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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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风云-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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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送一颗脑袋的收益相差太过悬殊,已经没有放手一搏的必要了。
    李丹从宇文护的笑声里听出了结果,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说话的口气也轻松了很多,“晋公一颗脑袋挽救了大周,挽救了宇文氏,可喜可贺。”接着他淡淡一笑,又说了一句话,“其实,今日的形势对大周权贵来说,并不是什么末日。他们在大周是权贵,投降了大齐还是权贵,一样能享受荣华富贵,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换了一个皇帝而已,没有任何损失。”
    宇文护蓦然睁开了眼睛,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散,“你还想杀多少人?”
    “该杀的都要杀。”李丹笑道,“十年来,皇帝形同虚设,今天你突然死了,他突然主政,他能镇得住朝堂?现今大兵压境,大周岌岌可危,宇文氏国祚摇摇欲坠,大周权贵们势必各怀心思,竭力自保。这些人一旦出卖宇文氏。和敌人里应外合,那时……”
    “好了……”宇文护坐直身躯,伸出了手。“把圣旨拿来,我为宇文氏做最后一件事。”
    李丹躬身拜谢,从怀里拿出了圣旨。
    “我有一事不明。”宇文护把圣旨放到案几上,声音很平静地问道,“陛下为什么相信你?”
    李丹稍显错愣。这话不好回答,怎不能说真正的李丹已经死了。自己是他的孪生弟弟,是假冒地,自己是弘德夫人地“弟弟”。李丹略一思索,坦然说道:“因为你不愿做皇帝。”
    我不愿做皇帝,所以你就背叛我?宇文护诧异地看看他,神情忽然冷肃,“你想做皇帝?”
    “我不能一直追随一个不愿做皇帝的人。”李丹笑道,“我想追随皇帝。那对我的前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所以皇帝相信你?”
    “这已经足够了。”李丹说道,“因为陛下知道,你地确不想做皇帝。否则十年前你就登基称帝了。”
    宇文护笑了起来,连连摇头。“鸿烈,你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你说的不错,这话你说的不错,今日之祸,都是我咎由自取,不过,我不后悔,如果没有太祖,我早就死了,早就尸骨无存了。”
    李丹望着宇文护坦荡的笑容,心里倏然涌起一股歉意。不管怎么说,他曾是哥哥的岳丈,是大周的柱石,这样杀了他,未免太对不起他了。
    “陪我喝点酒吧。”宇文护笑道,“我突然自杀,总要给他们一个原因。”
    宇文护设宴,儿子、女婿、朋友、部下,十几个人,开怀畅饮。
    李丹说,皇帝地病越来越重,要请晋公到云阳宫商量册立太子的事。接着宇文护举杯,说临贞公杨敷客死山东,本不该在这个时候饮酒,但想到大周面临生存危机,心里烦闷,特意聚众而饮,排解愁苦。
    叱罗协很惊讶,不就是推行新政的事嘛,何来生存危机一说?
    宇文护说,杨敷在遗书说用暗语禀报了一件事,山东大齐正在调集军队西征关陇,下个月就要发动攻击了。与此同时,陇西奏报,吐谷浑陈兵边境,蠢蠢欲动;荆襄奏报,大陈水师正溯江而上,准备攻击江陵。突厥可汗已经通过昭武摄政王正式下书,如果在三月初还不能无条件地重开丝路,将进犯边境,侵寇河西。
    众人无不惊骇。
    宇文护黯然垂泪,自责不已。我上当中计了,掉进了斛律光的陷阱,今日大周有亡国之危,都是我的罪过。接着他说自己不该挑起朝堂争斗,不该挑起佛道儒三教之争,不该颁行限制佛道两教之策,不该急于求成推行新政,以致于大周朝野震荡,危机重重,无法上下齐心,合力共御强敌。
