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峦捧腹可怜巴巴的喊饿,齐毓玠不好多加推却,落座一起用餐。
鱼才从湖中捞起来; 口感鲜美; 吃多了山珍海味,偶尔清汤野菜; 别有一番风味。
等了一个多时辰; 胡神医未回。
齐毓玠令盛楠等人前去客栈打点住宿; 他们仍守着此处; 不肯轻易离去。
将近傍晚,人终于踩着漫天晚霞归来。
胡蓓儿立即迎上去,兄妹二人说了半晌,胡寻南了然地朝他们看了看; 微微颔首示意,将新摘草药搁下,他净手洗漱,又去里屋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与他们说话。
这么年轻的神医?关键长得也不赖。
乔亦柔与齐峦排排坐; 微垂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怀疑,不知他这个“神医”名头是否太过夸张?
“戚某妹妹幼时患了伤寒,高烧不退,当时情况特殊,医治不及时,后来便……”压低嗓音,齐毓玠与胡寻南站在门槛处,细声交谈。
“脑子?”胡寻南侧眸望向桌上二位女子,尔后落在着浅粉色衫裙的齐峦身上。
“嗯,她这样虽天真烂漫,但家人希望她能恢复正常生活,找到自己的终身幸福!”齐毓玠面色微沉,“十余年间,我们拜访了许多大夫,尝试过诸多方法,但都一无所获。前阵子戚某无意听闻胡神医曾成功治愈过类似病人,所以特地赶来让您诊诊脉!”
“她耽误的时间太久!”见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他,果然如同孩子一般,他上前捉住她手腕,给她诊脉。半晌,面色淡然地松开,睨了眼站着的齐毓玠与坐着的乔亦柔,“难治,但胡某可以尽力一试,诊金二百两银子,没治好不予退还,若成功再补付一千两。”
两百两,一千两?
口气好大!
乔亦柔嗫嚅唇瓣,方要说话,胡寻南视线一瞥,“一口价,不接受讨价还价!银子若不够请先筹完再来!”
噎住,乔亦柔敬他是条汉子,说好的悬壶济世呢?他这长相分明就是视金钱如粪土的类型,结果——
齐毓玠蹙眉。
同样觉得太过狮子大开口了些,他不缺这些钱财,关键要物有所值。
“胡神医有几分把握?另外你需要多久时间?采取何种治疗方式?我们并不能在此长期逗留,所以?”
拢袖,胡寻南目光略过齐峦头上的珠钗与腕上翡翠镯子,收回视线,他眼观鼻鼻观心,一一回复,“没有把握,少则一月多则半年整年,针灸加浴汤,一月后,若想继续治疗,每月再各付一百两。你们忙可以将她留在此处,我妹妹可以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每月再添二百两,沈老头为人风趣,你妹妹瞧着俏皮,若需沈老头逗乐陪玩,再添二十两即可!”
轻咳一声,胡蓓儿尴尬地扫了眼堂中数人,借收拾碗筷扯着自告奋勇要加钱的沈老头走人。
她哥就这样。
穷苦百姓可以免费诊治,碰到这种明显身家不菲的,就得一口气将所有免费施舍出去的药材费成倍捞回来。
关键得人傻才会答应他这种明显敲竹杠的做法啊……
齐毓玠:“……”
他并不傻。
面色复杂地与乔亦柔对视一眼,齐毓玠不想与之上演斤斤计较大战,他拿了他的钱去造访百姓,未尝不是一种好事!
“好,暂定一个月,一切但听胡神医安排,戚某只有一个条件,所有的治疗都必须在确保家妹安全的前提下进行。”
“自然。”胡寻南睨他一眼,面上淡定,暗暗却撇了下嘴。
齐毓玠哪能不懂?
这是在腹诽他钱多人傻嘛!
