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用?”
第67章
乔亦柔愣住; 她望向对面,逸王齐修然与长乐郡主蓝如玉一个赛一个意切情深,他们连眼眶都泛起了微红,面上满满的担忧懊恼自责都快溢出来。
居然如此担忧着陛下么?
卷着帕子轻咳一声,乔亦柔不知该如何应对。与他们二人对比; 她怎么就显得这么……
明明她也不是不担心陛下啊!
“乔贵人有所不知,我与陛下自幼相识,那会儿我胆小内向,时常受欺负。唯有陛下三番四次为护我而开罪其他皇子; 可我一个小小郡主; 却在他……”蓝如玉低眉,泪水盈盈; “我不敢与尊贵的皇子们为敌; 次次为了保全自己放弃为陛下作证; 害他被误解被惩罚; 他却从未责怨我。但我想,陛下心底定是对我感到极其失望,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活在忏悔与内疚之中,只盼着有朝一日陛下能原谅我年幼无知时的怯弱。倘若老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回到从前; 我断然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我会努力站在他身前,替他挡住所有的苦与痛!真的,我一定会勇敢的保护他!不计一切!”
乔亦柔默,她在心底嘀咕; 齐毓玠如今已是九五之尊,如果能给所有人机会回到过去,还欺负背叛?要么选择早点让他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要么就巴巴抱住他大腿使劲儿谄媚嘛!这有疑问?然后她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从前竟是这般关系?所以两人确实有隐隐约约的情愫?只是——
“说到这里,本王真是惭愧。”逸王抹了把眼睛,悲戚的紧跟着蓝如玉后头道,“本王从前单纯,被另几个品行不善的皇兄蛊惑,经常跟在他们身后与陛下针锋相对……”他嗓音黯哑,仿若都要哭出来,“如今本王悔得肠子都青了,难以想象当初的自己竟会做出那些缺德之事,尤其陛下还大人不记小人过,对本王依然厚待,本王感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大殿门外,齐毓玠撇了撇嘴角。
逸王他哪儿是感动得要哭出来?是待在那块封地待得生不如死想嚎啕大哭了吧?
齐毓玠自问不是善良得过分的人,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只是他不会赶尽杀绝。逸王齐修然那块封地虽贫瘠,可若他有心整顿,怎么连续几年毫无进展?说到底就是没半分本事除了享受荣华富贵啥都不会,哦,话不能这么说,他是正儿八经的事儿一件不会,暗地里偷鸡摸狗的小手段层出不穷。
再加上个惯会装巧卖乖喜欢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蓝如玉,这出戏委实精彩得很!
齐毓玠不想再面对他们那副虚伪的德行,本欲转身一走了之,想到乔贵人还在里头,便蹙眉缓慢踏入门槛。
果然吧……
她在他面前精明难搞得很,结果轻而易举就被这两个骗子给糊弄了。
真是呕死个人了,这是在说他骗术不精么?
“陛下,您什么时候……”蓝如玉惊愕的瞪圆了双眼,快步抢在乔亦柔身前却搀扶他。
逸王齐修然亦当仁不让的瘸瘸拐拐朝他行去。
这么一来,乔亦柔就落在了最后,她抿唇望着他们背影,干脆驻足在原地。
齐毓玠要气死了。
他朝二人猛地挥手,浓眉深蹙,嫌弃得很,“别碰朕,乔贵人,你傻住了?快来扶朕回寝殿。”
乔亦柔怔住,她不解地望着他骤然生气的样子,不知究竟是谁得罪了他。
余光中长乐郡主泫然若泣,一副深受打击快要承受不住的模样。
乔亦柔面色复杂地走过去,她不知心底怎么有些怪怪的,又可怜蓝如玉,又好像拧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结……
“陛下这么快就回去歇着?不若……”
“朕想回便回,需要你来指手画脚?”齐毓玠用双手双脚就能想出她后头要说的话,他对她已经足够了解,她不在乎他,他是她随时随地都能拱手推出去的人,瞧,她这会儿难道不是想让他留下与那两个骗子谈星星谈月亮谈人生?
