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你丫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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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你丫闭嘴-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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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秀才突然站出来,指着对面一片绿油油的农田道:“那里头有寒瓜,咱们去摘几个来尝,消暑又解渴。”
  没人理他。军令有明文规定,行军途中对百姓财物须得秋毫无犯。田秀才穿着从冷山处借来的颀长无比的裤衩,吊着裆站在风中,显得异常尴尬。他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同当地的农人买,花银子的。”
  “好啊,这日头太毒,吃几个瓜是降火。”后军侯周汤头顶芭蕉叶遮阳,从腰兜里面掏出一把铜钱,喊田秀才过来拿。“多买几个,喊几个弟兄去搬,大伙都解解渴。”
  没一会儿,寒瓜买回来,绿皮红瓤,清凉透心,吃得众人终于缓过一口气。顾柔还不忘把瓜皮一件件拾起来,周汤见了笑道:“姑子别忙了,扔几个瓜皮在路上,也不违反军规,烂在土里,来年可以当肥。”
  顾柔解释道:“马儿吃这个。咱们人困马也乏,干草带得紧张,拿些给它们加餐。”
  周汤听了一愕,拿下头顶的芭蕉叶扇风,笑着回头对身边的冷山道:“瞧瞧,倒底是姑子,比咱们汉子细心多了。”冷山坐着喝水,没有回答。
  顾柔把马匹统统喂过了,累得满头大汗,回来刚刚坐下,发现祝小鱼还在吃寒瓜,问她:“小鱼,你这是第几个了?”
  祝小鱼吃得满脸黑点点瓜籽,没工夫回答,伸出左手比了三个手指。
  三个寒瓜?顾柔惊讶,告诫她:“别再乱吃,小心吃坏肚子。”祝小鱼本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心态,压根没听进去,卯足劲猛吃。
  结果不出片刻工夫,祝小鱼就闹肚子了。
  祝小鱼第三次大解回来:“伍长,你说话怎么这么邪门,俺真的吃坏肚子了。”
  顾柔无语,怪她咯?“早就劝过你,非不听。这叫现世报。”
  那边后军侯周汤发现祝小鱼的情况,过来查看问候了两句,拿出随身带的止泻草药,泡水给祝小鱼服下,又命令队伍延长休息时间。
  大概是周汤把情况给冷山说了,冷山派向玉瑛来喊邹雨嫣过去。
  邹雨嫣回来的时候,脸色比锅底还黑,顾柔琢磨着她大抵是挨到冷山的骂了,小心翼翼地避着她,不扰其锋芒。不过邹雨嫣的怒火还是爆发了,她把祝小鱼的干粮和水囊全部没收,晚上不准她吃饭。祝小鱼郁闷得就差没扑在顾柔怀里大哭一场。
  顾柔来求情:“伍长,她是不听话。不过吃的没收也便罢了,可是人不能没水喝啊,这水囊就留给她吧。”
  邹雨嫣眼睛一横,怒目圆睁:“你是伍长还是我是伍长?”
  “是你,你是伍长。”
  “我是伍长,所以我叫她去死她都得去死,少一口水喝怎么了,给我憋着!”
  顾柔忍不住问:“伍长,你这不是刁难人吗?”
  邹雨嫣冷笑:“你不服你拿你的给她喝。”口气霸道得和冷山有得一拼,不愧是两个半夜幽会的,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顾柔不晓得邹雨嫣和冷山的内情,以为他们两是情人关系,因为最近闹别扭,所以把邪火迁怒在别人身上。
  她也不晓得,方才冷山把邹雨嫣叫过去,并非因为两人之间私事冲突,而是为了祝小鱼——冷山质问邹雨嫣:“你为甚么不管好祝小鱼?”
  邹雨嫣心里憋着气,恨恨又委屈地看他一眼:“我又不是她爹妈,还要管她吃喝拉撒,她那么大个人了,吃多少东西还要别人给她称着么。”
  冷山道:“她是你的兵。既然她是你的兵,你认为她再蠢再笨也得教会她,否则便是你的责任。你都管不好自己的兵,你拿什么当这个伍长?你看看顾柔,她都比你更管事。”
  ——好,就是因为最后这么一句,让邹雨嫣连带着把顾柔也恨上了,回来就找她们俩的茬,祝小鱼你不是爱吃瓜么,我给你吃瓜落!
