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为义父,请他作为长辈,为顾柔主持婚礼。
季先生起先推辞,只道自己何德何能,更不敢与慕容家攀亲。顾欢道:“您待我姐弟亲如父母,一手栽培,弟子绝不敢忘。”顾柔也来帮顾欢劝说,季先生终于答应。
顾欢欢喜地拜了义父,和季先生的感情更甚从前,只是苦了季家小姐——她原本对顾欢芳心暗许,没想到突然成了义兄妹,眼泪都掉了几箩筐。
第177章 文学|3。2
188
国师府里将聘礼操办得井井有条; 大媒选了吉日良辰,率领国师府的亲兵队伍送来聘礼。
国师的意思是一切从简; 大肆铺张无甚益处,他和顾柔都非喜爱张扬之人;然而大夫人孙氏道:“我老太婆这辈子就娶这么一次儿媳妇,自然要尽力而为;再说了娶亲非你一人之事,到时候你颍川的叔伯堂兄弟们赶来; 总归不能失了颜面,你还是京城大员; 少不得与同僚往来; 礼数薄了让人笑话。还是一切都要匹配得上我慕容家的地位。”
国师听了俊眉微蹙。宝珠一看母子俩又要争论起来,赶紧打圆场道:“大宗师,便是顾柔不喜欢铺张,可是天底下哪有不吃醋、不妒忌的女子?您昭告天下对她明媒正娶; 如此便绝了里里外外那些官小姐们的念想,顾柔肯定也会高兴的。”
宝珠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国师。他虽然独善其身多年且宣称奉道; 然而逢年过节上门说媒的,却年年踏破门槛,要是能就此去除麻烦,也算清净事一桩;再者; 他娶了小姑娘并且昭告天下,如此一来什么冷山、冷水、冷花草的; 也该死了这条心,再也不许接近她了。
如此甚好,国师心念一转; 便同意了,还特地吩咐管事刘青将武库中的龙凤对剑拿出来添一件,小姑娘兴许会喜欢这玩意。
于是,聘礼又全权由孙氏操办,送去顾家的当日,把顾柔家的小院堆了个水泄不通。
顾欢这时候不得不给那几个让他头疼的姑子好脸色了——谁让他有求于人呢,这些姑子们看着纤细高挑,可是一个个力气都大得很,搬东西比他这个八尺男儿还利索。尤其是那个叫祝小鱼的,“嘿哈”一声气沉丹田,就和孟章生生将一个装着黄金的箱笼抬了起来,简直气壮山河。
“你这姑子究竟吃的什么,”顾欢对祝小鱼的力大如牛感到匪夷所思,“怎地比男人还要大力气?”
邹雨嫣搬了个书箱从他身边走过,轻飘飘地落下一句揶揄:“也不是每个男人都同你这般,身无二两肉,书呆子,还能干甚么。”顾欢气得要争辩,祝小鱼已经和孟章放好东西从后院回来了,祝小鱼冲他招手:“顾大哥,你别闲着偷懒呐!”