“陛下说得是,嫔妾送您回去。”她垂下双眼,顺从道。
“陛下……”逸王齐修然不可置信的在身后轻唤。他分明演得够卖力了啊,连自己都被自己感动到不行,他又替他挡箭挨刀还忏悔请罪,他到底还想要他怎么样?
齐毓玠却闻所未闻般无动于衷,冷着脸顾自往外行去。
紧紧抿唇,蓝如玉眉头深锁,齐毓玠年少时好糊弄得很,如今到底是年纪长了心思深沉了,但他内心深处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得到她?看来她想要降住他,必须再没脸没皮一些……
伴着“噗通”一声,蓝如玉狠狠后倒在地上。
逸王瞬息福至心灵,为配合她演出,他立即夸张的嚷嚷道,“陛下陛下,如玉她昏迷了,怎么办?陛下,如玉她这阵子油米不进,已经虚弱得连路都走不动,今日得知臣要进宫,为了坚持过来她才勉强用了半碗清粥,陛下……”
“吵死了。”齐毓玠闭了闭眼,他烦不胜烦地偏头,望着地上躺着的蓝如玉。
他此时虽不能读出他们心底所想,但凭常识便可得知,她若真晕倒了只怕母猪也能爬上树!
本想让太监把她抬出去丢出宫外,齐毓玠斜了眼旁侧面露担忧的乔亦柔,心中仍旧气得很。
他不是气她同情一个不该值得同情的人,大抵就是他热切希望着她能醋一醋,面对一个觊觎着他的女人,她就不能表现出一点捍卫主权的意识?连一只猫都还知道领地不可侵犯呢……
“乔贵人上前去瞧瞧。”齐毓玠冷冷道。
“嫔妾不是御医,怎么瞧?陛下宣一位御医过来诊治便是。”
齐毓玠望着她深沉道,“朕不用你教,让你去便去,你去掐住她人中穴,看她是否会清醒。”
抬眸看他一眼,乔亦柔领了旨,面无表情上前,她蹲下身,轻轻捏了捏长乐郡主的人中。
齐修然:“……”他突然想起,哎哟我的娘诶,这乔贵人貌似是传说中的大力士吧?蓝如玉她装晕呀,怎么禁得住她这暴力野蛮人的手劲?
“陛下,郡主没有反应,请御医吧!”她淡淡禀明。
“你没用午膳?这么点儿力气,撸猫呢?”
乔亦柔嗫嚅双唇,她想辩驳,却硬生生咽下一口气,撸猫?陛下他是不是找撸?有本事让她撸他几掌试试?本以为他正常几日后就会一直正常下去,结果是她想法太过简单,他又恢复了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本性。
深吸一口气,乔亦柔加了把力去掐蓝如玉。
人没醒。
“要不要朕现在让御膳房传些膳食过来?乔贵人这手劲儿……”齐毓玠轻哼讥讽,见她眸中藏着隐忍与谴责,大约在埋怨他不管不顾那个女人?他别过眼,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朕很清楚这种遽然晕厥的情况,御医过来首先就是针灸,同样是在穴位上折腾,朕是让乔贵人提前判断形势,若能醒也免了御医扎针,若不能醒乔贵人捏完了御医紧跟着继续上嘛!”
逸王齐修然:“……”好可怕。
蓝如玉:“……”她想先去死一死。
虽觉得他说法古怪,可她不能质疑他。乔亦柔深吸一口气,她紧张地盯着自己右手,怕用力过度捏坏了长乐郡主的脸。
她顾不上生气齐毓玠对她的冷言冷语,求助道,“陛下,能换个人来么?嫔妾怕碰坏了郡主。”
“不会,你举麒麟大鼎的时候也没把鼎怎么样,没事儿,放心大胆的上,捏坏了有御医,别怕!”齐毓玠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抖了抖,想起了他珍稀罕见的花瓶与白玉镇纸……
人与物岂有可比性?乔亦柔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她定定望着长乐郡主洁白无瑕的姣好面容,不知怎么想到了满脸血浆。
尤其边儿上逸王那抖动不停的脸,害得她更无法下手。
“长乐郡主……”乔亦柔唤她一声,手轻轻触在她人中处。
“别。”蓝如玉被吓傻了,她猛地捉住乔亦柔手腕,双眼登时睁开,眼底充斥着满满的恐惧。太可怕了,乔贵人可怕,陛下更可怕,他哪儿还是年少时任人搓圆捏扁的糯米团子?他如今哪怕是颗团子,也裹着满腹芝麻馅儿,稍微破点皮,那浓郁的黑糊糊就渗了出来。
难以置信,他竟然让一个力大如牛的野蛮女掐她人中?还掐不醒再换御医?哪儿轮得上太医上场?直接叫这野蛮女将她掐死得了吧……
蓝如心惊肉跳,“劳烦陛、陛下担忧,臣女无碍了。”
“郡主无事便好。”齐毓玠懒得看她,他气不顺的斜乔亦柔一眼,从鼻腔里瓮声道,“乔贵人,如何?朕可有骗你?”
