不放心的是他那结发婆娘——皇后吕雉。
杀韩信(冒牌的),杀彭越,眼睛都不眨。十几年的夫妻,吕雉是个什么人,刘邦再清楚不过。
戚妃与吕雉争储君之位,那就是给她埋下一个定时炸弹。等他两眼一闭,吕雉还会给自己那心爱的女人好果子吃吗?刘邦几乎不敢想象,日后戚妃母子将会是如何一个悲惨的结局。
这个问题戚妃也意识到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就趁着早晚侍候继续哭诉:“皇后非容人之人。现在陛下尚在,臣妾与如意儿尚能保全,等陛下撒手而去,吾母子将身归何处也?”顺便就捅太子一刀:“若非太子不能东征,何需陛下亲冒矢雨,舍身图贼。陛下有今日,皆太子之过也。”
刘邦征讨英布是自找的,先前也不怨刘盈。经戚妃这么一说,也动了怒气。心想要不是那傻小子不争气,哪用他老子亲自上阵,中了英布一箭。那易储的念头又捡了回来。
满朝文武都向着黑道大嫂这一边。要是把换太子的决定一公布,那老夫子叔孙通又来个“以死相谏”怎么办?
刘邦决定在宫中摆一场酒宴,传召众大臣与太子刘盈,说是庆祝东征的胜利。
东征已过了好久,刚回来不庆祝,为何要现在庆祝?
天子摆酒没那么简单,酒宴自古就是政治斗争的战场,殊不见鸿门宴上危机四伏。刘邦就要趁那酒兴,当众将酒盅一摔,把那不肖儿刘盈的不是痛责一通,将他太子之位褫夺。
叔孙通不是会玩“以死相谏”吗,那就趁着酒醉赐他去死。等朕喝得酒气冲天,脸红脖子粗时,谁敢劝谏?
刘邦箭创迸裂,还能喝酒?他这是拼了老命要为戚妃母子创造一个美好的将来。
无耻的流氓要将流氓进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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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旧伤复发,尚能酒乎?”“东征过了一月,为何今日摆酒庆祝?”“听说皇上病情恶化,只恐时日无多也。”
大臣们都在案上窃窃私语,等着天子入席。
在宫女内侍簇拥下,刘邦龙行虎步步入殿中。第一眼就向太子案上扫去。
“咦,这傻儿子今天居然带了跟班!”刘邦望着四位恭恭敬敬站在刘盈身后的须发皓白,衣冠奇伟的道士,只觉得有点眼熟。
刘邦不由站定,惊异问道:“敢问四位道长何人也?”
刘盈替他们答道:“此乃东园公唐宣明,这几位是夏黄公崔少通,角里先生周符道,绮里季朱晖。”
刘邦大惊失色道:“莫非便是商山四皓者否?”
四皓齐道:“正是贫道等。”
刘邦道:“昔年四位仙长投鼎于泗水,被百姓望到。朕曾令人按众仙长相貌绘成图像,瞻仰供奉于室中,难怪如此面熟。四位乃得道真仙,今日为何随吾儿光临宫中?”
夏黄公答道:“闻太子仁孝,恭敬爱士,天下莫不延颈愿为太子从者,故贫道等能来为太子效劳也。”
刘邦惊得呆若木鸡,站在那里半晌不言。内侍见刘邦呆站,急以示意。刘邦恍恍惚惚,这才入席坐定。
于是捧起酒盅,遥遥祝道:“四仙长贤名,冠于四海,太子能得仙长之辅,乃社稷之幸也!”
绮里季道:“贫道等孤陋寡闻,虚有其名也。闻太子贤德仁厚,又不以贫道能老迈,常以礼遇,故远而来,以先圣之理导之。太子聪明通惠,周礼好善,实乃德才兼备,世之人杰也!”