摇了摇头,三人告辞,约好明日上午再来看诊。
“小嫂嫂,峦儿这个镯子值多少银子?”回程马车上,齐峦打了个哈欠,她黏在乔亦柔身边,揉着眼睛咕哝问。她虽不太懂方才大家在探讨什么,可那个长得好看的男子似乎瞅了好几眼她手上的镯子,还有头上簪子,还有耳环……
乔亦柔眼力不佳,不识货,只知道应该是很贵的,她求助地望向独坐在另一边的齐毓玠。
“少则几百两,多则上千。”齐毓玠越说越觉得,难怪被宰,他们只顾着衣衫尽量普通些,亦缩减了佩戴的首饰,虽少却忘了东西依旧金贵难觅。
舟车劳顿,回到客栈,他们简单梳洗后便上榻歇息。
乔亦柔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察觉身侧卧下一人,她眯开一条眼缝,问,“那人真是神医?能治好峦儿?臣妾怎么觉得不大靠谱……”
叹气,齐毓玠抽了抽眼角,不知该答什么,但必须承认此行确实颇为失望,枉他抱了七八分期冀,难道果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睡吧,明日再瞧瞧!”他无奈地侧身搂住她,二人极快沉沉入眠。
翌日一早。
几人神清气爽地揣着银票去找胡神医。
沈老头一改先前捉弄戏耍的态度,特别殷勤,将齐峦逗得“扑哧扑哧”笑,仿佛是在竭力证明他的价值。
胡寻南没出来迎接,他正在屋内用煮沸的热水为银针消毒。
待胡蓓儿将他们带进来,他二话不说,面色严肃地拉着齐峦躺在窗下软塌,拿了片风干的野参片给她含住,“会痛,但我希望你能忍住。”
“……忍不住怎么办?”乔亦柔抢先问,躺着的齐峦立即捣蒜般地点头,明显问到了她心坎上。
“哭着继续忍。”
众人:“……”
这一路上,乔亦柔齐毓玠使出浑身解数哄骗了齐峦许久,基本已让她接受“她有病虽不知道是什么病但等治好后她就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这一理论。
事实上,效果不错。
她乖乖躺在榻上,抿着参片,一双黑眸滴溜溜转动,没太多抵触心理。
胡寻南神色凛然,目光笃定。
窗外开得绚烂的牵牛花吸引走齐峦注意力,他用具有麻醉效果的草药缓缓摩擦着她头部穴位,使汁液渗入肌肤,尔后趁她不觉,捻起一支银针,缓缓刺入她穴位之中。
第一次治疗,用了四根银针。
尔后每两日增加一根,早晚施针各一次,并每日在此处泡上一个时辰的药浴。
连续六七日,成效不大。
或者说,看不到齐峦智力上的一丁点变化,倒面色通透了些,粉粉的!
但胡寻南这个人——
倒挺专注的,齐峦所需草药剂量银针的处理以及每日药丸他都亲自操劳,从不假手旁人,十分尽心尽力。
唔,就算他是个骗子,也算是个用了心的骗子……
齐峦又在泡药浴了。
乔亦柔齐毓玠无聊,坐在湖边垂钓,是沈老头提供的鱼竿与鱼饵。
几株垂柳随风飘荡,乔亦柔不是个能太静得下心的人,旁侧齐毓玠都钓了好多条大鲫鱼了,还有数不清的小鱼儿,她眼馋得厉害,噘嘴盯着他淡然自若的侧脸。
清闲数日,没有旁的政务令他烦扰,他面色比刚出宫时好看许多。
他果真生得好看!
无论从哪个角度瞧过去,都不失俊俏,鼻若悬胆,睫毛纤长而浓密,唇线清晰红润,下颚线亦十分完美……
“过来。”
无心垂钓,齐毓玠承认他被她无意识的撩拨到了。
“鱼饵咬住鱼钩了!”他手中线一下下扯动着,明显是水中鱼儿在挣扎。乔亦柔眼睛一亮,轻手轻脚朝他走去,低声催促道,“快拉上来呀,免得它游走啦!”
齐毓玠望着她一动不动,眼眸含笑。
着了急,乔亦柔蹲下身子,她瞪他一眼,不懂关键时候他发什么怔,她捉住他手,小心翼翼地将鱼竿往上挑起,水面扑起一小片水花,是一只肥嘟嘟的鱼儿。
“是一条……”兴奋地开口,话未说完,她手腕蓦地被身侧一道力量拉扯,陡然间,失重地往后扑倒在他温热怀中。
鱼竿摔落在地,咬住钩的鱼儿重新坠落入湖,它不甘心地挣扎游动,直接拉动着鱼竿没入深处,一点点游远……
“我的鱼!”乔亦柔抿唇,有点儿着恼。
“这些鱼都是你的,还不够?”齐毓玠朝一旁木桶抬了抬下颔,那里面已有七八条一尺左右的肥嫩鲜鱼,“若不够,鱼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他低眉定定望着她,嗓音低沉,和着柔软温暖的微风,带着淡淡的甜。
明显蓄谋已久。
乔亦柔别过眼,轻咳一声,她想起身,却被他突然用力攫住了唇。
所幸四周僻静,并无来往行人。
一吻渐深,缠绵悱恻,乔亦柔呼吸困难,她右手不自觉轻轻攀上他右臂,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仿佛忘却自己身在何处……
“陛下!”