    众人极力劝解,宇文护又悔又恨,一边连连狂饮,一边大骂斛律光,然后把燕都、室点密、夸吕、陈顼、高长恭
    摄政王挨个骂了一遍,切齿痛恨。
    “新政不能废弃,要坚持下去。”宇文护拍着李丹的肩膀,大声说道,“皇帝不能驾驭大臣,没关系,我帮他杀,该杀的我都把他杀了,今夜子时长安大牢里的人就要人头落地,相信我这一刀砍下去,没人再敢反对新政。”
    “大周要想强大起来,除了禁绝佛道两教以获取财赋和人口外,还有更重要一点,那就是官制,官制必须要改。当初太祖仿《周礼》设六官之制,主要是迫于当时地形势,无论是拓跋氏大魏,还是宇文氏大周,都要和建立关陇霸业的勋贵们共享权柄和财富,但形势发展到今天,六官之制已经严重阻碍了大周的发展,必须要修改,要再建三省分立制,从而最大程度地集中权柄。”
    李丹知道他在交待后事,悉心聆听。
    “大周即使能度过这次危机,也必遭重创,统一大业更是遥遥无期,但统一是大周唯一的发展之路,为此要扩建军队,但扩军需要财赋支撑,而财赋增收仅靠禁绝佛道两教远远不够,需要完善均田制、赋税制等一系列制度,修改这些制度必然要触及丝路利益。丝路利益关系到中土和西土地稳定,如今西土的突厥人虽然正在分裂。但实力非常强大。假如中土陷入混战,丝路利益荡然无存,影响到西土人地生存。突厥人可能越过长城,荼毒中土,重演当年永嘉之乱地惨祸。”
    “今日一战,或许就是中土生存之战,只能赢,不能输。但我们赢得了吗?”
    宇文护长长叹了一口气,“我有个最大的梦想,那就是统一中土,然后沿着丝路征伐,把西土纳入大周疆土,从此丝路利益即大周利益,中土、西土和平相处,百姓也就能安居乐业。可惜……”宇文护摇摇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可惜它只是一个梦。”
    当晚亥时,宇文护饮鸠自杀。
    第二日凌晨子时。长安城里,宇文直、宇文孝伯、独孤善、杨坚、柳鸿渐等二十多名大臣被杀。关陇势力遭到致命一击。
    丑时,李丹离开了同州,急赴云阳宫。
    云阳宫。
    弘德夫人、齐国公宇文宪、蜀国公尉迟迥、魏国公李晖、常山公于翼、忠城公宇文盛、平原公王轨、清河公宇文神举、梁国公侯莫陈听完李丹的述说,目瞪口呆。
    谁都没想到,李丹去了一趟同州,大周就天翻地覆了。
    宇文护死了,原因是形势所迫,面对从四面八方浩浩荡荡杀来地各路大军,不得不以命相救危在旦夕的大周国。
    李丹拿出了宇文护的遗书,这是他给皇帝的最后一份奏章。他同意册立鲁国公宇文赟为太子,并恳求皇帝继续推行新政,这是大周国生存发展的唯一途径,绝对不能放弃。
    几位大臣立即商议对策。
    李丹在路上早已考虑成熟,他把自己的设想简要说了一下。宇文护惊闻各路敌军联袂来攻,激怒攻心,突然病逝。这是与宇文护地家眷、中外府官吏商议好了的。皇帝闻此噩耗,病情陡然加重,驾崩了。
    “先帝遗体在此入殓,皇帝被弑一事不能泄漏。”李丹说道,“宇文护临终前为了确保新政得以继续实施,把长安大牢里的人全部杀了,如今长安怨气冲天,宇文会弑君一事一旦泄漏,必将引发血腥杀戮,新政也有可能被摧毁,而忠诚于宇文护的人不会承认这一事实,他们会愤然反击,长安局势必然失控。”
    “宇文护怎会做这种事?”尉迟迥难以置信,“他是不是疯了?临死前失去了理智?这不给皇帝惹下天大麻烦吗?难道他知道皇帝死了?”
    王轨和宇文神举互相看看,心里发虚,神情有些不正常。李丹在宇文宪等大臣到来之前,写了数道圣旨,而这道圣旨在拟定的时候,李丹曾信誓旦旦地说,这只是拿去威胁宇文护的,不会真的送到长安,谁知李丹心狠手辣,竟然说服了宇文护,而一向宽厚的宇文护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竟然答应了。
    “晋公这些年为了新政耗尽了心血,虽然他死了,但他不希望新政也随着他一起死,所以……”李丹解释道,“不过这件事对于太子来说是件好事,他可以顺利登基,可以赦免这些人地罪责得到人心,而新政也可以继续实施,以缓解朝廷财赋的紧张。马上就要打仗了,没有钱怎么行?”