刘邦道:“既是如此,烦众仙长始终如一,调护太子,勿致失德。”四皓点头称是。于是刘邦依次为四皓奉觞上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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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酒刘邦也喝得索然无味,早早散去。回到宫中,戚妃早就候着来等消息。
刘邦叹道:“朕本在酒宴上欲将易储之事定下,奈何有活神仙为其所用,羽翼已成,难以撼动也。”
戚妃闻言什么也不再说,就在宫中默默为刘邦跳起她最擅长的楚舞。
只见翠袖飘扬,舞姿翩跹。倾国美人宛如一只轻盈的天鹅,在用舞蹈来述说着内心的绝望。
“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翼以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又可奈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刘邦看着戚妃跳舞,用凄怆的声音一遍一遍反复地唱着。
我儿刘盈羽翼丰满,我就是有心帮你,也是无力回天啊!
“嘤”的一声,戚妃那舞再也不能续跳,跪在地下,泣下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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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戚妃母子身归何处?”酒宴之后,刘邦的心就悬了起来。
病榻前,刘邦阴沉着脸就在向吕雉逼问。
“朕走后,你能容下戚妃母子乎?”刘邦很郑重地问道。
吕雉额头上出现了冷汗。
自从广武涧交换战俘回到刘邦身边,刘邦没有与她再过一次夫妻生活。而戚妃的寝宫,一个月有大半个月刘邦都宿在那里。
嫌弃她年老色衰,随伍出行陪王伴驾吕雉从未有份,甚至连接待外宾出席社交场合的事刘邦也不给她,而是给了那细腰如柳肌白如玉的戚妃。
这就好像开奥运会,聚焦在镁光灯前陪着国家元首的不是他的原配,而是他的小蜜。你说吕雉对戚妃该有多恨?
想当年,吕雉还是一个大家闺秀,刘邦就是个流氓。吕大小姐嫁给一个流氓,那是万分委屈。流氓能娶到大小姐,那是万般荣幸。大小姐被流氓推下车做了楚军俘虏受了几年牢狱之苦,大小姐一家都在为流氓的革命事业贡献金钱与生命。如今大小姐成为黄脸婆,流氓变成天子把大小姐视为敝屣,大小姐心不甘啊。
抢尽风头受尽君王宠爱也就罢了。可是千不该万不该,那贱人不该打储君的主意。刘盈就是吕雉的希望,就是她最后的底线。只要盈儿能做上皇帝那把金椅,吕雉什么都能忍受。
可是戚妃打了这主意,差点就将吕雉的希望幻为泡影。
“绝对不能饶了这贱人。”吕雉心底的声音说道。
但在刘邦面前,这话可不能说。
吕雉咯咯一笑:“陛下这是说的什么话。戚妃是娥姁的妹子,臣妾自是会善待她母子二人也。”
刘邦哼了一声:“朕与你十几年,你的秉性朕如何不知。朕要你发一毒誓,朕死之后,必不谋害戚妃与如意。”
被刘邦一逼,吕雉只好发誓道:“臣妾日后若有不利戚妃母子之举,背上生疽而死。”
戚妃之事交代完,刘邦长吁一声,挥一挥手,示意吕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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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吕雉刚刚出去,就有一内侍一溜烟进来,匍匐在地。
刘邦望着那人妖怔道:“汝来作甚?”
原来那刘邦不仅好女色,也有玩男嬖的癖好。这内侍名叫籍孺,貌美如妇人,声音婉转,媚态动人。一度得刘邦宠爱,曾要封他高官。后因人妖的身份,遭到大臣反对,封官的事这才罢了。那籍孺受宠的程度仅次于戚妃,与戚妃素来交好。
籍孺顿时眼泪汪汪说道:“臣妾在这宫中的好日子不长也。”
刘邦奇问:“这话如何说起?”
