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使舵的诸侯会向着哪一边。
“项羽死了!”捷报未到,声先至。破晓时分,刘邦金帐外传来士兵们震天的欢呼。
“项羽真的死了么?”刘邦立马从案前站了起来。
只见四个将军呼剌剌一起挤进帐门,却是齐将吕马童,王翳,杨喜,杨武。那王翳手中拧着一颗头颅,血迹斑斑,重瞳兀自圆睁,不是那盖世无敌的项羽还是谁?
“大王,项羽死前说将他人头送与卑职,这斩杀项羽的功劳应该是卑职的。”吕马童跪在地上高喊道。
“大王,是卑职三人先将项羽追到,与他力战两个时辰。那项羽久战力竭,自裁而死。吕将军只是刚刚来到,并未拼一刀一枪,如何能将这功劳算到他头上?”那王翳也跪地据理力争。
原来项羽死前虽说将首级送与故人吕马童,可那王翳师兄弟岂能答应?这便干将起来。“余骑相蹂践争项王,相杀者数十人。”最后那吕马童干不过圣剑门三师兄弟,首级被王翳抢了去。吕马童当然不服,就随三人一同闹到这里来。
战场争功古时是常有的事。可那刘邦这会儿哪有心情来断这桩案子?
“项羽,我的好兄弟啊!天下之大,为何不能容我二人并立于世?”刘邦下案一把接过那项羽的头颅,捧在手中猫尿刷地就流了下来。
项羽是大王的好兄弟?是好兄弟却不杀他誓不罢休?大王为项羽之死恸哭流涕?帐中群臣与众诸侯相视愕然。
“汉王最会演戏?他这一次是不是又在演戏?”大家均想。
这一次刘邦不是演戏,项羽已死刘邦已经胜利在握他也不用演戏。从聚义灭秦开始,到楚汉相争,七八年间,那刘邦无时无刻不将项羽视为平生最大的对头。如今这对头终于死去,刘邦这一次是动了英雄惺惺相惜之情。
“大王之泪何等珍贵。项羽既已服诛,你该庆幸才是,岂可为这贼子所流?”美人军师劝道。
“对对对,是该庆幸,大家都该庆幸。四位将军且说说看,项羽到底是怎么死的?”刘邦听陈平一劝,也就不哭,将人头放在案上,转头断起案子。
四将各自将项羽之死经过陈诉。刘邦听了哈哈一笑:“原来如此。四位爱卿皆是有功之臣,都封万户侯,各领千金赏赐,无需争持。”
于是封吕马童为中水侯,封王翳为杜衍侯,封杨喜为赤泉侯,封杨武为吴防侯,皆大欢喜。
一下子封了四个万户侯,四千金出手。刘邦对项羽之死,该当多么高兴?
※※※
“什么事大家这般高兴啊?”就像听到紧箍咒一般,门外传来韩淮楚那爽朗的声音,刘邦脸上的笑容就是一僵。
收拾完项羽,就该轮到这韩信。对付这百战百胜威名震于四海的小子,比那项羽还要困难。刘邦一听到韩淮楚的声音都是汗毛直竖。
只听门外小兵欢天喜地答道:“禀齐王,大喜事!那西楚霸王已经自裁而死。”
韩淮楚道声:“是么?”一阵风般走进帐中,眼睛直勾勾地向着那案上项羽那颗人头望去。
“西楚霸王,你到底还是难逃一死。远在大漠的追儿,听到这个噩耗,不知会有多么伤心?”韩淮楚凝望着项羽的人头,心中一阵潸然。
说到底那项羽与他并无冤仇,只是一个战友之子。他算到项羽能逃到乌江,存心放项羽一条生路,偏偏项羽还是选择了绝路。
天下大事一定,韩淮楚就要远走大漠与心爱的追儿相会。他却不知道,心爱的追儿已经来到中原,早就知道了这个噩耗。
“齐王来得正好。快看,那项羽已经伏诛,他的人头就在这里。”众人说道。
韩淮楚转向刘邦,问道:“大王将如何处置项王的人头?”
