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不定会有人觉得今上脑袋有点儿问题。。。。。。。
没过多久,有小太监颠颠跑过来伏在小顺子跟前说了什么,他抬了抬眼,瞧着皇帝欲言又止。
小太监退下,朱今白定定看着他:“想说什么便说罢,无妨。”
小顺子这才带着笑,带着干皮褶皱的脸笑的像秋日残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任姑娘终于想明白了,把心里的恨呀、憎呀都忘干净了,这不,她现下就在外面候着要见陛下。。。。。。。。”
朱今白一听,一直紧闭的薄唇跃起一丝弧度,连脸上的疲倦都少了不少:“快喧她进来。”
说完,又低下头细细打量自己,扶了扶鬓角微乱的发:“小顺子,你看朕的衣着是否得当。”
哈,陛下果真喜欢那姑娘喜欢的紧,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君上,竟然也如少年一般胆怯。
他弓着腰,笑着的脸都差点贴到地上去了:“陛下英明神武,整个顺天府的女孩儿们见着陛下了怕是魂儿都要掉了。”
话虽然说得极谄媚,可朱今白不得不承认,这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甚是服帖。
他故意板着脸:“还说,赶紧将她请进来。”
屋外的雪飘了很大,即使披了大氅身子也沾满了冰晶,入到温暖的室内,石榴这才缓了口气,朱今白背过手问道:“你这么晚了找我有何事?”
大氅脱下,递给小顺子,只见石榴内裳穿的是极刺眼的红装。
石榴花艳红的颜色,上面用金线绣着百花缤纷,霞帔耀眼,看的朱今白心刺痛了一下,脸色立马酒垮了下来。
他走过去,目色沉沉,打量了她许久才凉凉道:“你这穿的是什么?”
石榴唯有答话,只是为抬起头看着他。
脸上略施过粉黛,粘在额头上的雪沫子被室内的热气熏化成水,顺着鼻梁流到脸颊,看上去像一颗晶莹的泪珠。
无论是哪般的人物见到自己心喜的女子站在眼前也会心神俱乱,朱今白也是一样。他探过手,指腹触到那腻滑的面皮上,感到那人一瞬的僵硬,他收回手,随意碾了碾手里的水珠,掀了掀唇,说:“你穿这件衣服来找孤会让孤误以为你想嫁给孤的。”
石榴垂眸嘲讽的笑了笑,可这落在朱今白的眼里竟是小女儿的娇羞。
袖袍很宽,手里握着的匕首也藏匿的看不出来,石榴渐渐地靠近他,她知道自己此行若是不能成功怕是也不能回去了。
可是她不怕。
她的父母、亲人都因眼前的侩子手死去了,这些个仇恨像一根根倒刺戳在她的心口,她只要一呼吸都觉得整个人痛到蜷缩。
可他有什么资格、怎么好意思问自己想不想嫁他?
他是疯了吧。
他这样的人,石榴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食尽血肉。
手臂高高举起,隐于袖管的匕首欲要刺下。
忽然,他转身,定定的看着双手交合的石榴,打量了好一会儿,直到石榴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的意图。
他才慢悠悠的说道:“去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了吧,孤瞧着厌烦。”
小顺子连忙将石榴带下去。
石榴被这么一打岔,心里猛提着的一口气儿便落了下去。
他没发现!
他竟然没发现。
小顺子走在前面,行路得了空的时候朝后瞥了眼任家的小姐,瞧她这张脸、这个身段即使做什么亡国妖姬也是够格的,也难怪陛下想斩尽她的亲人也要把她私藏呢。
想罢,他瞧着这姑娘脸色不大好,以为她还在同陛下置气,劝诫道:“任姑娘。”
“。。。。。。。恩?”
石榴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差点没反应过来。
小顺子轻声道:“任姑娘可发现陛下念你的紧?”