顾欢搬不动,只好一边忍受邹雨嫣她们的嘲笑,一边给她们扇扇子。
院子外面孟章带了亲兵帮忙搬运聘礼,顾柔在屋里急得直冒汗。
她过去织布的技艺不差,可是绣花就一般了,眼看快要出嫁,喜服还没有绣成——这只凤凰的毛色总归绣不满意。她想要请教宝珠,可是宝珠如住在国师府里和殷春她们打点内务,又不方便去找。
顾柔着急得很,想着快要嫁给大宗师,又是欢喜,又是心烦,停下针脚,对着窗外叹了口气。
一旁打扫屋子的向玉瑛听见了,走过来,手里头还拿着笤帚——为免遭到顾欢的白眼,她最近包下顾家的大部分杂务,顺便探头望了一眼,道:“针脚太粗。”
顾柔放下绷子,犯愁道:“奇怪,天青绣坊那些摆出来卖的绣样子看着简单,到我这里却怎地也绣不好。”凤凰羽毛有个渐层,从浓至淡,由深而浅,她不是露了针脚,就是压不住线。
“斜缠针,”向玉瑛拄着笤帚,歪头指点顾柔,“你画过凤凰么?若是没有,我建议你先在纸上画一画凤凰,绣羽毛针要按照画画时的走势绣……像这样。”她边说边出手笔划。
顾柔按照向玉瑛的指导,果然像样了许多。
一片光亮鲜艳的凤凰羽毛绣好了。顾柔很是惊讶,平日只见她舞刀弄枪,未料到绣花针也用得这般好,忙问她何时学来。
向玉瑛随口答道:“跟谭若梅学的。”
“不对,若梅只缝缝补补,我可没见过她绣花,”顾柔一下就识破,“而且你和她不在一个屯,你平日话少,本屯的邹雨嫣也没见着你同她说几句话,不可能就这么快和谭若梅打上交道。”
向玉瑛轻描淡写:“顾屯长,你倒是把你这想事儿的能耐,放别处去成不成。”
这更勾起了顾柔的好奇心,她跳下床绊住向玉瑛的笤帚:“我猜你过去一定是位大小姐对不对?你爹娘怎会允许你来当兵,是不是遭到什么变故?我记得你刚来白鸟营的时候,手指又白又细,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姑子。”
向玉瑛叹了口气。认识这么久,她头一回将身世和盘托出——
向玉瑛原是金城人,向家在当地还是一门富户,她父亲以贩卖羊马为业,由于金城县邻近边关,有一年西凉羌胡入侵,杀光了她的家人,她躲在灶膛里才得以幸免。
她立志朝羌胡复仇,便去投军,然而附近的安定郡不收女卒,她便一路跋涉,经过了冯翊郡、河东郡,来到洛阳投考白鸟营。
顾柔听得又是心酸,又是惊叹:“难怪你最开始一见到阿至罗,便骂他鞑子。”
向玉瑛道:“是。我全家死于羌人,我便恨死了羌人。我发誓要杀光所有的鞑子,所以来投军。”午后的日光透过窗户斜照着她微微黝黑的脸,显出不同于寻常姑子那锋利又刚毅的轮廓。
“可阿至罗军侯是个好人呢。”
“嗯,我知道,他是汉人养大的孩子。已经算是汉人了。”
顾柔想想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说不定羌胡人里头也有好人……”
“鞑子就是鞑子,全都该死,”向玉瑛似乎不大愿意再提这些,语速稍快地打断,“你快绣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就是。”
顾柔在向玉瑛的指导下绣着喜服,两个姑子齐心协力,花了七日七夜,终于将这件光彩夺目的嫁衣完成。相互看着对方熬红了的眼睛,顾柔和向玉瑛相视而笑。
“玉瑛,待你出嫁之时,我也要帮你打点。”顾柔心想,玉瑛同她差不多,娘家没有人,到时候一定会需要。
向玉瑛道:“我大仇一日未报,一日便不成家。”
顾柔很惊奇:“可是近年以来羌胡未有再犯,朝廷也未显出要对北疆兴兵的意图。”尤其是在新帝刚刚登基之时,皇帝势必会先想要安抚内政,再图外计。这过程必然需要好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玉瑛能等得起吗?