“当然是悬于辕门,显我军威。”刘邦不假思索道。
“不可也。项王虽死,楚地并未夷平。那季布仍在江东啸聚余党企图负隅顽抗。不如收敛项王尸骨,以厚礼安葬,以示大王仁厚之心。项王余党闻之,必感念大王之德,必会望风而降。”韩淮楚谏道。
一颗人头赚得那些项羽余孽来降哪怕一座城池都是划算。刘邦是何等精明的人物,一听就欣然采纳:“就依爱卿所奏。项羽曾被义帝封为鲁公,便依鲁公之礼葬于谷城。”
“项太傅,这就算是战友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韩淮楚听刘邦颁下旨来,心中生出一丝安慰。
谷城在现今湖北省境内,与那义弟赐给项羽的封地鲁地相去万里,刘邦为何要将项羽葬于谷城?
刘邦当然不会做这离谱的事。原来是谐音的缘故。山东曲阜五泉庄附近有一城名为古城,当地百姓讹称古城为“谷城”。
那项羽的尸体已经被争抢的将士扯为数截。刘邦便令裁缝将尸体缝好,与首级合为一处,送到谷城安葬。
项羽杀义帝,死后却以义帝之封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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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汉之争行将结束,接下来的事就是追亡逐北清理西楚残余。其中最大的敌人有两股,一股是西楚后将军季布在江东聚集的五万楚军,一股是那临江王共尉的叛军,大约也有七八万人。
本来韩淮楚是联军总司令,这份心须由他来操。依韩淮楚的意思,那共尉乃蝇头小患只须以些许兵力看住,自己先解决季布再回头收拾他不迟。哪知刘邦说道:“诸侯军百万大军何须多虑,可分兵治之。可遣刘贾督十万汉军攻打江陵,必能一战克之。”
刘贾是他的族弟。再不扶持一把自己人,那军中威信都让韩信给占去了。
“临江国面临亡国必死战。十万军太少,劳师远征恐与战不利也。”韩淮楚说道。
“共尉年少无知,刚被项羽杀得大败。刘贾骁勇善战必能凯旋归来。”看来刘邦对他族弟十分有信心。
老板既然这么说了,韩淮楚也不便多言。便颁下军令,自提齐军三十万征伐江东。众诸侯与刘邦攻略陈郡泗水各地,刘贾督十万汉军攻打临江,三管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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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江东的韩淮楚兵团并未遇到什么麻烦,那季布听说项羽一死料知民心已散再难与韩淮楚抗衡。齐军刚刚渡江,便遣散部属,带领一帮心腹逃往海外。不及旬月,会稽城攻破。
刘邦略楚的战役也还顺利。他听从张良的建议,由项伯出头游说楚地各部落,采用招安的策略,逐一将陈郡泗水剩下的地域攻克。
这时的项伯已经被刘邦赐姓为刘,封为射阳侯。(时过境迁刘邦已经今非昔比,那昔日定下的娃娃亲当然成了黄花菜。)
唯独刘贾的军队在江陵遇到共尉的殊死抵抗,吃了一个大败仗而回。
原来那共尉叛汉之后,料知刘邦饶他不过。归国后立马打出为项羽报仇的旗号,吸纳楚军残部败军,整顿兵马。拜逃来的楚国大将蒲耳为上将军,竟然聚起十余万军马。举国同仇敌忾共御外敌,又粮草充足。刘贾也非名将,深入到人家家门口作战,焉能不败?