蓦然间,齐毓玠身体猛地往后倒去,乔亦柔惊了下,她随之匍匐倒在他胸膛,大惊失色,“陛下,你怎么了?”
第88章
“没事……”倒在青草地; 齐毓玠费劲掀起眼皮,眩晕过后,黑暗如迷雾般逐渐消散,熟悉的面庞浮现在眼前。
乔亦柔略松了口气,眉间仍缠绕着浓厚的担忧; 她定定攫住他双眼,“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适?郎御医不是说毒素已经快清除了?”
“无碍。”伸手抚摸她脸颊,齐毓玠疑惑道,“并没有任何不适; 只是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一阵过后,就完全恢复正常。或许昨夜未睡好; 比较疲惫。”
“让胡大夫把把脉!”撑地起身; 乔亦柔不放心; 很坚决地弯腰伸手拉他。
失笑; 齐毓玠握住她小手,刚刚两人亲热着,他却突然倒地,未免大大有失男儿尊严。他微微用劲; 想将她重新拽到胸前抱一抱,孰料——
他一下子就被她轻而易举像拔萝卜般拔了起来,简直猝不及防。
齐毓玠:“……”
乔亦柔没察觉到他的尴尬!
她拎起装有鱼儿的木桶,急急拉着他沿蜿蜒湖泊折返。
“哟!收获不少!”沈老头转头,见两人推开栅栏并肩进来; 他上前接过木桶,笑眯眯盯着里面鱼,半晌,不对劲“嘶”一声,问二人,“鱼竿呢?我鱼竿呢?”
“这个……”齐毓玠讪笑着解释,“沈老儿,这个……”
乔亦柔蹙眉,直接将腰间钱袋递给他,拉着齐毓玠往里屋去寻胡寻南。
“就说你们小夫妻俩是什么意思?就说你们什么意思!我沈老儿是这么见钱眼开的人?”解开钱袋,眸光一亮,沈老儿轻咳一声,立即塞入怀中,嘴上咕哝了两句,连忙遁,生怕她后悔回来抢他的钱袋……
里屋被一面布帘隔开。
左边是泡在浴桶里的齐峦,另一侧是捧着纲目细细查证的胡寻南。
“你在么?”齐峦睡了一觉又醒,水凉了,她迷迷糊糊揉眼睛,“峦儿冷,要热水。”
“蓓儿。”一动不动坐着,胡寻南翻着纲目,头也未抬的唤道。
半晌,毫无动静。
“峦儿冷……”布帘突然一阵晃动,从底角被一只手用力掀起,齐峦气呼呼地鼓起嘴,趴在浴桶边缘瞪他。
她双臂柔嫩白皙,脸蛋被氤氲了一层湿气,眸子更是雾濛濛。
胡寻南怔住,从纲目中抬眸,他视线无意识落在她纤细的脖颈处……
她智力虽如孩童。
可身子却是正儿八经的大姑娘家。
他忙闭上双眼,斥道,“快放下布帘,我马上让人给你倒热水。”又唤,“蓓儿,热水!”
“哦,放下了。”
提起的心稳稳落下,胡寻南睁开双眸,猝不及防对上她忽闪忽闪着捉弄与调皮的一双大眼睛。什么放下了?一个小骗子,胡寻南面上青红交错,神情微变,他猛地起身要强制从她手上夺走布帘重新遮盖住。
齐峦才没有在怕的!
她连皇帝哥哥都只有一丢丢怕!