乔亦柔不吭声,她若有所思地打量坐在地上的长乐郡主。
而逸王齐修然与蓝如玉则齐齐打了个哆嗦,陛下他什么意思?为何如此笃定?掐人中这说法哪儿有什么依据?难不成他竟知晓她纯粹是装蒜?
第68章
逸王齐修然与蓝如玉灰溜溜离了宫。
齐毓玠心中有些得意; 他斜了眼闷不吭声搀他回寝殿的乔贵人,咽下挤兑之词,意图让她静静的自我反省。
路途缄默,乔亦柔专注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她结合前后想了想; 只怕长乐郡主并非真心晕厥了过去,而是见齐毓玠转身便走毫无留念,心生焦切,遂采取了这个不入流的小手段。
陛下与他二人从前的恩怨; 乔亦柔总算彻彻底底明白了。人不是不长记性的动物; 他曾在他们手中吃过亏,心存芥蒂才是正常。可过了些许年; 芥蒂可能会逐渐变浅; 变成真正的不屑一顾; 又或者依旧记恨不平着; 代表他们已化成了他的心中刺。倘若是刺,长乐郡主也该算作不一般的刺吧?
所以,对陛下而言,他们属于哪一种?
“陛下; 长乐郡主她是否……”乔亦柔话语一顿,她朝外斜了眼廊下几株开得正盛的几株蜀葵,不愿试探来试探去,直接开口问他,“陛下想接郡主入宫么?”
“进宫?”齐毓玠琢磨着这两字的深意; 眸中覆了层暗色,他缓下步伐,偏头看她,“何出此言?”
乔亦柔低眉静静答,“就是觉得一直有这么个事情,想问问。”
“你问了又如何?”
怔了怔,乔亦柔抿唇一笑,释然道,“也是,是嫔妾逾矩,左右都是陛下一句话罢了,陛下随心就好。”
齐毓玠蓦地停下脚步,他驻足原地,低头攫住她淡淡笑脸,胸腔中生出些恼意,瓮声冷哼道,“那朕现在令人将她拦下可好?反正距离他们离开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估计人连宫门都未出。”
“陛下高兴就好!”
“很好!没错,朕高兴就好!”猛地拂开她搀住他的手,气急之下,齐毓玠负手顾自往前行了数步。他身子虚弱,却强撑着走得迅速,动作牵动腰上伤口,生出隐隐刺痛,齐毓玠不动声色,面目阴沉的继续往前。
乔亦柔跟在他身后追了数步,她想给他搭把手,但他负在身后的双手却紧紧攥在一起,仿若无言的抗拒……
即将行到寝殿,站在廊下的李久觑见形势不对,忙上前接应,暗暗喊糟道,“哎哟喂,两位大小祖宗怎么又闹腾了起来?午膳时陛下不还可劲儿喂食乔贵人喂得欢快么?这天是一会儿晴一会儿雨,都不带让人喘口气的!”