刘邦得知大怒,又调遣周勃再增十万军马杀向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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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极想过一下带兵打仗的瘾自个去把共尉的头颅的斩下,可这时还有重大的事情在等着他——登基即位天子。征讨共尉的事只有差他人去办。
众诸侯都已摆平。齐王韩信已经凯旋归来,没有他的拥戴那做真龙天子只是一句空话。
定陶城内,刘邦为韩淮楚摆下盛大的庆功宴。文臣武将,各路诸侯济济一堂,觥酌交错间,刘邦频频举盅,笑得是格外灿烂。
“韩爱卿,你说烦不烦,各路诸侯都上表请寡人称帝以安天下。闻帝者有德者居之,寡人何德何能敢窃望天子之位。”借着酒劲,刘邦笑说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王功比天高,德被苍生,理应称帝。”群臣,众诸侯站了起来,一起奏道。
刘邦没有说话,只将眼看向韩淮楚。
韩淮楚早料到如此,长身而起,奏道:“大王起于细微,灭乱秦,威动海内。又以辟陋之地,自汉中行威德,诛不义,立有功,平定海内,功臣皆受地食邑,非私之地。大王德施四海,诸侯王不足以道之,居帝位甚实宜,愿大王以幸天下。”
“韩爱卿也这么说吗。寡人再要推辞,可就拂了大家之意。”刘邦笑眯眯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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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道吉日二月甲午,山东省定陶县仿山乡姜楼村起了一个高台。刘邦在群臣于众诸侯拥戴之下,晋皇帝位,史称汉高祖。国号依然为汉。封吕雉为后,吕雉之子刘盈为太子,定都洛阳。(汉迁都长安是后来的事。)
五年的楚汉战争终于结束,白骨堆中,无数秦末战乱中成名的英雄豪杰一个个相继倒下,一个巍巍的大汉帝国站立起来。
一直将刘邦扶上这天子之位,立下丰功伟绩的军事巨人韩淮楚,望着那处身高台,冠冕在身的刘邦,第一次感到是那么的遥远,再也不会是与自己称兄道弟的那个刘邦。
接下来的事韩淮楚清清楚楚:刘邦将会劝说自己解散部属,然后把自己改封到楚地。接着来一个“伪游梦泽”,贬自己为淮阴侯。
那与刘邦并坐的吕雉也不再是陈仓战前赠自己战袍的吕雉,将以蛇蝎手段骗自己入长乐宫,一把竹签将自己插死。
当然,韩淮楚已经为自己安排了替死者——那真正的韩信,那把竹签插不到他身上来。但他一想起这些事情来,还是感到无比的激愤与悲哀。
史书上韩信人生的分水岭就在刘邦称帝之时。之前是不世之功,无限荣光,之后是一落千丈,坠入谷底,身败名裂。
“创立大汉的使命已经完成,是该自己抽身而去的时候了。”韩淮楚对自己说道。
(第十一卷完)
【第十二卷 一片丹心照汗青】
第一章 相提并论
穹庐一般的蓝天,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数不清的牛羊,如白莲花一般盛开的毡房,匈奴人的天下。
日暮西下,在余晖中一个身躯挺拔的汉子,走在南下去雁门的路上,望着即将离开的草原,心中充满着落寞与失望。
来到这匈奴的地界已经一年,韩淮楚为寻访项追,走遍阴山南北,几乎将匈奴各个部落都已寻遍,连那匈奴语都学会了不少,却始终见不到那心爱的追儿。
曾经潜身混入匈奴王庭,从那昔日项追的侍女口中得知:敖登公主在一年前回了中原。
一年前就是那楚汉之争最后的决战——垓下大战爆发的时候。韩淮楚率领百万诸侯大军彻底击败不可一世的项羽。而今那战火纷飞的岁月似乎变得十分遥远,韩淮楚已经从一个百战百胜的战神变成一个浪迹天涯的剑客。
一顶阔边的范阳斗笠,一张高科技制成的纳米面具,将韩淮楚的身份彻底掩饰。就算那曾与他同床共枕的安若素见到他这个时候的模样,恐怕也认不出来这就是曾经叱咤战场,开创那大汉万里江山的韩信。
那爱马战神宝驹因顾忌泄露身份并未带走,那倾城倾国的妃子也留给了现在的楚王韩信。韩淮楚走得洒脱,没有一丝牵挂。
现在让他牵肠挂肚的只有一件事——那心爱的追儿到底在哪?
“追儿,难道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吗?天下之大,你到底在何处?”韩淮楚望着那茫茫天际,眼眶湿润,发出恸心的呼喊。
※※※
时光回溯。
隆重而庄严的称帝仪式完毕,接下来就是盛宴欢庆。
君臣俱欢之间,刘邦突然问出一个问题:“列侯诸将无需顾虑,皆言其情。朕何以有天下?项氏何以失天下?”