籍孺奏道:“臣妾得陛下宠爱,却也遭人嫉恨。在这宫中受的冷眼,哪还少了。尤其是皇后,对臣妾恨入骨髓,说是都是因臣妾与戚妃之故,致使陛下对她冷落。”
刘邦失笑道:“那婆娘年老色衰,就是没有汝与戚妃,朕也不会宿在她那儿。想是你担心朕走之后,担心皇后加害。朕便赐你出宫。这几年赐你的珍宝,也够你下半辈子富贵了。再赐你一条玉带,绣上免死二字,你日日系在腰上,见那腰带便如见朕亲临,可保你一生平安。”
“陛下赐淮阴侯三道特赦,还不是为皇后所诛。纵是有免死腰带,皇后必设计派人偷抢,保不得臣妾也。”籍孺依然在哭诉。
“她敢!”刘邦沉声道。
“陛下不知道也。皇后与太尉密谋,等陛下宴驾之后,就引兵回京,尽诛戚妃,赵王如意与其他皇子嫔妃。臣妾也在她计划加害之中。”籍孺语出惊人。
“有这等事!”刘邦怒喝一声:“汝何处所闻?朕怎不知?”
“陛下成日卧在榻上,哪里知道。此事已传遍宫内宫外,好歹只瞒着陛下一人。”籍孺止住泪,说道。
刘邦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他对什么人都不相信,什么人都防备,连萧何也不例外,就是没有想到那樊哙也会谋乱。
比萧何更令人担心的是,樊哙手中有二十万兵马,还有他大姨子吕雉撑腰。
忠勇的樊哙会不会谋乱?很难说。
樊哙是忠勇,可是那是对他这个大哥忠勇。皇帝大哥要宴气了,黑道大嫂吕雉就是他效忠的对象。
喋血长安啊!他那几个儿子连同所有临幸过的女人都将丧命在吕雉那婆娘疯狂的报复之下。刘邦产下的蛋,将只剩下那傻儿子刘盈。而刘盈尚未加冠,并不能主持朝政。吕氏家族,将把持这汉家朝纲。
那是多么恐怖的前景!
这个时候,刘邦能动吕雉么?不能。
樊哙的二十万兵马,就是汉军最精锐的精兵。若是对吕雉不利或是另立储君,必遭兵变,樊哙大军挥师长安,无人能挡。
怎么办?刘邦汗如雨下。
“籍孺,你速出宫去,召曲逆侯与绛侯入宫。”沉思半晌,刘邦对籍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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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与周勃二人不知所以地被刘邦召进宫中,站在病榻前。刘邦将吕雉与樊哙的密谋对他二人一讲,二人异口同声说道:“太尉忠直之人,当无此举。”
刘邦哼了一声:“那樊屠子一向对朕不敬。朕这一病重,他是巴不得朕早死,好与那婆娘结党独揽朝纲。”
陈平疑惑地看着刘邦,心想那人妖的话也能信?皇上是不是爱那戚妃与赵王心切,病得糊涂了。这等事情,怎么地也该去查证一下啊。
“子房有病在身,这事也难与她商议。二位爱卿便是朕最信赖之人,且帮朕出个主意,该怎样收拾那屠子?”刘邦恨恨地说道。
周勃喉咙里咕噜一声,想要劝谏。陈平哈哈一笑:“这有很难,只须陛下一道圣旨,命绛侯取代樊哙太尉之职。臣与绛侯领一支军诈称援兵,出其不意,擒来对质便可。”
刘邦瞪了瞪陈平,把语气加重:“擒来对质?朕要的是樊哙的人头!”
那周勃还在向陈平挤眉弄眼,陈平已经毫不含糊地回答:“为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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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领了圣旨,出得宫来,周勃就开始埋怨:“樊屠子与皇上多年故交,积功无数,又是皇后妹夫。皇上今日听那宦人谗毁,命我等去斩樊哙人头。若是日后醒悟过来,可不要问吾等错杀贤臣之罪。”
陈平嘿嘿一笑:“皇上时日无多也。等到吾等去了河北,还不知能不能见到皇上。现在考虑的是如何过皇后这一关也。”
“曲逆侯,难道你也巴不得皇上早死?”周勃将面孔一板。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皇上重病在身,命在旦夕。俗话说生死在天,皇上能不能活得长久,这是我们做臣子的能想的吗?”陈平反问道。
周勃默然一阵,问道:“不杀,便是违抗君命,吾等按律该死。杀樊哙,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