石榴步子一顿,整张脸皮径直僵硬掉,嘴角掀起嘲讽的笑。
小顺子赶忙说道:“我家陛下有事行事是有些荒诞,可他对任府做的事也非但没有道理。前些日子陛下想登基,任家两位老爷可使了不少绊子。按理来说啊,陛下便是将任家满门抄斩也是有理由的,可他只偏偏要了两位老爷的命,这说到底还是心疼姑娘。”
石榴心想,她往日只觉得朱今白是个神经病,没想到他身边的人脑袋也是不清白的。他杀了他爷爷和父亲,难道她还得跪下来感激他的大恩大德?
见她未说话,小顺子只当她被说服了,又接着道:“任姑娘莫要任性,莫要恃宠而骄,依奴才来看啊,姑娘您的福分还在后头呢。”
石榴懒得同他说话了,如果他知道自己存了要杀朱今白的心思还会不会说这些话?至于他口里言的那些福分。。。。。。。
这变态给的福分不要也罢,谁要的话,喏,自个儿在地上捡吧。
穿过一重又一重的宫殿,这才到了。
屋内早有宫女候着,石榴走进去,小顺子站在屋外将门阖上。
宫女围上来,不顾她的惊呼将她身上的衣服尽数拔下,石榴紧紧的将匕首藏在身上生怕他们搜了过去。
厚重繁琐的凤冠霞帔压在身上几乎喘不过气来,头发被尽数盘上去,宫女拿来胰子将脸上的残妆卸下,又涂抹上喷香的胭脂,这才将银镜拿过来。
很美,也很贵气,和之前的石榴完全是两个人。
身上的衣服虽然一层叠着一层,可石榴还是觉得冷,这种冷是从心里慢慢渗透出去的,几乎把她要完全淹没。
待她回过神来,发现浩大的宫殿里唯剩下她一个人,长明灯挑着光给一切朦胧上一层蜜色。
无风,却背后的汗毛却尽数立起来。
石榴欲要扭头,却被一个温热的身体牢牢抱住。
那人的胳膊是最顽固的束缚,穿过她的细腰,死死的抱着她。石榴整个身体僵硬的不行,冷硬如石头般的手紧紧握着匕首,随时伺机而动。
朱今白微微弯下身子,下巴垫在她的肩上,气息略有些混重,落在石榴的耳边更让她惶恐不安。
合在腹部的双手仍在不停收紧,他看着银镜里的二人良久,说:“和我想象中的一样,你穿着很美。”
石榴手里的匕首慢慢收紧,尽量放松自己浑身的肌肉,好显得她没那么紧张,可惜不行,她失败了。
她的胳膊抖得不行,半是害怕,半是激动。
她简直不能想此行要是失败了落在朱今白手里还会收到什么养的折磨,大不了一死,可朱今白岂会让她一死了之?
朱今白瞧她脸上虽然点了胭脂可还是白戚戚的,指腹慢慢覆上她的面孔:“你在害怕什么?在孤面前还需害怕什么?”
镜中的女子眸中水色渐重,淡笑说:“就是因为在陛下这才感到害怕,我害怕陛下什么时候厌了、倦了也把我随意处置了。”
末了又补了一句:“就像对待我爷爷和父亲一般。”
听到她略带委屈的责怪,朱今白心念一松,有些欣喜。她愿意将自己心里的伤痛说出来,便意味着她是在意自己的。他相信只要石榴待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会识的他的好,再说了,他要是喜欢一个人,她的浑身所有、她的人生、她的社交圈子都得是他的,身子、心里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不能偏袒她的后家,不能欺骗她。
朱今白从发现自己喜欢她时,便早有要除掉任家的心。
至于石榴会伤心、难过,那有如何?
他相信她会爱上他,就如同那只驯服的雪鹰一般。
第68章 红梅煞
石榴左手用力想掰开他的手,可朱今白却力气极大,紧紧的握住她的腕子说:“我不会厌倦你,我喜欢你,想要你眼里除了我再也看不见其他,你可知当我知道你的亲人死去,你孤苦伶仃只剩一人以后怕是只能依靠我时,我是多么的欣喜?”
石榴不敢置信,用尽力气推开他,掩在袖口下的匕首差点扎到自己:“就因为这个?所以你要杀了他们?”