“鞑子就是鞑子,本性难移,他们不会耕种,天生便只会靠掠夺咱们汉人的财富生存;待到秋高马肥之时,他们总会再来犯境,到时候我便主动申请上边关前线,将鞑子杀个尽绝,为我双亲和小妹报仇。”
向玉瑛正拿着抹布帮忙擦拭顾柔双亲的牌位,这两尊牌位,原本外人是不许碰的,然而在顾柔看来,向玉瑛这么做,却极其自然,就像是她家中的一份子。顾柔瞅着瞅着,忽然道:“玉瑛,咱们结拜吧。”
向玉瑛当她说笑,顺手将抹布搁在一旁,香炉里头的线香快烧尽了,她取了新的三支。“好啊。”
没想到顾柔坐言起行,还当真了,当即将院子外头的祝小鱼叫进来,说三个人一同结拜。
顾柔拈香立在父母灵前道:“论年龄,玉瑛老大,我排第二,小鱼最小。咱们三个义结金兰,每人上一炷香,从此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姐妹了。”
向玉瑛还犹豫,顾柔是未来的国师夫人,她只怕旁人说三道四,说她向玉瑛攀附顾柔,故而踌躇。祝小鱼却兴奋道:“好啊伍长,俺就想要你这么个姐姐,要是俺嫂子能有你这么好就好了。”
听见祝小鱼拿顾柔和卖掉她的嫂子比较,向玉瑛忍不住酸她:“可拉倒吧,别把你那没天良的阿兄同小柔扯一块,十万八千里的配不上。”祝小鱼瘪瘪嘴。
顾柔笑道:“总而言之,咱们三个也算历经许多磨难,感情这么好,不结婚也要结拜的。小鱼你说是不是。”祝小鱼冲她露出缺了门牙的笑脸。
向玉瑛从打岔道:“既然是结拜,好像不能随随便便,我听说江湖上拜把子,都兴歃血为盟。”
祝小鱼忙问怎么个歃血为盟法。
向玉瑛道:“要拿一个碗,每个人割开手指放血,把三个人的血混在一起敬天地鬼神,这才算成了规矩。”
说着,冷不丁从背后掏出一把匕首,尖头朝上。顾柔和祝小鱼吓了一跳。
向玉瑛将匕首伸给顾柔:“你说要结拜的,你先来。”
顾柔一听要放血,顿时头皮发麻,回头去看祝小鱼。
祝小鱼牙齿打架道:“俺才排行老三,伍长你先……”
“算了!瞧你们俩这点出息,”向玉瑛愠怒道,“我先来。你俩看着。”
顾柔和祝小鱼均探头凑过来瞧。只见向玉瑛高举匕首,对准自己,手起刀落!祝小鱼吓得闭上双眸,顾柔则瞪大眼睛。
刀尖离着向玉瑛手指还差一寸停住。
向玉瑛放下刀子,心想我又不傻,正色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大仇未报,不好先自|残身体,否则就是愧对父母祖宗……”遭到了顾柔和祝小鱼一齐的白眼。
半柱香后,三个姑子跪在香案前。顾柔跪在中间,手捧一只放了血的老母鸡——歃血最后还是歃了一只鸡的血为替代,向玉瑛口中念念有词:“从今往后,我三人同生死,共荣辱,一起进退,苍天在上,有誓为证。”三人一起磕了头。
……
这边厢,慕容家的请柬送到钱府,侍中钱鹏月立即匆匆忙忙备了轿子前往澎化巷拜见。
国师把所有的访客都推辞了,唯独这一位他从小到大的玩伴没得推,他知道老钱作为他唯一或是唯二的狐朋狗友,必然在这个时候准备一份与众不同的大礼。钱鹏月向来品味不错,他也很期待这份礼物将会是什么。
老钱换了一身好喜庆的胭脂色如意纹绸缎袍子,十分地晃眼。他跑来国师跟前,煞有介事道:
“阿情啊,我晓得你品味高雅,送你金银钱帛,俗了;珊瑚宝珠,你也不缺;给你来个传世孤本吧,你一眨眼就捐国观太学去了;刀枪棍棒我老钱也不懂。所以呢,我思来想去,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国师不耐道:“你有屁就放。”
老钱便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即使放屁也要先烘托营造一番气氛,加上他这一身新衣裳衬得他整个不甚苗条的身段更加肥白圆润,像是红辣椒炒墨鱼仔,颇带些刺眼的辛辣感,国师有些遭不住。
老钱得意地扬起手,击掌三下,身后的随从分散两旁。
他身后上来三个妇人,跨过书房的门槛,齐齐躬身见礼:“参见大宗师。”声音均娇中搀嗲。
国师定睛一瞧,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你要将你三个小妾送给本座?”
——这他娘的钱鹏月!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集预告:老钱为了造福好兄弟,派来他的的三个小妾传授顾柔房中|秘术……
第178章 |文学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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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国师修养好; 也不禁对钱鹏月的这份慷慨感到无比震惊。老钱会算计啊,这三个悍妇自己摆不平; 倒是推出来祸害他了,还美其名曰送礼,其心之歹毒可见一斑。
没想到,他还没来及为自己的交友不慎而动怒; 老钱倒先怒了。“你做梦!”