这是要大家实话实说,畅所欲言啊。刘邦这话一问,立即有人总结:
“项羽喜好猜疑。”
“项羽为人过于粗犷,坑杀的罪名让他失了民心。”
“项羽妒忌贤能,有功者不能分封,贤能者不能重用,就应该是他失天下的原因。”
刘邦笑道:“你们知其一,不知其二。要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朕不如张良;治理国家、安抚百姓、为军队提供补充不绝粮道,朕不如萧何;率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我不如韩信。这三个人,皆是人中之杰,朕能用之,故朕能取天下。而项羽一个范增都不能容,故为朕所擒。”
这个“擒”的意思不是擒获,而是击败。诸侯群臣一听,纷纷翘起大拇指称颂道:“陛下见识高明,臣等不及也。”
“这又是什么高明的见识,连弱智都能想到。”韩淮楚心中暗笑。
刘邦是皇帝,皇帝说什么都有人阿谀奉承。偏偏有一个人说出一句令刘邦十分扫兴的话。
“战场克敌,项羽之亡皆齐王之功也。子房只能作幕后策划,无缚鸡之力,何敢与齐王相提并论?”美人军师张良当场说道。
刘邦虽没面子,还是忍了,笑道:“子房军师何须过谦。先生妙计破咸阳,以一曲笛音驱散十万楚军。无有先生,朕无今日也。”
诸侯与群臣都在点头。虽然刘邦硬是将张良拔高到与韩信等同的地位,也还说得过去。
“俺不读书,不知什么道理。大哥说军师功劳相当,俺也认了。但是那老萧有什么功劳?只会躲在背地里筹集钱粮。依俺看来,换一个人坐那位置也能做得好好,老萧的功劳连俺都不如。”那樊哙在酒精的刺激下,憋了老半天真的就实话实说。
这话说出了一帮武将的心声。
“咱们的功劳都是拿命换来,那萧何凭什么比咱们功劳还要大?”大家其实心里都不服气。
“你这个老大粗,给朕闭嘴。没有萧何筹集钱粮,你拿什么去打仗?”刘邦气得浑身直抖,要不是看在樊哙是他心腹小弟,立马就要发作。
韩淮楚微微一笑,立身道:“大家且静,听韩信一言。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便有带甲百万,也须粮秣为济。萧丞相之功,不在韩信之下也。”
“连齐王都承认了萧丞相之功,樊屠子还有什么话可说?”刘邦听韩淮楚一说,越发觉得在理,呵斥樊哙道。
“齐王说是就是吧。”樊哙嘟嚷一声,继续喝酒。
这番言语交锋,确定了萧何的地位。与韩信,张良并称为汉初三杰。之后陈平扳倒吕氏乱党,有匡扶社稷之功,史家又将陈平与三人并列,称为汉初四杰。
刘邦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度评价韩淮楚,貌似对他这位开国元勋充满感激,可是那刘邦的心事,谁能看清?
※※※
战争已经曲终人散,众诸侯纷纷引兵各回封地。韩淮楚率领三十万齐军,迤逦上路。
刘邦亲送韩淮楚到定陶郊外。望着那齐军铁血雄师离去,眉头直蜷。
“陛下,韩信有恁多军马,如何叫人放心。”一同送行的吕雉将他心事道破,小声地说道。
“是啊。项羽戏下分封十八路诸侯,致使天下大乱。诸侯拥兵自重,国之大忧也。”看来那刘邦忌惮的还不只一个韩信。
“陛下看韩信会有反心吗?”吕雉问道。
“难说难说。现在就算没有,他这个齐王做久了也会有。三十万啊,朕的军马都没他多!”刘邦感触道。
“臣妾有一计可以分陛下之忧。”吕雉道。
“一介妇人又能有什么主意?”刘邦身边谋臣如云高人多多,对他婆娘吕雉还真看不起眼。
“韩信看似骄悍跋扈,臣妾却看他其实重情重义之人。在宴会上樊屠子给陛下难堪,他便起身为陛下解围。对付他不可用强,臣妾这一计叫做示弱也。”
刘邦眼珠一睁,惑问:“皇后此计怎讲?”
“还需陛下亲往临淄,以软语向韩信陈说黎明百姓之惨,刀兵之害,陛下之忧,请他解散军马。韩信吃软不吃硬,一定会听从陛下之言。”
“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