朱今白沉默。
任老太爷和任施章本就罪不该死,可是他还是因为私心故意杀了他们。
没办法,他不想给石榴一丁半点的退路。
他喜欢她,她想什么都无关紧要,可她必须得依赖着他,仰视着他,没了他活不下去。
这才应该是他喜欢的女人。
石榴想忍可忍不下来。
她的爷爷是三朝元老,父亲也是朝中重臣,他们若是死于战争、内乱她心里会难受却不会愤怒,可他呢?
仅仅为了一己之私杀了他们!
朱今白轻轻地抚摸她的手心,“无碍,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谁稀罕?谁又会稀罕呢?
他这种赏赐一般的语气,难道还希望自己感恩道德的匍匐在他的脚下吗?
石榴打开他的手,退了几步,又退了几步,直到烛光葳蕤将她的影子散在朱今白的身上,他好看的面孔半明半暗,缓缓抬眼,瞧了瞧自己被打开的手,面色不善。
石榴认真的说:“我想我从前喜欢过你一刻,那一刻当真是良心被狗吃了,你这样的人就活该一辈子孤独到老,我可怜你,却不会再恨你,恨也是会消耗力气的,你不配!”
石榴手里的匕首蠢蠢欲动,如她所愿,朱今白果然气的面孔扭曲,他走过来,如鹰一般要扭她的胳膊。
就是现在!
石榴伺机而动,锋利的匕首贴到朱今白的脖颈,划出一条妖艳的红痕,左手忽的被他牢牢扼住,他指骨一动,手腕被他卸下,石榴立马惨叫连连,痛的冒了冷汗。
他几乎疯狂,不敢置信又勃然色变:“你要杀了我?”
石榴痛极,却还是冷笑:“我不光要杀了你,我还要刮了你,把你的肉、你的血、你的经拿来祭奠我的亲人。你真好笑,好笑到天真居然以为我会喜欢你,太可笑了,简直到了一种可怜的地步。”
可怜?
朱今白这么多年来,再也没有从谁口里听到“可怜”这个词。
他看着石榴,好如看着一个恶鬼一般,烛火悠悠,投在他的脸上如从地狱爬起来的修罗:“可怜,我可怜么?石榴,这么多年了从未有人在孤的面前说过可怜两个字。”
石榴被伏,本就没有打算还有回去的念头,虽然她舍不得小叔叔,可她心中的仇恨却无法安放,若不杀了朱今白她便不能原谅自己!
欲咬舌自尽,粗辱的手指却强硬塞到嘴里,往下一撇,便将她的下巴卸了下来。
朱今白眯着眼:“你想死?”
石榴闭眼,连个轻蔑的眼神都不屑给他。
“好,好,好的很啊!”
朱今白连连说了三个好字,想必是气急,可是石榴却不怕,她怕什么,她连这条命都不在乎,还怕什么?
朱今白静立了一瞬,眼中黑眸不正常的转动,好像是被往事魇住了。
随着一股大力袭来,石榴被他抗在肩上直往卧床走去。石榴大惊,双指狠狠掐在朱今白的身上:“你个疯子,快放我下来!即便杀了我也不要羞辱我!”
“啪!”