不肯松手,两人争抢着。
胡寻南心存顾虑,他此时站着,若与她争抢的动作过于激烈,难免会不小心看到更多裸露的身体部位。
气极,胡寻南大嚷一声“蓓儿”,没有回应,他自觉不该多站在这里半刻,正欲收手转身离开,后方却蓦地传来一道怒声……
“你在做什么?”齐毓玠与乔亦柔站在门槛处,两人不可置信地望着里屋内的画面。
胸膛起伏,齐毓玠愣了一瞬,他仓促大步上前,一把推开与峦儿纠纠缠缠不成体统的胡寻南,瞪着气势汹汹的眼睛逼问道,“你究竟想对我妹妹做什么?”
“不是要做什么!”吓了一跳,齐峦抓住布帘,懵道,“我在和他玩呀……”
玩?齐毓玠气不打一处来。
胡寻南亦面色一变,玩?
我的天,不会说话能不能别说话,她简直想坑惨他!
“不是,误会误会!”摆了摆手,胡寻南真是头疼!他与妹妹胡蓓儿守着戚峦,蓓儿负责烧热水,隔会便进来一次,今儿……
“误会?”尽管知道他心底确实对她并无任何非分之想,可想起方才见到的画面,齐毓玠就想打人。他妹妹怎么了?难道心智单纯就该被这样轻视?男女之防就不用遵守?
胡寻南理亏,这件事说到底是他考虑不周到,戚峦没有授受不亲的概念,所以自然都是他的错。
“你还委屈上了是不是?看到我妹妹……”齐毓玠气上加气,他妹妹金枝玉叶貌美可爱,他占了便宜,竟然还敢委屈?
“没有委屈。”胡寻南太阳穴爆疼,蓦地,又诡异地抬眸,怪哉,这人怎么……
“哎呀,皇……”察觉到了事态严重性,齐峦咬唇,要解释。
乔亦柔忙飞奔过去捂住齐峦的嘴,她朝她摇头,将布帘扯下,遮住她露出来的脑袋,“别出声,让你说话就说话。”
上前抓住齐毓玠手腕,乔亦柔凛眉望着对面焦头烂额的胡寻南,“胡大夫,若真有误会,你就好好讲清楚,我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齐毓玠:“……”他倒真的是很不想讲道理。
扶额,胡寻南叹气道,“不好意思,明日起,除却必要的诊脉施针,我会远离戚小姐。今日之事希望二位谅解,胡某并无任何见不得人的心思。”拱手抱拳,他神情诚挚。
乔亦柔转去布帘那边给齐峦穿衣,详细问她具体情形。
“就你调皮!”点了点她鼻尖,乔亦柔轻咳一声,有些苦恼,不知该如何与她开口,酝酿半天,磕巴道,“峦儿,从前无人与你,与你说这些事儿,男女授受不亲,就是说不能与别的男子亲近,或者有肌肤之亲,懂?”
“那小嫂嫂为何要让皇帝哥哥亲你嘴?”
“什、什么亲嘴?”
挑起眉梢,齐峦摆出一副“我都知道不要瞒我哦”的神情,得意洋洋道,“哼,峦儿就是知道。”
乔亦柔闭眼,忍住窘迫,崩溃道,“这不一样,你叫我小嫂嫂,证明我与你哥哥是夫妻,夫妻之间便不存在男女授受不亲。”
“噢!”颔首,齐峦机敏一笑,“那我与他是夫妻,就可以一起玩布帘了吧?”
乔亦柔被彻底打败了,齐峦天真,肯定不知夫妻的意思,大抵就想找个玩伴……
给她穿好衣裳。
乔亦柔沮丧地牵着她出门。
屋外,齐毓玠仍不肯放松警惕地瞪着胡神医,胡寻南低眉整理草药,无言的沉默。
而失踪了片刻的胡蓓儿已经归来,解释她是被村庄里的一个女孩请去为她娘亲看诊,女孩儿急得两眼泪汪汪,她一时没能来得及打声招呼,所以才消失了会儿。
齐峦根本不懂那么多,她笑容满面地朝胡寻南蹦蹦跳跳跑去,晃着腰间穗子,“我跟你说,我刚跟我嫂嫂说了……”
话未说完,立即被齐毓玠与乔亦柔同时扯了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怕她跑去跟人说要做夫妻,什么夫妻啊,简直……
顾不上再多说什么,两人带着齐峦回客栈。
路途中,乔亦柔猛地回神,大急道,“陛下,此次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