    “那宇文会的事怎么解释?刘勇、侯万寿的死怎么解释?云阳宫地卫军死尸怎么办?还有被你关押起来的各军军主、幢主怎么办?”尉迟迥怒声质问道,“那天你可是拿着皇帝地圣旨,公开说宇文护阴谋篡。”
    “云阳宫外不是有座寺院吗?”李丹慢条斯理地说道,“因为不满新政,寺院和尚与附近信徒联手叛乱,围攻云阳宫,要挟持皇帝,柱国宇文会、大将军刘勇、侯万寿率军平叛,力战而死,数百名卫军将士同时阵亡。”
    弘德夫人瞠目结舌,骇然心惊。其他人倒是神色平静,云阳宫兵变的事要想彻底抹干净,不杀人怎么行?
    “鸿烈兄,那些军主、幢主谁去杀?”侯莫陈担心灭口的事轮到自己头上,赶忙说道,“我信佛,我不能去焚毁寺院。”
    “我自有人手。”李丹不屑地看看他,然后指指守在宫内的卫士,“这些人都参予了兵变,很多人看到宇文护弑君,所以也要杀了。”
    “李鸿烈……”侯莫陈顿时叫了起来,“这都是我的手下。”
    “杀。”李丹斩钉截铁。
   
第二章 金井梧桐秋叶黄 第二十七节


    
    冢宰、都督中外诸军事宇文护病逝的消息传到了长安先是极度震惊,接着马上陷入了一片死寂。这事太突然,谁也没料到宇文护会突然死去,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长安将掀起怎样的狂风暴雨?想起宇文护临死前的血腥杀戮,长安城中人人自危,惊惶不安。
    同日夜间,皇帝驾崩的噩耗紧接着传到长安。长安震怖。
    宇文护死了,大周国主驾崩了,同一天的消息,这中间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大周的天要变了。
    子夜,宇文宪、尉迟迥、李晖、宇文盛、王轨等大臣齐聚含仁殿。几位大臣刚刚从云阳宫飞驰而回,一个个疲惫不堪,但国事紧急,很多事天亮之前必须做出决定,为此他们连连劝谏阿史那皇后暂忍悲痛,先行处理国事。
    如今国主新丧,皇统未继,大周由皇后主政,诸事皆由皇后做最后决断,但这位皇后是突厥人,嫁到大周国才四年,期间因为得不到大周国主的宠爱,郁郁不乐,一直深居简出。此刻突闻噩耗,悲痛欲绝,整个人几乎崩溃了,对她来说失去国主等同失去一切,她的使命是和亲,是突厥人和大周人结盟的纽带,如今结系纽带的一端倒塌了,她随即成为风中的枯叶,再无依靠。
    王轨向阿史那皇后奏禀了国主驾崩的详细经过。这是弘德夫人和几位大臣反复商议的结果,绝对没有任何痕迹可循。接着宇文宪禀奏了急待解决的两件事,一个是皇统继承。一个是国主丧礼。这两件事都牵扯到繁杂地礼仪、钱财等等,需要一位德高望重地大臣出面主持,这本来是大冢宰宇文护的事。但宇文护病逝了,因此急需一位大臣出任大冢宰,以便维持朝廷的正常运转。
    阿史那皇后沉浸在绝望和恐惧之中,神思恍惚,很久之后才慢慢好转,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她毕竟是突厥大可汗地女儿。从小在大漠上纵马驰骋,是马背上长大的突厥公主,对牙帐内的权力争斗非常熟悉,到了中土后,虽然久居后宫潜修音律,但对大周朝堂上的事还是略知一二。权力争斗这种东西不管在中土还是在西土,本质一样,区别不过是它身上的华丽装饰有所不同而已。
    皇统继承。这有皇帝的遗诏,已经无可争议。国主丧礼,奢华也好,从简也好。不过是礼仪轻重和钱财多少问题,这也没什么好议地。今夜真正要争斗的是权柄。因为皇帝驾崩前没有任命辅弼大臣,权柄斗争的核心问题随即成为外朝和禁中之争。
    权力留在禁中,目前情况下就是后宫主政,这虽然有利于把权力移交给皇帝,但也会产生一系列问题。