“陛下,您慢点儿。”李久急急出声提醒,他觑了眼陛下额上沁出的冷汗,又偏头觑了眼跟在后头一脸平静的乔贵人,他脑子转得飞快,乔贵人先去见逸王与长乐郡主,稍后他扶陛下去大殿,不过之后他就奉陛下旨意悄悄退下,并不十分清楚经过。只走时,他隐隐约约听见长乐郡主当着乔贵人面儿在诉一腔衷肠,说是对陛下的一腔情肠也不为过了,故——
李久心领神会,乔贵人怕是不舒坦了,逸王想把长乐郡主送进宫讨好陛下的想法无人不知,加之长乐郡主前几日又为陛下挡了一箭,于是这发展就愈加变得不清不楚,所以乔贵人该气的嘛!可是为何他瞧着陛下比乔贵人更气?李久想不明白了……
“陛下。”见他半只脚迈入门槛,乔亦柔赫然启唇,她站在檐下福了福身子,“嫔妾许久未回景仁宫,有些琐事来不及处理,想此刻回去看看。”
“准。”齐毓玠忍了半晌,薄唇微启,漠然道。
“谢陛下。”
轻浅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耳畔,齐毓玠抿唇入殿。他撇开李久的搀扶,借桌椅走到床榻侧身躺下,一语不发。
李久:“……”
他望天耸了耸肩,好吧,他如今都快习惯了,陛下与乔贵人每个月总有这么几天,没事儿,是暴风雨就会有过去的一天。
那么在过去之前,他只好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小心做太监呗……
景仁宫。
乔亦柔一回来,满院子人对她格外热情,毕竟她数日未归,而杏春梅秋等人亦没陪在她身边。
“娘娘今儿能待多久?”端来一杯冰镇枇杷糖水,杏春笑眼弯弯的问。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妃嫔之间攀比陛下的宠爱,那奴婢之间就攀比谁家主子更厉害。这段时日乔贵人何止是火力全开,她简直是能量大爆发,先是击败旒族顿格列获得众人推崇,又赢得陛下宠上加宠。连陛下受伤都只许她们家娘娘一人贴身陪伴,就说这后宫里还有谁能与她抗衡?还有谁?既然无人能敌,那她们作为乔贵人身边的人,自然随之受到旁人的优待与敬重。
乔亦柔抿了口清甜可口的枇杷水,“今夜不走了。”
不走了?杏春梅秋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先是诧异,而后恢复平静。梅秋笑道,“娘娘最近辛苦了,陛下定是体恤娘娘,才让您今夜先好好歇息,明日再过去。”
放下瓷杯,乔亦柔不再回话,她懒得打破她们美好的幻想,只怕明日她还是会待在景仁宫里。也好,她身心终于可以好好松懈下来……
傍晚,没太监来传旨意。
乔亦柔意料之中地趴在树下乘凉,她下颚枕在腕上,盯着远处随风摇曳的枝叶。
她想不通陛下他为何生气,至于长乐郡主,她不过随口一问,明明可以不问的,早知道不问了。
换了个姿势,乔亦柔头侧枕在双臂,微微撇了下嘴角。
“娘娘,浴汤备好了,您要先去沐浴么?”杏春步下石阶,朝她行来。
“好。”乔亦柔顿了短短一瞬,叹着气起身,转去浴室。
习惯了奢华宽阔的温泉浴池,这浴桶真是小的憋屈。乔亦柔低头用手捧起一团花瓣,由衷感叹,果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
早知道就真的不该问他长乐郡主的事儿……
攀住浴桶边缘,乔亦柔靠在桶壁,心尖微酸,估计日后她再感受不到养心殿温泉浴池的美妙了,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让她体会到好处,如此便不会有不舍与遗憾……
只是齐毓玠究竟生什么气?
他从进外殿大门那一刻,就处处不对劲。乔亦柔不愿多想,可如此明显,哪儿是她胡乱猜测。
恐怕长乐郡主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第二种吧?她是他心底的一根刺,既无法介怀又不能坦然接受,所以就拖延着,这么熬着有用?早晚还是会抬进宫的!
夜里,乔亦柔没睡好,大概是房中的药味儿陡然变成了淡淡的熏香味,她一时无法习惯。
另一侧,寝殿里的齐毓玠直接失了眠。
他余气未消,辗转反侧,无法冷静。
去接长乐郡主进宫这些不都是气话么?他接了么?没有啊!她凭什么耍脾气闹出走?养心殿与景仁宫这才多少点距离,有本事她能走远点么?
齐毓玠又勉强翻了个身,子时已逾,他烦躁地瞥了眼窗外暗夜,揉了揉太阳穴。
默默躺着,齐毓玠渐渐地不气了。
他理智下来,知道自己又犯病了,他就是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