  这边,顾柔对邹雨嫣很是不满,而且因为对冷山不满,连带着更加对他的情人邹雨嫣不满;但是作为士兵,还是要服从伍长的命令。她没再说什么。可祝小鱼却不能不喝水,于是顾柔拍拍她的肩膀,故意说得挺大声,像是要对抗一下邹雨嫣,和她背后那个冷山:
  “小鱼,这荆襄之地,又是夏天,还会缺你一口水不成,我教你怎么跟老天爷要水喝。”
  祝小鱼特好哄,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两个小眼睛带雀斑的脸发光道:“伍长,现在又没下雨,咋跟老天爷要水喝啊?”虽然现在顾柔已经不当伍长了,但她叫成了习惯,就没改得过来。
  顾柔把自个跑江湖找水喝的经验挨个传授给她——
  “首先当然是听,听到有水声;闻到有潮气,湿润的泥土的有股腥味,水草也有味道,循着方向去找。一般山脚下都会有水,还有一些干枯的河流拐弯处,沿着外侧往下挖一丈深,很容易找到水。”
  “现在是夏天,蚊虫聚集成片的地方多半有水;蛤|蟆和蚍蜉出没的地方沿途寻找,也有水。”
  “金针、柳树、梧桐这些树喜水得很,要是看见路上长着,附近一定也能挖到水。”
  “若是你用这些法子都找不着,寻一个林子,就像咱们身后头这个,把你的牛皮水囊壶口割开,套在叶子茂盛的树枝上扎紧紧的,等一个晚上,到了拂晓的时辰取下来,里头会有树叶所渗之水,而且这样的水很干净,能放心饮。”
  顾柔说得详细,祝小鱼听得认真,旁边那些白鸟营的老兵们虽然早就晓得这些找水的方法,但是听一个姑子在那用甜甜的嗓音教诲另一个姑子,顾柔那温柔款款,娓娓道来的模样,也令人赏心悦目,让人愿意再听一遍。不知不觉间,便有不少人聚过在那听,还争相帮着顾柔补充,教祝小鱼——
  “妹子,看季节,春天的时候别的树枝没抽芽,独有一处的树枝抽芽了,那就是下面有水;秋天也一样儿,别处的叶子黄了,此处的树叶不黄,就是地下有水。”
  “我来提醒一个,蓬蒿和灰菜下面也能找到水!”
  “你闪边儿去吧!别听他的——蓬蒿和灰菜下面的水有涩味,你就找木芥子,有木芥子的地儿水势高,干净味道好。”
  “你特娘|的说有木芥子就有木芥子啊,你裤裆里掏出来的啊?蓬蒿才是常见的!妹子你们听我说,我还有一个……”
  大伙七嘴八舌,祝小鱼已经来不及记,彻底蒙圈了。
  这时候后军侯周汤拨开人丛走进来,笑着把碧绿的芭蕉叶盖在两个小姑子的头顶上,他蹲下来,蔼声道:“喏,我也来贡献一个,这野芭蕉叶子的嫩芯啊,里头也有很多水,渴了饿了都可以吃。咱们从前在会稽一带出任务的时候,有一会还靠它撑过了断粮期。”
  顾柔头顶芭蕉叶,眼睛像两轮弯月牙:“记住了。”祝小鱼也咧开嘴,露出懵懂的笑意。
  周汤看她俩可爱,微微笑道:“阿至罗走之前,特别让我关照你,说你是个爱哭鬼。”
  顾柔蓦地一愣,收住了笑容,脸上羞愧泛红。“我……我对不起屯长的教导。”
  周汤道:“哭也算不上什么大毛病,哭代表一个人有情义,我们白鸟营就喜欢这样的兵。”
  顾柔微讶,抬起头看着周汤那张宽和的方脸,是这样吗?
  正好此时,冷山检视马匹情况回来,打周汤背后经过,他面色冷若冰霜,完全不朝人群看一眼,可是顾柔却几乎能从他的目不斜视里头,感觉出他对自己的无视和鄙弃……唉,周军侯说的定是安慰她的话了,冷山连她是一个兵都不认同,又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兵呢?
  ……
  队伍休整完毕,各人检查各人的马匹鞍鞯,预备整队上路。周汤回到冷山的身边,他刚和姑子们聊完天回来,亲昵地拍着自己的战马咕噜打响,一面笑道:“这个姑子虽然看着娇气,不过挺会处事,又有个性,绵里藏针,我喜欢。哎你别说,别看她是个女的,这脾气还真有点让我想起常玉来了。”
  冷山原本一脚踏上了马镫,这会儿突然停下,问他:“你说谁像?”