    权力留在外朝,要么是权臣独揽天宪,要么是设辅弼大臣互相牵制,但因为大周建国十五年来,权柄的实际掌控者是宇文护,大周一直在他的控制下,这种权力架构影响深远,不出意外的话,大周朝廷无疑会产生一位新权臣,这显然不利于皇帝将来主政。不过,由于大周的历史原因,朝堂上势力纷繁复杂,觊觎国祚者不乏其人,尤其现在宇文护和国主宇文同时死亡,国内形势不稳,四周敌人又蜂拥而来,情况十分危急,宇文氏要想保住江山,必须要一位宗室大臣独揽权柄,这就象当年太祖宇文泰把关陇霸业托付给宇文护一样,是无奈之下的必然选择。
    宇文宪飞马赶回长安城,原因正在如此。
    然而,事情没有宇文宪想得那样简单,今日形势和十五年前宇文泰死去时地形势更是迥然不同,有天壤之别了。
    尉迟迥、宇文盛奏请皇后,举荐大司马、小冢宰宇文宪出任大冢宰、总五府、都督中外诸军事。
    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宇文宪是太祖第五子,皇帝宇文的弟弟,才华出众、战绩显赫,除宇文护外,他就是大周最有权力的人了,这种上位无可置疑。
    李晖、李穆、王轨、侯莫陈琼当即反对。
    申国公李穆是陇西李,关陇汉族大门阀,他地侄子李植因为帮助孝闵皇帝诛杀宇文护被害,二哥李远也因此被宇文护逼杀,这次关陇门阀又遭宇文护杀戮,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大周朝堂上再出现一个宇文护。
    同昌公侯莫陈琼是代北鲜卑人,当年随大魏孝武皇帝西行入关,他哥哥侯莫陈崇就是被宇文护逼杀而死。他本人一度随独孤信征战洛京,是独孤信的好友,独孤信也是被宇文护逼杀而死,今天独孤氏后代又被宇文护杀了一批,所以侯莫陈琼也是怨气冲天,坚决不同意宇文宪独揽大权。
    李穆现在手里有府军,侯莫陈琼手里有卫军,皇宫和京城控制在他们手上,虽然宇文宪还是主掌兵权地大司马,但到了这种时候,两个人无所畏惧。宇文护不在了,一直被他攥在手心里的宇文宪还有多大做为?何况敌人正四面围杀而来,冲锋陷阵要靠我们,保住宇文氏的江山也要靠我们,你宇文氏还想为所欲为,根本不可能。
    双方争执不下。尉迟迥、宇文盛的资格很老,李穆、侯莫陈琼的资格也很老,双方谁都不含糊,据理力争。一个要宇文宪独揽大权,一个要皇后主政。
    皇后主政也有问题,因为她是突厥人,现在大周是突厥大可汗的儿皇帝,等到小皇帝登基,就成了孙皇帝,地位更低了,那时候突厥人想要什么,大周这位主政的突厥皇后就会给什么,后患无穷。
    李晖看到这样争下去,到天亮也没结果,急忙奏请皇后,再召大臣征询。
    大周老臣邓国公窦炽、成都公窦毅,上庸公陆腾、琅琊公贺拔仲华、霍国公贺拔纬、郑国公达奚震等十几位大臣匆匆进宫。
    炽、窦毅叔侄都是关中窦氏门阀。其祖上就是大汉军窦武。窦炽德高望重。而窦毅是太祖宇文泰的女婿,这两人地意见举足轻重。陆腾是代北鲜卑人,大周功勋显赫地战将。他的话自然很有份量。贺拔纬是昔日武川军统帅贺拔岳之子,太祖宇文泰的女婿,六镇武川人。贺拔仲华也是贺拔岳之子,因为前荆襄军统帅贺拔胜没有子嗣,他这个侄子遂继贺拔胜之嗣。达奚震是六镇怀荒人。
    其后,韦世康。长孙览、郑诩、杨荐、高颎等大臣也随后赶到。韦世康是关中韦家门阀,韦孝宽地侄子,大魏孝文皇帝的女婿。长孙览是代北鲜卑人,大魏十姓勋贵之一。郑诩是中州洛阳郑世门阀。杨荐是弘农杨氏门阀。高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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