朱今白将她大力摔在床上,一手死死扼住她的喉咙,半跪在床榻上,他的眼里有光,有脆弱却很微弱。
他盯着石榴,喃喃道:“你不能这样,我是这般的喜欢你,你不能说我可怜。”
石榴如豺狼掌下任人宰割的羔羊,她盯着朱今白,看见他的神态很不对劲,他流了泪,面上却空空的,石榴有些又怕,不敢再用言语惹怒他。
她敢死却不敢在朱今白的手上受折磨。
阴影从身子上头覆上来,朱今白格外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你不能说我可怜,你可知我以前过得什么日子?你一说我可怜,我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段暗黑的日子,好像我坐在皇位上还是惶恐不安的。”
他手下的抚摸渐渐向下,流连在石榴的耳垂边。
石榴想动,下半身却被他的膝盖牢牢顶着,双手也被他缚住,当真是逃脱不得。她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他。
俊脸慢慢凑近她,一颗温热的泪落到石榴的脸上:“你自然是不懂我以前的日子,你是世家贵女,整个梅林任家只有你一个,自然是什么好的都紧着你。可我不同,我虽然和先帝是兄弟,可我的母妃只是艺馆里的清倌,宫里头谁都瞧不起她,我那时想啊,没关系的,只要我长大了就能保护她。”
“可是呢。”他话语一转,整张脸变得可怖起来:“先帝逼宫,屠尽所有的兄弟唯留下我,我本以为是我自己太过平凡、太过可怜才让他生了怜悯,可惜不是,他瞧上了我的母亲,爱上了她的皮肉又嫌弃她的出身。你不知我日日瞧着自己的母妃被他传唤到宫,折磨得没有个人形,我的母妃掐着我的脖子告诉我,若不是因为我,她何苦这般丑陋的活着。有时候她说她虽为皇妃,却还不如一个妓、女自由。她把这些恨都发泄在我身上,折磨我,有一次甚至把我关进蛇窟,无论我怎么哭都不愿放了出来。”
石榴听了发寒,她愣愣盯着朱今白,心头是堵得,又恨他又难受。
朱今白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别露出这般怜悯的眼神,我这样会误以为你喜欢我。”
他继续道:“那个时候,府里的人都说我可怜,我有次进宫发现我活的竟然还没有宫里的一只狗舒坦。再后来。。。。。。我母妃被先帝折磨后放出宫时,我杀了她。她活着那般辛苦,我杀了她也是种解脱吧?”
他俯下身,目光沉沉又极有攻击性:“石榴,你说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心喜的人,我会放了你么?”
“你活着是我的人,你的身体、你的发丝每一厘都是我的,死后,便化成灰被风吹了也只能围着我转。三途河前,我没来也不准你投胎。至于你究竟对我是何种感情,重要么?”
丹唇越靠越近,炽热的呼吸几乎要焦灼她,可这些话落在石榴的耳里只觉得恶心。是的,恶心。
小叔叔心喜她,恨不得时时刻刻保护她,生怕她受到伤害,可朱今白却要伤害她,这根本不是喜欢,这只是占有欲作诡。
忽然,她瞪大眼睛,故意叫道:“小叔叔,救我。”
朱今白一愣,回头,被石榴一脚踹到床下。
石榴忙的跳下床,欲要从窗扇跳出去,头发却被朱今白死死绞住,他咬牙切齿:“敢骗我?”
他约莫是气急,手上的力气越发的大,石榴只觉得自己的整张头皮都快被他扯下来了。
忽然,窗外林间有飞影蹿动,虽只看了一眼,石榴也认出那人正是任霁月,她大声呼救:“小叔叔。”
朱今白冷笑:“你别想骗我第二次。”
他正要将石榴拉扯过来,兀然感到颈间一凉,他步履一顿,只听到后面的男人沉声道:“放开她。”
朱今白看着石榴的眼神简直想把她给杀死,可他手间的力气倒是慢慢卸了,石榴得救,忙不迭的跑到任霁月身后,有些后怕又好像有了后盾一般心安,看的朱今白心里的火蹿了又蹿。
须臾,他像想到了什么,猛回头一看。
整个人呆愣在那。
错不了石榴入宫的时候亦是穿的一身红色的嫁衣,面前的男子恰好也穿的是,太巧了,可石榴居然叫他小叔叔?
他姓任,是任也温的外室子,亦是石榴的小叔叔,他们居然敢成亲?他们知不知道这是乱、伦?不害怕别人觉得他们恶心吗?
石榴紧紧的抓着任霁月的衣服,紧咬下唇:“小叔叔,杀了他。”
任霁月手里的剑往前送了,在他脖子上划出血沫子却没有下死手。
石榴急了:“小叔叔,若此时不将他杀了,以后我们走在哪都要受他掣肘。”
任霁月紧抿唇角,却还是没有行动。
朱今白杀了任家两位老爷,是他的仇人,可是在此时他却不能杀他。
如今朱姓皇室明面上唯留他一人,他若死了,顺天府各世家便掀杆而起,顺天府必乱,整个中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