  “顾柔啊,她……”周汤只是心情好,没刻意想提到常玉的名字,然而出了口以后,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他赶忙去看冷山表情,果然已经冰天雪地。
  “赶路,赶路。”周汤讪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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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日炎炎,燥热酷烈。傍晚凉风终于吹来之时,队伍抵达当阳县。
  当阳隶属荆州南郡,北接襄阳地界;南临枝江,处于襄阳和荆州的交接地带;冷山为求尽快赶路,便不让队伍进入县城整备,而是直走驿道赶路;等到天色全黑;才命部队停下来驻扎休息。
  这当阳的地界一路都是低山坳谷;丘陵平湖;即使是官道;路途也不甚平坦;顾柔骑马颠了一日,半夜休息时,感到头晕目眩;背后直冒冷汗。
  祝小鱼挨着她睡;头一个发现顾柔不对;惊问:“伍长;你咋了。”把手往她额上一搭;急得大喊起来:“我家伍长病了!”声音太大;把一旁打盹的邹雨嫣和谭若梅全部吵醒。
  邹雨嫣疲惫一日;刚刚入睡,被搅扰醒来,怒不可遏:“病了又如何,又不是死了,干这行的谁没个小病小痛,你叫魂倒差点叫死人!”
  谭若梅过来查看顾柔情况,将手伸到她后背衣领里去摸了一把,发现全是冷汗,脸色转急:“不好,像是中暍了。”
  南郡之地夏季湿热多雨,发痧乃是常见,然而此症却可大可小,患上此病者,有的三五日痊愈,有的却一蹶不振,甚至有人因此丧命。
  谭若梅忙对祝小鱼道:“你快去找周军侯,跟他讨两粒白虎丸来喂她吃。他那有药。”
  祝小鱼拔腿就跑。
  队伍都在枝江边上驻扎,江边有个条石铺砌的水旱码头,因为官府在上游筑堤蓄水而废弃,旁边有一座本供往来客商休憩的吊脚竹楼,也因此空置无人。今晚由冷山亲自值夜,他选了这竹楼作为放哨监视的制高点,此刻正凝目按刀于那竹楼上危立,后军侯周汤睡在他脚边打鼾。
  听得祝小鱼匆匆过来,冷山浓眉一挑,露出个询问的眼神。
  祝小鱼三两句话说不清楚,也不晓得中暍是个什么东西,手脚比划着说顾柔病倒了,又说来跟周汤讨白虎丸,说着说着快要哭鼻子,周汤在睡梦中毫无知觉地翻了个身。
  冷山让祝小鱼带路,过来看顾柔。
  顾柔粉腮潮红,额头细汗淋漓,已经陷入昏睡。冷山伸出两根手指,微微并拢,搭在她脉上;感到脉象急迫、玉肤微凉,晓得是中暍无疑。便弯下腰将她横抱起来,回头叫祝小鱼跟上。
  冷山把顾柔抱到江边僻静无人处,将她平放于地,让祝小鱼去他的马匹行囊里取来跌打药油。
  然后,他又从身上摸出件东西,扔给祝小鱼:“刮痧去。”
  祝小鱼跳起来接住冷山抛来的东西,站稳脚跟一瞧,却是一把做工细巧的牛角梳:“啊?”