虽然钱鹏月一直嫌弃自己后院的这三个臭婆娘太过彪悍,但也不至于寒碜得要送人; 他拱了拱袖子; 正色道:“我听说你要娶亲,那顾家人丁凋零,只怕也没什么周正的家学,我这几个婆娘过去教一教新妇规矩——她们好歹也算出身名门; 知书识礼。让她们将新妇教好了,过了门你也省心。”
这还是国师头一回听见钱鹏月夸他的三个小妾“知书识礼”; 顿时疑惑有加——记得去年老钱还在同他诉苦是如何被这几个妇人所整治,还给他展示耳背后面的抓痕挠伤,还称呼她们为悍妇,怎地今朝全似不记得; 好像换了一个说法?
老钱热心道:“怎么样,让她们教好你没过门的夫人; 我这可是造福于你。”说着悄悄捅了捅国师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别人教得教不得的,她们都能教。”说罢露出个猥琐笑容。
国师目光越过老钱; 看向那三位妇人。
说也奇怪,外观打扮上来瞧,三位妇人明妆素裹,樱口含笑,凤眸含春,却是看起来极为温顺,瞧不出一丁点的泼辣。
……
一个时辰后。
顾柔面对眼前三个媚容艳质的妇人,犯起了跟国师一样的疑惑。
钱鹏月钱侍中的三个小妾突然造访,让她措手不及。
她实在琢磨不透,便隔空问国师:【大宗师,钱大人派这三位姨娘来与我见面,不知有何用意啊?】
国师道:【你不必害怕,她们过来教你些成婚的规矩。】
【规矩?】顾柔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回头看了一眼。
在她身边,已经支起一张桦木八仙桌,钱鹏月的三个小妾一齐筑起长城,将手底下的麻将牌刷得稀里哗啦,其中一个连声催促顾柔:“小柔你快些啦,要不然娇娘偷看你牌了!”
“放屁!”那个名唤夏娇娘的小妾辩道,“牌有牌格,老娘岂能是那种无格之人!”
顾柔只好心不在焉地洗麻将牌,堆叠自己的长城,一面问国师:【大宗师,打牌九也是你家的规矩吗?】
国师微微一怔,明白过来——真是可恶,钱鹏月果然还是那个靠不住的孙子,但他仍道:【你家里人少,婚事以前本座又不能过来,多几个人陪你也好。你就同她们玩罢。】
顾柔愁眉苦脸:【可是牌九太难了,我都输了好几圈了。】
【输了算本座的。】
【不是这个意思啦……】顾柔只是觉得,玩自个不擅长的东西,很是憋屈,倒不如让她看会书练练剑,出去轻功跑两圈来得畅快。【大宗师,我不会打牌九,也打不好。】
【哦?】国师放下了手中的公文卷轴,【你把牌章报给本座。】
……
又是一炷香过去了,顾柔越打越顺手,牌章渐渐亮了起来。
顾柔:【大宗师,我上家打了个幺鸡。】
国师翻过一页书:【出九筒。】
【下家打了个七筒,对家打三条,上家五条,又轮到我啦,】顾柔问,【大宗师我该打什么呀?】
国师:【六筒出去了没。】
【没呢。】顾柔从自己的牌里头挑出六筒,打了出去。大宗师可真灵光,只要她这样一报数,他就将自己的牌章队列记得一丝不漏。
尚书台来官员例行拜见,提交本月的京城武库簿册,需要国师检阅。他站起身:【出六筒。本座有事走开一会,你先打着。】
【哎别呀,】顾柔才刚刚喜欢上打牌九,【你走了我怎么打。】
【随便打。卡你下家的八万,上家不用盯;其他随便打,等一张四或六万就听牌。】国师走开了。
小妾三人组中的戚玉淑甩出一张牌,夏娇娘立刻道:“吃!”
“我这里是不是可以碰啊,”顾柔举手打断,“我是她下家。”
戚玉淑乐了:“对对对,轮到她先碰!”夏娇娘黑了脸。
没一会儿,顾柔等来一张四万,下家放炮,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