  “刮痧,会么?”冷山看见祝小鱼呆滞的神情,便知自己多此一问,他道:“你去把向玉瑛叫起来。”
  不一会,向玉瑛起来了,然而她也不会刮痧,抱着顾柔没辙。
  “把她衣服解开,”冷山道,“拿好梳子。风府,哑门、大椎、一路向下,最后刮前臂内关、合谷穴。”
  向玉瑛尝试着做了两回,然而仍然有些吃不准穴位。她虽然功夫不错,但是除了军中教授的搏击之技,其他都是自己在家乡练的野路子,没有人真正教过她经络穴位和内功心法。
  冷山着实不耐烦:“你把她衣服掩上。”“嗯。”他再确认一遍:“掩好了没?”向玉瑛答:“掩好了。”
  冷山转过身来,蹲下,把顾柔接到手上。他以左臂轻托着她前肩颈部位,身体和她保持距离,避免着做过多碰触,右手虚指她颈背上的穴位位置,给向玉瑛看:
  “这是督脉线路,你从颈椎起,沿着督脉由上而下刮至此处。明白了没。”
  “明白。”
  冷山像扔一只烫手山芋一样把顾柔还给向玉瑛,又背过身去,吩咐祝小鱼:
  “你,去生明火,支锅烧水。”
  祝小鱼应声而去。
  冷山背对两人,单膝点地蹲着,侧耳倾听向玉瑛刮痧的声音,判断她的轻重力道:“下手狠点!她死不了,你拿的不是杀猪刀。”
  向玉瑛加大力道,顾柔雪嫩裸裎的背上一条条起红印。
  祝小鱼烧的热水开了,冷山让她兑温了装了一碗过来,他从身上取出一青瓷小瓶,倒了两粒白虎丸出来,投入碗中,须臾便化成一碗白色的浆水。
  他让祝小鱼喂顾柔喝药。
  那白虎丸乃是用石膏粉为药引,投入水中可自动化开,冲成一幅凉剂,祛暑去热颇有奇效。一剂汤药服下,顾柔气色果然睫毛微动,有了反应。
  向玉瑛见状道:“冷司马,那属下先回去睡了。”“去。”向玉瑛把顾柔交到祝小鱼怀里,呵欠连天地走开。冷山继续背过身,问祝小鱼顾柔的后续情况,听着她口齿不清的混乱描述,连连皱眉,又不时回头给顾柔探脉。
  顾柔发了一身大汗,心烦神昏,朦朦胧胧之间,只觉似有个陌生之人轻轻抚过她的手腕,脖颈,额头;他的手指干燥温和,带着一丝粗粝的触感。她是不是回到大宗师身边了?她迷糊地叫了一声:“大宗师……”
  “啊,什么大钟,大钟是什么。伍长,伍长。”祝小鱼以为顾柔说胡话。
  这边,冷山冷诮依旧,两根手指从顾柔脖颈下拿开,她的脉象已经趋近平和,痧气退了。
  他站起来,走到江边洗手:“把水装起来,一个时辰内都给她喝温的。”“嗯。”
  他弯着腰,搓洗着手指,将方才从女人身上沾染到的温热的触感一丝不留地涤去,冰冷江水从他指缝间滔滔而逝,晨曦微明,幽光下的枝江如一条错金银的丝带忽明忽暗,波光粼粼。他用任何时候都保持警备的半蹲半跪姿态仰起头,在东方,旭日已经升起来了,时辰不等人,一夜就这样过去。
  ……
  顾柔醒过来时,发现众人都在整队,她赶紧跳起来收拾行囊,这两日来她已经养成了睁眼行军闭眼睡觉的习惯,反应敏捷,片刻都不敢耽搁。她一面牵来自己的马匹,一面感谢祝小鱼:“小鱼,多谢你昨天救我一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呀。”
  祝小鱼也在牵马:“伍长你客气了,不是俺,是冷司马救的你。”
  “什么,你说谁?”顾柔觉得自己听错了,“谁救我?”
  祝小鱼拍拍马脖子,希望这匹马能够少生一点虱子,她不怕臭,可是怕虫子咬,心不在焉道:“冷司马人可好了,他还给你刮痧。”
  顾柔惊呆了——什么?这一回,她是希望自个听错了。她下意识地抱住了自个的双臂,一阵阵恶寒。
  “祝小鱼,你在我旁边,你怎么能看着他,他……他那样!你害死我了!”
  祝小鱼很奇怪:“可是玉瑛姐又不是外人。”
  顾柔被她说迷糊了。
  待顾柔审问祝小鱼一番,把昨晚事情弄清楚后,方才松了一口气,埋怨道:“你以后说话不要总说一半嘛,祝小鱼。”害她虚惊一场。
  这时候,邹雨嫣走过来催:“还磨叽什么,是聊天扯淡的时候吗?又想让全队人等你们两个?”
  其实还有时间,其他伍队也有人仍然在整备包裹和马匹,倒不见得像他说得那般紧迫,只是邹雨嫣昨夜亲眼见着冷山把顾柔抱走又抱回,积怨心中,此刻不满之情已溢于言表。
  顾柔忖道,她是冷山的老相好,可别误会我跟他有什么,因此找上我的麻烦。便冒出一句:“伍长,你不要误会,我进营不久,同冷司马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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